第十七章 抒情剧场(下)
如果有一个不幸的女孩,她一觉醒来睁开眼,发现自己来到了18世纪末的凡尔赛,又不想和玛丽·安托瓦内特一样被送上断头台,那么她首先要确认好两件事:
一,她要会花钱
二,她有生儿子的能力
职场的勾心斗角不适用于宫廷争斗,像路易十五的情妇团一样找蓬巴杜夫人争风吃醋就更无脑了,看起来彼此不和的两个人也许真心信赖,看起来好像合作无间的人其实都各有盘算。
也许是因为拿破仑看出了波莫娜的权力欲,又或者她好像挺蠢,于是她被拉上了他的战车。
至于她会成为弃子还是跟他一起走下去的人,这就全靠她自己了。
1801年1月颁布的民法典除了颁布了新的离婚法以外,还提及了继承法的问题。
旧时代的《萨利克法典》规定,只有男性后代才有资格登上法国王位,如今国王被推翻了,那么以前用的萨利克法典也可以去图书馆里吃灰了,那么新的继承法该怎么确定呢?
波莫娜在路易十四第二任妻子曼特农夫人的庄园里建立医院的时候,拿破仑也不会专心扮演痴情王子,心心念念想着她,1801年5月9日,罗德雷起草了一个草案,其中提起了波拿巴指定自己继承人的权力,而这个提案居然被参政院通过了。
这就意味着拿破仑·波拿巴能和凯撒一样指定屋大维成为自己的继承人,他指定了继承人之后,拿破仑就随时可以被人像暗杀凯撒一样杀死,这些刺客不一定是来自外国的,也有可能是来自共和国内部。
如果按照长子继承制,拿破仑的哥哥约瑟夫会成为第一顺位继承人,然后就是吕西安,其实这次打完仗之后吕西安可以完全不回巴黎,继续和他的妻子在马德里当“摄政王”,但是接到了这个消息后,他觉得自己不来一趟巴黎不行,他一再重申自己对妻子的忠心耿耿,绝不愿意接受哥哥安排的政治联姻,这样一来他的继承权就被哥哥顺势剥夺了。
除此之外,他还有另一件事要做,这次回国他带了大量从葡萄牙掠夺的贵金属,法国和英国不同,法国用的是硬币,而英国则在使用纸币。
纸币可以随意印刷,用来抵消战争产生的赤字最好使了,只是这样一来就会造成通货膨胀,国内物价飞涨,18世纪的英国工人过得比奴隶好不了多少,他们住在不透风的房屋里,拿到手里的钱克扣之后加上物价飞涨,几乎就没可能有剩余,这样他们就没钱消费,内需跟不上就只能将生产的产品外销,法国自己也有自己的工业需要保护。
要让工厂开工除了要原材料,还要有资金流,硬币制造起来没有纸币那么方便,需要大量贵金属,钱要花出去才叫钱,把钱放在自己的金库里,没事数着玩是很开心,但这就会导致市场上的硬通货数量不够,拿破仑指责法兰西银行对投资的态度太谨慎,葡萄牙的国库就成了法国人洗劫的目标。
这次参加舞会的除了新贵们,还有不少金融家,作为一个情妇,波莫娜怎么能节省呢?她要拼命花钱才对,多多买奢侈品,这样市面上流通的金币才足够。
结果她不仅没替拿破仑花钱,她还帮他挣钱,想出来了细葛布的新用途,军需品能刺激市场一阵子,却不是长久之计,这是雅各宾派用过的招数。
男人找女人不只是为了谈情说爱,还有生孩子的问题,“乔治安娜”要是希望自己生的私生子和婚生子一样有继承权,也不是不可以,他通过指定继承法将继承权交给那个孩子就是了。
即便她生的是女儿,萨克里法典已经废除了,英国和俄国都有女王,法国也一样可以有。在听了吕西安的描述后波莫娜十万分之后悔,她没事跟拿破仑提什么凯撒指定安东尼为继承人的问题。
这世上有很多人可以不为金钱所动,却少有不被权力给勾引的。
波莫娜只需要现在点个头,那么接下来她需要做的就是努力怀孕就行,孩子生下来之后他们两个一起抚养,至于这个孩子会不会成为法兰西共和国的接班人要看他或者她自己的造化。
一掷千金算什么豪横,波拿巴阁下拿一个3600万人口的欧洲军事大国做“夫妻共同财产”,当然,女方没有随意处置自己财产的权力,处置权还是归丈夫所有。
“他说你让他神魂颠倒不是说着玩的,乔治安娜小姐,你好好考虑一下我刚才的提议。”吕西安跳着熟练的华尔兹舞步,带着波莫娜在舞池中优雅得转圈。
“我必须告诉你,我的大脑现在停摆了。”她呆呆得说“信息量太大了。”
“你知道你和其他绕着他转的女孩最大的不同之处是什么吗?你很真诚,你确实很喜欢他对么?不是因为他是第一执政。”
“你在跟我开玩笑?”
“你在跟我们开玩笑?”吕西安冷漠得笑着“还是说你真的是个英国间谍?你是英国的克里奥佩特拉?我告诉了你这些,你还想不想知道得更多?你可以试着勾引我,也许我会告诉你一些别的情报。”
“我是已婚妇女……”
“请告诉我,什么样的男子能赢我的哥哥?”吕西安打断了她的话“你们想打碎他的自信心吗?”
“不,我没那个打算。”
“那你就答应他一次,你又不是需要在婚前保持贞操的少女。”
所以男人的花言巧语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她对这个问题感到厌烦了。
“我不能那么做。”波莫娜说“有些错一次都不能犯的。”
“你不用担心以后的生活……”
“不是这样。”她继续摇头“我不希望他成为第二个拿破仑。”
吕西安没有回答。
“你哥哥跟我说,那件事让他明白将所有感情放在一个人的身上是多么危险,但真爱不就是那样的么?真爱让一些傻瓜,宁可冒着被恶龙抓住吃掉的危险,也要到龙的巢穴里去解救公主,这种不计后果的勇气不只是来自于骑士精神,还有可能源自于爱,一种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被视为可以游戏并且交易的东西。”波莫娜疲惫得说“我很抱歉,你们的提议我没法接受。”
“你让他觉得痛苦了。”吕西安说“不如你离开法国怎么样?”
“我提过,他不让我走。”
“这是我兄长的又一个缺点,他的字典里没有不可能。”吕西安有些伤感得说“他只考虑自己没用对进攻的方法,没考虑过自己遇上了不可攻陷的堡垒。”
波莫娜则在回忆,什么样的堡垒是不可攻陷的,就连君士坦丁堡都被攻陷过好几次。
“请你告诉你的哥哥,他是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波莫娜说“但我们向神发过誓,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活着,我不能违背我的誓言。”
“誓言?现在谁还把誓言当一回事?”
“你眼前不就有一个么?”波莫娜微笑着说,正好这段音乐结束了,她松开了吕西安的手,向他曲膝行礼,正准备离开舞池。
迎面向她走来一个带着金色面具的男子,她不想说那场面很戏剧化,不过当时就是这样,那个人走近她,二话不说就捧着她的脸给了她一个吻,周围顿时响起了一片抽气声。
她让他的舌头进入了自己的口腔,就像20世纪所有的法式热吻一样,自由、不拘礼数、就算在大街边上也会有情侣相拥热吻,不用在公共场合特意保留距离,亲密得宛如一个人。
“等着我来接你。”西弗勒斯用低沉的声音说“今天我们两个一起走不了。”
“我会等你。”她颤声说“但请你快一点。”
“他碰过你吗?”西弗勒斯问。
“目前没有。”以后就不一定了,她心说。
他长舒了一口气,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急速冲向了窗户。
“哐啷”一声,歌剧院的玻璃被撞碎了,西弗勒斯变成了一道黑烟飞走了。
埋伏在外面的肃清者们骑着扫帚追了上去,咒语产生的波动从天空而来。
但她没时间去关心那边的战况了。
拿破仑盯着她走了过来,他的眼睛充了血一样,发着可怕的凶光。
波莫娜将西弗勒斯刚才塞给她的一张纸条交给了他。
他没有立刻接过,是吕西安帮他拿的,他看了一眼纸条的内容,带着几个警察走了。
没过多久,吕西安又回来了,在此期间拿破仑一直瞪着波莫娜。
“你该去看看。”吕西安低声对他说“要带上她吗?”
拿破仑没理会他,转身跟着警察们走了。
“走吧。”吕西安盯着她说“我知道你肯定很好奇。”
虽然说好奇心会害死猫,波莫娜还是跟着去了。
他们到了歌剧院的会议室,红色的墙纸,桃木色的办公桌,还有一个没有生火的壁炉。
在距离门口最远,应该是代表地位最高的人坐的椅子后面被人用利器刻了一行字:
拿破仑供养的娇妻却被别人享用。
只要是去过威尼斯,或者说是真正了解过威尼斯的人都知道这句话所代表的意思不只是一句针对男女之事的羞辱而已。
将拿破仑的名字换成被判处叛国罪的威尼斯总督马利诺·法列罗,就可以知道这是一则死亡预告。
他会被议会在巨型楼梯中间的平台上斩首,和路易十六以及玛丽·安托瓦内特一样。
“你们想杀了我吗?”波莫娜问屋里的男孩子们“我想我至少有权选择自己的死法。”
所有人都盯着她,除了拿破仑。
他一直背对着波莫娜。
“带她去修道院。”拿破仑片刻后冷静得说“还有,把脚镣给她戴上。”
他果然这么安排了。
波莫娜没有抗议,本来出事后马利诺的妻子就自愿去修道院了。
拿破仑自己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其他的人谁都不敢坐,肃清者都去追西弗勒斯去了,短时间也不会有人给她戴脚镣,见识过她的力量后近卫军也不敢随意动她。
就在时间在安静中流逝时,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忽然自外面走廊传了过来。
有一个传令兵急急忙忙得来到了门口。
“将军!”那个士兵看着拿破仑,样子好像急得快哭了。
“发生什么事了?”吕西安问。
“卡考尔特使把教皇的国务卿绑架了,现在已经到了巴黎郊外。”那个传令兵可怜巴巴地说“我们是该开城门让他们进城,还是让他们去阿维尼翁?”
拿破仑和吕西安仿佛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
虽然波莫娜知道这时不该笑,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当独裁者哪有那么舒服,就算不出去惹祸,祸事还是会找上门来,人生真是“惊喜”不断。
第十八章 拾穗女(上)
一个男人不能随意改变自己心里的旗帜,如果它轻易就改变了,那么他就会被周围的人轻视。
琴纳先生最后还是回了英国,因为有了拿破仑的礼遇和优待,他回国之后再继续推广种痘应该会变得很容易。
人都是这样的,有了竞争之后才会格外重视,没有人竞争,就算宝贝放在那儿,也不会有人多看它一眼。
细葛布原本是给平民穿的,随着人们对衣服品质的要求越来越高,它渐渐就退出了市场。
一般的绷带用的是棉纱,法国又不出产棉,用它来做纱布成本就上去了,军队一般都是选取最便宜的东西,如果选了贵的棉纱布,军费开支就会变高,为了控制预算,又减少棉纱布的购买,这样一来就有很多本来可以治愈的士兵因为缺乏耗材而面临截肢的风险。
就算细葛布的吸水性没有棉好,波拿巴阁下对工商业下命令务必要研究出新的可以替代棉纱布的材料,商会会长们也必须做到,这就是“独裁”的好处。
换成英国情况就不一样了,反正政府和内阁会换届,换了之后上一个内阁的项目就会被束之高阁,一般这时钱已经到手了,开发不出来就开发不出来,拖拖拉拉又一年过去了。
然而专制制度最糟糕的地方就是依赖统治者的准确判断,如果统治者是个昏聩无能的人,那么他下了错误的判断,就会导致灾难的后果。
法国目前最主要的敌人是英国人,法国士兵流血拼杀抢来的土地,就因为拿破仑一个糊涂的主意,将法兰西交给英国女人生的孩子手上,那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
昔日的英雄会被当成安东尼,尸体被士兵们绑在战车上在“罗马”游街示众的。
她更相信那是兄弟两个合伙骗她的,他们承诺的一切要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再说,虽然她不确定这个世界她这种外来者能不能生孩子,不过到那时什么事都已经办过了,他们就算要毁约,波莫娜也找不到哭诉的地方。
狡诈成这样,难怪他们俩合作能兵不血刃地了结雾月政变。
波莫娜一边用锄头锄草,一边胡思乱想着,如果说男人心里的旗帜不可随意更改,那么女人心里的旗帜则是随时准备更换的。
她要从一个家里,嫁到另一个家里,如果她在丈夫家里,把丈夫的家产往自己娘家搬运,那么她长得再好看也不会让丈夫喜欢。
如果她嫁进了丈夫家里,就把娘家的人给忘了,那么她以后被丈夫欺负了,想找人帮忙都没人。
所以说女人的爱国心远没有男人那么坚定,玛丽·安托瓦内特连这些都没有想,她光顾着玩,一直等到她哥哥来了之后她才有了点做皇后的样子。
虽然说19世纪已经距离野蛮的中世纪很远,但骑士和贵妇之间的精神之恋还依旧存在,玛丽出逃时有个男人,他就是玛丽精神之恋的骑士。
当有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赴汤蹈火的时候,她要是背着他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那他心里的支柱就会倒塌。
因此女人在这个时候不论心里有多寂寞、孤独都不能干糊涂的事。
也许杜巴丽夫人觉得修道院是个受苦的地方,波莫娜却觉得这地方简直就是个天堂。
她终于又回归种菜的生活了。
她和修女们相处得还不错,虽然她是个女巫。
只有女人,没有男人的世界是和谐的,就像鹿群里可以有很多只雌鹿,却只有一头雄鹿一样,雄鹿会为了交配权而发起进攻和捍卫自己的“主权”。
虽然现在英国貌似在输,法国在赢,奈何法国人自己内部也有人在出昏招,所以胜负还没有定论。
拿破仑那天还是把教皇的国务卿,红衣主教孔塞尔维“请”进了巴黎,没有送去阿维尼翁,反倒是那个绑架国务卿的特使卡考尔被要求在家里“思过”。
急脾气的兵碰上了慢性子的僧侣,他们磨磨蹭蹭了几个月还是没有确定的答复,“军长”又下了死命令,要求特使让教廷无条件答应他们提出的条件,这才有了特使先生失去理智的判断。
革命党人很多是反对教会回归法国的,因此教会更偏向保王党。
不过这些“斯文人”心里的旗帜就和女人的心一样左右摇摆,“英国丈夫”和“法国情人”各有各的优点,到底该选哪一个呢?
“乔治安娜,过来喝口水吧。”院长嬷嬷在一颗梧桐树的树荫下坐着,对她高喊道。
巫师都能有教父了,还有什么不可能?
