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史密斯和施密特(上)
拿破仑的身边有很多唯唯诺诺的逢迎之徒。
孟德斯鸠夫人进入了“宫廷”后,她曾经听说有人这样奉承波拿巴:重症需要猛药,独裁者是天上下凡来疏解困境的神仙。
那是孟德斯鸠写的没错,能断章取义成这样也是个了不得的本事。
在独裁者面前,法律噤声,君主低头,幸好他只是段时间被选用的,并且他的权力也仅限于他选用的那个项目,否则他就成了暴君。
这种君臣相处的模式让她想起了伏地魔和食死徒,这显然不是一个“赢家”该有的样子,如果是以前,乔治安娜会劝拿破仑,远离那些逢迎之徒,和真正贤良的大臣亲近,后来她发现自己以前的想法完全是理想主义。
夏普塔尔人品不错,他干不了买粮这种投机的事。
拿破仑需要崇拜者,不会有人崇拜一介草民,当人人都对你说真话的时候就不怕得罪你,他们会缺乏对你的敬畏。
当人人都在说好听的,如果利昂库尔和马丁先生的盟友们说实话给他听,不仅会惹人嫌,还会让拿破仑觉得他们缺乏敬畏,于是乔治安娜就告诉他们,闭嘴,少说话多做事。
心高气傲的年轻人肯定没法接受,但是马丁先生和利昂库尔都是经历了大磨难的中老年人,火气没有那么大,于是就隐忍下来了。
买马的事也是她中途让马丁先生改的,理论上说应该买好马、战马,但是他后来在文森森林里看到了骑兵给战马喂燕麦,她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
法国的土地都给农民开垦为农田了,低效率的种植人都养不活何况是给马吃的牧草。以前人只吃白面包,这导致了小麦的价格不断上涨,而燕麦的价格则相对低廉,可以给马吃取代草料。
马买回来了还要养着它,打普鲁士可能不是一两年内能成行的,饥荒却是迫在眉睫的问题,森林是封闭的,却挡不住饥饿的人进山偷猎松果、野鸡,拿破仑封赏时会将有森林的土地赏给将军,将有葡萄园的土地赏给文臣。旧制度应对饥荒也有征集制,森林里可以吃的食物已经被搜刮了一次,没有趁机将物价提高,“领主们”觉得已经对的起自己的良心了,那些平民再进山就是糟蹋他们的猎物和森林,到时候可能会引发冲突的。
蘑菇可以晒干,肉类可以做成肉干,但那味道当兵的都觉得受不了,何况是平民了。
于是她就让马丁先生买了劣马,就算一时半会人们接受不了吃马肉,做成肉罐头储存起来,等过段时间肉价变高了,很久不吃肉的人就连马肉也会想吃了。
这个问题她觉得吃猫肉的拿破仑是可以理解的,他那么忙,也没时间来找她,她没有想到的是马丁还弄回来了枪,以及他刚才所说的情报,他刚才那么一说,就仿佛是他为了弄情报,把买马的钱行贿似的。
拿破仑最烦别人干越权的事,双面间谍这个词他都说出口了。
小混蛋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冲口而出说错话的情况她没少遇到,西弗勒斯也对莉莉冲口而出“泥巴种”这种了结他们童年友谊的话来。
比起伤心自己被怀疑,她更想知道这个情报的真实性,为什么德国人要把自己的要塞给炸了?
但这显然不是女人该掺和的事,她直觉得觉得自己不该插手过问,拿破仑却偏让她留在这儿旁听。
她知道,他远征意大利时带着约瑟芬,她接受了很多贵妇人行礼,男人要是做了丰功伟绩需要女人看到了才有成就感。
问题是她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她只知道科西嘉人的脾气又上来了。
对女人他一向是温柔的,对男人则严苛很多,她可不想体会那种被当成男人骂的滋味。
“谁能告诉我乌尔姆在什么地方?”她困惑地看着屋中的几位男士。
“乌尔姆是进入德国的第一个天然基地,位于多瑙河畔,占领它可以方便在河两岸随机行动。”贝特兰将军说“它是欧洲最大河流上最适宜设置主要仓库的据点,对我们来说,这座要塞位于黑林山脉的出口,相当于我们翻越阿尔卑斯山后遇到的凯拉斯科要塞。”
“为什么要炸了?”她还是费解地问。
“里面的东西太多,短时间运不走。”马丁先生说“我们在斯特拉斯堡一样储备了大量物资。”
“你们要炸了斯特拉斯堡吗?”
拿破仑拿出了烟管开始抽烟。
她大概明白了,德国人害怕法国人入侵,所以打算将储备了大量战备物资的仓库和要塞给炸了,不给他们立脚点入侵德国。
21世纪的法国人听了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心情。
“你买通了乌尔姆的守将?”拿破仑问马丁先生。
“不,是强占区的朋友,因为《坎普——佛米奥协议》他取代了封臣成了奥地利的官员,他们迫切希望您能带着他们走向胜利,结束容克贵族的统治,那些枪是他给的。”马丁先生又说道。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乔治安娜又问。
波拿巴有些得意地笑了,却没有向她解释,马丁先生接着又说。
容克贵族将农民牢牢地锁在土地上,建设有“农民庇护所”这样的组织,《坎普——佛米奥协议》让资产阶级取代了封臣,成了选帝国的官员。
工业需要劳动力,不将农民从土地释放出来是没有办法发展工业的,而且这些资产阶级官员很有远见地看到了营业税的好处,但是到了德国又遭到了阻拦。
磨粉税他们也知道,容克贵族也有磨坊,总而言之容克贵族的种种特权限制了他们的改革,那些从军火库里运出来的枪表明了他们支持波拿巴阁下的态度。
但是领主的警察让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用炸药炸毁乌尔姆的计划是从维也纳传出来的,负责这个计划的是一名姓施密特的上校。
乌尔姆还有17000名普通市民,爆炸可能会殃及他们,但补给线是一道生命线。1712年奥地利的欧根亲王进攻兰德累西要塞,他经由斯卡尔普河获得自己所需一切物资后,将它们转运到马尔兴的亲王仓库,他希望靠一条长长的、防卫力量薄弱的堡垒线就可以不用部队护送大车队,因此修了一条七法里长的有掩护的道路,士兵把这条路称为巴黎路。
每天都有车队将物资从马尔兴送往军营,这条运输线上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障碍物,在法国的维拉尔元帅命人冲垮了架设在耳德河的浮桥后这支用来保护巴黎路的奥地利预备队就被孤立了,当欧根亲王赶来救援的时候,他只能在河对岸眼睁睁地看着那只部队全军覆没。维拉尔借此一战收复了大片地盘,让法国边境转危为安。
如果换成拿破仑自己,则会一个月从马尔兴补给一次,不用修什么堡垒路,用可靠的护送队来保障大车队的安全,或者是建筑可靠的桥头防御工事,预防河桥被敌人侵占。
但这是针对局部战争、参战人数只有几万人的补给办法,用木轨拉货速度和载重都增加了,这条运输线就有了保护的价值,可以为更大规模的战争提供补给。
将军和参谋们开会就研究这个,是不是该设置预备队保护补给线,防御太弱则会被敌人攻破,留太多人则会造成直接用于作战的士兵会减少,号称百万大军实际上只有20万人参战,更多人在维持补给,敌国本土作战可没远征军那么长的补给线,能用的兵力更多。
从法国修到斯特拉斯堡的轨道好修,因为法国是统一的。
德国境内的轨道则不好修,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那条路以后会是只下金蛋的母鸡,各个选帝侯都想这条路从自己的领地经过。
等德国乱起来了,就轮到法国人趁着他们乱的时候入侵了,如果乌尔姆真的有炸药,拿破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入驻了要塞,他要是炸死了法国也该乱了。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马丁先生下了结束语。
“你听得懂吗?”贝特兰像是逗小孩一样问乔治安娜。
“这些是不是军事机密?”她可怜巴巴地问。
“你觉得呢,间谍夫人。”拿破仑冷冰冰地说。
“我不是间谍!”
“你丈夫姓什么?”他用阴森可怕的语气说。
“……史密斯。”
“他有没有和昂基安联系过?”
“谁是昂基安?”
所有人又沉默了。
“不是所有英国平民都会和保王党接触的。”马丁先生说“还是我来说吧。”
第十六章 史密斯与施密特(下)
大革命结束之后,很多地区流传一个预言,受尽蹂躏的欧洲将出现一位王子,他将反抗肆无忌惮威胁我们的矇昧主义和****者,从而成为人道、正义与文化的保护人。
四处流散的保皇党人又在“王子”前加上了“波旁”两个字,于是各个与波旁王室沾点血亲关系的男性贵族都成了保皇党人依附的对象。
在英国有孔德·阿托斯,英国人帮着他出现资助刺客和谋反者,1792年在斯特拉斯堡附近的瓦尔莱战役中,路易斯·安东尼·昂基安公爵率领普鲁士的流亡者入侵法国。他后来被赶出了法国领土,一直在法国边境的巴登生活。
乔治安娜曾跑到参谋那里要地图,问了一下贝尔艾蒂巴登在什么地方,她问得特别坦然,就像她真的不知道昂基安公爵就在那住着似的。
不论是利昂库尔还是加斯顿·马丁他们对拿破仑的态度非常谦和,对付那种“火药味”男人就要用这种态度。夏农运输公司原本是将货物从莱茵河运往法国内地的,现在他们的业务被博纳福不断压缩,例如在东印度公司的阴影下谁还记得别的小船舶公司。
掌握那么大权力的人却住在一个这么破烂的小房子里,唯一的爱好就是收藏袜子。老粘人不像年轻人那么喜欢争,利昂库尔又是侍奉过国王的贵族,在经历了一开始拿破仑施加的压力后马丁先生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讲清楚了。
他没做亏心事,虽然有点越权。
拿破仑将恐惧当做一种管理工具,很少有男人在他面前能镇定自若的。就算是女人,如果他真的想要别人为他望而生畏,也没有人有敢顶撞的。
在回杜伊勒里宫的路上,利昂坐在乔治安娜对面的沙发上一言不发。
本来很美好的一天因为一个与暗杀有关的谣言变得无比糟糕。
她没有急于找话题,她在思考一个问题,刚才她在马丁先生的办公室里她居然将拿破仑和伏地魔联系到了一起。
她可不想变成贝拉·特里克斯那样,而且科西嘉矮子远不如伏地魔俊美。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丈夫会成为双面间谍?”拿破仑忽然问。
“这是隐私。”她盯着他的眼睛“除非你发誓不将这个秘密说出去。”
“我发誓。”他也认真地说。
“他曾经服侍过一个和你差不多的人,不过那个人是黑巫师,他想要在那个黑巫师面前争宠,却找不到方法,后来有一天他偷听到了一个预言,这个预言与一个七月底出生的男孩有关,那个男孩会打败黑巫师,他将这个预言告诉了黑巫师,黑巫师决定杀了那个男孩儿,以及他的母亲,莉莉。”她用沉重的语气说出了那个名字“他间接害死了他心爱的女人,于是他为我的父亲当双面间谍,并且照顾她所生的孩子。”
“他是怎么和你好上的?”
她没理会他粗俗的用词,继续说道“整个学校里只有我和他两个适龄未婚,还有一个小矮个。”
波拿巴笑了。
“西弗勒斯有时特别顽固,我很难和他相处,有时我会后悔,如果我选那个小矮个该多好,除了个子矮一点以外菲利乌斯都很好,会音乐又温柔。”
“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
“你为什么不怕我?”
“我当然怕你,利昂,我又不是傻瓜,但我觉得你不是一个嗜杀成性、并且以杀戮为乐的人,在我把你彻底惹怒前我觉得我还可以为自己的小命争取一下。”
这下拿破仑大笑了起来。
“对不起,我没有把买马的事跟你说一声,但我当时在军营里,你好像又忙得没空。”
“没关系,我当时专注于忙别的事,忽略了你。”他转着手上的婚戒“你不喜欢宴会?”
“这要看哪种宴会。”她回忆着说“和不喜欢的人一起吃饭,再好吃的美食也不好吃。”
“他有没有忙于工作忽略你?”
“当然有,他是那种一旦专注就把世界给忘了的人,和你不一样,有时我要提醒他,他才会记得吃饭。”
“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真不值得。”波拿巴说。
“他觉得值得就行了。”乔治安娜冷冷得说。
“犹太人说,最好的妻子是学者的女儿,他们说的真不错。”波拿巴盯着乔治安娜“不是所有年长的女人都和你一样懂事。”
“我可花了你200多万呢。”
“你是为我花的。”他笑着说“你想我了,又生我的气。”
她被他盯得不自在极了。
“其他人羡慕我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很开心,我想为你做点什么,你重用那个叫马丁的老人,却没问清他的底细,所以我今天才会带你去,让你看看他的真面目。”
“那你觉得他怎么样呢?”
“可以用,但我要把圣马丁运河的运营权收回来,那条河是属于我们的。”
“要三千万法郎呢。”
“你别担心钱的问题。”
她再一次重新审视这个矮子,他到底多有钱?
“过来。”他朝她伸手,于是她从对面的沙发坐到了他的身旁,他顺势将她抱在了怀里。
“你们怎么会到欧洲来的?”他温柔得说。
“先是去威尼斯度蜜月,后来我们去了意大利历险,为了躲避意大利警察,我们跑到了法国。”
“他不干间谍那一行了?”
“他退役了,但我觉得他可能为了对付你,会又开始当间谍。”
“他可以放马过来。”波拿巴豪气得说。
她觉得她不该将拿破仑和伏地魔相提并论,虽然他们都用恐惧来压服人,但拿破仑是狮子,不是蛇。
“我能问你,你是怎么把烟草专营权收回来的?”
“那是国家机密,不能告诉你。”他像逗她玩一样捏着她的鼻尖。
“我猜得到,法律对吗?”
“还加上了一点权术,今天我们说的那些你听得懂吗?”
她点头。
拿破仑和伏地魔一样,擅长制造纷争。
“说给我听听。”他感兴趣得笑着。
“跟我说说坎坡福米奥协议签订的过程。”她抓着他的手,感兴趣得笑着。
“我去了米兰。”
“你去米兰干什么?”
“成立南阿尔卑斯共和国。”
“这就是马丁先生叫你元首的原因?”
“你不想知道坎坡福米奥协议的事了?”
她歪着脑袋。
“督政府的官员还不如市民聪明,要不是舆论站在我这边那份协议还签不了。”他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看来我们对比利时的策略也要改一下了。”
“我觉得你最好慢一点。”乔治安娜说“不是谁都能跟上您大脑的节奏的。”
“你居然对我用敬称。”他笑着说。
“你给英国设下圈套了,对不对?”她狡黠地笑着。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猜中了?”
他思考了一下,决定不告诉她。
“对英国温柔一点,苏丹。”她哀求道。
“这要看你怎么对我。”波拿巴温柔地说“说点情话给我听,塞西莉娅。”
“我有更好的主意。”她亲吻着这个男孩儿的嘴唇,现在他又和橘子汁一样可口了。
第十七章 金蜜蜂
对欧洲大陆来说,人口最稠密和资源最丰富的地区便是比利时和伦巴第亚。
通过坎普福尔米奥条约,法国获得了比利时的统治权。
法国旧制度中包括了一项强制购买权,这是饥荒时用的,领主会强迫农民购买定价的某种商品,通常是食物,比如乔治安娜做的马肉罐头,农民不想吃马肉,领主强迫他买了,不想吃也要吃。
比利时就像是一个榨汁机一样被法国压榨,不仅安特卫普港口禁止对外贸易,当地人还必须购买法国高昂的商品,以及居高不下的税率,将一个富庶的地方弄得民不聊生。
“该死的法国国王。”她替比利时人诅咒。
滑铁卢就在比利时境内,距离安特卫普不远,直线距离不到100公里,是个很不错的补给点,就算是为了这个理由,她也不会让安特卫普继续这么被压榨下去的。
她打算将蕾丝生意从威尼斯迁到这里来,而且让一些犹太人在比利时买地,比起到处都是沙漠的以色列,道路泥泞的比利时应该要好多了,只需要和荷兰一样多修点风车就能把水抽走。
孟德斯鸠对税收的理解是:缴纳一部分钱,保护另外一部分钱。
这对经历过大革命的法国人是理解的,没经历过的可以通过教学来进行教育,绝大多数人让他们看看1792年9月发生的事就应该醒悟了。
营业税、磨粉税、通行税、关税……
她比照着现在法国政府允许征收的税收种类一项项罗列税收内容,结果发现了窗户税,她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这绝对是他从威尼斯学来的,为了交税而把窗户给封了,住在黑屋里舒服吗?
