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5章 转业安置
“老鲁，魏山那样的人，在兴汉军中有一定的代表性。”郭淮神情严肃的说道：“如何解决魏山的转业安置问题，是兴汉军新陈代谢的关键所在！”
“老郭，你打算怎么做？”鲁淑问道。
“晋级留用是不可能的，平级调动也是军中大忌。”郭淮说道：“不如让魏山继续发挥步兵专精的特长筹建货运镖局。”
西平城是丝绸之路沟通四方的关键节点，这就注定了货运镖局大有可为。魏山等转业军人正好可以满足筹建货运镖局的三大条件。
郭淮的想法很简单，西平督帅府有六万二千大军，不可能集中在一个地方，必须要分散驻扎。这就需要对后勤保障，进行有针对性的改革。
各地驻军的后勤保障配给可是长期工程，同时也存在着无数的利益纠葛。兴汉军的惯例做法是民企参与，军方监督。这样就可以兼顾各方的利益，从而维护地方势力之间的利益平衡。
然而民企的负责人没有军人的经历，对军人的认知也停留在纸面的宣传阶段。这就像很多书生的军营生活：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战端一起，尸横遍野。出发时倒是可以沙场秋点兵，可是仗打完了之后，还有几个人有机会生白发呢？
书生的战争充满了浪漫主义情怀，可是到了真正的战场上才会明白一件事情——面对惨烈牺牲的场景，没有人会在意生前身后名，也没有人敢于憧憬生出白发的那一天。
至于真正的军人，了却的不是君王天下事，而是保护一方百姓的神圣使命。只有把百姓的安危放在心上的将领，才能打出惊世之战。
项羽为救赵而破釜沉舟；韩信欲安天下而奏四面楚歌；冠军侯逐匈奴且封狼居胥。三位名垂青史的武将，都代表着一个时代的思想精华。
郭淮认为，替军方服务的民企必须要懂军人。这样才能真正的做到军民团结。就像前些年汉中百姓支持蜀汉大军北伐，诸葛亮小心谨慎的用兵。
汉中百姓出了钱，就要求蜀汉将士只能打胜仗，不能打败仗。这是一份沉甸甸的承诺，没有军令状却胜似军令状。
益州虽然说物产丰富，但是却受限于地理环境，再加上人力资源的欠缺，直接导致了成都的粮草无法及时的转运阳平关前线。
诸葛亮统帅大军六出祁山，汉中百姓算得上是掏空了家底。然而事与愿违，北伐无功不说，还让战火蔓延到了阳平关。
后来诸葛亮率大军退回成都，心灰意懒的汉中百姓主动归附兴汉国。兴汉军兵不血刃的得到了汉中郡，打开了攻略凉州的门户。
这不是汉中百姓的忠心不足，而是诸葛亮带领的蜀汉大军吃穿都在阳平关，把南郑吃穷之后拍拍屁股走人。留下汉中百姓独自承担雍凉方向和荆州方向的双重压力。
汉中百姓出了钱，蜀汉大军就得出力。可是吃垮地方之后一走了之，那就是让地方百姓的心里彻底的不平衡了。
诸葛亮为了蜀汉大局让汉中百姓自生自灭，本来也无可厚非。然而却寒了那些支持者的心，人心思变的结果就是兴汉军顺利进驻。
这就是军民沟通不畅所导致的重大问题。从军事角度来说，诸葛亮退回成都保存蜀汉实力的做法很高明。这也是以弱击强最有效的办法。
可是汉中的山川河流搬不走，汉中的百姓也不愿意背井离乡。城头变幻大王旗，百姓生计还得继续下去。
这蜀汉大军前脚刚走，兴汉军后脚就到了。诸葛亮的所有布置都化为乌有，汉中百姓也受到了蜀汉方面的质疑。
兴汉军大胆的接纳西平郭氏，其实就是想要在军方和地方之间建立一条对话渠道。让西平百姓了解督帅府的职能，也让督帅府理解西平百姓的需求。
郭淮深知，西平郭氏的存在，只能让兴汉军方面了解西平百姓的利益诉求。如何让西平百姓认识兴汉军，只能另谋出路了。
人都是讲感情的。要是有一群朝夕相处的人存在于百姓中间，百姓们还能理直气壮叫身边的人去付出，去牺牲吗？
百姓总认为军人就应该勇于牺牲，可是对于自己的兄弟姐妹，那又是另外一种态度了。就像是有人躲在安全的地方高喊：“兄弟们，给我上！”
要真的是自己的亲兄弟，估计就是另外一番场面了——“你留下，我上！”
兴汉军进驻凉州，必须要迅速的成为凉州百姓的亲兄弟，而不是隔了一重山的保镖角色。
要不是魏山的统考成绩过于糟糕，郭淮也想不到如何让西平百姓重新认识兴汉军？如何更加高效的拉近军民关系。
让魏山带着转业军人在西平城中组织货运镖局，这就是让转业的兴汉军将士像普通人一样，为了生计而来回奔波。
郭淮打算用融入百姓的方法，让西平百姓认识有血有肉的兴汉军将士。只有互相了解得多了，才能让百姓明白——军人也是血肉之躯，受了伤也会痛。
理解源于了解，这就是郭淮想要达成的目标。百姓的主动配合，在关键的时刻能救命。
让西平城了解兴汉军，开放督帅军大营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让魏山等转业军人主动的到西平城中生活，让彼此之间实现无障碍的接触。
子弟兵的形成，得益于亲情关系的建立。魏山等人筹建西平货运镖局，就得与形形色色的人群打交道。这样一来就可以让西平百姓，近距离的接触兴汉军将士，从而在情感上认同兴汉军的存在。
当然了，魏山等人想要赢得西平百姓的绝对信任，还需要大量的时间。军民信任的建立需要时间的积累，零距离接触更是其中最关键的环节。
让百姓零距离的认识兴汉军，才能确保双方的信任坚不可摧。魏山的货运镖局，扎根于西平城，服务于西平建设。日久见人心，郭淮相信，军民信任的基础会很快的建立起来。
梅园一直都有安置转业军人的传统。只不过以前的安置完全是在军民关系成熟的大后方，地方对转业军人的拥护和照顾，更是必不可少的政策。
魏山的西平货运镖局，是兴汉军一项划时代的举措。在前线军民关系不成熟的地方安置转业军人，这就意味所有的优惠和照顾都不复存在。
大后方优待军人，可以吸引有志者踊跃报名投军。前线的环境特殊，无论军民都在战场区域内爬摸打滚。这就意味着所有的政策都得一视同仁，否则就会造成军民关系失衡。
西平城是兴汉军的凉州前线，注定会直面晋军的压力。这就注定了真正决定西平归属的是百姓。
西平城中有十万百姓，要是有一半的人反对兴汉军，城池必将不保。
得民心者得天下，应该理解为得边境民心者得天下！
第856章 西平新令
魏山等人的转业安置问题总算是圆满的解决了。鲁淑立即着手对西平官府进行改组配置。
按照兴汉国的地方官府定式，鲁淑代表梅园政事堂宣布了西平官府的人事任命。
根据西平统考成绩，韩安成了西平新令，全权处理西平事务。黄峰作为主管城池建设的县吏，专门负责西平新城的规划。蔡机作为主管经济方面的县吏，负责西平新城的招商引资。
郭淮打算把西平城建设成为凉州前沿的经济重镇。这样就可以让督帅府的大军实现自给自足，从而减轻后勤保障方面的压力。
西平城的人事任命张榜公布之后，以郭氏为首的世家总算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毕竟按照传统的惯例，兴汉军方面有理由实行利益最大化的军管。
如今不仅公开举行西平统考，还让功勋将士与城中的读书人公平竞争。兴汉军方面不折不扣的兑现了一视同仁的承诺。西平世家对梅园的忠诚度有所上升。
“庄主，以世家的手段，韩安真的愿意做咱们的马前卒限制郭府的扩张吗？”郭嘉看着兴汉军情报部收集的关于韩安的资料，忧心忡忡的问道。
“世家子弟首重家，其次国。光宗耀祖可不是说着玩的。”刘正回答说：“韩安有志于成为郭府那样的世家，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拿韩府的鸡蛋碰郭府的石头。小打小闹倒是不存在问题，大打出手肯定是想都不用想了。”
世家之间的各种利益关系纵横交错。特别是以联姻为纽带的抱团取暖，更是让世家子弟的立场日益复杂化。
梅园约束世家的唯一手段就是利益诱惑。华夏虽大，总是不够所有的世家分上一杯羹。这就注定了僧多粥少的格局。
世家为了获得利益，就必须要冒险站队。这是一场无法预测的豪赌，赌赢了家业兴旺，赌输了沉寂百年。
世家认输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改弦易辙，彼此之间都可以体面的收场；另一种是死扛到底，血不流干誓不罢休。
处于不同立场的世家之间，会有绕不开的对立与分歧。这就涉及到了世家政治的核心——联姻。通过嫁娶的手段确保合作的诚意。虽然说有种掩耳盗铃的感觉，但是却证明了亲情关系高于一切的原则。
“庄主，我听说郭府最近准备嫁女，东床快婿正是西平城的新贵韩安。咱们要不要让鲁淑出面敲打敲打？”郭嘉问道。