波莫娜将药锄给丢在地上,顶着入夏后日益炙热的太阳,行走在和英国截然不同的土地上。
当她走进了树荫里,凉爽的感觉立刻笼罩了她,她用葫芦从水桶里舀了一勺水喝,它清澈而甘甜,不用像担心巴黎的水那样担心水质如何,更不需要花高价买苏打水喝了。
水和空气本来都是免费的东西,但为了获取干净的水,人们不得不花钱去购买,因为要花钱所以才知道节约了。
但这仅限于小户人家,有钱人可以尽情挥霍,如果拿破仑真的将他的供水系统修好了,也许巴黎会和罗马一样多很多浴室。
中世纪的人不洗澡也多少和罗马的浴池有关。
人要是想堕落,就算一开始是为了好的目的而修建的东西,也会变成一种被人诟病的东西。
不洗澡的中世纪人至少希望拥有心灵的洁净,和这种人在一起感觉自己也跟着放松了。
不论是西弗勒斯还是拿破仑,这两个人都有那么多女人喜欢,能获得一个的爱就很不容易了,何况是两个,做白日梦到她这个境界也是世间少有,她自己都要被自己逗笑了。
就在她们几个“老女人”休息的时候,远远得她看到有一个近卫军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沿着乡间土路,踏着盛装舞步般的步子着朝着这边跑来。
她一点都不感觉雀跃。
正确的做法是断个干净,等西弗勒斯觉得决出胜负了,他们一起离开这个见鬼的世界,而不是对这里恋恋不舍。
难怪有那么多人会留在这个世界,不愿意离开了。
但是当那个近卫军将那封信交给她的时候,她还是接过去了,没必要为难一个小人物。
可是那个士兵没有走。
“将军说我要拿到您的回信我才能回去报道。”那个年轻的近卫军以笔挺的军姿说。
波莫娜没有理会他,休息够之后就又干活去了。
结果那个士兵在那里站了一下午,一动也不动,看起来像是个傻瓜。
在吃过了晚餐后,她终于还是不忍心,将那封本已经丢进垃圾桶里的信找了出来,当着那个小兵的面拆开了:
我这人喜欢分析手段,假使我真的发生了热烈的恋爱,我当然是一步一步分析我的感情。
我认为恋爱是一种激情,能把世界放在此一边,能把所恋爱的人放在另外一边,但我天生性情不是这样可以排除一切的。
我做不到像他那样,几次三番不顾生死得来找寻你。我恨他、嫉妒他,他远比我要自由,可以无所顾忌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啼哭原本是女人的事,但你跟我说过,人不是雕塑,当然是可以哭的,哭过之后我好了很多,我又找寻到那种平静了。
我又回到了约瑟芬那里,她对我一如既往的温柔,我想她可以治愈我。
我知道女人想要做一件事就无论如何也要做到的,你既然想要和平,那就议和,但你要警告那个男人,不要再继续捣乱。
拿破仑·波拿巴。
“瞧,都恢复正轨了。”波莫娜微笑着说,将信给收好了。
这只是一场梦,天亮了就会忘记,就算西弗勒斯忘不了,她也会用遗忘咒让他忘了。
而这个梦则会留在她的心里,成为女人众多秘密之中的一个。
“您的回信!”那个傻瓜近卫军说。
“你替我打他一巴掌。”她面无表情地说,然后回了修道院。
这是他和吕西安两个混蛋应得的。
第十九章 拾穗女(中)
中国的二十四节气中,有一个芒种节气,这个时节是冬小麦的成熟季节,也是夏播植物播种的季节。
然而在法国却没有这个节气,法国人一般是前一年的10月份播种,次年七八月份收割,一年只熟一次,如果这一年歉收,那么在下一次收获之前全国都会陷入缺粮的窘境里。
田里的麦穗并不十分饱满,种粮食的人是最清楚今年不可能丰收的了,波莫娜所住那个修道院附近有个村庄,这里还算富庶,居民还没有什么异动,但路上已经可以看到有人赶着马车,带着妻儿老小离开故乡逃荒的人了。
他们去的方向是巴黎,如果有灾荒、战乱发生,普通人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去首都,国王别的城市可以不管,首都他总不能舍弃了。而且巴黎的就业机会更多,还有城防军和坚固的城墙,比随时可能盗匪横行的乡下要安全多了。
听那些聚集在各家门口“织毛线的娘们儿”们说,她们在巴黎工作的亲人一个月的收入也就2法郎不到3个法郎,好处是工作比较轻松,不用跟种地般看天气。
1法郎可以兑换20苏,2法郎就是40苏,如果一磅面包7苏,40苏也就能买5磅多面包,还不够一个成年人一个月吃的,这还不包括其他诸如房租和水的费用,自己活下去都难,何况还要养家。
人口聚集如果再发生瘟疫,那就意味着灾难,大城市不一定比乡下好,不过那些乡下人也有自己的苦楚,说给他们听,他们也不会听的。
这就意味着拿破仑需要在巴黎储备超过100万人的粮食,至于到底需要准备多少就需要统计之后才知道。
粮食就算搜集了也不能露天摆放,需要专门储藏,幸好他听了波莫娜的“预言”,成立面包行会修建了很多储备谷仓,只是这么做之后,一些小面包铺破产了。
小面包铺本来就利薄,他们肯定比不上那些大的面包铺,马太效应提起“强者越强,弱者越弱”,小面包铺也就是糊口用的,根本就发不了财,就业减少了,城里的人却越来越多,一切都在向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这当然不如横刀立马那么酷,问题是将军不只是要考虑排兵布阵,还要考虑给养的问题。
本来约瑟夫是负责和教会谈判的最好人选,不过他好像忙着别的事情,比如和外人一起讨论他弟弟遗产继承权的事,可以说吕西安这次从葡萄牙回国来的正是时候。
如果有盗匪来了,光靠修道院里的修女和几个农民草耙可不是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的对手。
这个时候爱惹麻烦的男人又变得重要了。
波莫娜根本没想过要给西弗勒斯写信,如果说拿破仑是那种不能排除一切,把恋爱和世界分清的人,西弗勒斯则是那种可以全神贯注,将恋爱和世界分地一清二楚的人。
他专注工作到和虫尾巴这个间接害死他心爱女人的叛徒共处一个屋檐下,都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动手杀他的问题。虽然波莫娜不知道西弗勒斯干了什么,需要拿破仑让她警告“那个男人”不要捣乱,但波莫娜估计西弗勒斯根本不会理会她。
甚至于他还会产生误会,觉得波莫娜在偏袒。
恋爱不是游戏,虽然它也能产生和游戏一样快乐的感觉。
惹毛了不该惹的人就要自己承担后果,“眠龙勿扰”的校训就源自于几个麻瓜小孩,因为贪新奇招惹一只睡龙。拿破仑就像是那些麻瓜小孩,他不是有那么多秘密警察和肃清者雇佣兵么?只要他们有实力抓住那头“恶龙”。
她只是个女人,政治和战争都和她没有关系,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
修道院里还有几头奶牛,来到这个地方后她又学了一门新的手艺——挤牛奶,就在她提着牛奶桶,回修道院厨房的时候,那个傻瓜近卫军又来了。
近卫军的衣服那么显眼,她可不想被有心人给盯上。
这一次波莫娜没让他继续在外面站着,领着他进了厨房,给了他一张小凳子休息,还给他倒了一杯水喝。
她拿着刚收到的信,走到光线明亮的窗台边阅读。
我这几天好疲乏,好像我真的像琴纳说的那样提前老了,所有的美貌、聪明和感情都会远去,只有争斗不会停止。我一生做了很多错误的事,有些也不会为此感到羞耻,唯有对您的爱意让我觉得难堪。
我在埃及时已经写好了离婚声明,我没寄出去是因为不想自己成了一个伟大的人物,就推开一个曾经对我绝好的女人。
我和奥坦丝谈过,我想您是明白我的,我要等她死后才续娶,我不希望她不快乐。
但我想就算我成了鳏夫,您也不会嫁给我。我在打一场徒劳无功的仗,不仅让我自己颜面扫地,也让你们夫妻二人遭到了闲言蜚语。
真是滑稽可笑。
这一次拿破仑连署名都没写,更没提让她回信什么的。
不过联想到巴黎现在的局势,他要是都扛不住了,谁能维持那么大一座城市的秩序。
她找来了用来记账的纸笔,就在厨房的窗户边开始写信。
你该多找吕西安谈谈,不应他娶了一个不名誉的女人就认为他的前途尽毁。一个女人要带着孩子生活在这样的时代很艰辛,有时需要放弃一些东西,太在意别人的评价和视线容易让你陷入虚荣之中。
马基雅维利曾说过,一位君主当是一位耐心的真话聆听者,但他也不该所有人的话都听,他应当保持清醒地头脑,他的顾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如果他自己不知道如何把它们统一起来,不知道如何纠正和识破他们,也是不可取的。
做你觉得正确的事,你打算修的巴黎供水系统现在设计地怎么样?有很多人正在朝着巴黎聚集,他们会为建成这个工程贡献自己的力量。我认识一些人,他们是有尊严和羞耻心的,他们不会接受别人的赈济,以工代赈的办法或许更能让他们接受。
乔治安娜。
她把信吹干后,折好了放进了信封里,却没急着给那个士兵。
她给他吃了点面包和奶酪,让他不致于饿着肚子上路。
当他忙着吃饭的时候,波莫娜从田间摘了一个并不饱满充盈的麦穗,将它放进了信封里。
虽然秋天还没有到,但1801年饥荒的预兆已经来了。
他不该和路易十六以及玛丽·安托瓦内特般,对宫外的情况一无所知,因为拿破仑不是世袭君主,不是金丝笼里的雀鸟,他是一头荒野里的狮子。
第二十章 拾穗女(下)
那个送信的近卫军走后的第二天,一大清早波莫娜就听到了马车的声音。
原本她以为是路过,结果那辆车直接开进了院子里。
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个军官,四十多岁的年纪,不苟言笑的样子,他将波莫娜请上了马车后,自己就到前排和车夫并排着坐,她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带走了。
那辆车将她从乡下带到了巴黎,当时已经是近中午了,她来到了一条河流的边缘,拿破仑·波拿巴穿着一身上校制服,外罩着灰色的大衣,正在河岸边等着她。
她这会儿穿着修女的袍子,只是没戴头巾而已,毕竟她没有真的出家。
她没敢开门,拿破仑也没有帮她开门,直到那位接她的军官看不下去,帮她把车门打开了。
他朝她伸手,示意她快下车,她诅咒了一声,从马车上下来了。
这是一片还没开发的森林,周围什么都没有,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到这里来干什么。
“陪我走走。”波拿巴将军说。
她保持着社交距离,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布满了卵石的河岸边上。
“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她问。
“你现在看的,就是未来巴黎的供水系统。”拿破仑指着那条清澈的河与巴黎市中心“我要在它们之间挖一条运河。”
“你不修古罗马水道了?”
“耗时太长,而且不切实际,你希望河岸边修成什么样的?”拿破仑问波莫娜。
“什么?”
“我想把它作为礼物送给你。”拿破仑说“你可以像设计自己的花园一样设计沿岸的风景。”
“修这条运河的预算是多少?”
“3000万法郎。”
波莫娜脑子有点懵,一个工人一个月工钱才3法郎不到,3000万法郎是个什么概念?
“运河两岸的森林我们会砍伐一部分,作为流民的安置点,等以后他们走了,这些地方会成为住宅区,你喜欢什么风格的建筑?”
“我可以随便提?”
“当然。”
“威尼斯。”波莫娜说“我的蜜月是在那里渡的。”
他脸上的表情快僵住了。
“我丈夫是个厉害的人物,对吧?”她有些得意地说。
他没有对此发表任何看法。
“我很喜欢你,法国人,但是我是英国人,如果你修这条运河就会用很多人力,这样你就没法再出兵打仗了,别人会说这是我这个英国间谍给你出的主意,让你没法再获得‘让人炫目’的胜利,你们昨天通过这个提案的时候该想到的。”
“这是他教你的?”拿破仑冷声问。
“不,是我自己想到的。”她指着自己的脑袋“比埃及更东方的东方,有个叫秦的国度,那里有个皇帝叫秦始皇,他曾经也修过一条水渠用来灌溉农田,这条水渠叫郑国渠,秦国的敌国派了一个间谍修这条水渠,目的是要用水利将秦国拖垮,然而这条水渠修成后的成效也是卓越的,秦始皇不顾别的大臣们的反对,坚持将郑国渠修了下去。迁都不是一件小事,你们都把葡萄牙人逼得舍弃本土了,但是如果巴黎市民继续喝那么糟糕的水,爆发瘟疫是迟早的事,到时候你要怎么办呢?杀了我这个间谍吗?苏丹。”
拿破仑笑了。
“我读过古兰经,先圣曾经说过,当生命遭到威胁时,一些戒律不用遵守,包括吃他们认为不洁净的猪肉,你知道圣马可的尸体是怎么被运到圣马可教堂的?”
“我知道。”拿破仑看着远处的风景说“这和你给我回信上说的内容有关。”
“我不鄙视狄奥多拉,也不鄙视那些因为生活所迫而沦为娼妓的女性,这个世界留给我们的就业机会本来就不多,有的还要被男人抢走,我们……”
“是她们。”拿破仑纠正她“你想说什么?”
“别伤害她们。”波莫娜哀求道“请你能对我一样对她们那么温柔。”
“我的温柔不是廉价品。”拿破仑看着她说“我是你的狮子,公主。”
“女孩是很难管教的。”波莫娜用切身经历说“越是管得严,她们就越叛逆,不管不顾她们又更放纵,完全不把父亲当一回事。”
“你父亲也管不住你?”
“他当时生病了,很重的病,但我当时只想着和他在一起。”她羞愧得说。
“那么他呢?他在干什么?”拿破仑冷漠得说。
“他在当间谍,我们巫师世界也有很坏的人,他在我们那边也算是个英雄。”
“那我还想请教那位英雄尊姓大名。”拿破仑笑着说。
“你可以让他来告诉你,我曾今对他说过,我不喜欢英雄,因为我所接触的英雄就像是伊阿宋,但您这种英雄不一样。”波莫娜敬佩得说“难怪法国人民那么爱戴你。”
“你的法语真糟糕。”
“你也差不多,现在还有人纠正你的口音吗?”
拿破仑大笑了起来。
“也许有一天人们会模仿你的口音,以至于忘了原来的法语是个什么样,就像你的穿衣风格。”波莫娜看着他身上的灰大衣“我可真受不了那些蕾丝边和假发。”
“还要扑粉,我以前扑粉总扑不好。”
“哦。”波莫娜哀嚎,拿破仑扑粉的画面太可怕了,让她难以想象。
“你晒黑了不少,没过去那么惨白了。”他轻声说“看起来像个法国女人。”
她记得法国贵妇也是以白嫩为美的,晒黑为美要等到20世纪。
“圣马丁运河。”她忽然说。
拿破仑盯着她。
圣马丁运河沿线以后会成为巴黎日光浴场,到处都是穿着比基尼晒太阳的“美人花”。
那是她在旅游杂志上看到的,没想到那条著名的运河居然还没修。
“运河的名字。”波莫娜盯着困惑的波拿巴阁下说“你喜欢吗?”
“为什么是圣马丁?”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
“那你知不知道谁是圣马丁?”拿破仑又怀疑得问。
“不。”
“你的小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他用手揪了一下她的耳朵,结果他的大衣扣子把她的头发给缠住了。
他废了一点功夫才把它们给解开。
“这是你的真头发?”他有些惊讶得说。
“没错,天生的。”
“看起来真像是假的。”他盯着她的头发说。
她盯着这个和画像里一模一样的拿破仑·波拿巴,也觉得他看起来像是假的。
当时他骑着白马,一副威武的样子,不像此刻他站在地上时那么……矮。
为什么男人对自己的身高那么在意呢?
“你居然对吕西安说我是胆大妄为的小矮个。”她含着恨意说“你又比我高多少?”
“那也是比你高。”他略显得意得说。
“我想在这里野餐,你饿了没有?”
他似乎觉得是个好主意,于是叫了一个远远跟着的士兵,发号施令般让他找食物去了。
“我们还可以打猎。”他看着周围的森林说“看看能猎到什么?”
“如果你把我的脚镣解开,我可以抓鱼。”她立刻提议。
结果不知道她碰到了什么“机关”,他的眼神一下子变了。
他嘴角带着暧昧的笑,一言不发得低着头,好像在想什么坏主意。
“你在想什么?”她警觉的得问。
“走吧,看前面有没有适合野餐的地方。”拿破仑背着手,一副巡查阵地的样子,在乌尔克河边漫步。
她觉得这条河会带来新的希望,就像波拿巴阁下自己说的,领袖就是贩卖希望的。
他现在的样子可比上次她上次收到那封信时,字里行间流露的感情要好多了。
“你今天休息?”她跟在后面摇摇摆摆地踩着河堤上的石墩,像是在郊游。
“不,我想见你,乔治安娜。”拿破仑说“我开始明白那个男人叫你活力剂了,你确实能给人带来活力。”
“能不能告诉我他干了什么?”