她看着新建温室的落地窗,阳光透过玻璃照了进来,有了这个温室之后大特里亚农宫就成了波拿巴阁下工作的地方,而这边成了她的天地。
仆人们对新的生活还不怎么适应,都成年工作了怎么还要读书?
反正只要不要来烦她、讨好她就行。
除了丈夫换了个人,一切还和她在学校里一样,没有小孩子气她,还有红茶可以喝。
她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宁静。
“小姐。”苏菲在门口说“近卫军统帅拉纳求见。”
“谁?”乔治安娜不敢相信地说。
“近卫军统帅拉纳想见您。”苏菲说。
“让他进来吧。”她费解地说。
苏菲离开了。
没多久,一个长得高大俊秀的年轻人迈着急匆匆的步子来到了她的面前。
近卫军是拿破仑的宠儿,选的是军中的精锐,全部看起来都很顺眼。
这位近卫军统帅确实长了一个好看的外表,大长腿、俊美的五官,但她却一下子将他和罗哈特联系到了一起。
“日安,最尊贵的小姐。”拉纳朝着她鞠躬。
“直接告诉我你想干什么?”乔治安娜说“你们的司令要是知道我和你这么帅气的年轻人共处一室会惹大麻烦的。”
拉纳咧开嘴笑着,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拉纳追随过军长去意大利,也去过埃及,参加过雾月政变……我为近卫军购置物资时花销太大了。”
拉纳可怜巴巴地说。
“多少?”
“求您帮帮我。”看起来很有骑士风范的拉纳双手合十哀求道。
“我有份工作给你,你愿不愿意干?”
拉纳愣住了。
“我知道法律允许犹太人买土地了,你去给我找点犹太人,在比利时买地产,别让他们建国,另外,我还有点小生意要做。”
“我不想离开巴黎。”拉纳说“我还有新婚妻子。”
“那你想被你们军长随便指派到哪个地方去?比如世界尽头。”
“我想回来还当近卫军。”
“那是你和你们军长的事,现在,离开!”她冲着拉纳大吼。
那个虚有其表的年轻人离开了她的书房。
她笑着摇头,又打算继续干活,她又听到了靴子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的清脆脚步声。
“你想好要接受这份工作了?”乔治安娜看着手里的文件笑着说。
“是的。”
她听到了另一个并非拉纳的男子声音说。
她从文件中抬起头来。
“我看起来怎么样?”波拿巴朝着她微笑着。
有了长腿的拉纳做对比,拿破仑的腿看起来确实短了点,但他此刻看起来帅气极了。
白色的丝绸衬衫、马裤、靴子、短款的紫斗篷,上面点缀着金色的蜜蜂,带着一顶黑色毡帽,上面配了一根白色的羽毛,没有戴他平时戴的三角帽。
“你看起来像是个新郎。”她嘲笑着“你打算穿这身去参加运河的开工仪式?”
“你呢?”他有些傲慢地问“你的裙子准备好了没有?”
“到那天你就知道的。”她有些不安地说。
“怎么了?”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戴那顶给你带来好运的帽子。”她惴惴不安得说。
滑铁卢和拿破仑真不是个好组合。
“你在干什么?”他拿了她桌上的文件看。
“怎么统治比利时。”她直白得说“猜猜犹太人为了买一块地愿意花多少钱。”
“这个地方是战事频发的地方。”拿破仑说“就这么他们不会去的。”
“这就是为什么我刚才问拉纳愿不愿意接受那份工作的原因,他挺能打仗的对吗?”
“没错。”
“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当近卫军给你当仪仗看着风光?”
“他找你干什么?”
“他好像惹祸了。”
“什么祸?”
“给近卫军买物资多花了钱。”
波拿巴看似生气了,其实没有。
“他以前干过什么?”
“他在阿克尔和英国人作战时攻入了阿克尔总督府的花园,但受了重伤,几乎丧生。”
“哇哦,他好像和英国人有深仇大恨。”
“你是英国女人,和男人是不一样的。”拿破仑诡异得笑着“你要不要也在衣服上绣上蜜蜂?”
“那有特殊意义吗?”
“是族徽。”他绕着书桌走到了她的身后,按着她的双肩“我们以后是一家人了。”
“为什么不是狮子?”
“那是英国人的标志,你不喜欢蜜蜂吗?”
“太小了,一点都不威武。”
“就像我,小个子。”拿破仑将那顶戴羽毛的帽子摘下来,放在了她的头上。
“干什么?”
“你说过,只要变得合法了,就没那么诱人了。”他贴着她的耳朵说“为什么我还是觉得您那么诱人呢?”
“因为我是糖,你是蜜蜂,这是你的天性。”她闭着眼睛说“小心点利昂,我有不详的预感。”
他停止亲吻她的脖子。
“就像上次你提醒我那样?”
“有点不一样。”她皱着眉“你要小心,我不想你死。”
“这是我听过最美的情话了。”他陶醉般说道。
“你一定要小心。”她哭着说“真见鬼,发生什么事了?”
“嘘,看着我。”他让乔治安娜睁开眼睛,看着自己。
“让我帮你忘了这件事。”他捧着她的脸说,然后这个打扮成蜜蜂的新郎亲吻了没有打扮成蜜蜂的新娘。
第十八章 “酒王”
近卫军统帅拉纳除了参加了很多重要的战役外,他还和维克多一起进入了教皇国。
也正是因为他是拿破仑的亲信才让他统领近卫军。
他曾经在埃及担当军需官,当时他当得还算不错,但是进入近卫军之后,因为碍于情面,给“宠儿们”买东西物资的时候就变得大手大脚。
他有吐字不清的毛病,那是因为在阿克城外被一颗子弹贯穿双颊,导致此后讲话吐字不清楚,他从埃及回来之前他的妻子生了一个儿子,他怀疑那是个私生子,那一年经历婚变的不只是拿破仑一个人而已。
只是和拿破仑不一样的是他选择了离婚,然后和拿破仑一起第二次远征意大利,回国后他根据拿破仑的安排娶了高官之女路易斯·安托瓦内特,两人的夫妻生活相当美满,好到连上班的时候他都把她带到了乔治安娜身边做陪伴。
乔治安娜没有问路易斯父亲的官职,就像是约瑟芬说的,女人不要参政,本来她只有苏菲一个侍女,现在又多了一个,再加上孟德斯鸠夫人和约瑟夫的妻子茉莉,她的女伴已经够多了。
她的爱好是看书而非聊天,看书的时候她可以发呆想事情。
比利时是欧洲西部沿海,东与德国接壤,北与荷兰比邻,南与法国交界,西临北海,与英国隔海相望。
这样的地方在战争中是要冲,是必然攻击的地方。同时它也是交通发达便利的地方做生意会很轻松。
荷兰被法国吞并了,法国又与德国签订了和约,就剩下英国。
如果和谈能成功,那么擅长做生意的犹太人就会在那里如鱼得水,这是个危险与机遇并存的国度,需要像拉纳这样勇敢并且擅长维护秩序的军官持剑,同时还需要一个手持橄榄枝的人负责与多方接洽。
她头一个想的是马丁先生,不过他估计没空,所以她要找谁呢?
“小姐,****尤利安·乌夫拉尔先生求见。”苏菲走到她的身边轻声说。
“谁?”
“他和几位银行家负责到英国和荷兰买粮食。”苏菲提醒道。
乔治安娜想起来了,当时拿破仑是在杜伊勒里宫里,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小客厅接见的他们。
面包与血运动的情况如何在报纸上没有报道,但是既然威尔士亲王派了使节团秘密和谈,那就是不是小问题了。
饥荒的时候谁会嫌粮食少呢?但英国人就是拒绝外国贩运的粮食入港,他们才能将运抵英国港口的粮食又运走。
英国不进口粮食,波兰、俄国的粮食就卖不出去,这些都是法军远征俄国时的粮仓。
俄国人狠到使用焦土战法才让拿破仑措手不及,然后她又想起了玛丽·安托瓦内特幽灵所说的,让英国人驱逐那些保王党贵族。
“让他去小客厅吧。”乔治安娜说,然后起身离开了书房。
她并没有立刻去小客厅,而是去布置在温室里的卧室,将波拿巴送给她的摄政式绒球从珠宝盒里给取了出来,波拿巴还是硬塞给了她一些珠宝,不过除了那个橄榄枝胸针外她很少戴那些首饰。
她没有特意去找那个黑天鹅项链,虽然波拿巴允许她可以带着那条项链了。
她思考了良久,还是将那条项链给重新戴上,然后她到处找可以用来拴绒球的东西。
那天穿得像新郎似的拿破仑没有配剑,她就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典礼那天他必须配剑。
她有一种困兽般的感觉,那么多物品却没有一样能像剑一样象征她的。
在遍寻无果后,她将绒球戴在了手腕上,当成手链般去见客了。
既然对男人来说女人是一种财富,那么女人也是一种物品。
她很自暴自弃得想着,什么时候男人和女人才能真正有平等的地位?
她不敢看那张床,也许是觉得自己的“合法性”得到了承认,科西嘉矮子更加肆无忌惮了。
他很想要孩子,但他就像是那些农民一样,明知道土地种不出来什么,还是不肯放弃,现在劝他,他反而会很生气。
他在大特里亚农宫呆了一段时间了,是时候该回马尔梅松,否则“平衡”会被打破的。
在去小客厅的路上她一直在整理思绪,不过这栋仿造安康圣母教堂的圆形建筑可没杜伊勒里宫长长的走廊,她很快就见到了被拿破仑称为“教授”的尤利安·乌夫拉尔。
“日安,乔治安娜小姐。”乌夫拉尔用宫廷礼仪向她致敬。
“日安,教授。”她将手抬起来,让对方行了一个吻手礼。
“请坐吧。”她指着金色的沙发说“你们买的粮食已经运回来了?”
“这正是我想与小姐谈的事,不知道您可不可以让英国皇家海军网开一面,放我们的货船过去。”
她诡异得笑着,这不是在做梦是在做什么?
“您知道为什么孟德斯鸠夫人会这么着急,赶到您的身边吗?”乌夫拉尔说“她懂英文。”
乔治安娜看向苏菲。
“不……”苏菲慌张地摇头。
“我能代替您和英国朋友打交道,避免出现和上次一样冒失的莽撞鬼。”乌夫拉尔平静地说。
“出去,苏菲。”
苏菲含恨看了一眼乌夫拉尔,气急败坏地走了。
“是你的主意?”乔治安娜问这位教授。
“是我们的主意。”乌夫拉尔说“第一执政是个很擅长表演的演员,他当时的表现让你刮目相看了吗?”
“你们这些臭男人……”
“我不像其他人那么爱钱。”乌夫拉尔打断了乔治安娜“我想和加斯顿·马丁一样掌握权力,但第一执政对富翁一向没好感,您能帮帮我吗?”
“我不想成为杜巴丽夫人。”乔治安娜说“我宁可不碰政治。”
“我以为,您是权力的中介。”乌夫拉尔说“您觉得我没有那个资格吗?”
“您擅长制造纷争,但我希望英国和法国能保持这种友好的关系。”乔治安娜盯着乌夫拉尔说“您让我很难选择,教授。”
“我听说了一个消息,第一执政不同意英国提出的贸易正常化。”
“印度会取代北美,成为烟草的来源。”乔治安娜说“除了烟草之外,其他的商品贸易都不会恢复正常。”
“您觉得我带着这个消息过去,英国人会让我们的商船通过吗?”
“你告诉他们,获取了烟草贸易权就要将英国的舒安分子全部驱逐,还有,我要很多工程师,我的罐头厂现在还是一团乱。”乔治安娜满是怒火地说“只有我表现出色了,我说的话才有分量。”
“我听说第一执政叫您公主,您想不想真的当公主?”乌夫拉尔说。
“比起头衔,我更想要实际点的,您需要我提供什么来证明你是我的使者吗?”
“就您手腕上的这绒球如何?”乌夫拉尔看着她手上的摄政式绒球说。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给解下来递给了乌夫拉尔。
“用完了记得还给我。”她警告着。
“我会的。”乌夫拉尔微笑着说,抓着她的手又亲吻了一次“我要怎么还给您?”
她把手收了回去。
“您怎么不扇我耳光?”乌夫拉尔诡异地笑着。
“把它给我的侍女,用不着亲自给我。”她恼怒得说,然后站了起来,打开门离开了小客厅,苏菲正在门口站着,好像在听里面的动静。
“我听说第一执政很想喝伏旧园珍藏了40年的酒王,但管理那个葡萄园的院长却拒不提供,下一次我们可以聊聊这个。”乌夫拉尔在乔治安娜背后大声说“您可以把它当成我送给你们的婚礼贺礼。”
“写信给我,我不想看到你!”她恼怒得对那个教授说。
“遵命,公主。”乌夫拉尔又用宫廷礼仪朝着她行礼。
乔治安娜转身离开了。
她觉得很有必要向波拿巴解释一下刚才发生的事,她觉得那不是一个良家妇女该有的行为。
第十九章 “小人物”
乔治安娜完全了解法国人的安排。
不论是看着她避免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又或者是向英国人出卖法国的利益,都需要孟德斯鸠夫人帮忙监视。
事实上和孟德斯鸠夫人在一起她还学到了不少东西,从某个方面而言,孟德斯鸠夫人代表的就是孟德斯鸠本人。
她需要尽力自己维护“丈夫”的尊严,而不是让他为了给自己出头,让他滥用权力或者力量,这不仅仅是会造成纷争,还会让别人看不起,觉得她是那种仗着有人撑腰就胡作非为的女人。
而且比起尊严的问题,她更担心那种强烈的不安全感。乌夫拉尔让她想起了雅各宾派,进而想起了1800年12月24日的那次暗杀,上次有哈托尔帮忙保护了他,这一次谁来保护他?
那次“预言”是因为历史的资料,现在的世界已经和“历史”没什么关系了,她很害怕自己的搅局让他和凯撒一样英年早逝。
或者更糟,他变成安东尼,出卖“罗马”的利益给“埃及”,然后他被愤怒的法国人杀死后游街示众。
无论哪一样都比当囚徒糟糕,她相信她可以将他的囚禁生活变得很不一样,如同度假一般,前提是他要“活着”。
拿破仑·波拿巴死了200年了,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可是滑铁卢造成的影响却延续到了21世纪,就连封闭的巫师世界都知道他的名字。
她不可遏制地产生一种虚荣心,一个小小的女教师居然和法兰西第一执政鬼混在一起了,她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英国皇家海军让道给法国商船,这不是梦还是什么?
她不想这个梦就此结束,这下子她成为曾经嘲笑过的那些在梦里沉醉不醒的人了。
在这个饥荒的年月,作为领袖,波拿巴不应该享受丰盛的美食,但餐具却依旧可以很豪华。
共进午餐的时间是他一天中少数的休息时间,她本来不该在这个时候惹他不开心。
但是,她选择了真相而非快乐。真相虽然丑陋又肮脏,却不用和玛丽·安托瓦内特一样,梦醒的时候也是她断头的日子。住进杜伊勒里宫不算什么,留下才是困难的。
“你该回马尔梅松了,利昂。”她用平静的语气说“小心你的‘平衡’。”
“典礼结束了我就过去。”他用一种很冷淡的口气说。
“我有种很糟糕的预感。”她竭力控制自己的语气,以免让他觉得不快。
“和你脖子上的项链有关?”利昂有些轻浮地笑着“我现在开始明白他的感受了。”
“有危险……你还记得去年圣诞的事吗?”她急促地呼吸着“不然我们别去了。”
他收起了笑容。
“我想去。”他固执地说。
她没有任性地说她不想去,让他迁就她。
请帖都发出去了,不只是波拿巴家族的人,连外国使节、政府要员以及教会的人都会出席,典礼举行的位置在狄奥塞(d’orsay)码头,码头对岸就是杜伊拉里宫。
乌尔克河那边配合圣马丁运河的工程已经开始动工了,他就是那种说到做到的人。
“多带点警卫。”她难受地说“还有把剑带上。”
他叹了口气,好像失去了就餐的胃口,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但他没有就此离开,而是走到了她的身边,将她的头抱在怀里。
“酒瓶已经开了,就必须把它干了,坚强点,公主。”
“你是这么鼓舞你的士兵的?”