“男未婚，女未嫁！咱们可没有理由棒打鸳鸯！”刘正说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再说西平的稳定压倒一切，人家的家务事咱们就没有必要上纲上线了。”
郭嘉见刘正态度坚决，也就没有必要枉做小人。只是韩安的态度会影响到西平城的稳定大局，这突如其来的联姻，让兴汉军方面感觉很不自在。
刘正也知道韩安和郭府联姻后患无穷，可是却没有办法做出棒打鸳鸯的决定。且不说西平城中一夜之间传遍大街小巷的爱情故事，就是郭府的态度也有些耐人寻味。
如今的西平城兴汉军一家独大的局面已经形成。这让郭府很没有安全感。韩安的崛起让郭忠看到了制衡的希望。毕竟同是西平人，两家在很多方面都能找到共同点。
世家的威望源于信任。韩安愿意向郭府靠拢，其实就是认可了郭府存在。世家为什么会有大量的追随者？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拥有赏罚分明的态度。
跟对了人会受用无穷，跟错了人铁定家道中落。传承世家用时间向追随者证明了值得信任，从而获得了永不腐朽的生机。
选择决定命运。郭韩联姻，用事实表明了韩安宁愿选择郭府，也不敢将身家性命托付给兴汉军。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兴汉军在西平城中的威望是空中楼阁。
“庄主，这下可麻烦了！郭府刚立了大功，又主动分家赴任地方。咱们要是拿郭忠嫁女的事情说三道四的话，恐怕会惹人非议！”郭嘉说道。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世家出于对军人的恐惧，常常会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动作。”刘正缓缓的说道：“世家限制军人的办法有很多，特别是拿后勤保障做文章操纵战局。这可是人家的拿手好戏。”
如今西平城中郭府一家独大，兴汉军不能背负过河拆桥的骂名，韩安也不想拿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去螳臂当车。
六万二千兴汉军将士的后勤保障工作，将会是西平振兴的第一桶金。郭府注定会参与其中分上一杯羹，这是兴汉军也没有能力拒绝的事情。
即便是以兴汉军强大的后勤保障能力，离开了郭府的支持，兴汉军在西平城的驻扎就会出现重大的问题。
千里不运粮，这可是后勤保障的核心准则。就地补给将会成为兴汉军的新型后勤体系。这样做可以一举多得。
首先为地方提供了部分就业岗位，缓解了地方官府的压力。
其次就是兴汉军后勤保障体系进驻地方，对于振兴地方经济起到了盘活全局的作用。
第三就是让世家参与兴汉军的后勤保障，可以平衡军民之间的利益。
第四则是可以化解军民矛盾，让参与建设的各方都潜移默化的接受公平交易的理念。毕竟兴汉军的强势，会让参与建设的世家不敢搞什么小动作。这就可以确保兴汉国模式的顺利推广。
“庄主，我明白了。公平交易的根本前提是实力对等。再不济也得争取部分话语权。”郭嘉说道：“郭府主动依附兴汉军，这要是再想着平等对话可就难上加难了。”
郭嘉总算是明白了郭府嫁女的真正原因。郭忠想要以平等的身份参与兴汉军后勤保障体系的建设。只是基于在攻打西平城之战的站队立场，郭府已经丧失了平等对话的主动权。
韩安可就不一样了。他是新上任的西平县令，职务关系隶属于梅园政事堂。作为军民关系的联系纽带，他可以与督帅府的后勤保障官员平等对话。
可是参与地方建设也得用实力说话。兴汉军的后勤保障体系是一块巨大的蛋糕。谁想吃上一口，得具备相应的实力。
韩安从西平韩府割离，拥有的本钱不足以参与兴汉军后勤保障体系的构建。郭府倒是资源充足，却缺少了积极参与的勇气。
毕竟郭府主动投靠兴汉军，刚刚拿出大量的资源支持督帅府。回头又要求公平的做生意，这样的话传出去也太难听了。
韩安想参与兴汉军后勤保障是有心无力。郭忠倒是拥有足够多的本钱，可是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分一杯羹。
韩安和郭府各取所需，一拍即合的达成了一致意见。如何确保双方之间的信任，就成了两家需要面对的问题。
古老而传统的联姻，让两家都找到了其中的平衡点。刘正知道世家联姻会制约兴汉军的话语权，却也不能主动打破各方关系的利益平衡。
司马家的前车之鉴，兴汉军方面可不能重蹈覆辙。
第857章 韩安大婚
郭嘉听了刘正的分析之后，对于西平城的格局总算是有了全新的认识。
鲁淑拿着一份烫金请柬走进了院子。
“庄主，这是郭府派人送到督帅府的！”鲁淑说道。
“奉孝，你怎么看？”刘正接过请柬瞄了一眼，随手就递给了身旁的郭嘉，然后才开口寻问。
“郭忠那小子倒是会来事儿！让我去主持婚礼，郭府这是想要干什么呢？”郭嘉问道。
“庄主，郭府送请柬的人还等着我回话呢？”鲁淑催促说：“说是为了提前安排接待事宜。”
“这也太急切了！”郭嘉非常不爽的嘀咕：“总得给咱们时间考虑一下嘛！”
“郭叔，这去与不去都是一句话的事情。”鲁淑说道：“郭府嫁女又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顾虑重重！”
“说得也是！郭府和韩家只不过是正常嫁娶，没有理由让咱们这些人如临大敌！”刘正说道：“奉孝，你是人家的长辈，得去！”
郭嘉也找不到推脱的理由。一笔写不出两个“郭”字，这应该是黑衣女子的意思，让兴汉山庄做郭韩联姻的坚实后盾。
韩安倒是聪明，要是将来与郭府的关系出了什么问题，兴汉山庄就得出面摆平了。这应该也是黑衣女子的如意算盘。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两者地位相当，确实是年轻夫妻婚姻关系的根本保障。这媒妁之言不仅与兴汉国现行的结婚证书有着同等的功效，还在其中添加了亲情因素。夫妻和离，媒妁之言也拥有一锤定音的功效。
黑衣女子让郭嘉承担媒人的角色，就是为了让韩安放心。关于这一点刘正心知肚明。可是为了西平城的稳定，兴汉山庄愿意让两家都能心安理得的合作。
在韩安的大婚之日，郭嘉提前一个时辰前往郭府，郭忠亲自出府相迎。
“你总是喜欢自作聪明，难道长安城的教训还不够吗？”郭嘉进了郭府后院，对着黑衣女子就是一通训斥。
“爷爷，郭府投靠兴汉军，总得给自家寻找一些安全保障吧！”黑衣女子幽幽的说道：“西平督帅府奉旨酬功，郭氏四分五裂。郭府主动参与西平城的建设，又怕怀璧其罪！”
“庄主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郭嘉说道：“自从幽州起兵以来，兴汉军消灭世家的决心始终都没有改变。你这样做会得罪兴汉国的所有世家。”
“爷爷，我要是不这样做，郭府现在就有灭顶之灾！”黑衣女子小声的说道：“郭氏虽然说开枝散叶，但是却拥有相同的传承核心。”
兴汉山庄愿意接受西平郭氏的归附。一方面是给郭嘉面子；另一方面是让郭府的所有势力集中到一起。
这样做的坏处是郭府有可能尾大不掉，好处是可以方便监管。从黑衣女子赶到华亭的那一刻，兴汉军情报部对郭氏的警惕之心就提升了数个级到。
兴汉大帝刘立突破桎梏入兴汉山庄修炼，刘民作为继任者大力推行律师制度。律师精研法律，让更多的世家愿意在法律框架内解决问题。
这虽然说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侠以武犯禁的私刑泛滥，但是却把律师的执业与金钱挂钩。世家有钱有势，想要指使律师钻法律的空子那是易如反掌。
世家之间的较量由传统的私斗转化为对簿公堂，这就决定了有人会身不由己的影响法律公正。然而在兴汉国中，虽然说梅园政事堂体系与法律审判系统完全不挨边，但是却有着密不可分的人情世故。
韩安作为西平县令，掌握着西平城中各级官吏的考核。郭府想要获得公平公正，嫁女就是唯一的选择。
县令夫人在刑部的话语权，足以让郭府受用无穷。至少可以由郭氏来掌握对簿公堂的主动权。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向别人乞求公平而不可得。不如掌握话语权，主动给予别人公平。
郭韩联姻，就等于在西平城中拥有了绝对的话语权。只要郭府主动坚持公平原则，肯定会获得大多数百姓的高度认同。
实力决定影响力，黑衣女子为了郭府，只能铤而走险的试探兴汉山庄的底线。只不过事情并没有像她预想的方向发展，反而跟颖川郭家绑在了一起。