“我不想贬低他,这会显得我很可悲,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别管了,今天你的任务就是玩。”他牵着她的手,避免她从石墩上摔下来。
“这里什么都没有,有什么可玩的?”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他朗声说,那声音洪亮极了,非常适合演讲,可惜听众只有一些野鸭子,它们受惊般腾空而起,只是没有枪将它们给打下来了。
第二十一章 满天匕首
巴黎的沙龙里,除了有大谈政治的青年、创作音乐的作曲家、精通诗歌散文的作家、数学家、经济学家,还有神秘主义者。
吸血鬼乔万尼带着西弗勒斯来到了一间大白天也把屋子弄得一片昏暗的豪华公寓里,客厅里的人们正热切讨论着卡珊德拉女士的一切。
作为一个有名的预言家,卡珊德拉女士所过之处都会有很多人希望拜会,不过她只接见少数人,今天他们聚集到这里来是希望能让她的学生们看看自己是否具备这个资格,有点像面试的感觉。
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人在讨论最近在城里发生的怪事,曾经有很多人看到有一个巨大的蝙蝠在夜里飞行。平时这种都市传说就和巴黎下水道里有五尺长的蜈蚣一样,大家只当是笑话,可是现在的气氛却有点不大一样。
波拿巴总裁上任后,人民的生活确实有了改善,不仅面包不用担心吃不上,还有很多肉类可以吃。他在首都修建了很多屠宰场和大市场,几乎每个大蝙蝠出现的夜晚,屠宰场和大市场里的牲畜就会死一头。
它们本来就是等着被屠宰的,主要是它们的死法太奇怪,要么是被吸干了血,要么就是像是被炸弹给炸开了,可是没人听到任何爆炸的声音。
那样的肉没人敢吃,甚至于连和那些动物关在一起的牲口的肉也没人敢吃,还有人声称这是黑魔法造成的,就和当年黑死病是黑魔法造成的一样,今年巴黎很有可能会爆发瘟疫。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秘密警察到处张贴告示,报纸也在解释那些动物惨死和它们消化植物后产生的气体有关,不过这根本不起作用。
神秘学的魅力就在于它的神秘,越是神秘的东西人们越喜欢谈论、想象、猜测。
造成这一恐慌的吸血鬼和黑巫师就像没事人一样,和其他人一起讨论这件事。
夺人妻女这件事要是能被原谅,那提比略都不是暴君了。以前拿破仑·波拿巴收了一个英国情妇就很被人诟病,后来人们才知道这个英国女人是有丈夫的,那个可怜的男人想要救回自己的妻子,结果被波拿巴的士兵和秘密警察给赶跑了。
好在他还知道避嫌,将那个女人送到了修道院里。不过丑闻毕竟是丑闻,以前他在埃及也干过类似的事,只是开罗距离巴黎很远,消息没有传回来。这次是发生在巴黎,当时那么多名流亲眼所见。
他手下的将领在各自的庄园,生活也很奢靡,他们用的餐具都是金子做的,以前人们还拿破仑波拿巴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不论是什么样的人都经不起议论,波拿巴的名望受损是肯定的,虽然他本来的目的是期望通过琴纳让自己的声望更高。
也有对他报同情和理解的,毕竟约瑟芬有错在先,而且也没见他和那个英国女人有多亲密的举动,兴许是误会,然而这种声音很快就被主流的声音给盖过去了。
埃及那个可以叫小克里奥佩特拉,英国的这个该叫什么呢?总之风流韵事传播的速度绝对比产学研研究报告的速度快,牛痘的问题都被忽略了。
所谓豁出去了就是指的自伤一千也要伤敌八百,现在拿破仑要是还坐着豪华马车招摇过市,可能不止不会被民众们夹道欢迎,还可能会被扔臭鸡蛋。
不要和群体谈智慧,群体要是有智慧阿萨克·牛顿在南海事件中也不会亏了那么多钱了。
群体是情绪化的、无意识的,就像战场上一吹冲锋号,骑兵师就会举起马穆鲁克剑奋勇冲锋是一样的。
军人对第一执政的这件事是完全不一样的看法,但他们不会出现在文人扎堆的沙龙里,他们的声音另一个圈子里的人也就听不到了。
“史密斯先生,法拉利先生,轮到你们了。”就在这时,一直紧闭的门忽然打开了,一个东方女性站在门口。
西弗勒斯盯着她。
在纳吉尼完全变成一条蛇以前,她曾经留下不少照片,绝大多数都是表演的时候留下的,伏地魔有时会一边抚摸着纳吉尼的蛇头一边用蛇佬腔和她说话。
眼前这个东方女性和纳吉尼就有那么几分神似。
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和“法拉利”先生一起进了那个小房间,乔万尼要是知道这个姓氏以后会有多有名估计就不会用它做自己的化名了。
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上面铺了一张蜘蛛网一样的蕾丝桌巾,桌巾后面有深蓝色天鹅绒挂毯,因此显得桌上的水晶球特别显眼。
“请坐。”卡珊德拉夫人的弟子对二人说。
乔万尼和西弗勒斯在女子对面的扶手椅上坐下。
“二位带来了什么?”东方女人盯着二人问。
西弗勒斯和乔万尼对视一眼,一人拿了一把匕首放在了桌上。
这两把匕首,一把是属于卡莫斯一世的黄金匕首,一把应该是属于雅赫摩斯的匕首,东方女人看了一眼两把匕首,将视线聚集在西弗勒斯身上。
“我常见珠宝、首饰,这种逝者经常佩戴的物品,这种凶器还真是少见。”
“你知道它们是什么来历?”西弗勒斯微笑着问。
那个神似纳吉尼的女子先是双手拿起了黄金匕首,然后闭上了眼睛。
她就像灵魂出窍般翻了一会儿白眼,然后忽然将那把匕首丢在了桌上。
“这是国王的匕首。”女人惊讶地站了起来。
“不是国王,是法老。”西弗勒斯将匕首给收了起来“你瞧见了什么,灵媒?”
“国王的鲜血流出身体必然会带来诅咒,你该小心。”东方女人说“它在诱惑你做不法的事。”
西弗勒斯冷笑。
“那我这把呢?”乔万尼将另一把匕首推到了女人的面前。
“水会将血冲走,但自己也会变红。”女人盯着乔万尼说“你不该掺合进人类的恩怨里。”
两人的脸色都变严肃了。
“离开。”女人严肃地对二者说“不然我就叫警察了。”
“告诉我最后一个问题,哪个国王会流血?”西弗勒斯问。
“你刚才说的是法老,我记得你是这么发音的,他希望你杀死那个入侵他国土的人,所以才把力量借给你,我不能告诉你流血的国王是谁,否则命运会诅咒我。”女人盯着西弗勒斯说“快走吧,不详的人。”
才坐下不过一分钟的西弗勒斯和乔万尼拿起了匕首站了起来。
东方女人在他们离开后立刻把门给反锁了。
“我有一个猜测,你认为呢?”乔万尼盯着西弗勒斯的匕首说。
西弗勒斯没有说话,和乔万尼一起离开了这个沙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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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未来上百万人的饮用水中洗脚是件很不道德的事,波莫娜还是那么做了。
乌尔克河的河水也不是完全清澈见底,但至少比浑浊的塞纳河水好多了,河里还有不少小鱼,她用面包屑喂它们。
“你知道面包现在多少钱一磅吗?”拿破伦侧躺在野餐毯上,他们的面前只有简单的食物,连肉都没有。
“我知道一个工人一个月的工资快吃不起面包了,但这些鱼要是不吃肥了,我怎么吃鱼肉。”波莫娜说着又丢了一块面包下去“大自然让人类成为杂食动物是有原因的,因为我们什么都吃才存活到现在,没有被自然淘汰。”
“你说你不是人类。”拿破仑用法棍面包蘸果酱吃。
“能不提这个吗?”她坏心情地说。
“那你刚才怎么提你丈夫?”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在和你约会,要是他知道了,他的心情和你刚才是一样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以为这是约会?”
“帮我把脚镣解开。”她拉着他的大衣袖子说“我需要力量,最近乡下不太平。”
“你可以回巴黎,继续住在大特里亚农宫。”
“不。”
“为什么不?”
“你肯定会溜进我的卧室里,我跟他说过你没碰过我。”
他露出了明显不满的神色。
“虽然我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但他至少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不然他可能把整个巴黎给毁了。”
“就凭他?”拿破仑面露不屑。
“就凭他。”波莫娜冷静地说“在未来有个叫格林德沃的黑巫师差点把巴黎给毁了,你别看我那么弱,一个强大的男巫你不知道他能干什么,庞贝就是被一个魔咒给毁了。”
“庞贝是被火山爆发吞没的。”
“我知道,他能让火山喷发,而且他还有别的武器。”波莫娜想起了那把祭祀尼罗河的匕首,要是西弗勒斯用它让塞纳河泛滥了,那要淹死多少人?
“你想吓退我?”荒野的雄狮匍匐着,威严地说道。
“我以为你听得进去善良的建议。”
他把没吃完的面包丢在了餐布上,直接穿着靴子跳进了水里。
这水不深,因为它是自然形成,而非运河那般人工挖掘的,有平缓的斜坡。
本来在她脚边乞食的鱼全被他忽然的举动吓跑了。
“你要干什么!”她惊呼。
“解开你的脚镣。”他坏笑着说,轻而易举地就抓住了她的脚踝。
正在不远处放哨的两个近卫军听到了女子的惊呼,下意识地看了过去,然后又当什么没看见背转过了身。
“放开我!流氓!”
紧接着他们听到“啪”的一声,估计是有人挨耳光了。
“你觉得是谁打了谁?”左边的近卫军问右边的近卫军。
“废话,当然是我们将军。”右边的近卫军对左边的近卫军说。
“他是打人还是被打?”左边的近卫军问右边的近卫军。
“当然是被打,你没听见现在没声了?”右边的近卫军对左边的近卫军说。
左边的近卫军想回头看那边发生了什么事,被右边的近卫军给摆正了脑袋。
第二十二章 持久的痛苦
公元前44年3月15日,独揽罗马军政大权的凯撒在走进元老院时被一群人包围了起来。
这些穿着古罗马长袍,以擅长雄辩著称的贵族从宽袍里拿出一把把匕首。
他们惊疑不定得看着身边的人,想分辨对方是打算把匕首刺进凯撒的身体,还是同伙的身体,然后以护驾有功,在未来的皇帝那里得到更多的赏赐。
阴谋了那么久,到了最后执行的一步也有可能因为一点小的突变而功败垂成。
直到有一个人,他自凯撒的身后刺出了第一剑,虽然不知道他是因为缺乏杀人的技巧还是因为胆怯,他瞄准的是凯撒的肩膀,见血后其他同谋者也围了上去,60个人捅了33刀,至少有接近一半的人没有直接动手。
他们没有动手,却还是同谋者,后来一样被凯撒的忠实追随者报复。
西弗勒斯手里所得的卡莫斯一世的匕首是法老木乃伊上解下来,被送给拿破仑的侄子拿破仑三世的。
他用这把匕首破坏了类似魂器一样的物品,如果说格兰芬多之剑可以破坏伏地魔魂器里的灵魂碎片,那么西弗勒斯手里的这把匕首也可以用来毁掉拿破仑·波拿巴的灵魂。
金字塔之战拿破仑打得非常精彩,马穆鲁克骑兵像海浪一样,一轮又一轮得冲向他的步兵方阵,但这些曾经打败蒙古人的骑兵却还是败给了法国人,不仅是以少胜多,阵亡人数还比马穆鲁克这边少那么多,武器方面的差距也不大,甚至于马穆鲁克的武器还要好一些,因为他们很多都是贵族,买得起比那些法国军需官采买的最便宜的武器要好多的多的武器了。
武士都敬重强者,此战之后拿破仑威名传遍了整个埃及,谁都没去同情那些战死的将士。
要是不打算玩命,就不要参军,回家在家种地也是可以的,妇人之仁在军队里行不通,更何况打了胜仗后拿破仑约束军队,不抢劫当地人,军纪严明又尊重当地人,埃及人就以苏丹来称呼他了。
苏丹是阿拉伯最高统治者的称号,掌握着君权和神权,法老都只掌握世俗权力,十七王朝末代统治者是在领兵抵抗“希克索斯人”入侵时战死的,希克索斯的希腊语翻译为“外国的统治者”,卡摩斯一世想把拿破仑这个“外国的统治者”赶走,又那么巧西弗勒斯此刻也很想捅死拿破仑,两人虽然没有见面岁数更是跨了五千年,却已经是盟友了。
卡摩斯一世出力,西弗勒斯负责动手,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至于下赢了棋所得到的这把匕首是什么用西弗勒斯还不清楚,大不了把整个大巴黎像抽水马桶冲厕所一样,用洪水冲一遍,将城墙外的粪山连带着里面的人一起冲走,“哗”得一声干净又卫生。
人要是没什么好失去了就会无所顾忌,这和在旷野中打仗有类似的地方,都是没有任何文明的束缚。
这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又不用担心惩罚的感觉就是掌握没有宪法束缚的王权的感觉,吃过一次就会上瘾,根本就没法戒断,比鸦片还厉害。
19世纪初的英国法律里,偷窃一块面包是要绞首的,同样造反也是要绞首的,同样都是死,当然不会为了一块面包而冒险了。
拿破仑最怕的就是饥民暴动,没有面包吃可以吃肉,他很重视畜牧业,虽然面包价格上涨让所有东西价格都上涨了,但畜牧业提供的肉类供应充足。问题是斯内普这么一搞鬼,平民肉也不敢吃了,不吃面包、不吃肉,难道吃空气,还是吃乐谱能填饱肚子?
他们俩总共见了两次面,正式交流也没有,如今就成了必须生死相搏的仇家。
到这个份上了就断然没有和解的理由,拿破仑有匹灰色的爱马名叫布吕尼,他自己本人也爱穿灰色的大衣,现在这件大衣就裹在“乔治安娜”的身上。
军人就喜欢三样东西,宝马、宝剑和美女,前面两样可以互赠,那是一种友谊的象征,最后一样就要看文化了,阿拉伯可以赠送女奴,欧洲是没有互赠女人习俗的,倒是有抢女人的习俗,为了抢得过,大家才尚武打架。
以前是因为乔治安娜不愿意,她都松口了,善于把握战机的常胜将军当然选择当机立断了。
拿破仑·波拿巴就像是接受洗礼的新生儿一样一丝不挂得站在水里,然后他掬起一捧水,浇在自己的脸上。
他的左脸被打得红肿,这一下是真用上了狠劲,和之前打情骂俏般的耳光不一样,碰一下就疼。
可是这一点都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他长吸一口气,然后扎进水里开始游泳,游过一圈后他重新上岸,想将盖在乔治安娜身上的外套取回去,却被她拒绝了。
“你怎么能这样。”她一边哭一边用沙哑的声音说“我穿的可是修女的衣服。”
“你关心的重点是这个?”拿破仑问。
结果她嚎啕大哭了。
“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明说。”他冷着脸说“你厌恶我吗?”
“你是不会明白的!”乔治安娜哭得更歇斯底里了。
拿破仑是不明白,那颗聪明的大头仿佛停止了运转,表情都懵了。
最后他实在搞不懂女人在想什么,就这么光着身子走向了那两个放哨的近卫军,让他们去马车上给自己取备用的衣服。
对21世纪的女性来说,很多不会只交一次男友,如果现任男友很在意她的过去,那么这段感情没什么好谈的了,
犯法之后还有赎罪的机会,女人错了哪怕一次都没法原谅,就仿佛她从此已经“脏”了。
这种自我厌弃的感觉有时不只是来自于社会,甚至源自于女人自己。
他们的誓约不包含必须从一而终,只是一起活、一起死,聪明人都知道有空子可以钻。
赫夫帕夫的死心眼加老实让波莫娜愧疚又自责,整个人都快被罪恶感吞没了。
有些事要靠自己走出来。
也许她最终想明白了,自己慢慢地坐了起来。
“谁没个做梦的时候。”她喃喃低语着“我一定是在做梦。”
“我觉得不是。”科西嘉矮子在她身边坐下,搂着她的肩膀又将她给压住了。
“我感觉很真实。”在结束了一个漫长的吻之后,荒野的狮子低声说“你呢?”
“我是个坏女人了。”她近乎自暴自弃地说“我居然那么轻易就放弃了抵抗。”
他笑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难到手?”
“这才多久!”乔治安娜气愤地说。
“你打算打持久战?”波拿巴将军问。
“没错!”
他叹了口气“你觉得你遇上我打持久战能赢?”
“你都是以擅长奇袭和猛攻出名的。”
“你还记不记得我在埃及雅法的那一仗,当时我们什么都没有,阿布达拉阿加却有英国的战舰送补给,最后那座堡垒我们还是拿下来了。”他又亲了一下她的嘴唇“你介意我吃过猫肉吗?”
“猫那么可爱,为什么吃它?”她沮丧地说。
“因为我饿了。”他嗅了一下她身上的气味,好像又有了“食欲”。
“我的底线是同类相食,你不能吃人。”乔治安娜说“我知道有些场合你可能会碰到的。”
“我跟你一样,也接受不了,但我敬佩那些为了自己的信念和职责而突破这道底线的人,你呢?”
“反正他们不亲我,我敬佩他们也没关系。”
“没有其他人了,就我,还有你的那个前任。”他用阴森的眼神看着她“你要是敢和约瑟芬一样,我不会原谅你。”
“那我能和他……”
“不!”不等她说完,拿破仑就怒吼道“你现在是我的了。”
“他不会放过你的。”波莫娜说。
“他要是有疑问可以来找我,如果他动手伤害你,或者对你说恶毒的话,那你以后就不用再想着他了,那是个失败者,人生最大的光荣不在于永不失败,而在于能屡次扑倒崛起,作为一个间谍,他目前为止干得不错,但他要是只会这些暗算的手段,那他没资格当我的对手。”
“他还会魔法。”
“要真正了解一个人,需要在不幸中考察他。”拿破仑温柔地说“我很抱歉抢走了他的幸福。”
“那你会把我还给他吗?”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起身站了起来,去接士兵给他找来的衣服了。
她莫名其妙产生了一种落空的感觉,这是和西弗勒斯在一起时没有的。
很快她就想明白了,因为西弗勒斯愿意在她身上浪费时间,而拿破仑波拿巴却不愿意,他还有自己的事业。
西弗勒斯在众人的视线中已经死了,他的事业、名誉、地位、声望也已经消散,他比死了还在工作的拿破仑更像是个死人。
“怜悯那些活着的人,不要怜悯死者。”
她好像听到了阿不思的声音,可是周围并没有看到那个白胡子老法师。
所以生与死的界限是什么呢?真的只是身体活着?