“我告诉他们,4000年的历史俯瞰着你们。”
“我是不是应该帮你管账?”她低声说“今天路易斯和我聊了很多贵妇人管理家务的方法。”
“我有宫廷总管,而且我喜欢亲自查账,这是我的乐趣。”他抚摸着她的头发“我很擅长数字,我知道你不喜欢。”
她哭了起来。
她好像一直在和死人恋爱。
“你相信命运吗?”他低声说。
“我不相信命运。”她哭着说“我讨厌预言!”
“我跟你相反,我相信命运,不相信预言。”波拿巴带着笑意说“我以前以为预言完之后要把那只鸡给吃了。”
“什么鸡?”她停止了哭泣。
“你们做占卜不是都要杀鸡吗?”
“不!”她凶巴巴地说“谁跟你说的?”
“我亲眼所见。”他一脸严肃地说。
“你在逗我笑?”
“你笑了没有?”
这下她不伤心了,擦干眼泪,朝着他微笑。
“你就像是沾了露珠的玫瑰。”波拿巴用诗人一样的语气说“完美。”
“你没喝酒就醉了么?”她这时想起来了那个乌夫拉尔的问题“上午我见了一个人……”
“我知道,你的侍女跟我说了。”他冷着脸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很生气地继续啃面包。
这时候他可一点没有贵族气质,活像是个无赖,但他好歹是坐下吃饭了,不像以前将就餐当成是完成任务,或者说是浪费时间。
“利昂,我不希望别人说你滥用权力……”
“我宁可被人说滥用权力。”波拿巴暴躁地打断了她“要不是我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别用宦官,中国古代皇帝用了宦官造成了多大的麻烦。”乔治安娜也打断了他“我宁可你和别人决斗也不想看到那种不男不女的人在我面前出现。”
“决斗?”
“我丈夫肯定会找你决斗,你怕了?”
“如果我死了,你会和他走吗?继续和他一起生活,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问道。
“你这个爱惹麻烦的家伙。”她有些痛苦地说,却想不出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我是科西嘉人,科西嘉人信奉仇杀,这是我还你上次给我的。”波拿巴冷酷地说道“你跟乌夫拉尔说的条件是什么?”
“让英国驱逐保王党成员,还有给我派工程师。”她也冷冰冰地说“你们的工业简直糟糕透了。”
“没有别的了?”
“他说让我当真的公主,我没答应,我才不想当关在金丝笼子里的鸟。”她生气地吃着淡而无味的面包“我想吃肉!”
“你吃肉就不能和我一起吃饭了。”他说道“我想吃地中海的鱼,能不能让英国军舰允许法国的渔船到深海捕捞?”
“等会儿我写信给乌夫拉尔。”
“不,你只许和我写信。”他又蛮横地说道。
“那我怎么和他联系?”
“这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很聪明吗?”
她在气急败坏之下将手里的面包扔向了那个混蛋。
他躲开了。
“别浪费食物,捡起来吃了。”
她直接站起来离开了餐桌。
只有路易十五的贵族才会为了抢着给国王捡手绢钻桌底,这事她才不会干。
“我吃还不行吗?”
她才走两步,波拿巴就在她身后说道,然后真的将地上的面包捡起来吃掉了。
“如果你答应回去,我就跟你约会。”她说道“还有,你真的要注意安全。”
“坐下吃饭吧。”他有些疲惫地说,于是乔治安娜又重新坐回了原本的位置上进餐。
事实证明,就算有优美的环境,没有美味的食物,法国菜依旧是不完整的,一如她曾经在雨果家里吃的那顿丰盛,却如同做贼般的晚餐一样。
好的是吃完了饭后他们还跳了一段舞,但这一次她可不想再跳了。
等会儿她要去问问路易斯天文台在什么地方,今天天气不错,晚上应该能看到群星璀璨,这样的分别礼物应该能让他满意了。
第二十章 樱桃馅饼
拿破仑·波拿巴有一个英式单筒望远镜,通过这个望远镜他看过海岸线、群山、战壕和阵列,却从来没有用它看过星星。
巴黎天文台在塞纳河左岸,是路易十四根据海军国务大臣让·巴普蒂斯特·柯尔贝尔的建议修的,首任台长是法国著名的天文学家卡西尼,他在这里发现了木星的四个卫星。
入夜后从凡尔赛进巴黎城很危险,于是乔治安娜和利昂的“约会”就改成了在大特里亚农宫,那个放了小军舰的玻璃屋顶房子里。
他枕着她的大腿,躺在军舰的甲板上看满天的繁星,安静地一个字都没说。
巴黎不是大海,他肯定没有像上次出发去埃及时那样晕船,不过她也没有主动和他说话的心情。
她拿了君主论看,这本书现在已经很难在市面和图书馆发现了,可能只有教会和皇家图书馆里才有。
后来他就跟她讨论关于信义的问题。波拿巴阁下认为,最高明的政治艺术是不要做过头。
历史上的《亚眠和约》英法是完全没有恢复正常贸易的,法国已经让出了烟草的贸易,从波拿巴的话里她能听出来,英国不能继续再要了,做过头就不是最高明的政治艺术了。
她没有责怪苏菲,也没有刻意疏远孟德斯鸠夫人,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和她们和以前一样相处。
利昂对孟德斯鸠的观点其实是持反对意见的,乔治安娜当时不知道,在船上谈话后她知道了。
孟德斯鸠夫人还肯到“宫廷”来并不是为了一些浅显的原因,孟德斯鸠夫人也爱她的祖国法国,反倒是乔治安娜这个“英国女人”帮着法国人显得有些奇怪了。
赫夫帕夫除了集体荣誉感以外,还有个特点,那就是无法忍受冲突,只要为了避免冲突,他们几乎什么事都会做。
她不在意被别的人怀疑自己别有居心,只要利昂相信她就行了,只有连他都不信她的时候,她才会灰心丧气,再也不掺合进这些事里。
阿不思教会了她踏实,再说赫夫帕夫被人瞧不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出风头的机会她还可以继续让,就连被利昂当成婚礼的运河开工典礼也一样。
为了更大的利益,她牺牲一点也无所谓。更何况她已经举行过一次婚礼了,实在没脸再在丈夫在世,并且他还没正式提出离婚声明的情况下和别的男人结婚。
西弗勒斯确实了解她,他报复的手段和利昂不一样,要么是伤害自己,要么就是让她知道自己多像个怪物,普通女人在遇到那种情况下怎么会保持冷静。
他离开她只是因为她是个美丽的怪物,他及时清醒了,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不是么?
“给你。”
吕西安·波拿巴将一罐头樱桃放在了她的面前。
樱桃的采摘期是5月份到6月中旬,作为罐头制造商,她当然知道这一罐用玻璃瓶装的樱桃罐头即使不是饥荒的年月也是奢侈品,虽然它在21世纪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为什么送我?”她警觉地问。
那个能印刷了《论凯撒、克伦威尔和波拿巴区别》小册子,还活蹦乱跳到现在的人怎么可能是阿谀她,希望她帮自己办事的人。
“你做个樱桃馅饼给他怎么样?”吕西安说。
她对这一家人奇怪的关系感到费解。
拿波里昂尼走了,吕西安就跑到大特里亚农宫来了,拉纳对他进入“后宫”毫无异义,吕西安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在大特里亚农宫和小特里亚农宫之间的国王植物园里给自己找了个房间当住处。
已经有了国王植物园,乔治安娜的温室就显得很多余,但她确实太喜欢安康圣母院的“皇冠”了。
温室里有不少植物都是从国王植物园搬来的,现在里面几乎空了,她觉得以后那里可以用来干别的。
“你听我说话了么?”吕西安又问。
“直接告诉我为什么。”她厌倦地说“我讨厌猜来猜去的游戏。”
“你丈夫和那个叫莉莉的女人,他们是初恋对吗?”吕西安问。
“他连这个都跟你说了?”
“拿破仑也有初恋情人,她不是约瑟芬。”
“这我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俩喜欢一起散步、吃樱桃?”吕西安说。
“你恨你的兄弟,对吗?”乔治安娜问。
“请您想象一个16岁的少年将所有的爱意都倾注在一个人的身上,却因为战争而不得不中断的感情,您会和我一样同情他的。”
乔治安娜看着吕西安脸上的笑容。
他的同情心在哪儿呢?
“给他做个樱桃馅饼吧,让他知道这份感情没有断。”吕西安缓和地说“短暂的分离是为了重聚。”
“他的妻子是约瑟芬,而且我觉得她还爱着他。”
“我和我妹妹们不一样,我不喜欢她的原因是她那种掌控一切的样子,她以为拿破仑没有了她,就不会有别的女人喜欢他了。”吕西安冷淡地说“你喜欢拿破仑不是因为他的权势。”
“我想象不出他不是第一执政是什么样子。”她坦承地说“我不会喜欢一个向生活屈服的人的。”
“你确实是个很梦幻的女人。”吕西安说“但拿破仑的那种饮食你也能忍受,你想吃肉对吗?今天中午就吃怎么样?”
她当然知道现在的物价,普通人已经很难吃到肉了,不过有钱人和特权阶级想吃肉还是可以吃到的。
“他想吃鱼,我想给他弄鱼。”乔治安娜自暴自弃地说“我要说服英国战舰,允许法国渔船到深海打鱼,你能帮我吗?”
“你自己想要什么?”吕西安温柔地说。
“我已经有了。”她抬头看着屋顶“你觉得这个温室怎么样?”
“拿破仑喜欢大场面。”吕西安不怀好意地笑着“华美的制服、威武的骑士,还有庞大的人群,达武7月份回来了,他现在担任骑兵监察长,这次典礼的骑兵仪仗队是他负责。”
路易·尼古拉·达武,未来拿破仑的26元帅之一,以往皇室婚礼都会有骑兵列阵开道。
“如果我告诉你,我希望这次典礼能发挥更大的用处,你会不会觉得很奇怪?”她冷静地从婚礼宏大场面的想象中恢复了理性。
吕西安摇头。
“我希望他安全……”
“你这样会让他很痛苦,他没有被君主立宪,却和威尔士亲王一样不自由,你知不知道他已经说服教会允许新教徒和天主教徒结婚了?”吕西安打断了她。
“你听清楚我的话了吗?我希望他安全!”
“在动荡的自由和奴役的和平中,我选择动荡的自由,拿破仑也是这样,他想给你一个婚礼,你就接受它,别再继续对他说不了。”吕西安有些不耐烦地说“还是说你还在想着你的丈夫?”
有那个可能么?就像电影里演的一样,一个陌生男人冲到婚礼现场,将新娘给带走。
那场面也很戏剧化,可是她却笑不出来。
拿破仑会发怒的。
这个世界的人不是真的活着,也不是真的死了,何必在乎他们的感情呢?
“我很怕。”她低声说。
“我知道,这是他让我来陪你的原因,他担心你一个人胡思乱想。”吕西安用柔和的语气说“别告诉我们的妈妈,不然她会和你一样担心,光应付你我就够吃力了。”
“把我的脚镣解开。”
“不。”吕西安坚定地摇头“波拿巴不会沦落到需要一个女人的保护。”
她笑了起来“真奇怪,我居然一点都不觉得生气。”
“乔治安娜,让他履行丈夫的权力,他需要这个。”吕西安说“不给小浪子一点颜色瞧瞧,他们就还会继续对他的女人有非分之想。”
“好吧,你说服我了。”她举起了双手。
“你还给他做樱桃馅饼吗?”吕西安狡猾地笑着。
“你找个人帮我送去。”她顿了顿“还有,别欺负约瑟芬了。”
“中午吃什么?牛排?”吕西安笑着问。
“在这个时候不能光为了自己享受吃牛排,去把英国使节请来吧。”她站起来说“有你在这儿,我刚好可以和他们聊禁海的问题。”
“欧仁本来可以成为拿破仑的继承人,是他的母亲毁了。”吕西安忽然说“你以后如果自己生不出来,要建议他立别的继承人也不要推荐欧仁。”
“一点缓和的余地都没有?”
吕西安摇头“她做得太过分了。”
“你一点都不想要继承权?”乔治安娜问。
吕西安没有立刻回答。
“荆棘王冠。”吕西安思考了一会儿后说“我很怕疼的。”
“你是个胆小鬼。”乔治安娜冷冰冰地说,然后丢下了吕西安波拿巴一个人,去厨房做饭去了。
第二十一章 石头下的鳝鱼
吕内维尔和约签订之后,安德烈·马塞纳终于可以闲赋一段时间,这次参加运河开工典礼的宾客里也有他。
皮埃尔·弗朗西斯·夏尔·奥热罗现在负责指挥荷兰的军队来不了,不过他送来了一份礼物——《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真迹,现在它就挂在卢浮宫的墙上,拿破仑还了一个复制品给荷兰。
1800年让·巴蒂斯特·贝纳多特被指派指挥西部兵团,以防止英国军舰登陆,6月份查出那不过是保王党作乱,这支保王党的大本营在一个海岛上,拉罗什富科·利昂库尔与其说是镇压叛党的,不如说是劝降的。
英镑在西班牙和汉堡都因为葡萄牙战争失利暴跌,不论是贵族还是商人都不赞成提高所得税,英国黄金和白银都在升值。
一份英国杂志曾宣称:即使那种要饿死法国人的人道和值得称赞的政策不能实现,也许试图媾和来防止我国人民饿死可能是善策。
没有了英国的资金支持,保王党就无法组建军队,剩下的人也只是进行一些恐怖活动。
但是让吕西安·波拿巴最不理解的是,为什么英国人会知道圣西尔是橘子战争的指挥官。
圣西尔在2月份的时候就已经离开巴黎,去马德里担任外交官了,没人知道他所携带的军事任务。
法国海军东方舰队毁了,还有别的海军存在,更何况这些海军的任务是将法国陆军带上岸,偷袭里斯本。
圣西尔在莱茵军团任职期间得到了“不配合的床伴”的外号,戈多伊着急得想进攻,总指挥官圣西尔那边却毫无动静,于是这位心急的前首相就自己擅自发令,让军队先进攻了。
没想到的是,本来佯攻的戈多伊变成了真的进攻,英国陆军虽然和法国海军一样的“名气”,却不至于一点抵抗都没有。
打到奥利文萨,吕西安就害怕中敌人的圈套进入腹地被围困,于是就叫停了。
平时吕西安有种玩世不恭的气质,嘴角带着蔑视的微笑,干的也是一些看似很荒唐的事,这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是靠拿破仑的关系才得势的那种纨绔子弟。
1799年7月,他曾经和约瑟夫一起支持贝纳多特成为战争部的部长,一丝不苟的贝纳多特怀疑这事有阴谋,干了2个月之后就在1799年的9月辞职回到军中,雾月政变前夕,贝纳多特拒绝了拿破仑的拉拢。
如果英法和谈成功,那么西部军团就可能解散,贝纳多特也要闲赋了。
西班牙让出了路易斯安娜,葡萄牙也让出了一块美洲的殖民地,派哪个将军去美洲让拿破仑很犹豫,他中意的人选是贝纳多特,但前提是和谈成功了才行。
在用吕西安送的樱桃罐头做馅饼的时候乔治安娜大概明白这一家人的相处之道了。
她现在很想在这个馅饼里加点什么,比如吃了不致命,却肯定会让科西嘉矮子难受好几天的毒药。
初恋情人是混血媚娃的死敌,长得再漂亮有什么用,她还是比不过人类女孩。
不过就算再生气,她还是没有那么做,16岁谈完了初恋后,那个在大雨里躲在树下的军校男生就走上了一条荆棘之路,他的双手不再干净,与纯净的人生再见了。
她是个有同情心的人,在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后她的大脑就开始飞速运转,科西嘉人的家庭观念很强,让贝纳多特担任战争部长就像吕西安给樱桃罐头让她做馅饼一样是一种试探,在维持波拿巴家族的统治权的前提下,兄弟们胡闹拿破仑并不在意,但要他们和韦斯莱兄弟那么亲密无间是绝不可能的。
莱蒂齐亚波拿巴是怎么生出这么一帮孩子。
她心烦得要命,不只是为了樱桃馅饼,还为了眼前不知在何处的危机,以及生孩子的问题。
她断然不会让自己成为生育机器的,可是拿破仑继承人的问题就在眼前摆着,一只不能下蛋的母鸡会被杀了吃掉,孟德斯鸠的书里写道,因为无法生育而休妻存在于一夫一妻制,一夫多妻制是不存在这种问题的。
中国古代实行的其实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度,唐明皇的第一任妻子王菱因为无法生育而被废,她可是与唐明皇共患难过的。他当时想立生育了寿王武则天的侄孙女武惠妃为皇后,遭到了大臣们的强烈反对,庭辩时甚至连“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他最终也没有再立皇后,即使是杨玉环再得宠的时候他也没有立她为皇后。
约瑟芬做得再过分,在外人眼里她也是法国女人,乔治安娜这个英国女人当“床伴”也就算了,成皇后他们是不会接受的。
一个人明白了自己的立场后,有些问题就很自然地看开了,在不能成为“皇后”的前提下,婚礼办得再铺张豪华都没用。
马丁先生害怕乔治安娜成为第二个贞德,她觉得自己距离成为贞德相差一个光年,眼下倒是真的有一个“圣女”,就是那个在监狱里用一杯带着余温的血酒救了父亲的索姆勃勒伊小姐。
那是大革命最丑恶,也是最能激起人同情心的一幕了,那些旧贵族是死地很可怜,可是他们的旧制度确实是需要被推翻的。
她的脑海里浮现着美杜莎之筏那副名画,一个无助的水手正站在尸体堆成的小山上,举着一条红布在招手。她绝不会允许那些抛下自己的士兵,自己逃命的贵族重新掌握权力。
他们就是这样的人,看不清事实,只希望重新夺回权力重享荣华富贵,他们不会和拿破仑一样在餐食和着装上那么节俭的。
她是以较劲的心和波拿巴比谁能坚持更久,结果她输了,赫夫帕夫很喜欢美食,但是在饥荒时不能再浪费食物。
借着请客的借口,她终于可以不用那么克制自己,做了一桌比较豪华的菜,厨房里的其他人也没用批判的眼神看她。
法国人是不吃河里的淡水鱼的,有不少人认为淡水鱼是以水底淤泥中的腐败食物为食,肉质没有海鱼“纯洁”,这一点乔治安娜不想改变。
法国人调侃时会说“这女人丑得赛过金枪鱼”,又或者吃惊时形容“睁着一双鳕鱼般惊讶的眼睛”。
生活不能只是为了吃,还要有点乐趣,吃法国菜需要优美的环境,河里有鱼自然才会平衡。
她嗅着食物的香味,开始回忆上次在运河边野餐的场面,她其实很喜欢看拿破仑穿那身灰色的大衣。
“小姐!”苏菲忽然在她身后大叫,差点把她手里的汤勺给吓掉了。
“一惊一乍得干什么!”她拍着心口说。
苏菲狡黠地笑着“客人来了,****让我来叫你,你刚才在想什么?”