世家为什么要分家，就是为了化解上位者的猜忌之心。黑衣女子反其道而行之，反而提醒了兴汉山庄如何对付世家的抱团取暖。
郭嘉被黑衣女子放在火上烤，还找不到说理的地方了。这才有了兴师问罪的态度。
“你有没有想过，本来是两棵毫无关联的大树，长着长着就搅和在了一起，那得遮住多少阳光呀？”郭嘉问道。
“家大而国，这是世家发展的终极阶段，谁也没有办法改变！”黑衣女子说道。
“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懂！”郭嘉说道：“可是你却忘了，兴汉山庄无法改变世家不断壮大的态势，却有能力延缓家大而国的历史进程。砍不了主干，还剔不了枝丫吗？”
郭嘉觉得黑衣女子以世家的目光看待兴汉山庄，却忘了兴汉军消灭世家的历史使命。这样的认知差异注定了郭府即将面临的命运。
韩安的前程，从他决定与郭府联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宣告结束了。这就是为什么好官难以升迁。
韩安与郭府联姻，肯定会借助郭氏的资源建设西平城。这在政绩方面肯定会出类拔萃。可是由此而造成的郭府尾大不掉，势必会影响到梅园政事堂的提拔。
“爷爷，你说现在取消婚礼还来得及吗？”黑衣女子问道。
“已经晚了！”郭嘉回答说：“你这么一闹，梅园保准找到了对付世家联姻的办法。可以说你的行为破坏了世家的传统，甚至会削弱联姻的社会价值。”
郭嘉说完，转身离开了后院。黑衣女子望着落英缤纷的院子，独自思索着他留下的问题。
郭忠引领着郭嘉走进了婚礼的殿堂。盛装的韩安与新娘子在宾客的见证之下拜堂成亲。
郭嘉主持完婚礼之后，草草的喝了两杯水酒，意兴阑珊的离开了郭府。他回到刘正的院子，鲁淑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郭叔，庄主有请！”鲁淑递给郭嘉一碗冒着热气的醒酒汤，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才开口说话。
“行了，我知道了！”郭嘉一口喝光了醒酒汤，含糊不清的回了一句话，然后就摇摇晃晃的走向了刘正的房间。
“奉孝来了，坐！”刘正扶郭嘉坐好，然后才说：“这是我刚整理出来的东西，你看一下。”
郭嘉接过一看，顿时就醉意全无了。
前半部分是博望医院的通报：
最近一年的时间，在并州，司隶，汉中一带的新生儿中，存在着生理缺陷的比例，较往年增加了一成半。
卫生部组织医护人员紧急调研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表兄妹成亲的家庭，新生儿出问题的概率，达到了一个非常难以接受的比例。
负责人董奉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样的问题，只得写信向兴汉山庄求助。
第858章 釜底抽薪
刘正正在头疼世家联姻的历史遗留问题，突然接到了董奉的求助信，顿时就喜出望外了。
郭嘉手中的东西，就是刘正解决世家联姻的草案。
关于自由恋爱和禁止近亲结婚的若干意见。
这份草案的提出，对于世家之间的联姻将会是最为致命的打击。世家讲究的是亲上加亲，一旦两家的姻亲关系出现了断层，就会导致原本的亲密关系破裂。
肥水不流外人田的传统，表明了世家之间的姻亲关系，具有强烈的排他性。兴汉山庄也没有办法强行打破世家的嫁娶规则。
董奉的调查报告，让刘正找到了破除世家嫁娶堡垒的办法。由梅园政事堂制定出来的婚姻法，在限制世家联姻方面的优势得天独厚。
“庄主，你是认真的？”郭嘉大惊失色的问道。
“世家之间的反复联姻，在很大程度上限定了父系和母系的血脉范围。”刘正说道：“据说传承理念可以血脉方式获得认同和继承。”
血脉的稳定延续，可以在一定的程度上保证家族传承理念的发扬光大。然而凡事有利必有弊，父系血脉和母系血脉的相对固定，必定会导致后世子孙固步自封。祖宗成法不可变，将会严重的破坏家族进步的契机。
一个家族的内部若是变成了一潭死水，就会在不远的将来出现灭顶之灾。这让刘正突然想到了世家基因的优化重组。
世家的诞生必定会存在一个永恒的核心始祖。后世子孙的基因，将会在继承祖辈理念的基础上，不断的优化重组。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其实讲的就是后世子孙源自于始祖血脉的那种继承和模仿。久而久之就成了家族传承的本能。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更表明了后世子孙会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掌握祖辈的能力，剩下的时间就是突破和创新了。
然而父系血脉和母系血脉的僵化，严重的限制了子孙后代发挥的余地。这就像一头小毛驴，怎么着也无法像千里马那样纵横驰骋。
更何况环境决定人。世家的家学渊源，在某种程度上限制了子孙后代的发散思维。教师的后代当教师的可能性很大；医生的后代也会继续当医生。
子承父业是华夏的传统，更是光宗耀祖的典型。人的本能在于学习和模仿。这就意味着榜样的力量会指引着人生的方向。
特别是有着传承理念的家族，子孙后代模仿和学习的对象，只有开创世家的始祖。这样可以让家族传承稳固，但是却会导致子孙后代思想僵化。
困守始祖的荣光，又不愿意让家族增添新的活力。这就会导致子孙后代发展的道路越来越窄。家族的人口越来越多，家族产业却被限制在了祖宗划定的发展框架之内。能够继承始祖能力的人只有一个，其他的兄弟姐妹必将碌碌无为。久而久之，家族肯定会不堪重负而腐朽。
刘正知道，基因固化将会彻底的锁死进化空间。一潭死水养不了活鱼。世家的嫁娶制度，虽然说可以让父系血脉和母系血脉之间的交换反复存在，但是却限制了血脉优化的大空间。从而引发了世家的血脉传承危机。
世家的传承需要优良的基因，子孙后代会在继承祖辈的基因上改良优化。血脉的相对固定，将会导致子孙后代的基因改良空间无限缩小。
联姻世家子嗣艰难还只是最基础的表现，更为严重的情况会是后世子孙的学习模仿能力，在达到一个峰值之后，将会进入漫长的衰退期。
这就是世家盛极必衰的根源。其实就是世家始祖的基因进化到了一个极限，却没有办法找到突破的契机。从而导致了子孙后代的学习模仿能力衰退，进而影响到家族的发展。
“奉孝，世家联姻，其实就是一种小范围的基因交换。就像你的孙女嫁入梅园做了我的孙媳妇，后代继承的血脉源自于你和我。”刘正说道：“这种继承会将咱俩的血脉进行优化。可是长此以往，进化的空间极其有限。”
“庄主，你的意思是世家联姻的范围越来越小，所谓的进化空间也会随之压缩吗？”郭嘉问道。
“不错！”刘正说道：“随着世家的人口越来越多，姻亲的范围也会越来越大。直到某一天华夏人的基因进化会达到峰值。世家联姻的范围很小，富不过三代足以证明了，近亲结婚会让基因进化提前达到峰值。”
其实随着世家的发展，血脉交换的空间会越来越小。这同样会影响基因进化，从而进入峰值期。即便是有自由恋爱和禁止近亲结婚，也无法阻挡血脉固化的脚步。
刘正的草案，只是单纯的想要扩大血脉交换的范围，最大限度的延缓基因进化达到峰值的时间。以大范围空间，换取技术改良人类基因所需要的时间。
然而就目前的技术而言，科学的饮食搭配，并不足以提升基因进化的高度。禁止近亲结婚，就是唯一拓展基因进化空间有效办法。
“庄主，你觉得世家会接受这样的法律条文吗？”郭嘉问道。
“世家有资源，有能力。肯定会对草案的内容进行深入的研究。他们会发现近亲结婚的危害，从而限制近亲结婚的比例。”刘正说道。
当然了，关键位置的联姻肯定是必不可少的。毕竟联姻是合作的前提，谁也改变不了这样的传统。这就意味着联姻的男女，将会以牺牲子孙后代为代价，来保障家族的合作利益。
世家不会放弃联姻，只是会不断的提升联姻的价值。近亲结婚无法杜绝，只能抑制其规模，使得华夏民族的基因进化，拥有更长的提升期。
在限制联姻规模的同时扩大联姻范围，就可以给华夏民族的基因进化注入新的血脉。这是血脉世家的局限性——完全受制于父系血脉和母系血脉。
其实在华夏还有一种世家，就是像隐族九姓那样的理念世家。轩辕家的守护华夏，东方家的经世教育，还有霍家的“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这些都是跨时代理念的巅峰代表。