就在她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被人连着外套一起抱起来,扛在了肩膀上,活像她是个麻袋里的货物。
扛她的甚至都不是拿破仑自己,因为他是智力型的将军,体力活要交给别的人来干。
“混蛋!”她气得尖叫,却没人理她。
上了马车后,等近卫军把车门一关,科西嘉人就把之前在岸边干过的一切又做了一次,只是少了脱她衣服的步骤。
这一次她产生了屈辱感,因为她想起了上次在伦敦乘坐马车的经历,西弗勒斯被逼到了困境,以曝光整个魔法世界要挟她。
这种恨意让她忽然有了力气,将那个压在她身上的人给推开了。
“你得到你想要的了,我能回去了?”她冷静得看着她曾经有过好感的人,现在她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他到底哪里比我好,让你一直那么想着他!”波拿巴激动得大吼着,脖子都红了。
看到他这个样子,波莫娜又心软了。
“我爱他,比爱你还深。”她低声说“你是个坚强的男人,他不是,他需要我。”
“就像你的幼狮?”他瞪圆了眼睛,喘着粗气说。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不。”当她发觉不回答这个问题,拿破仑不会善罢甘休后,她撒谎道“他是和你一样的成年公狮。”
“那看来我们之中必须死一个了。”波拿巴冷静得说,重新将衣服穿好,然后用贵族式的优雅坐姿坐着,看起来文明又克制,一点没有刚才野蛮失控的模样了。
波莫娜将身上的灰色大衣裹紧了,那是她此刻唯一能遮身的布料。
她紧紧抓着衣领,拿破仑则看着窗外,谁都没有说话的心情,车厢里全是他暴躁的喘息声,就像他还活着。
第二十三章 大善人
波莫娜没有去住大特里亚宫。
虽然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她还是不打算住在那个地方,她现在住在凡尔赛附近的庄园里,整天和一群农村女性在一起。
她们很热情,总是不让她干需要力气的工作,波莫娜总回忆着自己有魔杖的感觉,她们要是看到了准备她的力量吓一跳。
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如果说要从智力上与麻瓜一较高下,那么她就要学麻瓜的精神控制法。
有一种人,身上有一种如同魔力般的气质,让人想要折服和投降,拿破仑就是这种人。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居然不趁着肃清者们去追西弗勒斯的时候逃跑,反而傻站在会议室内,等着他们给自己戴上脚镣。
托比亚给艾琳制定了规矩,不许使用魔杖,拿破仑可没有,她当然可以用魔法去抵抗他。
自己心里缴械了,比实际缴械更严重,幸好她不是那种睡了一次就必须要对方负责的女人。
他的好奇心满足了,她其实也没比别的女人多长什么,长了她反而是个怪物。
她就是个普通的女人,用不着对她那么着迷,还神魂颠倒,真是夸张。
她好心请他野餐,结果却换了这个结局,真让人觉得心寒,她本来还想和他聊聊别的话题的。
甚至包括战争。
如果有人如同他的侄子拿破仑三世那样围攻巴黎,他会用什么办法去守护这座城市。
结果他自己把一切都全毁了。
她那么好脾气的人都被气得不想理他,更何况是其他人,人不可能一直都健康强健,那天她之所以回信是因为他信里表达出来的那种软弱。
她对穿制服的人放下了戒心,要是当时来的不是拿破仑的人,而是别的什么人,把她给拐骗到什么地方她都不知道。
是他自己定的法律,女性需要监护人陪同,结果他自己却不遵守,之前看起来还是一个很正派的人,她以为他是可以信赖的,结果她全错了。
两次。
她把这笔账记在心里,准备时刻将它给讨要回来。
因为气愤,她收拾晾干绷带的力气也大了很多。她把那些绷带缠得乱七八糟,就像是将它捆在科西嘉矮子的身上,将他给弄成木乃伊!
她正在发火,许久后她才听到有马蹄声靠近。
现在她听到这个声音有了创伤后遗症,但她后来一想,这个世纪的人出行都靠马车,她迟早还是要适应的。
于是她就和其他仆人们一起去看那辆车带了个什么人来。
车停了之后,走下来一个“波旁贵族”,除了脸上没有扑粉外一切和旧时代一样,仆人们不免窃窃私语。
波莫娜看着那可怕的贵族礼仪,他看起来就像搬着一个无形的缸。
等他双脚落地后,他开始在人群中寻找,最后将视线定在了波莫娜的身上。
他摇晃着走到波莫娜的面前,脱下帽子行了一个宫廷礼仪,然后又把帽子给重新戴上。
“您一定是乔治安娜小姐。”那个波旁贵族就像卢修斯·马尔福般装腔作势得说。
“没错。”她撇着嘴回答。
“我是公民拉罗什富科·利昂库尔,巴黎慈善会的会长,很荣幸认识您,尊贵的小姐,你的美貌……”
“你有什么事吗?”波莫娜在对方开始长篇大论前打断了他。
“我受第一执政的委托,从今日起将成为你的监护人。”那个波旁贵族将一个委任状从上衣口袋里取出来,递给了她。
她没接,现在她听到与某人有关的一切东西都心怀仇恨,她抱着带着药味的绷带去仓库了。
“同时我也是施药所的所长。”波旁贵族在波莫娜的身后说“我听说您这里很缺药材。”
“难道你还免费给我?”
“当然……是的。”波旁贵族故意停顿了一下说道。
紧接着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踮着脚尖走到波莫娜身边,伸手在她耳朵后面划了一下,一朵白玫瑰出现在他的手上。
“我想它是属于您的,美丽而尊贵的小姐。”波旁贵族用一个蹩脚的小魔术让她笑了,她最终接受了他送的白玫瑰。
“这位……”
“利昂库尔。”波旁贵族又介绍了一下自己“您觉得我能成为您的监护人吗?”
波莫娜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我不想吓唬你。”她对利昂库尔说“我最迫切希望抵御的对象就是第一执政。”
利昂库尔看了后面的村民一眼,然后用奇怪的角度看着波莫娜。
“和我散会儿步怎么样?”
“没问题,你先等等,我把东西放好了。”她雀跃着说,抱着那一团乱七八糟的绷带,将它们丢给又在上班时间打瞌睡的仓库管理员。
庄园里的土地她还没来得及翻整,而且她也不打算将那么美的草坪给弄成田,霍格沃滋城堡里就有很多松软的草地,学生们可以在课余时间躺在上面晒太阳。
那会很舒服的,因此就算不实用她还是把草地给留下了。
就算她没有要求,还是有人将这个草坪给打理过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草汁的气味,有点刺鼻,却并不难闻。
“乔治安娜小姐,第一执政让我给你……”
“我什么都不需要。”她厌烦地说“还要我说多少次?”
从那天之后,来了三波“使节”,全部都是问候她在庄园住地舒不舒服,需不需要点什么。
“他希望我转告你,‘对不起’。”利昂科尔说道“请原谅他的一时冲动,还有,我要问你需要点什么,不是生活方面的,而是药物。”
“他跟你说什么了?”波莫娜插着腰,像个愤怒的茶壶。
“我看到一个年轻人,为自己一时不经思考做的事感到懊悔,您愿意原谅他吗?”
“我还以为他有别的事要忙。”她冷笑着说。
“我们目前遇到了一个重大事件,我们有好几个粮仓被人投毒了。”利昂库尔严肃地说“谁都别说,会引起恐慌的。”
波莫娜面露惊恐。
“请不用担心,巴黎还有别的存粮,而且第一执政正在和金融家们协商调拨粮草的事,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确保瘟疫不会在人群中传播开来。”
她有个奇怪的直觉,这事是西弗勒斯做的,保王党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可能干在粮仓里投毒的事,而且他们就算有那么没良心,也不会知道怎么让一个粮仓的粮食全部污染到不可食用,塞勒姆女巫审判是要到300年后才知道是麦角菌引起的。
“你……您知不知道粮仓里投地是什么毒?”波莫娜问。
“我不确定那算不算是投毒,它只是做了一件种子该做的事罢了。”利昂库尔说道“它们全部发芽了。”
波莫娜眨了一下眼睛。
人类吃的“粮食”其实就是小麦、水稻的种子,如果遇到了水、土壤等适合的环境,它们就会萌芽,因此粮仓需要干燥、远离地面,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自己忽然萌芽的。
“有人在搞破坏,我们需要第一执政用清醒的头脑,您明白我的意思吗?乔治安娜小姐。”利昂科尔怪异地看着她“我和我的家人都经不起再一次大革命的冲击了,我们散尽家财做慈善只是想保命而已,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第二十四章 空无一物
1789年7月14日的夜晚,当宫外传来海啸一般的怒吼以及枪炮的隆隆声时,紧张的路易十六惶恐不安地问左右“这是一场叛乱吗?”
这时一位公爵回答道“不,陛下,这是一场革命。”
当时回答路易十六这个问题的公爵就是乔治安娜小姐新的监护人,那个在公众面前举止看起来如小丑般滑稽,在马车里却威严庄重的公民拉罗什富科·利昂库尔。他曾在1789年当选三级议会代表,在政治上属于以拉法耶特为首的自由派贵族。
法国大革命的派系林立,虽然有相似之处却不尽全部相同,自由派贵族有一部分海外殖民地种植园贵族,但更多的是从事采矿和冶金的企业主。拿破仑的军队需要枪炮,制造枪炮需要冶金和采矿,作为雅各宾派残存的“弑君者”,他和以前随侍在路易十六身边的贵族成了亲密的合作伙伴,这要是传出去了该多“震撼人心”。
然而他们的关系就是如此,贵族的财富需要军人保护,军人的装备和高级军官的奢侈生活也需要贵族的金钱支持,现在还要加入一个金融家阶层,他们也是新贵军官们联姻的对象。
就像埃及人说的,绿松石再名贵也不能当粮食吃,波罗的海是重要的粮食出产国,他们不出产粮食,法国本土又注定是歉收的局面,等到一个月秋收后才反应过来,那时候才全世界到处找供应,等粮食运到了民变也结束了,正好便宜了新的统治者收买人心。
又鉴于现在保王党的活跃表现,那就等于是在给路易十八做嫁衣。
本来巴黎的局势还不是那么糟糕,巴黎以外的城镇一磅七个苏的粮食控制在巴黎市内卖2个苏左右,聪明人当然知道要把巴黎的便宜粮食运到城外去卖了,又正巧城内的居民对国外的商品有需求,一条走私产业链就形成了。
君主论上曾经说如果慷慨行事只是为了获取慷慨的名声,那么这种行为反而会损害你。
共和国九年,在拿破仑在巴黎慈善会成立的酒会上曾经问过“大善人”利昂库尔公民,如果不是为了利益和虚荣,慷慨有什么用呢?
拿破仑是个很敏感的人,这导致他有时疑心病很重,利昂库尔回答道,路易十六是个仁慈的君主,但是仁慈的名望不会让军队心存畏惧,更何况没人会为不能兑现的支票干活。
从此之后,这些本来被边缘化、或逃亡海外的旧时代贵族开始以慈善家的身份正大光明地行走在巴黎的大街上。
帝王的手段是瞧不着形式的,路易十四引领奢侈的生活,让那些乡下领主没心思再想着起兵造反,国王用金币和债权就让他们听话了。
做善事是要花钱,甚至会耗尽家产,但是道理和花钱挥霍,博取慷慨的名声差不多。所有跟过拿破仑的女人不会过得很差,一个女人也许不在乎珠宝,也不在乎豪宅,但是这种善良、纯洁的名声,几个人又能抵抗地住呢?
显然得到了实质关系后波拿巴还是不满足,他还在发起进攻,“乔治安娜”这会儿倒是希望他能把心思花在别的地方,而不是自己身上了。
一个平时精明关键时刻昏聩的君主,比平时昏聩关键时刻精明的君主更糟糕。
她在学校里也处理过感情纠纷,通常都是情敌决斗,发展成打群架,最糟糕也不过是学院对立。
粮仓的守备还是比较严密的,拿破仑也猜到了西弗勒斯可能会对粮仓下手,因此派了肃清者去守着,然而不知是西弗勒斯手段高明,还是这些雇佣兵别有居心,总而言之一夜之间有好几个粮仓的“种子”都发芽了。
雇佣兵靠不住,这他是知道的,可是法国自己的巫师他又找不到,自由石匠联盟倒是接触过一些巫师,但他们主要还是石匠,对巫师社会所知道的也不多。
如果之前在屠宰场、大市场的恐怖行为还只能算是小打小闹,动了粮仓就是动了拿破仑·波拿巴的逆鳞。
所有的秘密警察、密探和各种场所的告密者都被告知,要在巴黎城内找到那个破坏分子,他的赏金也从30万法郎提升到了35万法郎。
问题是拿破仑不清楚西弗勒斯长什么样,只记得他脖子上有道疤痕,这么大张旗鼓地搜捕迟早会让城内的平民察觉到异常,于是利昂库尔公民就亲自跑一趟,以监护人的身份把“乔治安娜”送到了杜伊勒里宫。
昏君是个比暴君还糟糕的蔑称,而昏君往往都与那么一两个美女有关,波莫娜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祸国殃民的“祸水”。
她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个荒诞滑稽的梦,一觉醒来她还在霍格沃滋的草药学温室里。
因为走得匆忙,她身上干活时穿的天鹅绒裙子都没有换,这也是法兰西出产的,不是丝绸那么昂贵的奢侈品,却也不是细葛布那么廉价的织布,和制造军服的是一种布料。
她就像是个新的消防员一样,被老练的利昂库尔公民带到了“火灾”现场,杜伊勒里宫右翼的****会大厅。
上一次去威尼斯的总督宫,她就觉得那个宫殿太空旷了,里面一件家具都没有,现在她知道那些威尼斯海洋之子们坐过的椅子和桌子上哪儿去了,它们全部都在杜伊勒里宫里,目前被一位位法国高官坐在屁股底下。
“波拿巴阁下已经骂了两个小时了。”监护人对波莫娜说“请帮帮那些可怜人吧。”
她还是不敢进去。
空房子和座无虚席的大会议室是两回事。
就在她踌躇不前的时候,拿破仑的秘书首先发现了她。
拿破仑的第一个秘书布里昂和拿破仑是同学,也是30岁,他因为身心俱疲、压力过大申请退休,后来被委任为驻挪威大使修身养心。
接任他的秘书通常都坚持不了多久,虽然能成为拿破仑的秘书是一种荣耀,波莫娜也不记得这个秘书是不是上次在圣卢克碰到的那个,反正对方是认出她来了,秘书在拿破仑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刚才还把手插在裤子里,指着那些高官鼻子,像是在开炮一样咆哮的科西嘉人立刻安静了。
他回头看了波莫娜一眼,眼神恐怖又阴森,完全没有了过往的温柔。
“您需要休息吗?阁下?”秘书殷切地问,那些高官也眼巴巴地看着波拿巴,似乎这些挨骂的人更需要休息。
“十分钟后继续。”
不用秘书宣布,所有高官立刻起立,委员会里顿时响起木头摩擦地板发出的闷响。
她躲到了一边去,让那些参会的官员们能迅速撤离,有人继续交谈,也有人路过时会好奇地打量她,最后人满为患的委员会里只剩下拿破仑一个人了。
他不只是会鼻烟,还会抽烟,只是他不是抽的卷烟,而是用烟管吸烟。
她要是这个时候管他吸烟的问题,绝对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等秘书也离开后,她走了进去,并没有把门给关上。
拿破仑所在的位置位于会议厅中间,而非距离门口最远、最高贵位置,在那里他说话所有人都听得见。
她走到了他的身边,把他手里的烟管拿在自己手里,有点生疏地吸了一口,这烟叶发酵的方式也和现代的不一样,味道更冲,慢一点抽的话其实并不呛人。
她感觉浑身懒洋洋的,可是头脑却很清醒,品味一番后又把烟管还给了他。
“抢占别人的财产和妻儿肯定会给自己惹来仇人,你明知道还这么干,不觉得自己傻吗?”
拿破仑继续抽烟。
乔治安娜按着他的肩膀,他的肌肉没有西弗勒斯那么厚实,肩膀也不宽阔,因此显得脑袋特别大。
“你可以让我走。”她有些疲惫地说“现在还不到你必需要杀了我泄民愤的地步。”
“他在巴黎认识什么人?”拿破仑阴森地问。
“你知道男人,外面的事都不带回家里说。”
他长舒了一口气“我以为这次会和上次一样简单。”
波莫娜一下子就想起了他的小克里奥佩特拉和她的丈夫,一个贡献了自己的妻子而被提拔的中尉。
“他是个很顽固的人,你知道反法联盟么?”