她不想理会这个没大没小的侍女,解开围裙回“主人”该呆的地方去了。
吕西安是在音乐厅招待客人的,来的客人也不多,统共五个人,其中有不请自来的乌夫拉尔,两个虽然是富翁的打扮,却流露着一种军人的气质,也许是皇家海军的代表。
他们本来在聊天,看到乔治安娜来了立刻绕着她恭维起来,除了她“让人赞叹的美貌”,还有“超凡脱俗的智慧”,那本没发行的小册子被很多大学的图书馆收藏了,以后可以作为饥荒时救急用的参考资料。
其中有一个人一直没怎么说话,他看起来40多岁,留着粗旷的络腮胡子,穿着浅灰色的丝绸外套,却给人优雅学者的感觉。
英国男人的特点就是站地笔直,双眸凝视着女人的时候,如同流淌着款款深情,但他们却不主动接近她,反而保持着社交距离,这和法国男人找到了机会就亲近是完全不一样的。
“介绍一下,这位先生就是托马斯·格兰尼特。”吕西安向乔治安娜介绍着。
“你好,格兰尼特先生。”她用英语说,伸出手,让对方吻自己的手背。
“很荣幸认识您,乔治安娜小姐。”格兰尼特用流利的法语说。
格兰尼特(granite)在英语里代表的是坚毅以及花岗岩的意思,阿伯丁伯爵所在的阿伯丁城刚好就有花岗岩之城的称谓。
老威廉·皮特是查塔姆伯爵,他的长子约翰继承了爵位和遗产,他的次子小威廉·皮特只能得到每年300磅的收入,但是在老皮特过世时,约翰因为在海外执行任务,小皮特承担了主要承丧人的责任。
1781年小皮特进入政坛,倡导与美国和解。
他精通财政,上台后对商品税率和国债进行调整,对政府腐败现象进行治理,几年内就补上了英国在独立战争时期的赤字。
24岁他当上首相时,有一篇流行的短诗,把皮特出任首相一事讽刺为“把国家托付给一个学童”。
拿破仑27岁当上将军,也曾被人质疑他的能力,但他却用自己的战绩让所有怀疑的声音消失了。
皮特上台后进行了行政改革,减少了政府开支,还与法国签订了自由贸易条约,同时为了减少法国的影响力,他与欧洲大陆各个国家缔结联盟。
托马斯·皮特将一块产自印度巴基斯坦的钻石藏在奴隶的大腿里,偷运出了钻石矿。后来奴隶向一个英国船长泄露了这个秘密,并提出卖出这枚钻石的钱平分。
在旅途中,船长把奴隶叫去,让他拿出钻石看看,奴隶照办了,然后船长趁着奴隶不注意将他推进了深海里。
船靠岸后,船长以20000马克的价格卖给了商人杰姆村德,船长得到钱后很快就挥霍光了,并且还欠下了一屁股债,最终被人逼迫,上吊身亡了。
马德拉斯的英国总督托马斯·皮特从杰姆村德手里以32万法郎的价格买下了这颗钻石,并把它命名为“皮特”钻石,因为这颗巨钻总督成为“钻石皮特”,这位钻石皮特成了皮特家族最早成名的人。
1702年,托马斯·皮特将这颗钻石藏在长子罗伯特的鞋跟中跟,跟随商船“贝德福特号”运往伦敦,在伦敦由珠宝匠约瑟夫·库帕进行切割。
由于钻石价格昂贵,许多欧洲王室闻之却步,路易十四死后,他五岁的曾孙登上了法国王位,由奥尔良公爵伊沙克·阿本戴纳担当摄政王。为了宣布自己的权威,阿本戴纳花了13.5万法郎买下了这颗钻石,并取名“摄政王”钻石,当时因为这颗钻石太大卖不出去,约瑟夫进行了二次切割,最大的一块看起来像是一面盾牌,也就是摄政王钻石,其余小的钻石被彼得大帝购买。在路易十五的加冕典礼上,“摄政王”钻石镶嵌在他的王冠上。
法国大革命时期,“摄政王”钻石与法国其他珠宝一起被盗,长期不见踪影。
巴黎破获了一个制造伪币的犯罪团伙,其中有一人交代,他曾经参与盗窃“摄政王”珠宝,后来他写了一封信,巴黎警察根据他的描述找到了这一名钻和其他珠宝的所藏之处。
由于经费拮据,督政府把“摄政王”抵押给柏林富商特列斯拉夫,拿破仑执政后将它赎回,镶嵌在自己的宝剑剑柄上。
平时拿破仑不会带着那把镶嵌了宝石的剑,“摄政式”绒球除了他敢拴谁都不敢拴,乔治安娜将它当成信物借给了乌夫拉尔,但那个绒球现在不在他的手上,乌夫拉尔也没还给乔治安娜。
虽然英法争霸在18世纪初已经开始,但是这一次战争已经持续了15年,战争期间自由贸易条约当然就作废了。
对于才华横溢的男人,她有一种近乎敏锐的直觉。
在将手收回来之后她就尽量避免和这位格兰尼特先生眼神接触,走到了吕西安身边。
“午餐已经准备好了,先生们。”她像女主人一样对他们说“还是你们想多聊一会儿?”
“我可饿死了。”吕西安大言不惭地对英国代表们说“你们饿吗?”
“谢谢您的盛情款待,我能问问今天的主菜是什么?”格兰尼特优雅地问。
“牛排。”乔治安娜热情地说“这是我用英式烹饪法做的,我可想念家乡味了。”
“下次来我们吃鱼怎么样?”吕西安对众人说“我想你们到了异国肯定想尝尝法国菜。”
英国人保持着微笑,却没有说话,但他们应该已经领悟到“主菜”是什么了。
“跟我来吧。”乔治安娜快活地说,领着这帮“大人物”往餐厅走去。
第二十二章 杯盘狼藉
每次看到罗恩·韦斯莱大口咀嚼食物,赫夫帕夫的院长都有一种成就感。
现在她坐在女主人的位置,看着那些如同谈判般分坐在两边,以规矩的礼仪进餐的“绅士们”,她反而觉得这美味的牛排不那么好吃了。
樱桃馅饼她做了两个,其中有一个被拉纳派人用快马带走,送去了马尔梅松,这么做其实是对约瑟芬的不礼貌,她的丈夫在她家里吃什么当然是她做主,但不论是吕西安还是拉纳都觉得该这么做。
只要一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和约瑟芬一个下场,她的脑子就不得不清醒,拿破仑底线已经给了,英国继续贪图烟草以外的贸易自由就是做过了头,但贪婪就和食欲一样难以控制,更何况烟草虽然能创造财富,却不能解决就业,工厂生产的东西卖不出去一样会倒闭,那么多人靠济贫税养着,人口多就不是一种财富、劳动力,而是一种负担了。
乌夫拉尔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就算是面对沉默、古板的英国人也能找到话题,他谈论的刚好是教会同意新教徒和天主教徒结婚,以及威尔士亲王和天主教寡妇举行结婚典礼时的事。
有一位“富翁”正巧参加了,同时他也亲眼见证了威尔士亲王如何在与表妹卡罗林的婚礼上把自己灌醉的过程,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同情。
“在生下了夏洛蒂公主后他们就分居了,威尔士王妃现在大多数时间在意大利生活。”那个富翁说,然后他就沉默了,仿佛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拿破仑收到了一份以威尔士亲王名义送来的生日礼物,那也是她的主意?”吕西安冷冰冰地问。
“王妃在意大利,我相信这可能是别人的恶作剧。”托马斯·格兰尼特立刻说。
“那你们觉得这个‘玩笑’有趣吗?”吕西安盯着英国代表们。
“我很喜欢那些马。”乔治安娜说“全身都是白的,一根杂毛都没有,我为此必须雇佣几个刷马的仆人,每天早晨拿波里昂尼叫贴身男仆给他刷背,都让他们跟刷马背一样用力刷,也许那些给马刷背的可以教贴身仆人们什么叫‘用力’。”
这个带了一点颜色的笑话不该从一个女孩儿嘴里说出口,但餐桌上的气氛也因此而缓和了。
“说起意大利,你们最喜欢的是哪一座城市?”她开始引起别的话题。
“您最喜欢哪一座?”格兰尼特问。
她本来想说威尼斯,但这好像涉及政治,于是没有开口。
“乌迪内。”吕西安接口说“拿破仑跟我说起过很多那座城市的事。”
“您打算将大特里亚农宫当成科本茨伯爵的城堡吗?”格兰尼特问道。
“我们的条件已经说了,你们觉得怎么样?”吕西安桀骜不驯得说。
“我们在等国王的命令。”
“你们什么时候把国王的命令当一回事了,议员。”吕西安针锋相对地说“连王储的婚姻都要被你们摆布,谁又来遏制你们的权力呢?”
“我国的体制和贵国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我们法国人民是先改革,再提自由,贵国人民是先提自由,再提改革,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民主?”
“那你们呢?你们连自由说话的权力都没有,现在巴黎还有几家报纸在出版?这些报纸又有几个敢发表不同于你哥哥言论的?”
“我能说句话吗?”乔治安娜说。
“请说。”吕西安盯着格兰尼特“您可以自由发言。”
“现在食物很金贵,上次拿波里昂尼把落到地上的面包都捡起来吃了,如果你们不打算好好吃饭,我就打算给那些流浪儿吃,要吵架也要在吃完饭之后。”她摆出了院长的威严,警告着这帮没饿过肚子的丹蒂公子“你们同意吗?”
“我没意见。”吕西安立刻说。
“我赞同。”格兰尼特瞪着吕西安说。
“我做了土豆泥,淋上酱汁特别美味。”她用毫无火气,甜甜的声音说“比起面包,我还是更喜欢吃土豆。”
“我们可以运一些过来。”使节团的另一个文职代表说。
“你们不怕出口粮食,引起更大的恐慌吗?”乔治安娜问。
“只要没人煽风点火就行。”格兰尼特盯着吕西安说,完全没有注意到坐在他对面的罪魁祸首。
“我们的条件呢?”吕西安契而不舍地问。
“我们在等国王的命令。”格兰尼特又一次回答。
“威尔士亲王很喜欢喝酒,但我听说他在戒酒,他还有什么别的爱好?”乔治安娜继续用甜甜的声音说。
“建筑。”那个文职代表立刻说“殿下希望修建堪与欧洲媲美的宫殿。”
“我想我们可以派几个建筑师过去,对吗?吕西安。”乔治安娜说。
“当然。”吕西安笑着说“不论是意大利还是法国的都可以。”
格兰尼特面无表情地吃盘子里的食物。
“你们刚才说的乌迪内是什么地方?也是在意大利吗?”
“你没听拿破仑说起过这件事?”吕西安“调皮”地笑着。
“不,我真的不知道。”乔治安娜严肃地说。
她可不想在这种场合听到《凯撒、克伦威尔和波拿巴的对比》这种文章了。
“我以为你最近在看坎普福米奥协议。”吕西安有些洋洋自得地说。
“有什么地方我忽略了?”
“你只关注比利时,没注意到美因兹,你知道拿破仑是怎么把这个世界上最坚固要塞的钥匙拿到手的?”吕西安问。
她看了一眼英国人的脸色,虽然有些暗淡却不像刚才那么剑拔弩张,于是问道“跟我说说看吧。”
“常年流血战争让维也纳宫廷衰竭不堪,不只是比利时保不住,连美因兹、四个莱茵省区、萨瓦和尼斯也因协议一并被划入我们的领土,这是个对法国有利的协议,但那是在有效的军事行动的前提下进行的,督政府过高估计了自己的力量,要拿破仑中断军事行动,改为用公文来往。”吕西安摇着头,喝了一口葡萄酒“律师,拿钱办事、关注文书,就算当了执政者这个习惯还是改不了,科本茨伯爵说,要想恢复1756年的体系,那就必须让我们得到有利可图的和平,而不管战场的情况如何,我们两国都有过光荣胜利的日子,我们两国军队应该互相尊重,如果和平对两国中任何一国不利,那么这种和平就只能算是停战局面,如果法国获得了美因茨,就要我们将曼图亚的钥匙给奥地利,否则奥地利皇帝答应了就会使得自己蒙受耻辱,和约达成时的会议是在乌迪内科本兹伯爵那儿举行的,奥地利人说,我们宁可冒着战争的全部风险,如果有必要的话甚至宁可离开自己的都城,而不愿意同意这种不利的合约,俄国已经表示愿意出兵相助,并且俄国正在准备极速赶来支援,到时候法国人就可以看到俄国是怎样的军队,当时法国方面的代表只有拿波里昂尼一个人,另外一个谈判代表被督政府招回去了,他极力保持冷静,却最终被激怒了,于是他站起来,抓起一个放着小瓷茶具的托盘,这个小瓷茶具是叶卡捷琳娜女王送给科本茨伯爵的,拿波里昂尼说,那好吧,停战就到此为止,而新的战争就宣布开始,但请你们记住,在秋末以前我一定要这样粉碎你们的帝国,就像粉碎这件茶具一样!”吕西安说到这里,忽然拿起餐桌上放调味汁的瓷杯,将它给狠狠地摔在地上,碎片和调味汁洒满了一地。
“帅吧?”吕西安嬉皮笑脸地问乔治安娜,接着不等她回答,就换了一张面孔看着英国代表们“但我们现在的情况是,法国给了英国巨大的利益,英国却还得寸进尺,不仅资助扰乱法国安定的舒安分子,还想法国开放市场,这种和平协议对我们法国有什么利益?现在该感到羞耻的是谁?”