帝者以轩辕之志为尊，儒者以东方之愿为功，武者以霍家之举为荣。多少华夏人杰，会根据自身的理想投入三方阵营。
帝者立德，儒者立言，武者立威。华夏传承因此而伟大！理念世家的生命力极强，只要有华夏人存在，就会得到永生。
理念世家成就了华夏，血脉世家才是华夏独一无二的根基。人心难测，理念世家的追随者或许有可能改弦易辙。血脉世家的人，哪怕是身死道消，也没有办法剔除血脉传承。
理念世家让华夏不朽，是华夏的骨骼架子；血脉世家让华夏繁荣昌盛，是华夏的血肉。理念是华夏的脊梁骨，血脉是华夏的生命力。
刘正决心推广新婚姻法，限制近亲结婚的规模。从而增加世家血脉的交换空间。
第859章 争取自由
刘正拟定新婚姻法草案，同时引入基因进化理论，让各大传承世家予以检验论证。
最大限度的禁止近亲结婚，可以延续世家的生命。相信以传承世家的实力，可以明白近亲结婚的危害。
“庄主，让世家接受基因进化理论并不困难。难的是因为新婚姻法而利益受损的世家，肯定会不遗余力的反扑。兴汉国应该采取什么样的应对措施？”郭嘉问道。
禁止近亲结婚的好处，短时间内不会特别的明显。世家联姻制度的破坏，那受损的利益一目了然。有的世家由于资源的限制，肯定没有能力深入论证基因进化理论。
人们总是因为无知而狂妄。一旦他们认定了梅园的新婚姻法是在针对血脉世家，就会千方百计的回避该法令。
世家的婚姻制度，一般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拜堂成亲，宴请宾朋。梅园的婚姻制度，不在婚礼的形式，而在于结婚证书的事实存在。
兴汉国所保护的夫妻关系，那是拥有结婚证书的男女。至于故意不领取结婚证书的夫妻，刑部也没有办法从法律层面界定夫妻关系。
世家的婚姻制度，结婚不自由的同时，离婚也不自由。梅园提倡结婚自由，对离婚的限制也不像世家那样苛刻。
刘正的新型婚姻概念，其实是想从思想上，打破世家对家族子弟婚姻大事的垄断。家长式的赐婚和指腹为婚，都是对恋爱婚姻自由的践踏。
世家子弟所渴望的自由，其实归根结底只是恋爱婚姻自由。至于思想上的自由，在他们的理念中根本就不会存在。
刘正的新婚姻法草案，其实是想解决一个问题——世家的家长干涉家族子弟婚姻大事，肯定会引起年轻人的反弹。家长们存在的问题可大可小，小则家族衰败，大则祸及国家。
既然年轻人争取的东西有限，刘正就决定用这有限的东西，唤醒他们奋斗的热情。人世间的恋爱婚姻无小事，这涉及到新老对话中的话语权问题。
世家子弟想要在恋爱婚姻上获得话语权，需要满足的条件很简单——获得家长的认可和授权。只是想要从家长手中争取权利，就没有想象中那般容易了。
按照华夏的惯例三纲，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样的顺序决定了在国家之中，君臣关系比父子关系更高一层；在家庭关系之中，父子关系也比夫妻关系更为重要。
世家子弟想要从父辈手中拿到话语权，就得从建功立业方面下功夫。倘若儿子的功业大于父亲，即便是再顽固的家长，也没有勇气对儿子的事情指手画脚。更不用说横加阻拦了。
即便是有的家长自认为替孩子着想，也只能好言相劝。同时还得以孩子的意见为主。这就是世家子弟为什么愿意离开温暖的家，走四方建功立业的真正原因。
拿功业换话语权，就是在家长制压迫下，世家子弟的唯一出路。吃谁的饭就得服谁管，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世家权力的传承，一切都是以对家族的贡献为主。谁的贡献大，谁就拥有主导家族发展的话语权。这中间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即便是有的人恋栈权位，也会被有心人拉下马。
兄弟阋墙的故事告诉刘正，世家的传承需要两个支撑点：一是名正言顺的子承父业，这叫做立长的嫡长继承制；二是拿实力说话，凭借着手段上位，这叫做立贤。
世家子弟的话语权大小，源于自身的实力如何。这样的观念早就深入人心了。有实力就能收获相应的尊重，没有实力就只能听天由命的让家长安排人生。
刘正的新婚姻法，是以兴汉军作为最根本的保障。这足以让年轻的世家子弟归心。同时董奉的调查报告，会让世家的家长们在打算干涉子女婚姻大事的时候，采取谨慎的态度。
世家最害怕的事情不是来自于梅园的压力，而是后继无人。因此在安排联姻的时候，肯定会亲疏有别。
一旦家长们放松了对嫡长的婚姻控制，也就不会对庶出子弟过于上心了。这将会从内部打破世家的联姻制度。
至于那部分真正的青梅竹马和两小无猜，也没有能力影响到华夏血脉进化的大局。只要血脉优化的渠道打开，基因进化就会一直处于提升阶段。
“庄主，听说郭氏始祖和韩家祖上的关系不错。只是郭氏出了贵女之后两家的利益分配才突然失衡。一群表兄弟姐妹之间的较量，这才把关系弄僵了。”郭嘉说道。
“韩安的母亲是郭氏的族人！这才是当初韩平让韩安化妆偷袭西平街的真正原因。”刘正说道：“如今郭韩联姻，其实就是为了亲上加亲的巩固利益联盟。”
“庄主，咱们在这个时候推出新婚姻法，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呀？毕竟韩安刚刚大婚，又是代表着西平统考榜首的新官上任。这样就有坏人好事的嫌疑了。”郭嘉说道。
“新婚姻法从草案到立法，最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刘正说道。
禁止近亲结婚，其实是给有识之士看的。世家中的有识之士，才有能力和资源，去论证董奉的调查报告。从而得出刘正的理论并不是危言耸听。
世家子弟的婚姻大事，其实是世家的内部事务。清官难断家务事的道理，说明了一个问题——梅园也无法彻底的改变世家联姻的传统。
唯一有能力解决世家联姻问题的人选，只有那当权的家长。只有家长们认识到了近亲结婚的危害，才会想方设法的主动出击，去改变传统的婚姻制度。
梅园的法律，只能让世家子弟鼓起勇气去追求自由。为了追求自由而努力的论证近亲结婚的危害，从而说服家长们，削弱对孩子婚姻大事的控制。
这需要无数人的努力，当这些有着切身体会的世家子弟，成为家族的中流砥柱的那一天。世家联姻制度就会荡然无存。即便是避无可避的联姻，也会选择庶出子弟。
这样做既可以激励家族子弟努力拼搏，又可以最大限度的瓦解世家的联姻制度。世家之间维系的关键在联姻，只是负责联姻的家族由嫡脉转为庶出。这样会削弱世家联姻的效果，从而让世家联姻由合作的主流蜕化为鸡肋。
刘正看过很多世家联姻故事，大多数都会推出庶脉子弟参与。这样做的理由，一方面是为未来的翻脸，提前做好准备；另一方面就是经过无数惨痛的教训之后，世家的家长们，不再愿意承担嫡脉联姻之后，那后继无人的风险。
只是家长们不知道近亲结婚的危害，从而觉得世家联姻制度有违天道，这才有了后继无人的悲惨命运。这是老天爷的安排，人力难以改变。
董奉的调查报告，再加上刘正的血脉进化理论，会让世家的家长们，认识到传统的联姻制度弊大于利。从而用实际行动，一举瓦解近亲结婚的联姻模式。
第860章 谋士何曾
刘正的话让郭嘉陷入了沉思。原来近亲结婚，不仅会导致子嗣艰难，还会破坏世家血脉中的那部分优秀基因。
郭嘉建议刘正：先不要推广新婚姻法改变男婚女嫁的大势，得从董奉的调查报告入手给世家回旋的余地。
刘正并没有同意郭嘉的意见。趁热打铁很重要，一旦失去了这次机会，梅园就失去了推广新婚姻法的可能。毕竟新婚姻法的存在价值具有时效性，历史时代的需要决定了这一切。
刘正针对世家联姻制度的战略布局，从新婚姻法草案拟定的一刻起就展开了。只不过这是一个长期的大型工程，短时间内看不出什么效果。
韩安的婚后生活很平静，西平城的建设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郭府的产业，不断的随着家族子弟朝着任职的地方迁徙。
郭淮的督帅府，已经完成了对西平周边军事要地的布防和驻军。兴汉军的凉州战略已经完成了第一阶段的作战任务。
从西平城逃离的陈骞与何曾，在撤退的方向上发生了严重的分歧和矛盾。
何曾与司马炎有交情，决定前往长安。西平城的情况预示着凉州世家的主流态度，长安方面必须要及时的掌握相关情况。
陈骞对于陈群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不想羊入虎口成为第二个西平郭氏，力主远离长安，退往金城固守，威胁西平城的后方。