被反的法国的第一执政笑着,露出一口还算洁白整齐的牙齿。
“我们那儿也有反黑魔法联盟,他却始终坚持要使用黑魔法,即便他心爱的女人为此和他分道扬镳了。”
“你不是他心爱的女人?”
“那你觉得你爱我吗?”波莫娜问拿破仑。
他惊疑不定得看着她。
“如果没有所有权问题,一个东西可以共享,那么就没什么好争的,正是因为想要独享,这才有了争夺,苏格拉底和柏拉图提倡取消私有制,让大家不要分什么你的我的……”
“真是个理论家。”拿破仑鄙夷地打断了她。
“我知道你支持私有制,这就是为什么资产阶级觉得你很可爱的原因。”她揪了一下他希腊式的鼻子“刚才利昂库尔先生跟我说了,能用钱结局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你能不能别和土伦之战时的那个指挥官一样,到任后第一件事就是肃清内部?”
“他就像是我靴子里的石头,总在那儿烦我。”
“如果我让你快活了,你能不能放过他?”波莫娜微笑着说,挑逗般捏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就值得你这么做?”拿破仑不高兴地说。
她在他耳边低语。
他暧昧地笑了。
乔治安娜将他给牵起来,让他离开了****会。
“你们可以多休息五十分钟。”在路过守在门口的秘书和利昂库尔先生时,波莫娜对他们说道,然后像牵着宠物狮子一样带着拉着拿破仑的手往杜伊勒里宫的左翼走去。
“我发觉你们这些知识分子,都是伪君子。”科西嘉独裁者说“做不光彩的事情都要给自己找一个借口。”
波莫娜甩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如果换一个人,不是你的话,我宁可选择死。”她痛苦地说“我的灵魂被你玷污了。”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
面包而已,在赫夫帕夫什么食物不能分享,到了这里却变成了要命的东西,为了它人可以杀人。
有一双手臂抱住了她。
“为什么我会那么特别?”他轻声问。
波莫娜想起了那艘美杜莎之筏,还有那些弃船而走的贵族。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很空谈,但如果事情真的到了很糟糕的地步,我不希望你和路易十六一样出逃。”
“因为紫袍是最美的裹尸布。”他想都没想就说。
“我可以不做皇后,但你不可以当逃兵。”
她毫不妥协地和他对视,然后拿破仑率先移开了视线。
“我喜欢雌雄同体的女人。”他用亮晶晶的视线从脚开始打量着她“真是件杰作。”
“我可能没有生育能力,我比约瑟芬年纪还要大。”
“你看起来最多20岁。”
“那是因为这个。”她指着黑天鹅项坠“摘下它我就变老了。”
“我不信。”
“你等会儿可以试试,轮到你了,你是选择快乐还是真相。”
他双眼直视着她的眼睛,直接抬手拔下了那条项链。
第二十五章 心怀鬼胎
波莫娜曾经在杂志上看到过这样或者那样的故事。
婚内出轨的男人和女人们会将自己的结婚戒指给摘下来,有的是隐藏自己的身份,让别人以为自己未婚。
有的则是因为愧疚,西弗勒斯送了她一个召唤戒指,现在它并不在她的手上。
她的手链、耳环也不见了,只有脖子上的项坠,将它给摘下来就像是将结婚戒指给摘了下来,那层最后的束缚也没有了之后,她就完全解放了。
这种长期压抑后获得的欢愉比一直放纵来得还要迅疾,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从杜伊勒里宫第一执政卧室窗户往外看到的是威尼斯的运河。
当她背趴着的时候,可以感觉到另一个人脖子上挂着的东西撩过自己的脊柱,有一个人脖子上戴着的是白色天鹅项坠,另一个人则是挂着装了毒药的小布包。
就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她没法接受再多任何一个人,那会让她觉得跟吃多了一样恶心。
孩子不是向圣母玛利亚祷告就能求来的,如果雌蕊没有接受雄蕊的花粉一样无法受孕结种,低温让蜜蜂、蝴蝶等昆虫没有出来活动,这就造成了麦穗空壳。
沉甸甸的麦穗才压弯了腰,空心的才会高高地抬头,人们赞赏这种精神。
但是谦卑容易让人顺从,顺从是个好品质也是个坏品质,相对于男性来说,女性要容易顺从地多,就连伊拉斯谟这样的修士也有不想屈从命运的时候。
另一个男人说她是个坏女孩时,她还有点抵触,觉得自己是被他误会了。
现在她才明白,自己绝不是个纯洁的好人,就像格兰芬多雄狮阿不思,他也有用狐狸一样狡猾的时候。
真正纯洁的灵魂是哈利那样的,他是莉莉和詹姆,两个没有被生活折磨,也没有被政治污染的,也与黑魔法无关的,无垢的人们所生的。
像莱姆斯一般经过了生活艰辛,还能保持善良的狼人也是极少数,有很多人都选择了自暴自弃、自甘堕落这条路。
她在不断下坠,如果经历了这件事后,西弗勒斯选择离开她,她也是可以接受的,只要他别自甘堕落就行。他可以找个人类女人,幸福而平静地走完他接下来的余生,那是他应得的。
至于她则随便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独自生活,她早就失去了当教师的资格,不配再回霍格沃滋了。
种子要撒在盐碱地里一样发不了芽,活人的种子是炙热而滚烫的,如同岩浆一样,死人的种子则是有种说不出的冰凉。她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自己能不能怀孕,又或者能生出个什么黑魔法有关的怪物出来。
女巫是撒旦的情人,没人规定迷人的男人必须高大俊美,虽然绝大多数女孩都是那么认为的。
“你可真会叫。”疲惫不堪的大头矮子躺在了她的旁边,他睡的这张华丽的床适合俊美如西里斯一样的王子睡,他躺在上面太不唯美了。
“别人会听见吗?”她用沙哑的声音说,现在她多希望科西嘉人也会对她用“silencio”这个魔咒。
他用转过头,用怪异的视线看着她。
“你还在害怕别人怎么看?”
“没错。”她有些痛苦地说“我就是这样的人。”
他嘀咕了几句不知道哪个国家的语言,然后又亲吻她,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阁下,其他人都在等着您呢。”
科西嘉人顿时泄气了。
“一个小时过得可真快。”他微笑着说“其他人在这儿躺15分钟我都嫌烦。”
她又给了他一个耳光。
“你把我和那些女明星比?”
“为什么你那么喜欢打我?”
“你讨厌我打你吗?”
他坏笑着摇头。
“西弗勒斯讨厌我打他,尤其是在外人面前。”她在他油腔滑调前说道“这一点你赢了。”
他脸上的笑容冷淡了。
“那是他的名字?”
“拉丁语的意思是严肃、认真,他是个值得你认真去对付的人,记得我说过的,把他惹怒了他会把巴黎给毁了。”
“那刚才呢?是我……嗷!”
他摸着自己被挠了一下的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乔治安娜。
“这一方面有什么可比的!”她恼怒地说。
他得意洋洋地爬了起来,像是个胜利者。
她难以置信地摇头,然后转头看向了放在橡木柜子上的黑天鹅挂坠,一种罪恶感油然而生,不过她最终还是把那个项链给重新带回了脖子上。
许多人一夜之后,又会带着秘密回到原本的生活里,并不是因为心怀侥幸,觉得对方不会发现,而是因为她爱家里的那个人,胜过爱在外面遇到的那个人。
那一天她真的应该趁着西弗勒斯将肃清者们引走的时候突围,说不定他们早就会和了,当时在舞会上也不该忙着谈情说爱,而是该说会和的地点,他们当时怎么都没有想到呢?
“你真是个坏女人。”她低语着,将地上的衣服给捡了起来。
当科西嘉人回来的时候,她基本上已经穿戴整齐了,他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她脖子上的项链时凝固了。
波莫娜注意到他的手上有一个首饰盒。
“有耳环吗?”她将裙子上的皱褶给整理好“最好是珍珠的。”
“不是黑水晶吗?”他桀骜不驯得问。
“你知道珍珠代表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反正他非常不高兴,就像那首饰盒里装着的全是石头,随意得丢在了床头。
“我们在一起有30多年了,从学生时代开始,如果不是遇到你我们还会走下去。”波莫娜冷静得说“你能不能有点第三者的自觉?”
“他的心里还不是有另外一个女人,你不觉得自己才是第三者?”波拿巴讥讽得说。
波莫娜觉得,莉莉可能也想不到自己会牵扯到这么复杂的多角恋情里,又是西弗勒斯、又是詹姆,现在还要加上一个拿破仑。
两个巫师还好说,拿破仑的存在感太强大了,就像是一轮战场上的太阳,将西弗勒斯和詹姆的存在感都给碾压成了纸片,莉莉能挡住拿破仑么?
“还记不记得我上次跟你讲过,用严酷的刑罚来遏制投机的人是不可取的,你要让他们无利可图,他们才会知道收手。”波莫娜习惯性得叠被子,另一个人却不搭把手,坐在那边一动不动。
“我嫉妒他。”拿破仑背对着乔治安娜说“他的全名叫什么?”
“我不会告诉你的。”她放下了手里的被子“你要是想知道自己问他。”
“你知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干什么?”
“你认为呢?”她插着腰“你觉得我有时间和他相会?”
“他根本就没来找过你。”
“哦!这就是你把我安排在乡下的理由!”她咬着牙笑“人少的地方造成的骚动才小,对吗?”
“不,是地方大容易动手,没人再说怕这怕那影响发挥了。”
波莫娜继续摇头。
“你们有没有私下联系的方式?”
“我要找到一只猫头鹰,你看到有猫头鹰在我窗台附近停留了?还有,你们法国的猫头鹰都上哪儿去了?”
“狩猎?”他不确定得说。
“猎鹿我理解,为什么连猫头鹰也不放过?”
“也许是因为猫头鹰代表的是幸福和吉祥,每个人都想要,所以抓起来放在自己家里养了。”科西嘉人说“你做我的猫头鹰怎么样?”
“你不能什么都想要,你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我嫉妒他。”拿破仑说“他有我没有的一切。”
“我想他也嫉妒你,你也有他……”
“他可以很轻易就狠赚一笔。”拿破仑忽然说“你知道现在英国的粮食价格是多少吗?一磅五个便士,相当于我们七个苏,和我们不同的是你们的政府打压粮价的力度不如我们坚定,价格还在上涨,他要是把粮仓里破坏的谷物偷运到英国去就能发一笔横财。”
“他一个人没法运走那么多的。”
“他是个巫师,而且他可能还有巫师同伙,就像吕西安去抽查粮仓的时候,那些仓管说的一样,粮食都凭空消失了。”拿破仑轻佻得吹了一个口哨“多么伟大的魔法。”
“只要有利可图就会有人铤而走险,粮食价格你们还要继续控制下去,资产阶级很喜欢你,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你要尽可能多买粮食回来,再低价卖出去,这点钱他们亏得起的。”
“你想得太简单了,是国家的钱他们亏得起,自己的一分都不能少。”拿破仑疲惫得说“我觉得你这个英国人都比他们像法国人。”
“利昂库尔先生说我们要留神瘟疫,给我派几个兵来,再不然就解开我的脚镣。”
“你是匹不受控制的马,我不会放开我的缰绳。”他回头看着乔治安娜“他不是很在意自己的男子气概吗?那等会儿我就让你看看到底谁更男人。”
说完他就当着波莫娜的面,光着身子找衣服穿去了。
第二十六章 镜子书
波莫娜注意到,拿破仑的马穆鲁克剑上拴了一个绒球。
这个绒球很华丽,作用却和20世纪女孩子背包上的那种毛绒玩具差不多,只是一个装饰物,随着他的步子,绒球上的流苏缓缓摇摆,看起来非常好看。
拿破仑没穿他的军装,也没戴他的三角帽,穿着一身黑色的天鹅绒常服,衣缝边缘绣了金色的刺绣,看起来华丽又英武。
波莫娜从来没发现黑色和金色的搭配居然会那么好看,他一边走路一边吸鼻烟,锃亮的靴子踩在杜伊勒里宫镜子一样的地板上,发出悦耳的声音。
他没有去****会的大会议厅,而是到了自己的私人书房,当他守门的士兵为他把门打开时,里面已经好几个人在等着他了,那些或大腹便便,或头发花白的中老年人朝着他鞠躬,他毫不躲闪,直接接受了,然后他就带着这些人去隔壁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小客厅。
“请坐吧,先生们。”他自己率先走进了这个出名的“鬼屋”。
那几位富贵人不敢进,波莫娜却进去了。
“如果你们没什么可隐藏的,就不需要害怕。”波莫娜在拿破仑的身后有些忘形得说。
看到一个年轻女人都走进了“鬼屋”,而且此刻还是白天,那几位富贵人也跟着走了进来,只是他们好像没觉得这是客厅,反而站在门口附近,仿佛随时准备逃走。
“这一位是我们法国著名的金融学家尤利安·乌夫拉尔和范莱贝格教授,我虽然没有读过大学,但这二位老师却一致认为我可以被授予法学博士,这几位是著名的银行家,我就不一一介绍了,今天我把诸位叫到这里来,是有一个任务交给你们。”
“您要让我们去打仗吗,将军?”其中一个中年银行家笑着说,仿佛觉得自己开了一个玩笑。
“今时今日我们所遇到的局势十分困难,士兵勤练骑术和枪法是为了上战场杀敌,诸位学习金融和法律的条文也是为了能在商场上与敌人搏斗,你们和士兵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士兵会当场丢掉自己的性命,而你们却会倾家荡产,很难有崛起之日,那种成为‘失败者’的感觉比当场死亡还难受,对吧?”拿破仑背着手,在小客厅里踱步“我让雅各布重新装修了这个宫殿,唯独这个小客厅还保持着上一位主人离开时的样子,这里也是整个宫里流血最少的房间,1792年巴黎公社的炮弹打穿了一面墙,工人阶级从那个洞口冲了进来,留守在这里的贵族和瑞士雇佣兵殊死搏斗,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最后剩下的几位贵族并没有选择投降,而是用佩剑自尽了,对那些暴乱的平民来说骑士制度是没有用的,他们不会为了赎金而释放那些他们眼中需要被打败的腐朽阶级。”
“为什么骑士制度会和赎金有关?”波莫娜傻乎乎地问。
“这是个中世纪不成文的规定,即使所有人都耳熟能详,被抓到的贵族骑士只要交付赎金后就能被释放。”拿破仑热情地向波莫娜解释。
她恍然大悟般点头。
“花钱买命在平民闹事者那边是行不通的,我想诸位也听说了最近的流言,就算没有当场被杀死,关进监狱里也会有危险,其实归根到底,只要人没有被逼到绝路上都不会铤而走险,我的计划是这样的,你们诸位,将所有运抵英国和荷兰港口的粮食全部都买下来,我要每个月看到有四万五千到五万五千公担的谷物运入巴黎的粮仓。”
银行家们倒吸一口气,波莫娜完全没有概念,她只是感觉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您是说,运抵?”一个银行家惊讶地问。
拿破仑点头。
“这……这怎么可能。”另一个银行家说。
波莫娜知道,英国也很缺粮食,粮价也在飞涨。
“您认为有可能吗?乌夫拉尔教授。”拿破仑笑着说。
“您的字典里没有不可能。”乌夫拉尔谦卑地说。
“如果我们办不到,也是因为我们无能。”一个银行家立刻接嘴说道。
波莫娜有时不得不感慨,这些常年被人奉承的人奉承起人来真是有过之无不及,拿破仑却显得很受用,继续在小客厅里踱步。
“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迈尔滋吗?”拿破仑忽然问。
其他人都莫名其妙对视。
“你是说那个陪着达芬奇在法国终老的弟子?”波莫娜接口说道。
“他是人才,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波莫娜摇头,其他人也不知道拿破仑在说什么。
“迈尔滋是一个贵族,他忠心耿耿地在达芬奇身边服侍了13年,达芬奇将一部分遗产,尤其是手稿留给了他,迈尔滋死后,他的儿子将那些达芬奇的手稿全部出售,现在分布在世界各地,达芬奇很擅长写镜子书,他的学生们所创作的作品也与他如出一辙,让人分不清到底哪些是他的真迹,哪些是他学生的作品,你知道我所认为他有才华是哪一方面吗?”
波莫娜想了一下还是摇头。
“不是他的绘画,他确实有一定绘画天赋,我所赞佩的,是他教育下一代的能力,他的儿子没有将这些引人垂涎的手稿留在自己手里,而是将它们分散了出去,将达芬奇从一个意大利天才变得全世界都闻名遐迩,雅各宾派发源自法国,去年的暗杀,我将责任推给了他们,杀了一部分人,流放了一部分人,这些流放的人们有一部分就和波旁贵族一样去了英国,有很多人以为,我这么做是恩将仇报,将昔日收留无家可归的我的人弄得无家可归,你们也这么认为吗?”