“你们过不了海峡。”军方的代表阴森地看着吕西安。
“那你们又是为了什么来和谈的?”吕西安寸步不让地回瞪。
“能不能听我说句话?”乔治安娜冷静地说。
吕西安和那个军方代表一起收回视线,等着乔治安娜发话。
“平民在挨饿,你们能不能发点慈悲,先生们,我不是吓唬你们,饥民暴乱的后果你们都知道,凭借暴力是无法控制激情行事的人的,这个家伙就是例子。”乔治安娜指着吕西安对英国人说“你们现在四个可以打他一个,可是他这样的人多到成千上万的时候你们又怎么办呢?都冷静一点吧,我赞成有节制地开放市场。”
“您刚才说比利时?”格兰尼特看着乔治安娜问。
“没错,我们分别有3600万和1000万个孩子需要喂养,不能让追随我们的人感到绝望,领袖应该是贩卖希望的人。”乔治安娜平静地说“葡月暴乱的事以后别发生了。”
“您为什么会爱一个对平民下如此狠手的人?”格兰尼特问。
“那些平民真是手无寸铁的平民?”吕西安反问。
“他做了一个士兵的选择,如果你们遇到了那种情况又要怎么办呢?”乔治安娜问。
“你不是英国女人。”格兰尼特说“你是法国人的婊子。”
她没生气,格兰尼特骂了人也没走。
“比利时有大片荒地,我想借鉴英国的土地制度。”她看着格兰尼特说“如果你走访过法国的乡下,就知道法国的农业有多落后。”
格兰尼特笑着摇头“您在玩一个复杂的游戏。”
“我知道,就像蕾丝。”她笑着说“等会儿我有几件小礼物送给你们。”
吕西安大笑了起来,其他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你们觉得凯撒和克里奥佩特拉是谁征服了谁?”吕西安问男士们。
“没有谁征服了谁,我觉得更像是查士丁尼和狄奥多拉,在危难时刻互相扶持着走过去。”她冷静地说“就像我们现在的处境,我是不会和玛丽·安托瓦内特一样劝利昂离开巴黎,光荣革命是在伦敦大瘟疫之后,查理二世在黑死病爆发后带着他的家人、宫廷和所有有权势的人逃到了牛津避难,只有伦敦市政府的工作人员继续留守城中,我喜欢脑子清醒,并且有责任感的男人,你们觉得你们是吗?”
“您现在是单身还是已婚?”格兰尼特笑着问。
“已婚。”吕西安傲慢地说。
“您嫁给了英国人还是法国人?”格兰尼特又问。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有人说您是海伦,您希望谁是特洛伊王子?”格兰尼特又接着说。
“我宁可不是海伦。”她厌倦地说。
“只要没有宗教仪式和世俗登记,您都不能算已婚。”格兰尼特说“不论那个典礼看起来多像是婚礼。”
“说够了没有?”吕西安火药味十足地说。
“所以让出捕鱼权的事如何?”乔治安娜问。
“女士想吃鱼,当然要想办法弄来了。”格兰尼特笑着说。
“我记得法国人还有每周五吃鱼的习惯,这是基督徒的习俗。”乔治安娜松了口气“谢谢您的慈悲。”
格兰尼特欲言又止,最终沉默着进餐。
就在餐会即将结束时,门外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一个满头大汗的近卫军快步跑了进来。
“将军让我送给您。”那个近卫军将自己的枪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支刚刚绽放的白玫瑰。
“这是他在马尔梅松玫瑰园摘的?”她有些厌恶地说。
“不是,是在巴黎植物园。”近卫军喘着粗气说。
“是他上次招待你和爱德华·琴纳先生的那个植物园。”吕西安放柔了声音说“拿破仑认为,心地纯洁又美丽的女人就像刚刚绽放的玫瑰,接受它吧,乔治安娜。”
她没有立刻接过那株玫瑰。
但那个近卫军一直将玫瑰拿在手里,那么多人看着,确实有点尴尬。
于是她接过了它。
那朵玫瑰美极了,就是不知道和初恋的樱桃馅饼哪个他更喜欢。
其实那次约会她很开心,虽然巴黎的街道看起来很脏。
“拿破仑打了十年的仗都没有追求她那么累。”吕西安说“英国的女人可真难到手。”
“好像第一执政还没赢,乔治安娜小姐还在想着她的英国丈夫。”格兰尼特有些傲慢地说。
“我可真好奇,谁能比拿破仑·波拿巴更厉害。”英国军职代表说。
“他只是个子高而已,长得没拿破仑好看。”吕西安冷冰冰地说。
英国人集体笑了,看来矮子的这个绰号,“波尼”一辈子都摆脱不了了。
第二十三章 圣女战旗
骠骑兵是欧洲各国共有的一个轻骑兵类型,以服饰华丽、马术精湛、刀法凶狠而著称。
他们喜欢通过让人眼花缭乱的制服颜色、编织方法、花纹、头饰、花边等方式区别于其他骑兵,明显的标志是左肩垂下的斗篷式短外衣。另外由于骠骑兵的服饰紧身,没有口袋,存放贴身物品的储物袋“配囊”成了骠骑兵的另一特征,拿破仑的战争刊物中就有以骠骑兵命名的。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这个和平主义者居然也会有这么一天。
她放下了那本被波拿巴遗忘在自己书房的战争刊物,没有特意将它收在别的地方,安康圣母教堂不是一天就修成的,工人们还在对温室的“皇冠”进行装饰,一些大理石雕塑被吊装在房顶上。
也幸好“皇冠”的规模只有原作的三分之一,因此半个月将主体结构给建好了,但这个速度恐怕只有工兵才做得到。
以前她去威尼斯旅行,听说拿破仑自称是威尼斯共和国的阿提拉大汗还觉得他很可笑,阿提拉根本就没有打到威尼斯来。
现在,她看着放在桌上玻璃杯里的白玫瑰,她觉得自己很可笑。
她一直忙于政务,却没有注意最基本的安全问题,既然路易斯·安托瓦内特那么擅长料理家务,乔治安娜就让她留下来管理马厩、花园、宫殿里的仆人,厨房还是她自己亲自管,因为她害怕有人下毒。
如果拿破仑真的打算处理拉纳,那么下一个近卫军统帅和他的妻子就要和拉纳夫妇一样,一个管近卫军,一个管大特里亚农宫的仆人,至于约瑟芬怎么管理马尔梅松的仆人她是管不着的。
温室只有苏菲和她的几个小姐妹可以进,她现在已经很有大宫女的派头了,她发现最近有好几个近卫军的年轻人在苏菲的身边转。
年轻又英俊的脸,加上好看的制服,确实会让一些女孩儿“目眩神迷”。
她不希望像乌穆里奇般管得很严,又不能对此视而不见,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不介意女孩婚前是否是纯洁的。
也不知道波拿巴是怎么想的,居然认为她很纯洁,哪个纯洁的女人会又出轨又离婚?
他可能又陷入自己的想象里了,好在他好像还清醒,知道要去码头那边看看,否则也不会出现在巴黎植物园。
她正在整理思路,想着怎么堵上漏洞,门口又传来了脚步声。
吕西安·波拿巴又一次不经过通报就自己进来了,只是这一次与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人,正是苏菲的追求者之一,写剧本的戈丹。
“你们两个是怎么勾结在一起的?”乔治安娜问。
“现在想进大特里亚农宫很难。”吕西安找了张椅子坐下,很散漫得把腿放在矮凳上“普瓦特温写了个不错的剧本,我就带他进来了。”
“写的是什么?”
“路易十六是个好人,可是他是个坏国王。”吕西安说“你知不知道夏绿蒂·科尔黛?”
“我能走了吗?”戈丹着急得说。
“那女孩儿又跑不了,你慌什么?”吕西安气定神闲地说。
戈丹看起来很想走,或许他已经看到近卫军的小子在勾搭苏菲了。
这是戈丹自己送上门给吕西安耍着玩,于是乔治安娜很见死不救地视而不见了。
“你要用这个剧本来对付谣言?”
“总比拿破仑想的主意好,他要将那个女孩塑造成和贞德一样的民族英雄。”
“什么?”
“拯救一个人的喜悦,不亚于杀死一个人的喜悦,他要转移公众的视线,不要去关注那些被杀死的旧贵族了。”
乔治安娜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保王党这是要利用人心中的善良,让他们明白自己做过多么可怕的事,进而“忏悔”,他们把这事告诉给小孩子们的时候怎么没有良心不安呢?
“真恶心。”
“督政府曾经答应要给她一份年金,现在督政府倒了,她又找我们要索赔。”
“因为拿波里昂尼是雅各宾派?”
“他没参与那些事,你相信吗?乔治安娜。”吕西安问。
“重点不是我信不信。”
“照顾一个女孩儿其实没关系,但我觉得心里憋屈,要为我们没做过的事负责。”嬉皮笑脸的吕西安冷冰冰地说“一旦那些旧贵族重新掌握权力,肯定会报仇雪恨,恢复往日的威风,他们除了出身尊贵以外做过什么事值得让人尊敬?”
她想起了美杜莎之筏上的士兵,很有同感的点头。
“饥荒的时候,有些人更喜欢有意刺激群情,而不是想办法喂饱他们,你跟我说你想吃什么,我去帮你找来。”吕西安很豪气地说。
“有鱼可以吃了,还不满足吗?”乔治安娜笑着说。
“你知道英国王储可怜的地方是什么吗?他虽然是以主人的身份在说话,但他自己必须服从公众舆论,威尔士亲王其实很想和拿破仑在战场上交手,国内的舆论希望讲和,拿破仑又有和他差不多的遭遇,我看他迟早要和他父亲一样发疯的。”
乔治安娜看着戈丹,他正在看苏菲。
“你能不能去马尔梅松看看他。”吕西安忽然说。
“什么?”
“像克里奥佩特拉一样,你躲在毯子里,我们把你送进去。”吕西安异想天开般说道。
“他很不开心?”
“你去看看他吧。”
“我很怕马尔梅松。”她低声说。
“小子,带你进来是让你帮忙的!”吕西安冲着戈丹说“快帮我劝她。”
“我不想像克里奥佩特拉那样,利用凯撒和安东尼,那样我就要变成‘红胳膊’一样的女人了。”她冷淡得说“我想他现在应该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不喜欢战争了。”
“他是军人,他能这么快从上尉变成第一执政是因为战争。”吕西安说。
“我知道,战争只有在它结束的时候才美妙,有些仗能不打尽量不打,但有些仗如果要打,就绝不能躲,现在他要打的就是不能躲的仗,你可以问他,想要什么奖赏。”
“你觉得他还能要什么奖赏?”
“我记得我答应过要雕塑。”她麻木得说“但我不扮玛利亚。”
“你想扮谁?”
“戈丹!”乔治安娜怒吼“别看了!”
戈丹这时才回过神来,发现乔治安娜和吕西安都在瞪着他。
“你要是想不出来,下次别想进来了。”吕西安微笑着说。
“我要雕塑,你觉得用哪个神话故事做主题?”乔治安娜问戈丹。
“谷物女神。”戈丹立刻说“今年的1月1日,意大利的天文学家皮亚齐发布发现了这个小行星,用克瑞斯的名字命名。”
克瑞斯是农业之神,是除了月亮之外第二个代表母亲、怀孕、食物、家庭、祖国、劳动、工作及养育的女神。
她掌管着植物,孕育出地上的生命,教会人们耕种,和宙斯生下了冥后珀耳塞福涅。
因为失去女儿,她无心耕耘,令大地失去生机,直到宙斯出面,令母女二人重逢,大地得以重生,每年的冬天就是她与女儿团聚的日子。
“我赞成。”她微笑着说“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戈丹?”
“我能走了吗?”他心急地说。
“去吧。”吕西安说。
于是戈丹离开了她的书房。
“那我就告诉他了。”吕西安问乔治安娜。
她点头。
“反正要雕塑,你不如画一副肖像画如何?”
“不。”她坚定地摇头。
“为什么?”
“他明白是怎么回事。”她神秘地笑着,如同蒙娜丽莎的微笑“告诉我关于夏绿蒂·科尔黛的故事。”
“等排演成了戏,你可以和他一起去看。”吕西安将腿给放了下来“下午我带个人过来见你。”
“谁?”
“督政府的五位督政官之一,卡尔诺,他和英国人在比利时交战过,但他是共和派的,而且还和富歇闹翻了。”
“你怎么介绍那么麻烦的人给我?”
“拿破仑就是这么看我的。”吕西安得意地笑着,然后站起来要离开。
“你真的会杀了拿破仑吗?”乔治安娜问吕西安“就像雾月政变时你当众宣誓所说的那样。”
“演戏怎么能当真呢?”吕西安戏虐地说“安全的事交给我来担心,你忙你自己的。”
乔治安娜看了一眼剧本和比利时的建设计划,决定先读剧本。
它看起来挺薄的,应该很快就能读完吧。
她如此天真地想着。
第二十四章 夏洛特的烦恼
21世纪卢浮宫所收藏的并非全部都是真品,比如伦勃朗的浪子回头,以及达维特的马拉之死,这副画的原作被布鲁塞尔比利时皇家美术馆收藏。
从画面上看,那就是一个凶案现场,匕首抛在地上,鲜血从马拉的胸口流出,他的左手仍握着便笺,脸上露出愤怒而痛苦的表情。
是谁杀了他呢?