何曾再三告诉陈骞，晋帝司马炎雄才大略，绝对不会做出杀鸡取卵的事情，陈家的安全不用担心。
陈骞表示信得过何曾，却对司马家的人没有信心。毕竟陈家没有陈群之后，到长安就会怀璧其罪。到时候生死不能自主，悔之晚矣！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毕竟陈家在陈群昏睡之后，已经把家族的主力放在金城，随时准备出玉门关前往西域。
何家的产业集中在长安周边，若是何曾不回长安，家族产业就会受到司马家的打压。他们都有家族的使命在身，为了保家而不得不妥协。
陈骞将摩下的步卒交给何曾统帅，随后就带着三百西凉铁骑绕道前往金城。
“大人，我们怎么办？”晋军步卒都尉何经问道。
“还能怎么办，回陈仓！”何曾没好气的回答说。
“陈骞无诏前往金城，咱们不追吗？”何经问道。
“西凉铁骑行动迅速，想必陈骞也怕咱们通知沿途驻军拦截。事已至此，就没有必要枉做小人了。”何曾说道：“何都尉，传令众将士：恢复体力，补充饮水，一个时辰之后大军起行。”
何经闻令，再也顾不上陈骞率部出走的事情。晋军步卒立即紧张行动，整个宿营地里人喊马嘶，好不热闹！
晋军按时离营，朝着陈仓方向缓缓的行进。好在郭淮的大军并没有衔尾追击，何曾的撤退异常的顺利。
晋军撤到陈仓城外，守将司马亮亲自出城相迎。
“败军之将，怎敢劳动扶风王出城相迎？臣受之有愧！”何曾感动得热泪盈眶的伏地请罪说。
“陛下来了，命本王宣圣谕：诏何大人行营见驾！”司马亮附在何曾的耳边，低声的说道。
“什么，陛下到陈仓了？”何曾惊问：“长安初定，陛下此行所为何事？”
“西平地处要冲，不仅是雍州和凉州的联系纽带，更是晋国的生命线。陛下准备竭尽全力反攻西平，夺回战略主动权！”司马亮故作神秘的说道。
“西平城已经拿不回来了！”何曾说道：“郭氏的那位没有死，叛晋归汉就是她的大手笔。”
“行了，一会儿见了陛下，有什么想法你可以当面说！”司马亮可不想当面点破西平郭氏与司马家的矛盾分歧，于是就插嘴打断了何曾。
何曾见司马亮不想听，也就不再继续往下说。交代何经安排大军入城之后，他就与司马亮一起赶往行营见驾。
司马炎在陈仓亭召见何曾。
何曾一五一十的向司马炎介绍了西平城的情况。
“何卿，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西平郭氏回心转意吗？”司马炎问道。
“据臣所知，梅园的分家制度是世家的催命符！”何曾说道。
世家想要发展壮大，这是梅园所不允许的。这就意味着西平郭氏和兴汉山庄，度过蜜月期之后肯定会立即翻脸。
何曾建议司马炎按兵不动，等待西平城发生内乱。晋军再兵临城下，一定可以说服西平郭氏改弦更张。
“何卿，朕等不了，晋国也等不了。”司马炎说道：“西平城掐住了晋国经济的咽喉，更是一举切断了长安与凉州的直接联系。”
“陛下，这个时候反攻西平城，不是帮着兴汉军整合凉州世家吗？郭淮的督帅府拥有六万二千大军，西平世家只能俯首听命。即便是有人三心二意，在兴汉军的屠刀面前也只能虚以委蛇。”何曾说道。
“何卿，朕知道你擅长谋略。你先看看这个，再替朕好好计划。”司马炎说道。
司马炎让人把西平城的最新情报送到何曾的手中。
何曾接过一看，上面说了三件事情：
其一是西平郭氏分家，族中子弟前往各地，据说是赴任就职地方县令。西平城中有流言，一门八县令，倾家又荡产。
其二是西平统考，青年人杰韩安一举夺魁，诏封西平县令，主持西平城的建设。
其三是兴汉山庄起草新婚姻法草案，具体原因不明。
“陛下，这下可有大麻烦了！即刻反攻困难重重，拖上几天更是回天乏术！”何曾说道。
西平郭氏分家，意味着梅园处置世家的手段，更加的老练了。要知道在西平城中，郭氏一直以来都是所有世家的主心骨。
郭氏子弟赴任地方，就相当于被剪除了左膀右臂。即便是黑衣女子智计过人，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郭氏忠心耿耿还好，要是三心二意就会有灭顶之灾。
兴汉军的第一个动作，就打掉了郭氏的领头羊地位。接下来的西平统考，韩安的崛起，更是彻底的收服了西平读书人的心。
梅园政事堂取代西平郭氏，拿到了西平城的绝对话语权。这样的手段对于稳定凉州局势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样的结果替梅园争取到了有利时机，特别是对兴汉军主力的调整布防，有着积极的影响。兴汉山庄的威信确立，令西平城进入了相对稳定期。
西平郭氏失去了一言九鼎的威势，西平读书人又在西平统考中获得了认可。这样的得力措施，令西平城中的反对力量削弱到了极致。
梅园的两大措施，让西平城获得了短暂的稳定。接下来的新婚姻法草案，才是破除世家姻亲关系的杀手锏。
董奉的调查报告，究竟是良药苦口，还是危言耸听？相信天下世家都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只是调查统计需要时间，在结果出现之间，世家的联姻行动肯定会受到影响，进而影响各家之间的关系。
何曾明白，世家子弟中那些低能儿的存在，肯定会让家长们对传统的联姻制度心存芥蒂。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退婚成风，后果很严重！
第861章 难得糊涂
再苦不能苦孩子，这是世家教育的核心精髓。董奉的调查报告一出，世家联姻制度的根基就被破坏了。
兴汉山庄挟年轻人的自由思想冲击世家的家长权威，让自由恋爱成为打破家长制的杀手锏。世家的家长们不仅要面对庶出兄弟的对立行动，还得为子女的叛逆伤脑筋。
人心散了，世家的凝聚力也在不断的下滑。手足相残的悲剧此起彼伏，其实与家长制的衰败息息相关。
“陛下，新婚姻法带给家长们的思考，才是对世家联姻制度最为致命的打击。”何曾说道：“当越来越多的家长，认识到近亲结婚的危害之后，肯定会想办法保全嫡脉子弟的血脉进化。同时用联姻手段打压庶出兄弟。”
“何卿，联姻就是为了巩固双方的合作关系。要是联姻对象的地位边缘化，那么联姻的价值也会大打折扣。”司马炎说道：“除非咱们找到证据驳斥董奉的调查报告。否则世家联姻制度积重难返！”
“陛下，董奉的调查报告不是空穴来风。臣也没有证据可以反驳。更何况世家的家长们都不是傻子，以世家掌握的资源，想要弄清楚血脉进化理论的真伪，有的是办法。咱们已经失去了西平郭氏的信任，没有必要再节外生枝。”何曾说道。
司马炎无奈，只好放弃了继续维护世家联姻制度的想法，转而让何曾主持谋划，争取在短期内组织兵力反攻西平城。
何曾知道西平城关系到晋国的生死存亡，只得临危受命主持陈仓行营的参谋事务。
“何卿，陈骞将军怎么没有随你一同前来见朕？”司马炎问道。
“陛下，臣与陈骞将军认为凉州半壁不能轻易的放弃，这才兵分两路。”何曾面不改色的说道。
“陈骞将军果然是国之栋梁，朕有你等，自可高枕无忧！”司马炎感慨说：“何卿，你可知陈骞将军打算前往何地坐镇？”
“陈家西迁之后，在金城一带落地生根！臣若是所料不错，陈骞将军必定会在那里立旗聚兵，携凉州勇士抗击兴汉军！”何曾回答说。
司马炎对于陈骞和陈家的立场略有耳闻，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也就不敢轻易的发难。只不过对于陈骞的忠诚，有些信不过而已。
只是部分追随曹魏的世家，拒绝与司马家合作之后，晋国的重要人才紧缺。陈骞的能力不俗，算得上是中立世家的杰出代表。
司马炎虽然说对陈骞的任用保持着谨慎的态度，但是却没有办法弃而不用。这回有了何曾的谏言，倒是不再关注陈骞的动向。
晋军主力移师陈仓，准备打一场西平战役。大量兵力的调动，再加上后勤保障物资的转运，兴汉军陈仓情报站，很快就弄到了晋军出兵的精确情报。
西平城中，督帅府别院。
鲁淑神情紧张的求见刘正。
“庄主，司马炎御驾亲征，十万晋军兵出陈仓，准备反攻西平城。如今的西平城百废待兴，恐怕挡不住优势晋军的攻势。这可如何是好呀？”鲁淑问道。
“鲁淑，你不用慌！”郭嘉不以为然的说道：“西平城的世家秩序已经崩溃了。晋军想要反攻，就得从陈仓转运后勤保障物资。”
陈仓是晋国的重镇，物资储备更是重中之重。如今在司马炎的计划中，西平城是指望不上了。晋军想要发起西平战役，就得抽调陈仓的战略储备。
战争是弥补亏空的最佳手段，即便是司马炎想要速战速决，那些对陈仓战略储备物资上下其手的世家，也会千方百计的拖延时间。