“不不不。”所有人都在摇头,还有人在用手绢擦汗。
“你们不要犯这样的错误,你们既然身在这个国中,就要明白爱国心是雅各宾派共同的感触点,我们不同于为了自己口袋里装钱的吉伦特派,为了这个国家,我们可以做出任何牺牲和贡献。你若爱这个地方,爱这个风土,爱到什么程度,这个国里的人也爱你们到什么程度,不论你身在何方,那些流放在英国的雅各宾派不同于保王党,心心念念着回来重新掌权,他们是斗士,是大革命思想的传播者,他们不会和英国国王苟合,他们会像推翻波旁王室一样推翻英国的贵族,如果我就这么派他们出去,他们肯定会被别国当成危险分子,但是他们要是成为被迫害的对象就能顺利潜伏下来。在你们动身出发前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英国正在举行‘面包与血’运动,当地农民正在抵制外国谷物进口,那些运抵英国、荷兰港口的谷物现在正等着你们去收获,我给你们所受货物总额的百分之二作为佣金。”
拿破仑竖起了两根指头,银行家们就像吃了癫狂药一样激动,波莫娜不知道那些钱有多少,反正她是个女人,天生对数字不敏感,但她知道一件事,拿破仑的那两根食指和中指代表的不是爱与和平。
他太狡猾了,也太会算人心,外来谷物会让本地的粮食价格降低,这对于因为粮食暴涨而大赚特赚的农民来说是不合算的,他们当然会抵制。
至于城市里买不起面包的工人也有国家发放的济贫金,纸钞虽然可以无限印刷,但是也要有足够的粮食才行,英国人为了解决这个粮食缺口,不得不大量种植土豆,然后有谷物法,还有土豆晚疫病、爱尔兰大饥荒。
拿破仑说英国内阁是整个欧洲最糟糕的管理系统,其实那些爱尔兰人不用饿死,也不用因为走投无路被迫移民到新大陆逃荒,可谁叫掌握英国权力的是唯利是图的商人呢。
为了利润,有的人可以铤而走险无视法律,当然也就看不见死活了。
用钱把运到了英国和荷兰的粮食买回来,他们的船能把粮食运回法国,甚至是巴黎么?就算没有英国海军也还有海盗,法国人的海军舰队现在可法给他们护航。
等那些银行家们走了,拿破仑才亲热地凑到了她的身边,紧挨着她坐着。
“我表现得怎么样?”他一脸讨好得嬉笑着,像是在等着她的夸奖。
“你的舰队没了,怎么把他们买的粮食弄回巴黎?”
“这不是我考虑的问题,我跟他们说的是要看到粮食入了巴黎粮仓才结算钱给他们,办不到是他们无能,那是他们自己说的。”
波莫娜叹了口气,人唯利是图不顾后果的事还干得少么?
就算她提醒了也不会有人听,那些人都陷入了拿破仑的精神魔法里了。
“这个世界真的有鬼吗?”拿破仑问“约瑟芬说她感觉玛丽安托瓦内特的灵魂就在这里。”
“当然有。”波莫娜指着他的脑袋,眼睛和鼻子的交汇处“她就在那儿。”
拿破仑就当她是在讲笑话,不过她可真的看到了,玛丽·安托瓦内特正直勾勾地看着拿破仑的后脑勺,她的脑袋放在脖子上,不像差点没头的尼克般连着一层皮。
“高价买,低价卖可是会损失很多钱呢,你要怎么收回来?”
“刚才的尤利安·乌夫拉尔看上勃艮第的葡萄园很久了,大革命后所有贵族手里的葡萄园都被充公并被拍卖给个人,我给他钱他又要还给我,而且你要换一个角度去思考,我们不是亏本,镇压这种事最好少干,我可不想像查士丁尼那样,被不断的起义弄得精疲力竭。”他亲了一下她的嘴唇“晚上咱们继续怎么样?”
“你该有节制,我的老爷。”
“叫错了。”
她还是觉得那个称谓太难叫出口了。
“就这样我还是比不过他吗?”拿破仑有点挫败地说“时间对你来说那么重要?”
“除了他的童年,他把自己的一生都给了我,他还差点死在战场上,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事,你……”
“还太年轻,不会明白的,是么?”拿破仑冷着脸说。
“他是我的麦穗,我不能看到了更大的就丢了它。”
“那我们这算是什么?”
“我和你有共同的理想。”她摸着他的头发,触感比想象中还要柔软“我希望更多人有幸福平安的生活。”
“那我的幸福呢?”他激动地站了起来。
“你还有约瑟芬,她还爱着你,她最后回来找你了。”
“那是因为她觉得我比那个小子有前途。”
“还有孩子,奥坦丝和欧仁,你也要为他们着想。”波莫娜疲惫地说“孩子的利益高于一切。”
他像是听了滑稽的笑话。
“我遇到过很多女人,她们都希望我不要背叛她们,你却希望我别背叛约瑟芬?是她,先背叛的我!”他指着胸口,一字一顿地说“我是在妓院里遇到她的,我以为能改变她,让她不再那么喜欢玩,做一个守规矩的女人……”
“别侮辱她,你是在侮辱你过去的感情。”波莫娜打断着“她在市政厅里穿着婚纱等了你六个小时,你知道这对她这样的社交名人来说有多羞辱吗?”
“那你知道我所承担的羞辱吗!”他暴怒地大喝。
“我知道,我丈夫现在正在经历,他以前就是因为遭到羞辱才走上歧路的。”
“我知道。”他怪异地笑着“其实我可以让吕西安去意大利征集粮食,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用这一招?”
“你想……”
“都是因为你!去他妈的和平,要打仗我奉陪!”他激动地吼叫着“是你们英国人先扰乱我们,那现在我们也扰乱你们,看我们谁先完蛋!”
他吼完就走出了小客厅,然后“砰”地一声将书房的门给摔上了。
“别听他的。”玛丽·安托瓦内特用带着德国口音的法语说“他早就想让英国把流亡的贵族驱逐了。”
“为什么鬼魂的世界也有鬼?”波莫娜困惑地问。
“谁跟你说这是鬼魂的世界?”
波莫娜懒得跟这个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的幽灵说话,她现在需要找个地方理清思路。
然后她想起来自己的新监护人,他是主和派的,是吧?
第二十七章 浮生若梦
波莫娜常以为,每次西弗勒斯和詹姆他们打架,莉莉去劝架完全是多管闲事,男孩的问题就该男孩自己去解决。
现在她好像自己也自食恶果了。
****会那种地方她当然去不了,后来在宫内侍从的指引下她才找到了利昂库尔公民,他正在娱乐室打台球。
拿破仑时代的男装一扫前朝的那种繁复精致的款式,变得简洁大气,颜色也变得深沉了很多,利昂库尔公民在娱乐室内是很显眼、很容易找到的。
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年轻的第一执政经过她的安抚,非但没有脑子变清醒,好像还越来越糊涂了。
在亚眠和约签订之前,法国还和奥地利签订了《吕内维尔条约》,奥地利在条约上宣布尊重法国在意大利的利益,第二次反法联盟也名存实亡了。
对于意大利这个拿破仑理论上的祖国,他是根本没有一丝眷恋的。第一次意大利战争期间他带着一帮乞丐一样的法国士兵,翻过阿尔卑斯山洗劫了北意大利,对于当强盗这种事他是从来都不遮掩的。
波罗的海粮食减产又不关地中海区域的事,他完全没必要激化仇恨,让大家都挨饿。
后来他在流放的岛上过得也不好,他最怕的胃病最后还是得了,这以前是和波莫娜完全无关的事。
谁能想到会发生现在这种情况呢?
没错,特洛伊王子选择了爱神,爱神把海伦给了特洛伊王子,王子得到了短暂的幸福,却造成了更大的混乱。
哈托尔也是个爱神,虽然她是个埃及爱神,貌似她还很聪明,可是她制造的混乱一点不比维纳斯少。
她想过简单的种菜生活,也没打扮得花枝招展招蜂引蝶,除了媚娃这个被诅咒的血统外,她想不出她那么寡淡的身材怎么能吸引异性的注意力。
从某个角度来说她还有点男不男女不女,而这一切都是阿不思教她的。
她是断然绝不会去看罗哈特所写的书的,即便它很畅销,更不会和奥坦丝一样看鬼故事。
她看的书都是男孩子看的,罗哈特则有很多女性崇拜者,莫莉都迷恋了他一段时间。
男孩子看男孩子该看的书,女孩子看女孩子该看的书,就和男孩学使剑,女孩学微笑一般,然而阿不思觉得这样是不公平的。
格兰芬多认为女性也可以成为不输给男性的战士,女孩子看男孩子看的书,灵魂不就成了不男不女的怪物了?
她身上没有约瑟芬的那种婉约温柔,对阳刚之气那么重的拿破仑来说他们俩才是互补,他是她所见的男人之中,少数比西弗勒斯还要有男子气概的,只有傻瓜才会瞧不起拿破仑·波拿巴。
意大利打下来之后需要治理,吕西安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前提是意大利人要归顺了法国人才行。
就像是扳手腕,如果两根人势均力敌,互相僵持了一下子再赢,那么输的一方就会心服口服。但是拿破仑两次行动都太投机取巧了,尤其是第二次出兵意大利,他在检阅队伍的时候有很多外国间谍监视,当时人们以为会看到一支兵强马壮的法国远征军,然而实际上看到的却是一群穿着军服的乞丐。
不知是面黄肌瘦、邋里邋遢,还高矮不齐、连儿童和残废也有,这样的军队打什么仗。
各国也因此轻敌了,以为经过十年的内乱,加上督政府的统治,让昔日的欧洲霸主成为了一个弱国。
虽然兵不厌诈,这一招也太阴险了,马伦哥战役之前,拿破仑带着一支强健的法军,并没有走以前法国进入意大利的老路,而是走了一条新路。他是运气好,没有和那支支援西班牙王位战争的法军一样在山里迷路,平安到达了意大利。
能想出那么阴险招数,把自己本土的间谍,以那么光明正大的方式送出国,他也是个奇才,可惜绝大多数人都不会理解他,以为他是个恩将仇报的人,他在惹人爱戴的能力方面有所欠缺。
他得不到民众的支持,这位“平民将军”就只能抛弃民众,转而和上流社会的老鳄鱼们苟合,为了他们的利益而牺牲大多数人的利益。
他确实是有神庇佑的,却不是个可靠的神,而是爱神,他既被祝福着,也被诅咒着,他可以成为伟大的奥古斯都,却无法获得普通人都有的幸福家庭。
拿破仑结了婚,却更像是个单身汉,勾引无数的贵女少妇前仆后继给他写信。这件事被打台球的男士们当成了一种谈资,一直到他们发现“乔治安娜”出现。
他们盯着她的眼神很奇妙,波莫娜也不想理他们,她径直朝着利昂库尔先生走去。
结果她好像忽然变成了绝世大美女,所经之路上都有人看她。
联想着之前她的那番“尖叫”,她的脸顿时红了,她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来到了利昂库尔先生的身边。
也不知道是她的脚步声还是他察觉到了,她刚停下利昂库尔先生刚好转身。
“你有事吗?乔治安娜?”
“我们需要谈谈。”她轻声细语地说,结果这反倒引起了一阵嗡嗡声。
“好吧。”利昂库尔察觉到了周围的动静,放下球杆跟着她一起走了,在离开了超豪华的大厅后,他们一起在杜伊勒里花园散步。
“你想跟我说什么?”利昂库尔问。
“您觉得英国和法国继续这么战争下去,是有益还是有害的?”
利昂库尔瞪大了眼睛。
“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小姐该谈的话题,但我觉得这很重要。”波莫娜认真地说“我不希望再有更多不幸发生了。”
“这个世界不是仅靠善良就能运作的。”利昂库尔说。
“我知道,强者才有选择仁慈的权力,输家只能任人宰割,我们女人永远都是战争的受害者,如果约瑟芬的丈夫没有死,那么她就不会成为寡妇,需要一个人照料两个孩子。”
“这世上也有失去妻子的鳏夫,尊敬的小姐,她可没有参与战争。”利昂库尔说。
“我也差点死过。”她摸着自己的肚子“那时候还有个小生命在我的肚子里。”
“你丈夫选择了保住你?”利昂库尔问。
“波拿巴阁下擅长抢劫,这不是个好习惯,有很多人恨他,但他其实还算是个好人。”
“我想他会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的。”
“我现在不需要奉承,而是解决办法,你有什么好建议?”波莫娜哀求般说“请你帮我想个法子吧。”
“你想让你丈夫和第一执政调停?”利昂库尔先生惊讶地挑眉。
“不可能?”
“你认为有可能吗?”
以波莫娜对西弗勒斯的了解,他的复仇不会就此打住。
同样拿破仑也绝不会那么轻易认输。
“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为爱情决斗过。”利昂库尔笑着说“年轻真是好。”
“您就那么喜欢看戏?”
利昂库尔想了想,慢悠悠地点头。
“胜利者将获得海伦,我想没什么比这更值得英雄们为之而战了。”利昂库尔背着手说。
波莫娜放弃了,雄性动物的思维都是一样的,不论他们多大年纪。
“能成为海伦的保护者是我的荣幸。”利昂库尔先生吻了一下波莫娜的手背,接着他抬起头来,看着她“波拿巴阁下从没吻过哪位女士的手,也没和哪位先生握手,可能你们二位是他的贵人。”
“你们法国人对待贵客就是这个方式?”
“一个好敌人胜过十个好朋友,您的丈夫帮我们找到了很多问题。”
波莫娜觉得,西弗勒斯肯定不会帮法国人了,就算他们所处的世界,法国又要闹革命,战火波及整个欧洲也一样。
他会悠哉地在英国看报纸,顺手处理些狼人的“小麻烦”。
跟拿破仑交手之后就会发现现在的麻瓜有多废,难怪巫师们会升起统治世界的野心了。
“二位后来在书房里,与几位金融家说了什么?”利昂库尔问。
“您就这么直接?”
“尊敬的小姐,您刚才也不那么直接吗?”
波莫娜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这个不知根底的监护人。
“当别人告诉你一个不能说的秘密时,你要及时忘了它,我忘了。”波莫娜理直气壮地说“但我是你的话,最近会关注船舶和陆运的消息。”
“因为什么?”
“波拿巴阁下要从国外运粮食到巴黎,尤其是港口城市。”
利昂库尔微笑着“是从美洲来的?”
“从哪里来的你就别管了,反正你记得往巴黎运就行了,关于法国海军,您知道多少?”
“你问的可是军事机密啊,乔治安娜,你要是个外国间谍的话怎么办?”
“你见过我这么蠢的间谍吗?”
“如果你真的是间谍,一定是最出色的间谍。”利昂库尔认真得盯着她“你或许会和克里奥佩特拉一样,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
她觉得利昂库尔在说梦话,这怎么可能。
后来她转念一想,现在就不是在做梦么?于是就将这话一笑置之了。
第二十八章 下场围观
如果“乔治安娜”事先知道,传说中专情的拿破仑·波拿巴除了那几个著名的情妇以外,还有诸如歌剧院女明星这种绯闻,她肯定会厌恶他,真是个说一套做一套的家伙。
西弗勒斯很专情,除了莉莉以外就只有波莫娜,当拿破仑知道约瑟芬和别的男人有染,他都不敢再把所有的爱都放在一个人的身上了,那西弗勒斯也会跟他一样吗?