夏洛特·科尔黛在一个位于诺曼第的小村庄。来自一个地位无关紧要的贵族家庭,她的父亲是阿尔蒙的领主雅克·弗朗索瓦·德·科尔黛,母亲则是夏洛特·玛丽·杰奎琳·高缇耶·德·密尼瓦,夏洛特另外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她的父母有著堂表亲的关系。夏洛特是剧作家皮耶·高乃依的第五代孙。
在夏洛特还小的时候,她的母亲和姐姐便过世了。夏洛特的父亲无法走出失去她俩的伤痛,而将夏绿蒂和她的妹妹送到卡昂的圣三修道院。在修道院的图书馆里,夏洛特第一次接触到普鲁塔克、卢梭和伏尔泰的著作。1791年过后,夏洛特和她的堂表姊妹一起住在卡昂,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很亲密,同时夏洛特也是她唯一的遗产继承人。
她的人生经历很平凡,一直到有一天法国大革命爆发了,夏洛特•科尔黛的父亲加入了保王党,而她也被迫站在了那个阵营里。
玛丽•安托瓦内特最糟糕的不是“赤字”,赤字可以补回来,而是她在关键时刻做的选择。
她和路易十六出逃让本来支持他们的君主政体拥护者们也对他们失去了希望,保守党四分五裂,共和党利用这次危机获得了政权。宪法在修订、并交给路易十六无条件得接受前他们被软禁在杜伊勒里宫里。
国王如果不被信赖了,那么君主政体也就没有希望了。
即使国王逃跑成功,法国也会陷入与外国的战争或者内战,所以路易十六必须死。
新建立的共和国党派有很多,最早当权的是吉伦特派,他们和旧政权一样对粮食投机置若罔闻。
戈丹没有写恐怖统治,而是写了丹东的征兵,当时法国被周遭邻国威胁,需要大量士兵投入战斗。
软弱的吉伦特派面对外部的威胁毫无办法,让法国如同一头肉牛般等着宰割。
丹东想找雅各宾派合作,却无计可施,因为雅各宾派不信任他。
最终涣散和毁灭的命运降临到了吉伦特派身上。
夏洛特将马拉当成了驱逐吉伦特派的罪魁祸首,并且她害怕全面内战的发生。她相信马拉的存在威胁了共和国,他的死将会为全国的暴力画下句点。
于是她找了个借口,进入了马拉的家中,将她杀死在浴缸里。
路易十六是个好人,却是个坏国王,他逃跑会引起内战和外国军队介入。
夏洛特也因为同样的担忧,杀死了马拉。
达到目的后科尔黛并没有试图逃跑,而是平静地站在窗户边。戈丹在这里用了戏剧的手法,她被冲进来的人平静、有尊严地以双手被绑在身后的状态被押解走了。
针对科尔黛的审讯提问,著重在她的行动是不是吉伦特派策画的更大阴谋的一部分。科尔黛坚决表示是她一个人独自构思和执行了计划,有人质疑她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一刀就插中马拉的心脏。
她可以供出真正的凶手,但科尔黛坚持说是自己干的,她大哭着说“是他让我变成了女杀手”。
在判决结果出来后,科尔黛向法院询问是否能描绘她的肖像,据称是为了要记录下她的真实自我。她恳求道:
“因为我还有一点时间可以活,市民们,我希望你们会允许我为自己画画。”
取得同意后,科尔黛选择了国民警备队中的一位艺术家让-雅克·豪尔来当她的画家,这名艺术家在之前的审讯中便已经开始描绘她。豪尔的画作在科尔黛被押上死囚押送车的不久前完成,作画途中有让科黛本人检视成品并且提出建议改善。
她被体面得送上了断头台,侩子手还为她梳洗打扮,后来她留下了一缕头发。
侩子手对她说“您会发现这条路很长。”
夏洛特却说“不,我并不担心迟到。”
最后一段旁白在闸刀落下时响起:是她杀了我们,但她也教会我们如何去死。
这复合拿波里昂尼不想内战的想法,戈丹也没有对他歌功颂德,甚至夏洛特还有点女英雄的样子。
只有一句话被不断重复:路易十六是个好人,却是个坏国王。
夏洛特是贵族少女,住在诺曼底,她和巴黎的一切都是没有关系的。
一个国王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国家安危选择了逃跑,一个贵族少女选择了为了保护法国不陷入内战慷慨就义。她并不是因为身在保王党阵营里就对雅各宾派的马拉下杀手的。雅各宾派也没有因为她杀了自己的领袖人物疯狂报复,而是用审判的方式确定她的罪名:在法国,取走一个人的性命会拯救很多人的性命,刺杀一位谋杀了很多人,并且打算继续谋杀的人是正当的,但是法律规定杀人必须偿命。
乔治安娜不得不感叹,戈丹真是个天才,难怪吕西安会让他的剧本通过了。
她想了一下,觉得可以把这个本子给利昂看一下,估计他现在也没心情看喜剧。
虽然死了很多人,却不是悲剧,应该是正剧。
“戈丹,你还有副本吗?”乔治安娜大声问。
她的大宫女和剧作家都不见了。
“看来我要换侍女了。”她苦笑着说,然后拿出羽毛笔,想在剧本上批注些什么。
紧接着她就反应过来了。
吕西安在威胁她。
这两兄弟关系诡异,却好像会说很多知心话,上次利昂就说她说的冷言冷语像匕首一样刺进了他的心脏。
后来拿破仑还击了,但吕西安不知道,这个剧本给她看的意思是说:再敢伤害“马拉”,吕西安•波拿巴就会和剧中的审判长一样,让“夏洛特”体面得上断头台。
乔治安娜不会和玛丽•安托瓦内特一样声名狼藉,反而会死得像个英雄,吕西安有一个好作家,他可以做到的。
女人应该记得,不要轻易对男人说诸如胆小鬼、懦夫、窝囊废之类的话。
招待英国使者吕西安本可以不那么激进,但因为乔治安娜激他,吕西安才和荒野雄狮一样“咆哮”了。
她觉得可怕的同时又安心,好像她真的可以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了。
她觉得有必要提醒英国老乡,小心这个笑面虎,但她不允许写信,要怎么才能把消息给英国人送去?
这是她又一项没有想到的事,有一天自己也会当双面间谍。
在好心情之下,她斗胆写下了一行字:我今天过得很开心,吕西安陪伴我,让我很愉快。
写完后她又补充道:但我更想你。
“胆小鬼!”她咒骂着说,找了个袋子,将剧本放在了里面,然后叫了一个近卫军,让他给拿破仑送去。
接下来她就开始头疼该怎么给英国人送消息的事了,她首先想到了隐形墨水,但要怎么让英国人知道她用了隐形墨水呢?
“小气的男人。”她低声咒骂着,又继续一边踱步一边想办法了。
第二十五章 prince of peace
当你手握权力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些便利提供。
巴黎图书馆派了两个工作人员,为乔治安娜置办了一个收纳了1000余册书的私人图书馆。
她记得在经历了战火之后,法国图书馆关于法国大革命的典藏还不及英国那边收藏地多,也许她可以通过这个方式来传递消息。
不过在此之前,她要大概了解一下卡尔诺这个人到底是谁。
不用和拿波里昂尼一起吃饭的好处,就是她可以自己端着食物,一边吃一边看书。
这在她还是学生时代的时候就想那么做了。
没有肉吃,她可以做曲奇饼干,反正英国老乡不会让她没有糖吃的。
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她开始阅读关于卡尔诺的资料为止。
旧时代富人可以通过交钱免服兵役,埃贝尔分子曾提出全体人口都必须参军,尤其是富人,丹东修改了这个建议,使之稍微合理一些,后来由卡尔诺负责起草了一份被称为《全民兵役法》的政令。
理论上法国成了一个全民皆兵的国家,不过实际上法国只征召了第一梯队,即年龄从18岁到25岁的所有男子,第二梯队25岁到30岁的所有男子待命。正是丹东和卡尔诺的命令,让法国拥有了一支人数超过欧洲大陆各国总数之和的军队,拿破仑也是因此被提升到指挥岗位上。
拿破仑1801年颁布的《民法典》是在罗伯斯皮尔****会起草的《民法典》基础上改进的,丹东认为每天都应有一个贵族、一个恶棍用他的脑袋来偿付他们所犯下的罪行,《嫌疑犯法》让地方政府可以随心所欲地抓人,即便在被宣告无罪后仍然可以被投入监狱。
但这些都不是恐怖统治最糟糕的一面。
英国人和其他国家一样,看到法国陷入内乱中时也打算分一杯羹,英国战舰打算攻占敦刻尔克。
卡尔诺这个人,根本就不把法国人的命当命看,他要攻打一个地方,完全是靠人命去填,这正好是拿破仑最厌恶的。
如果不是第二十二团的军官发布小册子,他不清楚这个团还能不能用,拿破仑不会把这个团的士兵派到圣多明戈去打有去无回的仗。
他掌握着随意控制军官升迁的能力,一位奥地利军官如果身在离大本营1000英里外的地方,他就不大可能会被免职,而法国军官则随时可以被撤销。
旺代起义就表明了,没有组织、没有机动能力,仅靠不断地活动、拼杀和勇气也一样无法取得胜利。
卡尔诺要求他的士兵一遍又一遍地发起猛攻,他根本就不考虑人员的伤亡情况,低级军官很快就被清理了一遍,但最能干的人会脱颖而出,克莱贝尔、莫罗、雷尼耶、马尔科、内伊等人都是在卡尔诺手下培养出来的。
在莱茵河则有了奥什、德塞克斯、圣西尔,在亚平宁半岛则是有波拿巴和马赛纳,从某个意义来说,卡尔诺的军队是个“名将的摇篮”,只是这种摇篮不似军校。
理论和实战是有差距的,土伦之战时他就讥讽那些随着多普一起来的“天才”,到了阵地第一件事就是找掩体,战场真正的争夺点根本就不在那些修好的工事。
1794年旺代起义失败,里昂和土伦相继落入共和军之手,法军得以全力对付外地。
卡尔诺没有特别在意自己签署的命令,逐渐组织了一支由征兵令提供的数量庞大的军队。
他将共和国军队分为13个军团,西班牙战争需要投入两个军,因为炮兵无法从比利牛斯山通过,第三个军部署在意大利边境、第四个军部署在莱茵河,第五个军则用来对付佛兰德斯的盟军。
因为找不到人选,可以胜任只会大部队的责任,剩下的部队则被部署在各个方向,但对于比利时,他人为应该在人数上占据压倒性的优势,因为那里是最危险的地方,在这里集结着奥地利、荷兰、英国和汉诺威军队。
国内的恐怖统治逼迫着法国士兵去前线面对另一种恐怖,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荷兰的海面都结冰了,法国骑兵策马来到冻结在阿姆斯特丹海面的舰队,接受了英军投降。
那个军方代表曾对吕西安说法国人过不了海峡,这也要看天气情况,如果英国海军的军舰被冻住了……
小冰期的天气变幻无常,谁也不知道1794年那样的寒冷的冬天会不会再次来临,法国人获取了比利时,它紧邻着荷兰,由此就有了另一种从波罗的海到直布罗陀封锁英国的可能。
法国人的信用糟糕至极,法国国王因为缺钱,直接把圣殿骑士团给宰了,到了路易十五又因为没钱,把耶稣会的财产给吞没了,荷兰人成了法国信用的大救星。
要想让犹太人相信法国人真的打算卖土地给他们恐怕很困难,谁知道法国人会不会用对付圣殿骑士的办法对付他们。
牌桌上的局面大概就是如此,思维混乱的人肯定不能玩这个游戏,吕西安介绍卡尔诺这样的“人才”给她干什么?
她咬了一口曲奇,将它咬得嘎嘎作响,现在的法国被拿破仑带来的胜利烧地脑子过热,比利时不需要战绩卓越的人,反倒是卡尔诺法律方面的能力让乔治安娜感兴趣。
但就像暴力无法对付激情行事的人一样,法律也无法控制唯利是图的人,反倒是恐怖能让人头脑清醒。
经过法国大革命那一轮浪潮,拿破仑需要强行推广奢侈品,更是将奢侈品卖到比利时,让比利时人强制购买,21世纪的人绝对想象不到。
当时的有钱人消费紧缩到维持生活的地步,根本就不敢讲排场,他们要是敢乱花钱挥霍,就会被民众给送上断头台砍头。
大陆法是不会轻易改,但他们可以随时添加法律,和英国的普通法较量。
反正军队是绝不能交给卡尔诺的,还有警察也是,他至多只能控制法庭,这对曾经位高权重的督政来说何等委屈。
“你也是个制造麻烦的家伙,吕西安。”她摇着头,继续看那段血淋淋的史料。
拿破仑曾对她说过西班牙资助他六艘战舰,六艘战舰对国战来说有什么用?
西班牙的关系和法国也不是那么好,虽然他们一起打赢了橘子战争。
戈多伊是亲法的首相,1792年时担当西班牙首相的是阿尔考迪亚公爵,这位公爵拒绝了小威廉·皮特结盟的要求。
后来路易十六被砍头了,阿尔考迪亚公爵就答应进入联盟,然后双方联合出兵进攻土伦时很不愉快,乔治三世宣布成为科西嘉国王,于是西班牙对弑君的法国态度陡然转变了,他们现在成了拿破仑的盟友了。
而阿尔考迪亚公爵也成了万众呼声中的和平王。
阿尔考迪亚公爵会取代孱弱的西班牙王室,成为篡权者吗?
“瞧瞧你干了什么好事,玛丽。”乔治安娜放下了资料鄙夷地说。
玛丽·安托瓦内特就是乔治安娜的多普,虽然她还是很怕,但典礼她肯定会参加的。
场面还能有多糟糕,巨人她都对付过。
但不论玛丽多么无知、贪玩,她总归是出身高贵的公主,不止能给法国带来奥地利这个强大的盟友,还能生孩子。路易莎也给拿破仑生下了罗马王,虽然别人称呼那个孩子是个贵贱混杂的杂种。
皮特提醒的不错,不论那个典礼看起来多像是婚礼,都是不具备任何法律和宗教约束的,那可以理解为哄女孩儿开心用的。
英国是她的靠山,她不能一直帮着法国人。
她需要把消息传递出去,让英国海军的头脑清醒,别再**轰哥本哈根的事了。
那颗摄政王钻石是藏在靴底的,那么她能不能让人夹带出去?
她想起了她的剧作家戈丹,该怎么让他同意帮她传递消息?
不是所有男人都会为了女人更换心中旗帜的,拿波里昂尼让出了烟草税,却换来了让英国驱逐保王党的优势,威尔士亲王会怎么做呢?
他不同意和谈就变成了停战,英法继续敌对,法国男人大不了不吸烟了,抽烟才会死人,不抽烟能长命百岁,反倒是英国会陷入僵局。
拿波里昂尼目前为止还不是安东尼,虽然他出卖法国利益给英国的样子看起来很像。
戒烟和胜利,法国男人们会怎么选呢?
她忽然又有了“调皮捣蛋”的心。
拿波里昂尼说,所谓的中立就是对交战双方一视同仁,如果威尼斯不是他的敌人,那威尼斯就应当让他做威尼斯人允许奥地利人做过的,或者是不曾阻止他们做过的事。
她很好奇收到了她的“邀请函”之后科西嘉人的反应。
而且她还可以趁着这次秘密会面溜出大特里亚农宫,但前提是她要知道英国人现在在哪儿。
也许她可以在去赴约的路上中途转弯停一会儿。
“你是个坏女孩儿,塞西莉娅。”她喃喃低语着,然后离开图书室,去找戈丹和她的侍女去了。
第二十六章 屠夫们的房子
曾经多有权力的人,落魄的样子看起来就特别让人觉得心酸,卡尔诺在果月政变时因反对违宪,被迫流亡德意志和瑞士,雾月政变后他重返法国,被拿破仑任命为军事部长和保民院成员,基本处于闲赋状态。
在面对一个英国小女人的时候他显得很拘谨,让乔治安娜不禁想起了被路易十五流放,又被路易十六召回的巴黎高等法院法官,他们失去了那种敢和国王较劲的锐气,反而为了利益和保全自己而结盟。
这样的人在比利时是不能用的。
但她并没有对卡尔诺失望透顶,他并没有像围在拿破仑身边那些献媚的人一样讨好她,他依旧保持着“阁下”的体面,这种新学来的谨慎也许会派上别的用场,所以她还是很客气地亲自送他上马车,目送着他离开大特里亚农宫。然后她就蹬上了另一辆由戈丹和近卫军马雷驾驶的马车,赶赴幽会去了。
登上马车后,她打开了一封信,上面没有任何可以标志身份的信息,只有一行字:到得胜街见我。
如果送信的不是马雷,这种信她才不会理会,马雷就是那个曾经在文森森林陪伴她的近卫军指挥官,他可能是拿破仑的心腹之类,知道很多人不知道的事,比如得胜街房子的住址。
她觉得雀跃又紧张,又有一点刺激,不过在去那边之前,她要去一趟夏特勒广场,那边既是巴黎地方法院的所在地,又是英国代表们的住所。
16世纪时这片区域是屠宰场,现在因为距离法院和杜伊勒里宫很近,成了官员们购置房产的中等住宅区。
夏特勒广场的旁边有一座著名的哥特式塔楼圣雅各伯塔,它是屠宰场圣雅各伯教堂仅存的遗迹,这座塔楼是用来欢迎那些在此他上前往西班牙西北部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朝圣的朝圣者用的。
河对岸就是巴黎地方法院,那也是一座哥特式的建筑,它曾经是古监狱,关押过玛丽·安托瓦内特。
即便知道对面的建筑里有行刑室和牢房,她还是感觉不到丝毫恐惧,她甚至还有心情在附近的市场买了肉和酱料,打算等会儿去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现在的肉价还不到“极高”的地步,小有资产的人还可以买来吃,她只能期望这个月底法国的渔船能出海捕鱼。
而这全取决于英国人的态度。
在出发前她拿了一瓶法兰西第一执政珍藏的好酒作为礼物,反正她以后要帮他把“酒王”给弄到手,于是她就很不客气地将那瓶香槟给带走了。
不论是格兰尼特他们要自己喝,还是作为礼物送给威尔士亲王,香槟都代表“胜利”和“庆贺”,这种感觉比酒精更容易迷醉。
她敲响了那栋充满了文艺复兴风格的宅邸的门,没多久它就被打开了,开门的居然是托马斯·格兰尼特。
他也没有想到居然是乔治安娜在敲门,眼睛睁得像鳕鱼一样,她笑了起来,将手里的香槟塞到了他的面前“给你,这是我从拿破仑的酒窖里偷拿的。”
格兰尼特也笑了起来,接过了那瓶香槟“他知道你要来吗?”