“奉孝，既然有人想捂住陈仓的盖子，那么咱们就主动的帮司马炎一把，去把盖子掀开！”刘正说道。
“庄主是想那司马炎放弃出兵西平的计划，调过头去彻查世家贪腐行为吗？”鲁淑问道。
“没有那么严重，咱们只是让司马炎清楚——陈仓城中有多少家底。想打仗就得投入本钱，本钱的大小决定着战争的规模。”刘正回答说。
“原来如此！”鲁淑说道：“万一那司马炎打肿脸充胖子，咱们若是无备岂不是要吃大亏？”
“十万大军的后勤保障物资，那可需要无数个庞大的仓库，进行储备的同时进行转运。”郭嘉认真的说道：“司马炎就算是想冒险，也不敢拿十万大军的性命开玩笑。”
“奉孝，咱们的人，有谁在陈仓附近？”刘正问道。
“副将文鸳，一直在陈仓城外潜伏待机！”郭嘉回答说。
“命令：文鸳率部主动出击，捅破陈仓储备的窗户纸。”刘正大声的吩咐道：“最好可以把司马炎吓回长安。”
“庄主，司马炎手握十万大军，怎么可能被吓回去？”郭嘉问道。
“司马炎在陈仓，陈仓的战略物资储备的亏空如何弥补？”刘正神秘的笑道：“除非晋国的国库愿意承担相应的损失，否则就只能让下面的人自行脑补了。”
司马炎总不能在陈仓盯着，让那些鼓捣战略物资的世家，没有办法擦屁股。这诛灭九族的事情，世家总不能主动的往枪口上撞吧？
如何填补亏空就很关键了。有司马炎看着，哪个世家敢把头伸出来，让司马家砍着玩儿？
司马炎不能亲自处理陈仓的事情，也不能坐镇监督。毕竟让获益的世家吐出部分既得利益，必须要交给下面的人去谈。这是对那些世家先礼后兵。他作为晋国的九五至尊，也只能眼不见，心不烦。
要是贪腐世家死扛到底，那份亏空得让晋国的国库崩溃。刘正有信心，一旦陈仓贪腐的盖子被掀开之后，司马炎就只能装聋作哑的退回长安。
鲁淑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高明的政治家都有一个共同点——难得糊涂。又有水至清则无鱼的说法，同样决定了上位者的执政态度。
司马炎就算是掌握了世家贪腐的证据，又能怎么样呢？杀人追赃法不责众，反而会导致世家离心离德；什么都不做更是窝火，什么凌云壮志都是一场空。
唯一的办法就是主动回长安，剩下的事情，就是让世家自己看着办！反正陈仓贪腐的事情已经捅破了天，总得有人站出来承认错误。
“庄主，你是说司马炎会把处置陈仓贪腐的事情，交给何曾全权处理吗？”鲁淑问道。
“司马炎一旦发现了陈仓贪腐，就应该明白牵连甚广，不可随心所欲的做决定！”刘正回答说：“他要的是填补亏空，而不是杀鸡儆猴。他要是聪明的话，主动回避才能获得想要的结果。”
反正事情已经瞒不了人了，司马炎的存在没有太大的意义。反而会让世家担心受到诛连，从而死扛到底，舍命不舍财。
秉公执法就得杀人，世家就会彻底的背叛。倘若司马炎主动网开一面，那么晋国的国法就会荡然无存。若是让大臣出面处理，就可以给世家填补亏空的机会。
司马炎必须要做到难得糊涂，才能解决陈仓问题。
第862章 文鸳出击
刘正的一番解释，让鲁淑彻底的明白了，司马炎在陈仓贪腐案中的作用有限。对于文鸳即将展开的掀盖子计划，西平督帅府表示会全力配合。
郭嘉立即起草了命令，用印之后交给了鲁淑。
鲁淑回到督帅府之后，立即启用通讯渠道，把兴汉山庄的最新命令，送到了陈仓城外的文鸳手中。
文鸳接到命令之后，立即找来麾下的三校尉商议对策。
“文副将，司马炎有十万大军，咱们贸然出击，是不是过于轻敌大意了？”校尉徐盖问道。
“庄主有令，军令如山，咱们誓死也得完成！”文鸳说道：“再说了咱们只是小试牛刀的打一下，把司马炎的目光吸引到战略储备仓库。”
“文副将，要是陈仓的战略储备根本就没有问题，咱们不就骑虎难下了吗？”校尉陈清问道。
“陈清，这世上有不偷腥的猫儿吗？”徐盖笑道：“世家最大的特点就是损公肥私。陈仓的战略储备仓库，肯定会存在着巨大的亏空。”
“咱们这是要捅马蜂窝哪？”陈清苦笑道：“世家的手段，你我都心知肚明。咱们如今想要动陈仓战略仓库，很明显会引火烧身的。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咱们这些将二代也算半个世家子弟了。这样互相伤害真的好吗？”
“不好又能怎么办？”徐盖垂头丧气的说道：“庄主的军令既出，不容更改！咱们只能想方设法的完成任务。至于有什么隐患，那都是后话了。”
“关于是否出击的问题，咱们就不用讨论了。庄主的军令既然已经到了咱们这里，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文鸳说道：“咱们奉命潜伏陈仓城外，必须要完成好庄主交代的任务。”
文鸳一锤定音的确定了军事会议的内容。陈清和徐盖也不能唱对台戏。
兴汉军陈仓部队的出击计划，就这样定下来了。
文鸳手下的另外一名校尉文蛟连夜率领部队南下，准备破袭箕谷口，吸引晋军的注意力。
徐盖趁机潜入陈仓城，牵制晋军主力。
陈清率部埋伏在晋军战略仓库外面，待到陈仓城乱起，找个机会放上一把火。
文蛟强攻箕谷口晋军堡垒，大战拉开了帷幕。
固守堡垒的晋军只有两千人，遇到攻击的第一时间，就释放了紧急求援信号。
文蛟不计代价的强攻，让堡垒守军产生了一种危若累卵的错觉。不到一个时辰，紧急求援信号就提升了数个级别。
晋军陈仓守将司马亮深知堡垒的重要性，接二连三的派出了数拨救兵。短短一个时辰，陈仓城的机动部队就被调走了三分之一。
秘密潜入陈仓城的徐盖，对司马亮的调兵命令了若指掌。当即按照既定的作战计划，偷袭司马炎的陈仓行营。
历代大军征伐，救驾是当之无愧的首功。行营受到攻击，司马亮就有些乱了分寸。为了自证清白，他只能尽可能的调集援军，回行营救驾。
只是陈仓城中的机动兵力，在派出大部队增援堡垒之后，已经捉襟见肘了。行营有事，司马亮竟然抽调不出足够的增援部队。
司马亮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抽调战略储备仓库的留守部队。
“王爷，战略储备仓库是大军的命根子，那里的部队不能动！”何曾说道。
何曾对世家的猫腻心知肚明，一旦战略储备仓库出了问题，就会影响晋国的战略方向。
司马亮抽调战略储备仓库的守备部队，肯定会造成防守空虚。要是把司马炎的目光吸引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陛下的安危事关国本，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司马亮说道：“至于战略储备仓库的问题，就让那些人自求多福吧！”
司马亮一意孤行，对何曾的意见视若无睹。
陈仓战略储备仓库的守将闻令大喜，居然贪恋起了救驾之功。他忘记了肩上的责任，把无数的世家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守备部队被抽调，陈仓的战略储备仓库出现了短暂的防御漏洞。司马亮早就有命令周边驻军驰援的调令，只是有一柱香的时间差。
早有准备的陈清按照计划发起突袭，晋军仓库守备部队，只好集结兵力进行殊死抵抗。
司马亮在赶往行营的路上，得知战略储备仓库遇袭，顿时就吓得面如死灰。
“不好，兴汉军这是想要掀盖子呀！”何曾大惊失色的吼道。
“这不可能吧？”司马亮心存侥幸的问道。
“这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一拳打在了咱们的软肋上。”何曾说道。
这要说兴汉军想要烧毁陈仓战略储备仓库，肯定是不太现实的。以仓库的规模，文鸳就算是孤注一掷的赔上老本，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办到。
只是单纯的掀盖子，那可就简单得多了。毕竟只要把司马炎的目光吸引过去，那仓储亏空的问题可就瞒不住了。即便是有心人想要让文鸳背黑锅，也无法自圆其说。
“要是陛下知道了仓储的真相，反攻西平的计划就得夭折了。”司马亮说道。
“为了大计，千万不能让陛下巡幸仓储！”何曾说道。
文鸳的作战计划环环相扣，佯攻箕谷口堡垒，巧攻陈仓行营，把晋军调动了起来。陈仓的十万晋军乱成了一锅粥，有人增援堡垒，有人驰援行营，还有人马不停蹄往仓储方向赶。
司马亮的调令前后矛盾，更是加剧了陈仓的混乱。
文鸳抓住机会，直捣黄龙的杀入了仓储重地。在魏军的重型器械仓库里添上了一把火。
司马炎踌躇满志的想要反攻西平城，对储备重型攻城器械的仓库格外的上心。
徐盖的骚扰并没有大不了，反而是仓储重地的大火，让司马炎暴跳如雷。