她总是在做一些让人觉得失望的事,一开始是阿不思,然后是西弗勒斯,就像她正在慢慢地堕落。
也许等这一切都结束后,她可能会孤独终老,但此时此刻她却感觉美妙极了。
相比起喜欢偷偷摸摸的西弗勒斯,拿破仑更喜欢“听”,毕竟他是麻瓜,不会用魔咒。战场上传令不一定总是靠传令兵,鼓点和音乐也有类似的作用,又因为鼓声没有音准,只有快慢,因此不会出现差错。
只有等冲锋号响起的时候才会全速冲锋。
拿破仑一直都是那个战场上发号施令的人,现在他也可以听声音行事了。至于“乔治安娜”则像是一个离开了乡下,却幸运地爬上了第一执政床铺的村姑,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梦幻感包裹着她,不敢相信“好运”会真的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如果除掉了第一执政的光环,拿破仑只是一个在巴黎街头潦倒流浪的穷小子,估计也不会有哪个女子会对他垂青。马伦哥原本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却因为那里发生了第二次反法联盟关键会战而变得举世闻名。
在讲这段往事时,拿破仑的脸上流露出难忘而自豪的表情,用他的话来说就像是一部没看过的歌剧,充满了跌宕起伏。
那场战役他要是输了,那他也猜不到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好在他赢了,于是他第一执政的地位变得不可动摇。
他禁止别人赌博,自己却是个赌徒,只是他不玩钱,在他的认知里钱是用来养家不是用来玩的。
约瑟芬和他相敬如宾,除了她欠债的事以外他们很少有争吵,但话题也没那么多,尤其是因为孩子的问题,有件事变得越来越烦人。
他更像是“种马”,很难和结婚前一样愉悦地享受整个过程,即便约瑟芬还是和以前一样撩人,那股曾经让他冲昏头脑,才认识几个月就结婚的热情已经没有了。
唯有战争才会让他重新感觉那种热血沸腾。
如果波莫娜先入为主地知道拿破仑利用了圣诞的暗杀,将收容他的雅各宾派大肆迫害流放,她也会认为这个科西嘉人太狼性了。
现在她知道,这一切不完全是他为了铲除异己。被拿破仑打压迫害的人,对波旁王室来说就是潜在的盟友,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但这是政治家的看法。
雅各宾派擅长煽动,拿破仑三言两语就把那些银行家的野心和贪欲给勾起来了,钱多到一定份上就会失去概念,反正买两三个勃艮第酒庄是绝对够的。男人一样存在嫉妒心,拿破仑没发际以前也很嫉妒那些一出生就应有尽有的有钱人的孩子。
只是和怨天尤人抱怨命运不公相比,闲赋的中尉选择蔑视他们。
当无产阶级组成的巴黎公社闹到杜伊勒里宫的时候,拿破仑也和很多人一样围观,他没有做梦想象自己入住杜伊勒里宫,而是思考怎么镇压发起动乱的暴徒。
波莫娜可不知道威灵顿将军有没有参与过镇压市民暴动,军队对平民出手一向是让人诟病的,但是暴徒不仅仅只是会抢劫,还会放火,作为重要的港口兼首都伦敦,如果再发生1666年的那种大火,因为贸易封锁,伦敦恐怕很难像中立国的哥本哈根一样快速重建了。
木制房子建起来快,烧起来也快,杜伊勒里宫第二次被巴黎公社占领就被一把火给烧掉了,最后只剩下了外立面,等波莫娜在21世纪去游览时,连外立面都没有了,只剩外面的花园。
火元素跳跃、活泼,和天性阳光的狮子座很相配,但是火也代表着毁灭,往往和战争联系在一起。
既然是不可能发生的梦,何不任意为之?也许一觉醒来,这个梦就会被遗忘了。
她就像是女骑士一样,将男人们眼中的战神给压倒了。那个并不强壮,头却很大的科西嘉人仰躺着,好像很享受被人支配的感觉。
哈托尔说他渴望身上有锁链,这才是文明的做法,但是渴望自由的心却让他排斥任何形式的锁链,包括宪法。
塔罗牌中有一张牌,牌面上女神驯服了狮子,这张牌名为力量,她感觉到了一种力量充盈全身。
六月卧室壁炉还在燃,小冰期的天气虽然有点冷,烧到现在也觉得有点过热了。
她浑身都是汗水黏腻的感觉,虽然她知道自己不会流汗,因为她的身体不在这个世界。
潜意识是不会说谎的,这种时刻该流汗,她就会流汗。
以前她觉得格兰芬多休息室臭气熏天,那么多格兰芬多女孩都忍受了,更何况野生动物的味道比那还难闻,习惯了就没所谓了。
去她的村姑爬贵族老爷床的戏码,她是乔治安娜,这个名字是为纪念自由的尼卡和最美的紫袍而取的,希腊语中代表女王,威尼斯不是亚得里亚海的女王么?比起让男孩子们把矛盾激化到无法挽回,女孩出面会更好,但她首先要做的是让这个爱抢劫的强盗把别人家的东西还回去。
“你在想什么?”他仰躺着,笑着仰视着她,那个勤奋工作的第一执政也开始像昏君一样在女人身上浪费时间了,他明知道她不可能怀孕的。
“我讨厌战争。”她冷着脸说,虽然她的身体还是热的,呼吸也很急促“我父亲因为失去了挚爱的妹妹,选择和他曾经的恋人敌对,你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有多难受么?”
他像是陷入了某种癫狂的联想,有点疯疯癫癫的样子。
“你没有失去过什么,却总是在想不断得到,约瑟芬背叛你,你只感觉到了愤怒,你是被伤害的一方,你有没有想过,约瑟芬可以不回来,跟着她的小情人走了。”
“她欠了一大笔钱。”
波莫娜给了他一个耳光。
他忍了一下,最终还是发狠回扇了她一个耳光。
有点疼,可是却让她觉得好多了,她就当是他替西弗勒斯扇的。
“你是个很优秀的男人,拿破仑·波拿巴,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你可以做得比富翁更好。”波莫娜鄙夷地笑着“我认识一个有钱人,他把怀着自己孩子的女人赶出家门,后来这个孩子长大成人,把他全家都杀了,你觉得他是不是罪有应得?”
“你蔑视有钱人?”
“不,谁会跟你那么傻,蔑视他们。”乔治安娜捏了一下他希腊式的鼻子“你现在还嫉妒他们吗?”
“你想和我要什么?”他反问道。
她想说,她和他睡不是为了索取什么,她其实挺享受这个过程。
“能不能取消悬赏,我不想全城的亡命徒都想要他的命。”
那种到处都是敌人,漫天都是匕首的感觉太糟糕了,他要是只是一个人,那么要保持警戒,要是身边有同伙,也要担心他会不会因为悬赏而出卖他。
拿破仑看着她,那眼神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恨意。
“可以。”他答应了,然后他侧身躺着“你可以走了。”
她看着他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觉得就这么走了可能不行,他会胡思乱想。
“你把那笔赏钱给我怎么样?”
“你想干什么?”
“帮你。”波莫娜说“做善事也是需要钱的。”
他没有回答,波莫娜就当他答应了。
她离开了第一执政的床,将床头的黑天鹅项坠重新戴上,然后开始穿衣服,天鹅绒发出沙沙的声音。
“你有没有看过戴珍珠耳环的女孩这幅画?”她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我觉得那副画很好看。”
“你想要?”
“我想问你,你想不想我也像她一样戴着珍珠耳环?”波莫娜说“我想我不点醒你,你是不会明白的,亏你还说自己是会鉴赏美的人。”
他回头看着她。
“晚安,我的狮子,做个好梦。”她穿好了衣服,毫不留恋地离开了他的卧室。
这是规矩,除了约瑟芬不论是哪个女人都不可以在他的房间里过夜。
而她又不像女明星般可以回剧院,所以等会儿她睡那儿都是个问题。
女孩儿流落街头有时是很惨,但也有可能是她自找的。
也许她可以去卢浮宫找个没人的角落呆一晚,在名画的包围下,让她觉得自己回到了格兰芬多的塔楼,那里的墙上也挂着很多油画,兴许她还能遇到什么奇遇。
第二十九章 口里乾坤
“斯内普!”
西弗勒斯听到动静立刻睁开眼睛,举着魔杖对着发出声音的方向。
“你在耽搁些什么,天快亮了!”一只通体雪白的金刚鹦鹉用龚塞伊的声音说。
西弗勒斯有些恍惚得看着那个守护神,正巧这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快起来,史密斯,我们必须走了!”
西弗勒斯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一下眼睛,然后站起来打开卧室的门。
吸血鬼乔万尼像是老巢被人找到的土扒貂一样打包行李。
“发生了什么事?”西弗勒斯问。
“吸血鬼猎人回来了,他们肯定知道最近捣乱的是我。”乔万尼惶恐不安得说“我要赶紧走了。”
“法国巫师回来了?”西弗勒斯问。
“不,是纯血贵族回来了,拿破仑下了特赦令,允许他们回国。”
“那个白痴。”西弗勒斯咬着牙说,随即两人一起收拾行李。
“那只鹦鹉是哪来的?”乔万尼问。
西弗勒斯没有理他。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我可真不知道这时候还有好消息。”他假笑着说。
“好消息是你的悬赏取消了。”乔万尼说“坏消息是你成了新的彩头,谁先抓住你,谁就是巴黎第一任警察厅长。”
西弗勒斯愣了一下。
“落到那些人的手里,你死都死得不痛快。”
“知道有哪些人吗?”
“有红色神甫德马雷,他原本是教会的人,后来加入了雅各宾派,成了迫害教会成员的帮凶。”乔万尼说“他是富歇的左右手,另外还有缉私警察杜布瓦,他是波拿巴的家仆,城防队、在家没事做的将军们……”
“够了。”西弗勒斯打断了乔万尼“吸血鬼,你一个人走吧。”
乔万尼愣住了。
“这件事本来就和你没关系,谢谢你帮助我走到现在,我欠你一个人情。”
“你要是实在不知道去哪儿,你可以来威尼斯。”乔万尼朝着西弗勒斯伸手“我有个朋友可以帮你离开欧洲。”
西弗勒斯和乔万尼握了一下手,然后又各自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两人一起下楼,清晨的薄雾笼罩着街头,看起来有点像雾都伦敦。
有时分离来的就是那么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再一次握手后,乔万尼选择了出城的方向,虽然吸血鬼都是夜晚行动,不过巴黎的夜晚要关城门,入夜前出城他怕会盘查地很严,因此就算是白天他也离开了。
西弗勒斯走到一个无人的街角,将怀表拿了出来,距离凌晨六点还有不到十分钟。
“波卡。”
家养小精灵立刻应声显出身型。
“如果太阳升起之后我们出不去会怎么样?”
“波卡不知道。”家养小精灵颤声说“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我在这个世界还有三天时间。”西弗勒斯说“你现在马上回去问你主人的主人,有没有其他保留进入这个世界的办法,否则我就算找到了地图他也得不到。”
波卡应声消失了,西弗勒斯将外套的衣领给立了起来,不久后便消失在了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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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第一执政的卧室后,乔治安娜倒也没真的沦落到无处安身的地步,她的监护人利昂库尔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事先做好了安排,留了一辆马车在杜伊勒里宫的门口等她。
同样都是监护人,琴纳先生就不会那么“懂事”,他真的牺牲了自己的声望保护了乔治安娜的名声,她觉得自己好像又一次让别人失望了。
要是一般的麻瓜,不论他长得多好看,波莫娜也是懒得去在意,因为有一个浑身笼罩着黑暗力量的男巫占据了她的心。
波莫娜忽然明白为什么艾琳,一个女巫会对托比亚·斯内普,一个麻瓜那么忠心了。
她一路心烦意乱,根本没心情去分辨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到利昂库尔家时已经是深夜,女管家为她开的门,她一路轻手轻脚地带着乔治安娜去了卧房,搞得像做贼似的。
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显然女管家知道一些事,波莫娜一直看着那一浴缸的热水,直到变冷才脱去身上的衣服,她觉得洗冷水澡应该算是一种惩罚。
结果那一晚她做了很多内容不健康的梦,在梦里做梦可真是件难以形容的怪事。
辗转难眠了一夜,她一大清早起来还是神采奕奕,就在她梳洗完毕,踌躇着是该打过招呼再走,还是不打招呼直接离开的时候,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谁?”
“是我,乔治安娜。”利昂库尔先生在门外说“我妻子想邀请您参加我们的早餐,您接受吗?”
早餐也能邀请?
“当然可以。”波莫娜说,她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你的裙子我放在门口了,第一执政希望你今天能穿它。”
她有一种挨雷劈的感觉。
“您放那儿吧。”她有些自暴自弃地说,她在其他人眼里会成什么样?
没多久,她就听到了门口传来利昂库尔先生的脚步声,她将房门打开,门口果然放着一个打缎带的礼物盒。
她有种想用烈焰熊熊将它给烧了的冲动,最后还是把它给捡了起来。
盒子里面装着一件黑色的天鹅绒裙子,它在现在这个时代是女子的丧服,却是男子的正装。
它的款式和村姑们自己手工制作的裙子差不多,只是针脚和剪裁要好很多,上面还留有线头,估计是连夜赶制的。
“滥用权力的混蛋。”她嘀咕着说,还是将那件裙子给穿上了。
等穿好了裙子后,她觉得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特别像法官,在20世纪女法官很多,现在则没有,毕竟女人已经被法律视为未成年,需要监护人才能参加社交活动。
这样的穿着不适合敷粉化妆,她直接就这么素颜下了楼。
利昂库尔家一点都不华丽,甚至可以说已经有了帝政风格,和特里亚农宫差不多。
当她在女管家的引领下来到餐厅的时候,利昂库尔一家已经在等她了,餐桌上的食物并不十分丰盛,却摆放地很有艺术感,利昂库尔夫人将女主人的位置让给了“乔治安娜”,她和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坐在一起。
“乔治安娜”没有推却,当她要落座的时候是利昂库尔先生亲自为她拉开的椅子。
所有人都盯着她,仿佛在等着她宣布开饭,不过波莫娜觉得他们迫切想要知道的不是关于食物的话题。
“我要放贷。”波莫娜说“贷款给那些濒临破产的小面包铺。”
“35万法郎可能不够。”利昂库尔先生说。
“这才需要您和慈善会朋友们的支持,我们吃过早餐后再说这个话题吧。”波莫娜拿起餐刀,用它沾了一点黄油抹在面包上。
等她开动之后,利昂库尔家人才开始就餐,女主人和女儿看起来紧张极了,像是在猜她喜欢什么话题。
“我有一个朋友,他以前是个士兵。”波莫娜率先说道“他的梦想是开一家烘培店,可惜他没有启动资金,银行不贷款给他,因为他没有可抵押的东西。”
“真可怜。”利昂库尔夫人揪心地说。
“他是个善良的人,没有和其他人一样抢劫当地人,所以打完了仗还是两手空空。”波莫娜说着另一个世界雅各布的故事“帮助那些面包铺的老板就像是在帮助他完成自己的梦想,您的儿子现在在哪里工作?”
“这是我的孙子,兰斯,现在还是学生。”利昂库尔先生说“我儿子在外省工作。”
“你学的专业是什么?”波莫娜问。
“法律。”兰斯谦卑地说。
这就是有个好父亲的好处,别的学法律的年轻人还在到处攀关系的时候,兰斯的祖父已经把关系送到他手上了。
“贷款合同会涉及法律条文,等会儿我们带着他出去,如何?”利昂库尔客气地说。
“这是您的家,当然您做主。”乔治安娜微笑着说。
“你听到了,机会难得,你可要抓住了。”利昂库尔对那个年轻人威严地说。
兰斯看起来很紧张,他旁边的少女却显得很沮丧,这表情波莫娜熟悉极了,她经常在没有被人邀约跳舞的女孩脸上看到。
“我有一阵子没回特里亚农宫了,这位……”
“爱丽丝。”利昂库尔夫人立刻说道。
“请您去那边一趟,看看我的侍女们有没有将书抄完。”
“抄书?”利昂库尔先生问。
“书籍最重要的作用是传递知识,是不是原版没关系。”她了无生气地说“等把那些书抄完了,我打算将它们还给教会。”
“我想修士们会很高兴的,慈善会有教会的成员,今天也请他们来怎么样?”
波莫娜甜蜜地傻笑着。
拿破仑正在和教会签协议,她要是说错了话,可能会坏了他的大事。
那天她口无遮拦,在卢浮宫放出去的“谣言”估计没人当真,英法都在对方的国土上搞破坏,哪里有和谈的样子。
虽然《亚眠和约》是历史上确实存在的。
希望她别被人当成杜巴丽夫人那样的傻瓜。
波莫娜暗自祈祷着,用面包堵住了自己的嘴。
第三十章 变节拜占庭的希腊人
早餐之后,爱丽丝和利昂库尔夫人一起乘坐马车前往大特里亚农宫去了,乔治安娜则和利昂库尔祖孙留在了家里。
他们没有在密室书房谈话,而是选择了临街的花园,这样不仅家里的仆人能看见,路边的行人也可以看到他们是穿着衣服聊正事。
这种寡妇的衣服有好处也有坏处,寡居的女人有时会继承父亲、丈夫的产业打理,但寡居的女人也容易和约瑟芬、吕西安的新婚妻子一样,和年轻男人闹出点风流韵事。
利昂库尔先生老了,兰斯还是个孩子,加上两个女人,俨然就是一家人质,要是利昂库尔的儿子在外省闹出点什么事,他的家人会第一个倒霉。
波莫娜估计昨天在书房听说他计划的金融家和银行家的家眷们也被控制了,就像雾月政变前,他利用约瑟芬控制督政官巴拉斯的妻子一样。
你要是越明白拿破仑那个人,就越能感觉到他的可怕,昨天的那些男人们光想着能从这笔买卖中能获得的百分之二抽成,却忘了这些粮食是要按照抵达巴黎的量来进行计算的。
法国海军毁了在拿破仑正在全力重建,不过在重新冲出英国海军的封锁线之前,法国商船不能出海,渔船不能捕捞,拿破仑爱吃地中海的鱼,因为被英国封锁,他很久都没吃到了。
都到嘴边的肉了,怎么可能不吃?要把“运抵”、“抵达”英国、荷兰港口的粮食运走,不能用法国商船,那就需要中立国商船,英国军舰炮轰哥本哈根后,没有哪个中立国敢随意帮法国了,只有美国的商船和舰队还有那个能力。
但是美国和法国目前是断交状态,法国有很多种植园主的土地在新大陆,他们巴不得美国立刻解除独立,重新回到以前法国的统治之下。
到新大陆需要战舰,要战舰就需要造船,那就掏钱出来修战舰,不掏钱就用外交手段对付英国。控制了海上优势就是控制了海上贸易,除了埃及的远征军,英国还俘虏了很多法国海军,战舰需要人来开。
也就是说,要把这些粮食从英国毫发无伤地运回法国,不能异想天开般地认为给了钱之后,粮食会自己从不列颠飞回欧洲大陆。
英国四分之三的粮食进口来自波兰但泽一个港口,控制了但泽,再将新大陆美国拉到法国这边,英国就几乎被封锁了。就算种马铃薯也需要时间,何况爱尔兰也政局不稳,英国那个城镇化、工业化那么高的国家,上哪儿找熟练的农民耕种?