“也许我会告诉他。”乔治安娜考虑了下说“是他的士兵和马车带我来找你们的。”
“你要进来吗?”格兰尼特问。
“不,我说完就走,他疑心很重。”她收敛了笑容“小心吕西安,他这个人不像他看起来那么不着调,另外,小心大海结冰,1794年在阿姆斯特丹,法国的骑兵踩着冰面,让被冰封住的英国海军投降了,下次别说他们过不了海峡这种话了。”
“谢谢你的提醒。”格兰尼特冷静得说。
“另外告诉我一个联系方式,或者你们派人到我的图书馆来,我不能总像这次一样找到借口。”
“这我们会想办法的。”格兰尼特皱眉说道。
“最近这段时间你们不要随意出门,也不要和形迹可疑的人联系。”她认真地看着格兰尼特“我可不想英国这种时候和保王党扯上关系。”
“是因为保王党要对拿破仑不利吗?”
“谁知道呢,他仇家那么多,我丈夫就是其中一个。”她自以为幽默地说“再见,钻石小子。”
“再见,伯爵夫人。”格兰尼特怪异地笑着,然后将门给关上了。
她走出去几步后,回头看着那栋大房子,它虽然没有位于郊区的大特里亚农宫那么大,在市中心也算是豪宅了。
杀戮确实能带来利益,不论是杀的动物又或者是人。
她又看了一眼圣雅各伯塔楼,圣雅各是十二个门徒之一,当耶稣在海边行走时,他看到两个打鱼的兄弟,于是对他们说“你们来根从我,我要使得你们成为‘渔人’的渔夫。”
教皇的渔夫戒指就是由此而来。
也许她要借助神力,才能让比利时不至于变成屠夫们厮杀的战场,她也许该去找一下她的监护人卡普拉拉了。
不过在那之前,她有别的地方要去。
她重新登上马车,这一次是换的马雷做驾驶,戈丹在这里已经下车了。
他在马车外朝着她致敬,仿佛演员在谢幕。
这时夜色渐浓,巴黎的歌剧院们已经开门,她相信不久夏洛特的故事就会传遍整个巴黎甚至法国的。
那是确实是个好故事,并且审判的场面还是由一个检察院工作的年轻人写的,她读起来的时候感觉特别逼真,也不知道拿波里昂尼读过后会是什么想法。
她又拿起了卢梭所写的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
奢侈不是个好习惯,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名声那么差也是因为奢侈挥霍,成为了赤字皇后。
但她真正最大的错其实并不是花钱的问题。
马车驶向了高档住宅区,驶向了平民区,但它们都是独栋的小屋,并不是公寓。
马雷让马车在一栋很不起眼的两层白色法式小房子前停了下来。
她推开门自己下了车,房子外立面没有任何装饰,周围有小花园,就连那辆马厩里最低调的马车在这里都显得特别气派。
她忽然有了一种感应,提着在市场买的肉和调料,推开齐腰的栅栏走了进去,正巧房子的正门也开了,打扮得如同法院工作人员的拿波里昂尼正站在门后。
“肉价又涨了。”她就像寻常的巴黎民妇一样和他唠叨“家里还有碳吗?”
“火炉里有柴禾。”他像是配合她演戏似的说道。
她走进了这个小房子。
里面有一股浓郁的黑暗,让人觉得窒息又作呕。
他在她身后将门给关上了。
“你好像忘了什么东西,女士。”他用怪腔怪调的法语在她耳畔说。
“你生气了?”
他忍了一下,最后忽然气愤得咆哮“你从那儿学来的这些?”
乔治安娜笑了起来“你是不是以为我是……”
“不名誉的职业!”他打断了她,用另一个说法代替了那个词“我以前也碰到过一个女人,她和你一样,跟我说人为了吃饭不能不做些事,你第一次和我跳舞就跟我说和男人姘居是为了生存,你是抱着这样的目的接近我的?”
“我是个学校老师。”乔治安娜笑着说“除了你以外我只对一个人用过那种邀请函。”
“谁?”他暴怒得说。
“我的英国丈夫,他的反应可和你不一样。”
利昂安静下来了。
“你说中立就是对交战双方一视同仁,我对他做过的事也应当对你做,还有件事我对他做过对你却没有,你是想体验一下,还是想把我赶出家门?”
他在权衡利弊。
“我去做饭了。”她捏了一下他不壮实的胳膊“每天吃那么差,难怪你那么瘦。”
她去了那个有火炉的房间,这里应该是餐厅兼客厅,火炉里的火又开始燃烧了。
“有锅吗?”她回头问,然后她发现他还在门口傻站着。
“告诉我真相。”拿波里昂尼疲惫得说“你以前是不是因为迫于生计才做那一行的?”
“我是个坏女孩儿,”她平静得说“但是我接受的教育却是让我表现得像个好女孩儿,我喜欢跳舞,可是我却不允许跳,我害怕被人欺负,于是把自己打扮得很丑,我以为这样大家就会喜欢我,可实际上不是如此,我想做我自己,你和西弗勒斯都是那种不在意别人看法的人,那我如果回答是的话,你是不是会因为别人的看法而离开我呢?”
他回头看着她。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娼妓还好一些,我就不用再受良心的责难了,西弗勒斯对我那么好,他把他的录取通知书都给我了,你能想象你自己没进军校是个什么样吗?”她捂着脸哭了起来“他和莉莉是纯精神恋爱,我也想和他一样,跟你有段精神恋爱,你身边不缺女人对吗?”
他闷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我很高兴,居然有一个女人肯回答我的问题,而且我还不用任何代价。”拿破仑笑着说“上次我问那个女人问题,她都暗示找我弄几个钱过活。”
“约瑟芬呢?”
“她花了我200万法郎。”
“那是她不会理财……”
“这里是我来巴黎之后第一个房子,我觉得恋爱不是快乐,而是即觉得难过,又觉得不死,这个人的灵魂求得了依靠,有了加倍的保障。”他用一种高傲的语气说“这几天我没去马尔梅松,我一直在卢森堡和杜伊勒里宫停留,没有其他女人,你呢?”
“吕西安算不算?”
他怪异得笑着“你和他相处很愉快,但你却更想我。”
她生气得跺脚,转身回那个有火炉的房间了。
波拿巴在外面大笑起来,她气得很想用锅铲去揍他一顿。
但是笑了一阵后,他的声音变成了哭声,于是她就不打算出去揍他了。
她觉得这时候让他独处一会儿会比较好。
“你想吃炖牛肉还是牛排?”等外面的哭声变低后,乔治安娜大声问。
没人回答她。
她觉得奇怪,走到门口去看,发现刚才的矮子不见了。
从门口照进来的光将他的影子托地很长,几乎延伸到她的脚边,看起来仿佛是一个巨人。
“光有菜,没有酒怎么行,你带酒了?”
“我送了一瓶香槟给英国人。”她老实回答。
“为什么选香槟?”
“胜利比酒精更醉人。”
他没有回答。
“你做饭吧,我去买酒。”
“外面不安全,让马雷……”她还没说完,波拿巴就推门出去了。
“这可和我想的不一样。”她看着这冷冷清清的房子说“为什么我老是和失败者约会。”
但抱怨完了她还是做饭去了,希望这房子里有锅,话说约瑟芬会做饭吗?
第二十七章 得偿所愿
乔治安娜当然不会傻到拿波里昂尼真的打算当寻常夫妻。
就像他有次在讲坛上说的,有人说他代替站在那里睡着的哨兵站岗,这番话可能是市侩的人或讼师编造的,但肯定不是军人。
他是那种会一脚将那个站着睡着的哨兵踹醒,然后问那个倒霉士兵为什么在执勤时睡着的可怕上级,他会欣赏那个士兵战战兢兢的表情,充分享受生杀大权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快乐。
平民的生活是来体验的,他们还是要跟那些有钱有势的人一起生活。平民肯定不会觉得天天为了收入和支出忧心的生活好过,同样有钱有势的人也不会觉得自己天天被人窥伺、睡不着觉的感觉好过。
现在他面对的是未知的危险,高强度的精神紧张让他喘不过气来,适当地耍点脾气,让他知道自己刚才得罪了自己就可以了,哄女人开心他自己也觉得快乐。
但要是哄半天都不给他好脸色,那他可能就真的翻脸,有钱的混蛋住的地方多,拿破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闲赋在家,靠典当怀表度日的中尉了。
这个房子里也有一些简单的锅碗,但不全套,她就当是在野营一样将就手头的工具煮了匈牙利土豆炖牛肉。
拿破仑一点都不挑食,他在埃及挨过饿,不是那种住在皇宫里的世袭君主,就他的话来说,他宁可面对20万大军也不愿意面对因饥饿而暴动的市民。
除了攻陷巴士底狱那天,全城暴动的情况是非常少见的。葡月暴动那天,已经被撤职的拿破仑闲得无聊跑去歌剧院看戏,刚从剧院里走出来就发现自己置身在一群拿枪的人中间,他被“簇拥”着回了总部,然后立刻被任命为副总司令。
战斗的地点在杜伊勒里宫和卢浮宫,敌人攻过来的方向却是塞纳河对岸,只要守住了桥,没有船,那些暴民就过不了河。燧发火绳枪的射程当然无法和大炮比,在发现暴动者根本无法对自己构成威胁后,那些看到人多就想跑的士兵这才镇定下来,按着拿破仑的命令开炮。
他还分了一些武器给国民公会和友好的圣安托瓦纳区,跟着拿破仑打胜仗就那么轻易,好像将蜡烛吹熄一样轻松。也正是因为如此才给了一些将军错觉,他们自己也可以做到和拿破仑一样。
在坎坡福米奥协议里,比利时、美因茨的奥地利贵族封地被予以保留,查理大公在布鲁塞尔有一块继承自赫里斯提纳大公夫人的领地,拿破仑花了100万法郎买了下来,大公在尼德兰的另一块土地则被俄国的萨克逊·帖慎思基公爵所得,体面对他们这个阶层的人很重要,普瓦特温写的那个剧本波拿巴看了,虽然在这个剧里雅各宾派被塑造成了有那么点反面角色的形象,但是处置夏洛特·科尔黛的方式很好,他很喜欢。
但他更喜欢的是那句,路易十六是个好人,却是个坏国王。镇压保王党是为了避免爆发内战而,并不是为了维护哪个党派、政体。
他心情好了之后卡尔诺也变得没那么面目可憎,甚至还谈起了另一个对他影响很深的督政官,艾马努埃尔·约瑟夫·西耶斯。
督政府倒台后,他成为新成立的执委会的三位执行官之一,看起来温和而通情达理,但正是因为他要搞政变需要“利剑”支持,才让拿破仑有了可趁之机。
政变结束后这位昔日的大人物也被闲赋了,他被安排在元老院里,拿破仑赏赐给了他大片领地作为安抚。
艾马努埃尔·约瑟夫·西耶斯设计了一套复杂的牵制机构,上设“大选侯”为荣誉元首,喜欢自由的拿破仑当然对他这一套没兴趣,不过这套机构喜欢织蕾丝的乔治安娜小姐可以去了解一下。
波拿巴一边嬉皮笑脸地说一边吸烟斗,她发现不论是鼻烟、烟管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他恋的时间都不长,也不知道这海泡石烟斗会喜欢多久。
这种烟斗是土耳其来的,上面雕刻了一个非常精美的狮子头,但这种烟斗普通人是用不起的。
卷烟便宜,而且还能带动造纸业,更能让她想起那个喜欢抽卷烟的英国人,他曾经将她带到蜘蛛尾巷,他童年住过的房子里。
她决定将这种纸卷烟给普及开来,并且不告诉现在躺在她身边的这个科西嘉人,女人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属于自己的小秘密。
既然拿波里昂尼对这种“情趣”没有兴趣,那她就当成西弗勒斯的特权,就像西弗勒斯无法接受她用穿衣服来诱惑他一样,是属于拿波里昂尼的特权。
没有武力的中立只会任人宰割,她现在极度后悔自己要戴上这脚镣了。
“吃饭前你祷告了,你现在信教了?”也许是她一直没反应,拿波里昂尼换了个话题。
“你知道安康圣母教堂是怎么来的么?”她冷冰冰地说“而且我发誓,只要不让我再受苦难,我就每天祷告。”
“人民必须有宗教。”大人物平静地说“但你不是人民。”
“我不需要所有看法都和你一致,我喜欢三等舱派对,你喜欢吗?”
“什么三等舱?”他皱着眉问。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泰坦尼克号,于是换了一个说法“我喜欢土风舞,你喜欢小步舞,你愿意陪我跳土风舞吗?”
“那是一种英国的舞蹈?”
“是一种爱尔兰舞蹈,节奏非常欢快。”她几乎想要爬起来演示一下了“我不知道你不喜欢狂欢,那会让你觉得失控,但我觉得在控制和失控之间就是艺术感。”
他挑眉,继续抽烟斗,似乎对此持保留意见。
“你可能觉得我啰嗦,但我觉得牺牲别人的生命成就自己的事情并不是一种荣耀。”
“你是这么看我的?”
“在那种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情况下当然不能心慈手软,我讨厌那种将战功和杀……”
“够了。”拿波里昂尼打断了她“我不希望从你嘴里听到这些。”
“那你想听什么?”
“我的丰收女神,你想让哪个雕塑家给你雕塑?”他调笑着说。
“这个你挑选。”
“我想让你挑。”他坚持着。
“你打算把那尊雕塑放什么地方?”
“秘密。”
“那我可以不穿衣服么?”
小气的波拿巴怒视着她。
“那些不穿衣服的画本来就不是放在公共场合的,有些女性肖像画有两幅,一副是穿衣服的,那是展示给外人看的,不穿衣服的画是男主人自己看的,别人不懂,你还不懂吗?”
“你想在自己的雕塑出现在公共场合?”
她想起那些被喷漆的雕塑,非常坚定地摇头。
“那你想要什么?”
“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请把我的雕塑藏在一个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
“我会的。”他承诺道。
“能不能告诉我在哪儿?”
“你去了算是打扰了那份安宁吗?”
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结果却娱乐了他,他大笑了起来。
“我一开始真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她盯着他说“我觉得现在都是在做一场荒诞的梦。”
“很少有女人用仰视的角度看我,这不只是因为身高的问题。”他抚摸着她的头发“真难想象,有人头发天生就长这样。”
“我们英国的法官要戴假发,你们的的法官戴吗?”
他摇头“你怎么会猜到我想什么?”
“西弗勒斯以前也有这种苦恼,他长得不如西里斯好看。”
“西里斯是谁?”
“一个朋友。”
“男的女的?”
“……男的。”她心虚地说。
“那个家伙是怎么说的?”
“他说西里斯喜欢我。”她一脸厌恶地说“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你觉得他不可能喜欢你?”
“他是‘学院王子’。”
拿波里昂尼沉重地叹了口气。
“什么?”她困惑地问。
他摇头不说话,继续抽烟斗。
“典礼那天我会去的,我不是玛丽·安托瓦内特,会临阵脱逃。”
“旺代那边被贵族盘剥地少,他们对建立共和国没什么热情,中央势力太多,我宁可看到巴黎的权力少一些,地方的权力多一些。”
“你也觉得人口分布要均衡?”
“是权力,不是人口。”
“我不那么觉得,你听说过节度使之乱吗?”她开始跟他说比埃及更东方的故事。
“那是后人去想的问题。”他将烟斗放在床头,然后将胳膊绕过她的肩膀,又一次压在她的身上。
“你现在可以祈祷了。”拿波里昂尼对她说。
“我不想成为生育机器。”
“我也不想受苦,给我生个孩子,不然我和他必须死一个,你想看到那一幕吗?”
她摇头。
“那就开始祈祷,请上帝发发慈悲,这对它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万一是个男孩儿怎么办?”
“感谢上帝给了我那么好的记忆力。”他温柔地说“我的眼睛扮作画家,把你的肖像描画在我的心版上,我的身体就是那嵌着你娇颜的镜框。”
“他说他不能靠记忆活着。”她哭着说。
“我想试试我行不行。”拿波里昂尼说“如果不行,我还会来找你的。”
两百年前就死了的人怎么会找两百年以后的人?
可是她不敢说,她紧紧抱住了他。
“我想听你说‘用力’。”他在她耳边阴森地说“不能只有我没听到。”
“对不起,我不敢了……”
“说用力。”
“用力!”她气急败坏地吼叫着。
该死的科西嘉人松了口气“别停,继续叫。”
她抬手给了他一耳光。
“你想玩新花样?”他威胁着。
“你这个下流的**!”