司马亮着急救驾，却让文鸳钻了个空子捅了马蜂窝。仓储重地的那把火，一举烧掉了长安世家的遮羞布。
何曾急火攻心，一口热血喷洒而出。
司马亮忙安排人救治，待其清醒之后询问对策。
何曾只好提议司马亮转道仓储重地，先扑灭文鸳点的那把火。
“何大人，这件事情在陛下那里已经挂了号，我可怎么向长安世家交代呀？”司马亮问道。
“王爷先赶过去灭火，然后再想办法填补亏空。我先去见陛下，无论如何也不能掀开这个盖子。”何曾回答说。
何曾知道仓储亏空牵连甚广，即便是司马炎，也无力承担掀盖子的严重后果。世家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旦司马炎知道了仓储亏空的真相，就会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如何处置也成了问题。最关键的不是死多少人，而是世家会采取什么样的反击措施。
司马炎的马车刚离开行营，单骑急行的何曾就当道拦驾。
“陛下，万万不可！”何曾滚鞍落马，气喘吁吁的谏道。
“何卿，仓储失火，朕岂能营中安坐？”司马炎怒道。
“陛下，臣请旨密室奏对！”何曾说道。
“上车！”司马炎转身回到了车中，然后吩咐说。
第863章 为君之道
何曾上了司马炎的车，忙取出了一份关于仓储亏空的密折。
司马炎面色苍白的看完了密折的内容，久久不曾言语。
“陛下，您还想去看看吗？”何曾问道。
“何卿，你这是什么意思？”司马炎问道：“难道是要朕对贪腐弊案佯作不知吗？”
何曾没有回答。很显然司马炎不适合做那个掀盖子的人。长安世家的势力盘根错节，即便是知道了问题，也没有办法秉公执法。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有个转寰的余地也好。
司马炎望着何曾那无可奈何的表情，很快意识到了掀盖子有害无益。只是君无戏言，这无端折返也是大忌哪？
好在何曾早有安排，长安信使恰到好处的来到了司马炎的面前。
司马炎立即命何曾到司马亮的营中宣诏，全权处置仓储弊案。然后起驾回了长安。
司马亮领了圣旨，立即召集各部将领开会。
“仓储弊案，陛下已经知情。如何填补亏空，是我等唯一的机会。毕竟瞒不住了，陛下仁慈，我等总不能蹬鼻子上脸吧？”何曾开宗明义的说道。
“何大人，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吧，相信在座的诸位，都不会忘了大人的恩德！”司马亮说道。
“想要填补仓储亏空，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大家把吃进去的东西都吐出来；二就是利用战争损耗来抚平账面！”何曾说道。
战争损耗可是万金油式的平账理由。反正长安方面，也不可能找兴汉军方面进行佐证。即便是有所怀疑，拿不出证据也是惘然。
司马亮也知道，反攻西平的战役不得不打了。打了可以平账，不打就得自掏腰包。这就统一了陈仓晋军的思想。
何曾提议联络金城的陈骞，两面夹击西平城。被司马亮当众给拒绝了。
仓储弊案的账面亏空实在是太大了，普通的胜仗根本就没有办法平账。唯一可以平账的办法，就是晋军遭遇一场空前的败仗。
司马亮也是伤透了脑筋，为了世家的利益考虑。晋军主动出击，还得大败而归，这简直就是要创造军事史上的奇迹哪？
何曾只知道用战争填补亏空，却没有想到，司马亮竟然可以为了一己之私，拿国家大事当儿戏。为了减少胜利的机率，晋军上下无所不用其极。
文鸳成功的完成了掀盖子的任务，捷报以最快的速度送达了西平督帅府。
鲁淑接到捷报之后，立即到别院向刘正汇报。
“庄主，陈仓晋军大范围的陷入了弊案风波，西平城的危机是不是就可以解除了？”鲁淑问道。
“鲁淑，你先看看这个！”郭嘉递给了鲁淑陈仓的最新情报，郑重其事的说道。
“什么，司马炎居然装聋作哑的回了长安，怪不得晋国的形势江河日下！”鲁淑不满的说道：“一国之君也要向世家低头，这国还有得治吗？”
“司马炎很聪明！”刘正说道。
把仓储弊案交给扶风王司马亮全权处置，就相当于告诉广大的既得利益者——长安方面已经知道了仓储亏空。至于如何擦屁股，长安世家自己看着办吧！
长安世家拿了好处，肯定不愿意再还回去。既然不肯给东西，那就只能在平账上面做文章了。只要解决了账面上的问题，其他的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
司马亮深知世家的秉性，肯定会劳永逸的解决账面问题。没有什么是比战争更高效的办法了。
刘正据此断定——司马亮一定会在近期内组织人马强攻西平城。世家的人不想死于国法，就得战死沙场向长安方面有所交代。
更何况以仓储亏空的数额，这仗的规模也小不了。反正世家最擅长壁虎断尾求生的本事了。只不过谁死谁活，由于战争的不确定性，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只要司马亮把仓储弊案的账给平了，死多少人都不是问题。战争可以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庄主，你能肯定司马亮会选择打败仗吗？”鲁淑问道。
“这可不好说！”刘正说道。
仓储弊案的规模，决定了司马亮只有打败仗一条路可走。想要平账就得多报战损。可是战损也得名正言顺，只有打了大败仗，才能解决虚报战损的关键问题。
可是司马亮是司马家的人，也有可能捆绑世家一起拼命，铤而走险的攻克西平城，以缴获填补亏空也未可知。反正到时候将功补过，即便是还有部分亏空，司马炎也不好意思大开杀戒。
“我觉得司马亮不会选择拼命。这打胜仗可是一把双刃剑哪？”郭嘉说道：“晋国的形势风雨飘摇，一旦司马亮打了胜仗，就等于被人架在火上烤。”
晋军打了数不清的败仗，突然出现了一颗耀眼的将星，那就得担起所有的担子。司马亮的能力相对有限，比起司马师来相差甚远。真要是千斤重担一肩挑，保准一压就垮。
司马亮为人精明，打了败仗可以全身而退，打了胜仗就只能硬着头皮顶着。相信他可以做出最佳的选择。
毕竟司马亮，没有为司马家的大业献身的觉悟。
只不过这打败仗，也有着极其高深的学问。西平驻军也不能掉以轻心。万一小河沟里翻船，那可就闹大笑话了。
“郭叔放心，我一定会做好布防计划。让司马亮的佯败变成真败，给晋军好好的上一课。”鲁淑兴奋的保证说。
“其实我更倾向于兴汉军在西平城打一场败仗。”刘正说道：“司马亮的能力不强，这可是兴汉军最理想的对手。”
要是司马亮掌握了晋国军权，还会安分守己的在陈仓城中做一个富贵闲人吗？
有一个猪对手很不容易，要是肯花大本钱培养，那简直就是理想的灭晋先锋官。
“庄主，梅园之势已成！晋国大将也就那么几个，没有必要弄险养肥司马亮！”郭嘉说道。
郭嘉明白刘正的想法，是要借司马亮的屠刀，解决那些三心二意的凉州世家。可是如今兴汉国威严初显，完全有能力以制度，约束并同化所有的世家。根本就没有必要借助晋军的力量行事。
城头变换大王旗的做法，会在一定程度上削弱兴汉军的威望。百姓的忠心很奇怪，一旦失去之后，就无法弥补。
以韩安为首的读书人在西平统考中脱颖而出，正需要借助一场胜利稳定民心。倘若弄险考验世家的忠诚，那些无辜受牵连的普通百姓肯定会大失所望。
西平必须要守，还得击退司马亮的大军。让凉州世家见识到兴汉军的力量，而不是搞什么危机来考验普通人的忠诚度。
“好了，奉孝！兴汉军已经形成了燎原之势，根本就不允许佯败诱敌等动摇信心的军事行动！”刘正说道：“如今的兴汉军只能势如破竹的进行战斗！一旦进攻失利，就会让观望者产生一种错觉。墙倒众人推的道理很奇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莫名其妙的主宰了天下人的命运和前程。”
鲁淑得到了刘正的指示，决定依托西平城打一场防御战。
第864章 粮食战争
郭淮看了刘正的指示，立即按照鲁淑的计划进行排兵布阵。
郭嘉对于督帅府的行动速度表示满意。特别是西平城的紧急动员并没有干扰百姓的正常生活，这标志着兴汉军的战备能力，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刘正本能的觉得西平城中的气氛有些不对劲。按照正常的状态，即便是兴汉军的动员能力再强，也不至于让所有的百姓都令行禁止。更何况西平初定，以司马家的根深蒂固，怎么着也有部分追随者。