圈地运动不止是羊吃人,圈过地的人不会轻易把自己的土地贡献出来,英国人继续对数字执迷不悟下去,迟早会被饿死。
除了海上防线以外,法国西部目前也有叛乱,这是谁搞的鬼大家都心知肚明。海上、陆上两重封锁后,到了拿破仑政府控制的区域还要交通行税,大革命爆发之前,间接税一直都被市民诟病,他们消费还要交税,财政大臣戈丹自己也没把握恢复这个税收。
拿破仑通过了城市通行税,这笔费用是商旅承担的,正常的做法,如果成本过高,商家会涨价来弥补自己的损失,但巴黎的粮价不可能涨的,在单价乘以数量不能改变的前提下,如果这些银行家不殚精竭虑地把省钱、省力的办法想出来,他们可能还要自己亏本贴钱给拿破仑干活。
其实不用法国海军、法国商船、美国商船,法国人还是有办法运货的,那就是用私掠船,这种船还有个名字,叫合法的海盗,普通生意人碰到海盗跑都来不及,现在还要主动和他们打交道,乔治安娜小姐善意的提醒让一些风闻了这个消息,差点跳进火坑的自由派贵族及时悬崖勒马,避免自己和拿破仑的秘书一般,年纪轻轻就早衰到提前退休。
赚钱当然都想做轻松、简单又来钱快的办法,做几个美味而甜蜜的蛋糕、面包,看着顾客们幸福的笑脸,这样快乐地挣钱不好么?为什么要跟凶神恶煞的海盗与虎谋皮呢?
这还只是利昂库尔先生和朋友们揣摩出来的大概意思,越是深入理解,越是觉得第一执政深不可测。而那些答应了拿破仑条件的银行家的家眷已经被控制起来了,想反悔、泄密也来不及了。
酒瓶打开了,就必须把它干了,就算是苦酒也要喝下去。
科西嘉矮子施行的是高压统治,这高压不只是骂人咆哮而已。
如果换一个人、换一个场合,有哪个狂徒敢指着那么多法国高官的鼻子骂两个小时,高傲的法国人根本就不会乖乖坐在椅子上挨骂。
拿破仑骂他们,他们只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又有什么细节忽略了,在自我怀疑和自我纠错中瑟瑟发抖。
学历高不代表智商高,拿破仑没有上过大学,当时在座的很多官员学历都比他高,同性被智商碾压了是个什么感觉波莫娜不知道,她只知道小女生被男友智商碾压是个什么滋味。
但她在发出傻笑之前,理智先回笼了,西弗勒斯在她心里出现。
恢复了理性后她很快就意识到,这个办法不是长久之计,那些银行家会越干越没有动力,如果饥荒持续到明年,那巴黎的粮价最终还是要涨上去的。
这是波拿巴的一向风格,在引发一场让人目眩神迷的胜利后留下长期阵痛,他的优点与缺点并存,优点有多耀眼,缺点也就多显眼,但泽在波兰,他为了拉拢波兰,恐怕还是会跟那位瓦莱夫斯卡夫人在一起。
“乔治安娜小姐刚才说的放贷,也是第一执政的授意?”在长篇大论地讲完后,利昂库尔先生开始问正题。
“为什么你有这样的想法?”
“您是来做善事的,做善事的人怎么会想到放贷呢?”
“那您觉得我该免息借钱给那些面包店店老板?”
利昂库尔但笑不语。
“让我来告诉你会发生什么事吧,这些我免息借给面包店老板的钱,老板会增收2分利借贷给别人,他什么都不用做就有收入,最后结果是我不仅没有做成善事,还会滋养出高利贷来,资金会像流水一样流向另一个池塘,这样就算我初衷是好的,也会办成坏事,所以我需要订立一个合适的规则,利息达到多少合适,并且还要法律条款和契约配合,像笼头一样把人心中的欲望给锁住,我需要诸位的帮助,利昂库尔先生。”波莫娜谦虚地说。
“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利昂库尔先生问。
“我丈夫。”波莫娜无奈地说。
在那一边的世界,美联储低息借钱出去,刺激房地产快速发展。
“您最好称呼他为前夫,否则波拿巴阁下会很不高兴的。”利昂库尔先生提醒道“我们的借贷对象要不要以退役军人优先?”
“我知道有很多乞丐是退役军人,但我们不能把钱借给他们。”波莫娜冷漠得说“他们还不了钱,而且他们也不是各个都和我朋友那么单纯,一点战利品都没抢,他们有没有赌博之类的恶习?”
利昂库尔先生没回答。
“我们看在他们是退役军人的份上借钱给他们,他们又拿去赌钱,输光了我们本钱没了没关系,那些真正需要借贷的人不仅借不到,而且还要注意社会影响,市民之间会互相传话的,这笔借款只能专款专用,只借给因为应对饥荒而破产的小面包铺,你就当给孩子们练手,让他们去弄吧。”波莫娜对兰斯说“你先下去吧。”
“是的,乔治安娜小姐。”兰斯立刻站了起来,离开了花园。
“您想和我说什么?”利昂库尔先生挑着眉问。
“教会的问题,请您实话告诉我,我有资格知道吗?”波莫娜疲惫得说“我可不想成为第二个杜巴丽夫人,到了现场又胡乱说话。”
“这是个复杂的问题,但我觉得您不会成为第二个杜巴丽夫人。”利昂库尔先生说“如果我的孙女有你一半的智慧我就心满意足了。”
“您说我会在历史上留名,我想我真的会在历史上留下名字,也只会是个笑料。”
“您为什么会那么觉得?”
“他去过东方,男人几个不希望一夫多妻制?”波莫娜冷笑着抿了一口红茶“迟早有天会有比我更年轻貌美的。”
“我要是也年轻二十岁,也会为您而疯狂。”利昂库尔先生恭维着。
“我想找天去城外的难民营看看,实地看过后我才知道要做些什么,希望您能陪我前往。”
“臣虽然老了,剑依旧锋利,随时愿意为您效命。”利昂库尔站起来,朝着波莫娜鞠躬行礼。
波莫娜没躲,拿破仑也是坦然接受比他年长的人行礼的。
“波拿巴阁下对女性尤其温柔。”利昂库尔自己坐了回去,对乔治安娜说道“我听说,阁下曾明确说不要男修士,却可以接受修女主持医院。”
“我可真怕最后我们不是让教会重新被社会接纳,反而是会和教会争夺民心。”
“您穿这一身去的话,确实不像是接济贫困的。”利昂库尔打量着波莫娜“这是前朝宫廷裁缝的手艺。”
“难不成我还要找几件细葛布做的衣服?”
“那会显得太刻意了,波拿巴阁下怎么会连女人的衣服都负担不起。”
“那我该穿什么?”
“现在我倒是希望我的妻子和女儿在这儿了。”利昂库尔困扰得说“女性服装我可真不在行。”
波莫娜心情复杂极了,有三个男人在她身上留下了烙印。
第一个是阿不思,他教会了波莫娜节俭。
第二个是西弗勒斯,那些关于麻瓜金融的知识,是从他和卢修斯那里学会的。
第三个是拿破仑,他教会了她要学会花钱,还有更高的眼界。
少了哪一个部分都不会是现在的她。
在伤感了片刻后,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顿时手里的茶杯掉在了地上。
利昂库尔困惑得看着她。
“发生什么事了,乔治安娜小姐?”
“拿破仑·波拿巴!!!”她气得尖叫,利昂库尔先生更困惑了。
“你现在就带我去找他!”
“您先告诉我,您找他要干什么?”利昂库尔强作镇定得说。
“我有事情要问他。”波莫娜冷静了一点,她只能希望是她自己想多了。
“也许,我可以代劳……好吧,我这就去备车。”利昂库尔最后改口了。
等他走了之后,波莫娜开始卷起自己的袖子,检查自己的皮肤,依旧和原来一个样子,可她还是不放心。
“等我找到你……啊!”她气得跺脚,她已经等不及了。
第三十一章 “快枪手”
乔治安娜和利昂库尔来到圣卢克宫的时候,拿破仑正在训练场练枪。
他今天穿的是军服,外罩着灰色的外套,围着他的军人们穿得都比他光鲜。
想要在人中脱颖而出不一定是要穿得比谁都华丽,比如这群围观者中,就有个穿得跟孔雀一样。
可是他在气场上就明显输了拿破仑不止一筹。
原本气势汹汹,打算找他拼命的乔治安娜一下子冷静了。
此刻他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国家的领袖,他举枪射击的样子很适合印刷宣传。
在他办正事的时候胡搅蛮缠,就算她是有理的一方,也会被周围的人认为是在无理取闹,于是她只好和利昂库尔先生一起站在远处等待。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枪法不行,居然开了几枪都没命中靶心。
“那是普鲁士的枪。”利昂库尔先生对乔治安娜说“普鲁士的射击速度很快,一分钟可以射四次。”
“瞄不准,射再快有什么用?”波莫娜嘀咕着。
她明白拿破仑现在在想什么了。
普鲁士曾经是趁乱打算瓜分法国的国家之一。
历史上拿破仑是入侵了普鲁士的,但她不晓得是哪一年,
持强凌弱当然不好,不过普鲁士有七年战争战胜过法国的战绩,这使得他们变得傲慢,为了追求射速,把射击最关键的精准给舍弃了。
拿破仑看到了“机会”,他对战机的把握一向很准确,这位将军将战争打出了艺术的效果。
她很难将此刻看起来威风凛凛的大人物和寻常人联系在一起。
等到他和军官们说完了话,有一个少尉提醒他有人在等他。
他回过头,发现了乔治安娜,脸上明显露出欣喜的微笑。
他把手里的枪递给了随从,然后径直朝着她走去。
要在这种时刻不产生虚荣感很困难,但她还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你穿这一身很好看。”他称赞着她身上这身新裙子“你喜欢吗?”
“我有问题问你。”她冷着脸说,率先向小树林走去。
拿破仑不疾不徐地跟在她的后面,没多久就到了没人能看见的角落。
“你这个……”她刚要转身骂人,结果却被搂了个满怀。
“想我了?”他亲热地说。
她就知道昨晚那些不健康的梦是有原因的。
在意乱情迷之前,她推开了他,并且给了伟大的波拿巴将军一个耳光。
“你这次又为了什么打我?”他摸着自己的脸,莫名其妙地问。
“你身上的那个藓是怎么来的?”她指着他的脚踝说。
“什么?”
“你是不是把什么病传染给了我!”她有些激动地说“我一直洁身自好,你却和那么多女人……”
“什么!”这次波拿巴用上了训斥男人的狮吼声。
“呜呜呜。”乔治安娜捂着脸哭了。
虽然很多病,麻瓜和巫师之间不会传染,比如黑死病什么的,可谁知道其他病会不会传。
这才是上帝对她婚内出轨真正的惩罚。
“只是普通的皮藓。”他没什么耐心地说“你想多了。”
她还是揍了这个花天酒地的臭混蛋。
“现在那个病那么流行,你怎么知道她们没有?”
“她们有和我有有什么关系?”
乔治安娜又想揍他了。
不过手举了起来,耳光却不敢真的打下去,他的眼神看起来很吓人。
如果她魔力恢复了,何必怕一个麻瓜?
“你来见我就想说这些?”波拿巴将军问。
“不是。”她抓住了他大衣的衣领,强吻了他。
他并不是个干净的人,甚至人品还有点差,抢别人的妻子干了不止一次。
但他真的是个超级聪明的混蛋。
他是个征服者,不擅长维护,过一段时间就会有新的目标,然后把她给忘了。
他拆毁了别人的家庭,却不觉得自己有任何过错,照说这种人应该很多人恨才对。
不过她记得他提起帐篷,还有睡在野营里士兵的表情,别人畏惧的危险军队在他眼里代表着温暖,他的士兵都是他的儿子。
这些“儿子”有的留下了残疾,有的则留下了心灵方面的创伤,普通市民很害怕他们。
战争除了能带来荣耀,还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并不是往好的那方面转变,要让他们重新开始生活需要漫长的过程,不是所有人都和波拿巴将军一样幸运的。
结束了这一个吻,他又变得温柔了,甚至还握着她的双手,亲吻她的指尖。
“我想用你给我的钱做慈善。”
“随便你怎么用。”
“我会作为贷款借贷给因为组建面包行会而破产的人。”她低声说“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么做冒犯了你?”
他愣了一下。
“这些人也为了国家做出了牺牲。”
“士兵也做出了牺牲。”
“我知道,但我目前没有想到办法,他们留了不少坏习惯,我不能把钱给他们,他们会挥霍掉的。”
“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坏习性,有些人只是太老实,不知道怎么在到处都是奸诈之徒的地方生存。”拿破仑温柔地说“替我照顾好他们。”
这就是他们共同的理想。
她陶醉在这不真实的梦幻里,为一个志同道合的人,他对琴纳先生礼遇也许是想借用他的声望,但也有真正敬佩的成分,否则他就不会当着琴纳先生的面前保持礼仪了。
上一次在马车上,当着两个秘密警察他就表现出了流氓一样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个英雄。
“你怎么那么喜欢打我呢?”他坏笑着说。
“你本来就该被打。”她使劲掐他的胳膊“我要是得了怪病,到时候我要你好看!”
结果他却畅快地大笑,将她抱起来转圈。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等又转了两圈,或许是这位文职将军真的没力气了,他把她重新放在了地上。
“我们是得了一种病,理想主义者的病。”拿破仑冷着脸说“都那么幼稚可笑,必须要在现实中碰壁才能治好。”
“所以我们才在梦境的世界相遇。”她无奈地说。
“你该回去了。”他轻声说“那个人也很爱你。”
“他心里有另一个女人。”
他有些痛苦地说“约瑟芬总说我另有爱人,我一直以为那是她胡思乱想,就像她说杜伊勒里宫里有玛丽·安托瓦内特的鬼魂。”
“女人的感觉很准的。”
“那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呢?”
“你必须那么做。”乔治安娜说“避免骚乱扩大。”
“还有呢?”
“你很害怕。”她轻声地说“你和那些律师一样,都是法学博士。”
“最让我感到骄傲的不是我打了40场胜仗,而是我的法典。”他继续轻柔地说“你读过了?”
“离婚那条……”她的额头被人弹了一下。
“干嘛打我?”她捂着被弹的地方。
“你觉得呢?”他反问道。
“女人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做到的,为什么不许离!”她躲着脚说。
波拿巴仿佛觉得她无药可救似的转身走了。
“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乔治安娜问。
“再不走你就要回不去了。”他背对着她说,显得很有英雄气概。
“你让我照顾的那些人呢?”
他停止了前进。
“让我们试试和以前不一样的怎么样?”乔治安娜说“反正是做梦。”
“好啊。”他答应道“你也干脆别走了。”
“你刚才说让我走,实际上不会让我走的,对吗?”乔治安娜说“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怎么能轻易放开。”
“你知道有个完全理解你的人最可怕的是什么吗?”拿破仑回头看着她“你就像有读心术。”
“那一招叫摄神取念。”
“我爱你,午夜的精灵。”他坚定地说。
“只有这些?”
“你还想要什么?”
她咬着手指思考。
拿破仑却摇头离开了。
“你现在还有那个习惯吗?在三四个月前考虑现在的事?”她在他的背后问。
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撇着嘴准备离开的时候,他说道“除了你,我什么都想不了,他为什么总跟我抢。”
“我觉得,西弗勒斯认为是你抢了他的。”
“那就看谁抢得过谁。”他朝着地上吐了一口痰,随即向他的军队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