“威尔士王储也是个醉鬼,凭什么他是贵族我不是!”
这下她知道他没闹着玩了。
“要是隔壁听见了……”
“你不是说你喜欢不在意别人看法的感觉吗?再说隔壁根本不管闲事,那天她哭闹了那么久也没人出来看热闹。”
“你到底是惩罚我还是惩罚你自己?”
“别说了,除了那个词我不想听。”他痛苦地闭上了眼。
“别闭着眼睛,看着我。”她强迫他睁开眼睛“我是谁?”
他仔细辨识着她。
“我很喜欢你,利昂,你是只健壮的狮子。”
“我恋爱那个女人,恋到了极点,但她却让我成了整个巴黎败类的笑柄。”利昂怀着恨意说“只有工作的时候我才能忘了这些事,她用眼泪让我心软了一次,她下次还会想用眼泪来对付我……”
“别说了。”
“她太过分了!”他愤怒地大喊“我不想原谅她!”
“她是你的恩人,她帮忙提拔了你。”
“恩人就能肆意妄为吗?”
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做母亲的不为孩子牺牲,却让孩子为她不规则的行为牺牲,你说她爱我,那我为什么要爱这样靠不住的女人呢?”
“对不起……”
“我爱我想爱的女人,谁都管不着。”他阴森地说着“说用力。”
这次她没挣扎了,就像一个乡下女人一样大叫起来。
反正这地方她下次再也不来了,隔壁的肯定不知道她是谁,丢脸就丢脸吧。
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第二十八章 架空阶层
虽然报纸上没有刊载,但收到消息的议员们却在谈论,在烟草贸易后,第一执政还会不会继续保护法国的棉纺织业。
反对派议员们开始反对拿破仑继续和那个越来越知名的绯闻女友见面。拿破仑党派的支持者当然无条件服从第一执政的命令。
塞纳河畔的法兰西剧场就像是正妻,是举行正式活动的场合,要穿着保守端庄的衣服。巴黎歌剧院则是情妇,打扮得花枝招展,上次举办吕西安欢迎会闹出来的事才几个月?基督教世界是不允许一夫多妻制的,傻子都知道码头举行的运河开工仪式是个什么意思,反对派绝不让独裁者得逞。
这是议员们第二次就运河的问题和拿破仑争辩了。
伪君子常以华而不实在说教来掩饰本来目的。
议会和议员变成了为了反对而反对。10月份是法国粮食播种的季节了,这直接影响着明年的收获。
重挽马买回来了不是给矿山用的,而是用来出租给农民用耕地用的。
买重挽马的钱没有动用国家预算,而是从军费里面支出的,这就涉及了一个让人回避却又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军队是听战神拿破仑的,还是听没上过战场的议员们的。
挖运河是最简单的体力活,不需要懂多少学问就可以干,又不是人人都读过大学有学位。
如果现在在巴黎发起全民投票,那绝对是支持修运河的人多。为什么这样结果的民主接受不了,非要议会说的才能接受呢?
乔治安娜不知道拿破仑是怎么能忍受下去的,反正她还有别的事要忙。
农业需宜天时,错过了最佳播种时间则损失巨大,为什么非要在农忙时借走重挽马?
乡下农民耕地用的是人拉,拥有牲口的农民很少,这样的地翻得不够深,会影响作物收成。
农民是支持君主制的,他们习惯于做臣民,希望有高高在上的权威为他们提供保护,如果全民投票,也是波拿巴连任。
所以她搞不懂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根据古代中国的经验,饥荒后往往农民所受损失最大,由官方出面补救,给灾民借贷粮食籽种或耕牛农具钱物补耕补种是维持农业生产正常运行的必要措施。
种子光种下去不行,还要看出苗率,肥料不熬熟了就铺上去会造成烧根。
她偶尔会偷看“伟人”的批注,在《民法典》上拿破仑就批注了。
国家法律的第一条是国家安全,保证国家安全就是国家的强盛,国家强盛的限度就是人民智力的限度,人民智力就是国家的守护者。
在她看来粮食安全现在是第一位,不过不管农村怎么缺劳动力她也没有动过让军队出面的想法。
普鲁士的军队越来越外强中干,军官会从招募士兵的经费中捞好处。
这些士兵也不全部都是在训练场上练习快速却毫无准头的射击,木料厂到处都是穿着寒酸制服的军人,甚至包括纺纱这种精细活也要他们干。
“波尼”要是知道她把军队里练习掷弹的士兵弄去耕地,就算他当时“理解”,但要是有“密扎”弹劾她,他也会冷着脸将那封信摔到她面前。
他就是那种连俄国降俘也会给他们全套军服和军旗,让他们如同凯旋一样回国,注重“体面”的人。在埃及因为补给问题吃狗肉是一回事,因为生活所迫,必须种地是另外一回事,他是不会轻易向生活屈服的。
这是他不切实际的一面,但他已经免了1000万地租了,购买100万共担粮食也贴了1000多万,他已经表达了自己对农业的“支持”,第一执政还有别的事要干呢。
比如处理打算煽动内战的保王党,以及非暴力不合作的教会。
法国的土地与教区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各个教区都有呈报该区现存地产的清单,但现在这些清单都大量失散了。
英国也曾经有过拥有地产的农民,但数目已经大大减少,小地产主的数量微乎其微,并不像法国存在“大量”的农村小地产主。
大革命出售了教士的所有土地,和贵族的大部分土地,但是这些土地都是被已经拥有土地的人买走的,因此地产虽然易手,地产所有者数目却还是比想象的少,这也是利昂库尔觉得新大陆的农场主制度能在法国进行下去的原因。
小地产主其实过得很苦,他们承担着沉重的负担,之所以能忍受是因为摆脱了领主的管辖,他们“自由”了。
领主再怎么可恶,他也有组织力,一支有组织力的军队战斗力绝对超过没有组织力的,卡尔诺当初组建的军队就是如此。
同样是闲赋在家,卡尔诺就和人打牌,不像西耶斯那么喜欢“交朋友”。
她不怕遇上暗杀,可是她讨厌吵架,战争的艺术是以平凡的手段和较小的牺牲来获得无数重大的成就,如果能省去吵架的时间干点正事,她不去参加开工典礼也没关系。
也许正常女人会对有骑兵开路的婚礼感到雀跃,乔治安娜却确实感到厌倦了。
如果莉莉是那种为了孩子可以牺牲自己的母亲,那么约瑟芬就是那种为了自己,牺牲孩子幸福的母亲,欧仁失去了继承权,奥坦丝失去了作为一个女人嫁给心爱男子的幸福,为了获取一个继承人,和路易·波拿巴结婚了。
那个说会生孩子的女人最好的拿破仑也有尊重女性的时候,在意大利打仗的时候,有一个军队的洗衣女在渡皮亚韦河的时候奋不顾身,救了一个不慎跌入水里的法国人,他发了一顶橡木奖冠给她。
他依旧保持着军官的美德,赞赏有勇有谋的人,不论男女,以前他在土伦,法国炮射程不如英国战舰远,只有不到1海里的样子,英国炮能发射3海里,他建议给炮加准星,多普不相信,非要去试射,结果他的副官就被炸成了血泥。
领导人一旦犯错就会引起一场血染的混乱。
那些收到了杏仁糖的乞丐可以凭着蓝色的袋子去领一个金蜜蜂,这个金子就算争抢着要也不会显得不体面。
她想起了隔壁邻居大婶第二天早晨看到他们俩时那暧昧的眼神,他们绝对听到前一晚的动静了,那个时候他却不在意体面的事情了。
隔壁的听到了,马雷肯定也听到了,她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着,乘坐着他赶的马车回大特里亚农宫的。
“可恶的混蛋!”她捂着脸说,耳朵都红了。
“小姐,请您别动!”雕塑家对她严肃得说。
结果他踩中了她的痛脚,她一怒之下离开了画廊。
第二十九章 marry me(一)
即使到了21世纪,皇室婚礼还是需要彩排,运河开工庆典也需要彩排,就像吕西安说的,拿波里昂尼喜欢大场面,可能驻扎在巴黎的5万士兵全部都出动了。
《法兰西时报》是保守派报纸,由热努德常年担任主要的保王派报纸的编辑,但他并不是波旁王室死不悔改的绝对君主主义支持者。
爱写剧本的戈丹在《法兰西时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1764年4月11日,130艘商船满载着粮食从切萨匹克起锚,驶向法国港口,英国海军奉命拦截他们,法国舰队则去保护它们。在经历了激烈的海战后,法国的旺热号因为中弹正在沉没,它发出求救信号,一艘英国船只驶来,将723名水兵中400人救了出来。
这些没有死伤的幸存者站在桅杆上,在战舰下沉的时候大喊“共和国万岁”。1801年8月29日,法国从荷兰购买了5万担粮食,英国皇家海军也让开了封锁的路,让这些商船满载着粮食运达法国港口。
骑士战争不伤及平民,船锚与船锚缠得越紧,就越不会对彼此发炮。
战争中的人道往往是人性中的闪光点,和平的氛围让穿着漂亮制服的骑兵少了那种杀伐的气质,更像是华丽的仪仗队,就连炮兵开礼炮听起来也没那么吓人了。
不论议员们怎么反对,彩排还是开始了,就连宪兵和巡警也有了礼服穿。
护送乔治安娜是达武,他带着两个纵队的骠骑兵为乔治安娜的马车开道。
乔治安娜不是一个人坐在马车里,还有打扮得和伴娘一样的卡罗兰,她正看着车窗外的人群,不知道在想什么。
乔治安娜看着自己身上白色的亚麻长裙,其实不只紫袍是最美的裹尸布,亚麻也一样可以作为裹尸布和绷带的材料。
只有死亡的威胁才能让她在这个让人眩晕的场面中清醒过来。
“你就不能表现得像个正常新娘一样吗?”卡罗兰无精打采地说。
“什么?”
“微笑。”卡罗兰假笑着说“市民希望看到一个幸福微笑的新娘。”
她的逻辑停摆了。
“法国人希望看到英国女人微笑?”
“你不是那种凉血的英国女人。”
“为什么?因为我看起来不像鬼一样惨白?”
卡罗兰没有理会她,又看向窗外。
乔治安娜自顾自地紧张。
“你丈夫要是来接你,你会跟他走吗?”卡罗兰问。
“不。”她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
“利昂会非常生气的。”她颤声说。
她想起了阿提拉,现在他一肚子火,婚礼是唯一让他心情愉悦并且保持克制的,要是他再次在公众面前失了“体面”,天知道他会干什么。
这个世界的人不是真的活着,也不是真的死了,她担心的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又一次因为情伤而变得越来越冷血,即便是女人的眼泪也让他不为所动。
他很明白这一点,琴纳先生就因为她的眼泪改变了自己的初衷,和她一起乘坐马车参加了法国人战胜葡萄牙人,或者说是有英军支援的葡萄牙人的庆功宴。
哀求他没用,比起哀求,解决问题的方案对他来说更有用。
“你确实会让男人为你失去理智,混血媚娃。”卡罗兰微笑着说“你知道你的利昂正在寻找代替他决斗的巫师吗?”
“什么?”
“我们以前的田产、城堡、葡萄园都被拍卖了,只要赢了你的丈夫,这些以前我们拥有的东西都会还给我们。”卡罗兰说“而且他还答应在拉雪兹公墓给那个家族留下一个豪华墓地。”
乔治安娜睁大了眼睛。
“公墓都已经满到了要把骨头放进以前采石矿的地步,反正有好三个家族已经打算应战了,包括莱斯特兰奇。”卡罗兰说“特权还是有好处的,对不对?”
“别说了!”
“果然看到你这样我才觉得好过。”卡罗兰松了口气“你要是过得太完美、幸福我会觉得很痛苦的。”
“我感觉糟糕透了。”她捂着胸口说。
“有人诅咒你?”
“不,是别的……”她捂着头说。
渐渐地,马车驶进了码头,它在红毯上停了下来。
彩排并不需要很正式,但该有的还是会有,塞纳河上有威尼斯的军舰,军乐队在船上演奏。
码头上布置了很多白玫瑰,还有蓝色和红色的缎带,将军们、政要们都在码头的讲坛上站着,等待“新娘”到来。
拿破仑此刻打扮的不像新郎,还是一身猎骑兵制服,腰上系着拴了摄政式绒球的剑,看到乔治安娜的马车平安到来笑容满面。
他亲自走了过去,好像是打算为乔治安娜打开车门。
就在这时,马车后面忽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为了共和国,杀死暴君!”
她听到一个男人的大喊,紧接着就看到一群骑兵骑着战马朝着矮子冲了过去。
骠骑兵没有陪枪,却有马刀,随着剑出鞘,她的眼前全是寒光。
拿破仑狼狈不堪地朝着地上打滚,躲过了朝着他脑袋削过去的一剑,但他也正是因为如此落入了马蹄的践踏之下。
达武将军立刻勒着马迎面冲杀了过去,和那些刺客纠缠在一起。
“把车门打开。”乔治安娜对卡罗兰说,卡罗兰照做了。
乔治安娜没下车,她在等拿破仑从这乱战群中脱身,又矮又瘦的好处就是灵活,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他是不会讲究“体面”的。
她莫名想起了那个下雨天,躲在树下躲雨的军校少年,还有那个驾驶着两轮马车从他面前驶过的上尉,还有那个她天真的幻想,她如果将马车给停下捎他一段,那个傲慢在女孩面前又没自信的少年会是什么反应?
战争必然会流血,她嗅到了血腥味,可是她一点都不乱,也不打算出去帮忙,阿不思的妹妹就是因为想帮忙,结果越帮越乱,最后死在了混战里。
有这样一种“完美英雄”,他热爱战争又讨厌死亡,他喜爱爱情而又能驾驭女人,他热爱权力又蔑视任性,他爱生又敢死。
这种英雄当然是不存在的。
她的心怦怦直跳,等待着他从战团中杀出来,然后拉他一把,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她身后的车门被打开了,一脸惊魂未定的波拿巴跳上了车,浑身又是血又是泥。
“快走!”卡罗兰冲着车夫喊。
“不,不许走!”乔治安娜又喊,她抓住了他还在发抖的手,直视着他的双眼,用近乎蛊惑的语气说“利昂,我觉得这就是命运,它让我们看到了那个剧本,你是想让那些刺客被捆起来抓走,还是让他们和夏洛特一样被体面地带走。”
他一开始惊惧得看着她。
后来缓缓低下了头,似乎陷入沉思之中。
“不论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乔治安娜说。
他盯着她一会儿,然后捧着她的脸,热烈得吻了她,很快他就恢复了镇定,从车上跳了下来。
“别杀了他们!”他大喊道。
“是!”
码头周围警戒的步兵大喊,指挥官分出一队,将乱战的骑兵和矮子将军隔开了。
局面很快得到了控制,那些谋逆的骑兵从马上被揪了下来,按倒在地上。
“共和国是讲法制的地方,你们以为凭着手里的刀剑就能操控思想吗?”
“你不记得我了?”一个刺客对波拿巴说。
“我有一幅好记性,盖朗德。”波拿巴冷静得说“你此刻所做的事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向我推荐你,我却不用你的原因。”
那个刺客大笑了起来“你可真有趣,波尼。”
“你其实该再等两天,等正式举行典礼的时候更有戏剧性。”
“我可不是你,弄脏一位女士的婚礼。”盖朗德吐了口口水“你出现在这个地方就是一种丑恶。”
“把他带走吧。”波拿巴说“他穿着骠骑兵的制服,你们当敬畏那身制服,不要像对待小偷和强盗那么对他无礼。”
士兵们按照他说的那样带着活着的刺客走了给了主谋们体面,地上还留着几具人马的尸体。
达武从马上下来,走到了“皇帝陛下”的身边,拿破仑简单交代了一两句,然后又重新蹬上马车。
在车门关上的瞬间,他浑身瘫软一样,以难看的姿势坐在位置上,仿佛浑身力气都没有了。
“可以走了?”卡罗兰问乔治安娜。
“走。”她说道,将利昂给抱在怀里。
“我的表现怎么样?”他带着笑意说。
“你是个蹩脚的演员。”她也带着笑意说“但你干得不错,勇敢的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