西平城那一反常态的宁静与祥和，让刘正意识到了其中中的暗流涌动。战争胜负的关键在于百姓，兴汉军可以依托的城墙，不是冰冷的石头墙，而是城中十万有血有肉的百姓。
“庄主，这是兴汉军的备战，请您审阅！”鲁淑把一份密封档案交给了刘正，然后说道。
刘正接过档案，认真的审阅了条陈内容。
“鲁淑，西平防御战，要做好三件事情！”刘正说道。
刘正所说的三件事情：
其一是大战期间西平城的供给问题。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大战在即，十万百姓的正常生活，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
其二是百姓的民心问题。战端既开，那就意味着死亡。如何让百姓积极乐观的生活，就成了兴汉军工作的重点。百姓安定，西平城的秩序就不会乱。
其三就是军民关系问题。城中十万百姓，再加上兴汉军的力量，估计得有近二十万人。然而真正拿起刀枪上前线的，只有兴汉军将士们。
兴汉军将士流血牺牲，为的是保护西平百姓。其中肯定会有部分人心里不平衡。倘若再有人在其中煽风点火，挑拨军民关系，将会让原本微妙的秩序与平衡，彻底的失去控制。
恩人式的居功自傲，是一个特别复杂的东西，也是破坏军民关系的罪魁祸首。兴汉军将士进凉州，肯定是以帮助凉州百姓的角色而存在。这就让广大的将士，在心里有一种施恩于人的傲气，从而出现吃拿卡要等行为。
特别是马上就要打仗了，这战火一起必定会造成交通堵塞。西平城又没有完善的后勤保障体系，补给物资将会出现严重的问题。
兴汉军将士拿起刀枪上战场，总不能在后勤保障上缺斤少两吧？只是后勤转运不畅，再想获得和平时节的保障份额，几乎不存在那样的可能。
俗话说得好：蛇有蛇道，鼠有鼠道！活人总不能叫尿憋死。一旦后勤保障无法满足正常所需，拥有绝对武力的兴汉军将士，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挤占百姓的份额。
“庄主放心，我会安排好城中的一切，保证做到万无一失。”鲁淑承诺说。
“行了，鲁淑！这大战一起，百姓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抢购粮食，你准备多少物资储备都是不够的。”郭嘉说道：“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保障百姓生活所需的前提下进行限购。”
历朝历代的限购措施都是简单粗暴的。最直观的形式就是哄抬物价，让普通百姓无力购买。这样一来就解决了疯狂抢购的问题。只是哄抬物价虽然说解决了供需问题，但是却埋下了致命的隐患。
物资涨价意味着进货成本也会水涨船高，从而导致供需关系，进入一个死循环。涨价容易降价难，粮食价格上涨，粮种供应商为了获得足够的利润养家糊口，肯定也得涨一回。
打造农具的铁匠也得顺应时势涨上一涨。这一环扣一环，粮价想要回落，就得有一连串的人利益受损。这就是一个让谁吃亏的问题。
种粮的百姓觉得不划算，倒还可以留着自己吃。粮商可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一旦粮价大跌，粮商不出粮资金就会被套牢。倘若亏本售粮，卖得越多就会亏得越多。
粮商为了保证足够的利益，囤积居奇和哄抬物价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无理也要闹三分的粮商，一旦发现了战争的好处，肯定会千方百计的诱发战争。
兴汉军有着充足的物资储备，可以在关键的时刻平抑粮价。可是以天下粮商的规模，兴汉军的储备根本就无法正面对抗。
战争给了天下粮商搅乱时局的契机。这也是为什么华夏虽大，好战必亡。这天下之亡，大多亡于粮价。
兴汉军不能给西平粮商机会，就得重视粮价问题。粮食价格是粮源是否充足的风向标。西平城能不能守，不在于督帅府，而在于城中的粮食价格。
“奉孝，告诉文鸳，立即把陈仓城外的储备物资调入西平城。同时通知郭淮，在督帅府中建设战略储备仓库。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储备工作。”刘正说道。
“庄主，这防御战的关键在于粮食储备！我们要不要在公布消息之前先完成一部分储备？”鲁淑问道。
“不必了！由督帅府出面采购的话，很有可能引起全城恐慌！”刘正说道：“大战在即，西平城的稳定很重要。”
“也不知道司马亮会给咱们多少准备时间？”郭嘉问道。
“司马亮也知道兴汉军的战略储备制度，肯定会抢在督帅府完成储备之前发动进攻。”鲁淑说道：“我们必须要争分夺秒的加快粮食的储备进度，确保大战期间各方面的粮食供给。”
“庄主，文鸳那里的储备粮也不多，根本就无法满足西平军民的战备所需。咱们还得另寻他策！”郭嘉说道。
“子龙和赵统到华亭了吗？”刘正问道。
“昨天傍晚收到消息，子龙已经接管了华亭别院！”郭嘉回答说。
“传令赵统：镇帅府必须要全力保障西平储备，不得有误！”刘正说道。
郭嘉和鲁淑离开了刘正的别院分头行事。
刘正不放心西平城的情况，决定到城中走走看看。
在西平街最显眼的位置，是新近开张的兴汉粮店。
一袭青衫的刘正走进粮店的时候，正好发现刘巴也在其中。
“庄主，请跟我来！”刘巴小声的说道。
刘正跟随刘巴进了密室。
“西平城大战在即，你的兴汉集团做好准备了吗？”刘正问道。
“庄主，兴汉集团一直无法彻底的在凉州站稳脚跟。这里的情况想必您也清楚，一直都是兴汉商会与长安世家争夺的焦点。”刘巴说道。
“别整那些没用的。西平大战，军事交锋只在其次，粮战才是问题的关键。”刘正说道：“兴汉军一直以兴汉为己任，倘若在这里饿死了人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世家商会的反扑，肯定会伴随着西平大战陷入疯狂。兴汉商会远道而来，如何稳定局势就成了当务之急。
刘正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确保西平城的物资供应，不能饿死人。
一旦世家商会的反扑让西平城死了人，就会形成连锁反应。要是司马家在雍州也来这么一回，兴汉国的形象就崩塌了。
西平粮战，事关天下的一盘大棋。刘正很庆幸刘巴可以亲自主持大局，至少在各种调配上不会出现问题。
“庄主，您确定世家商会一定要在西平城中发起粮战吗？”刘巴神情严肃的问道。
第865章 商道刘巴
“子初，把西城粮战交给你，有什么问题吗？”刘正问道。
“庄主，我需要您的授权！”刘巴回答说：“粮战只是一个引子，想必很快就会扩大交锋的范围。”
“你打算怎么做？”刘正问道。
“强龙不压地头蛇，咱们不能低估了西平百姓的疯狂采购能力。”刘巴回答说：“听说梅园准备在西平城中推广兴汉币。不知道准备投放市场的准备金到位了吗？”
“子初，难道你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强行推广兴汉币吗？”刘正忽然问道：“这样做是不是过于冒险了？”
“庄主，货币是经济的基础。在这个非常时期，得有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刘巴回答说：“危机！危机！有危亦有机。这个时候投放兴汉币，各大世家就无法继续保持中立的态度了。”
新式的货币政策没有错，关键得找准宣布政策的契机。司马亮反攻西平城，西平世家就得主动选择站队。
刘巴在这个时候宣布推广兴汉币，西平世家要么拒绝合作，重新投入司马家的怀抱；要么立即同意合作，带头使用兴汉币。
即便是有人想要耍滑头，也得考虑战争的威胁。这样不仅可以见证西平世家的忠心，还把扯皮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既然你这么有把握，那就交给你全权处置。我只有一个要求——西平城不能乱，不能饿死人。”刘正说道。
“庄主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让凉州世家对兴汉国充满信心！”刘巴保证说。
有了刘巴的保证，刘正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刘巴的动作很快，他拿着刘正的命令找到了韩安。
“刘老板放心，我一定会全力配合你的行动！”韩安说道。
“韩县令：两个时辰之后，让世家的负责人到兴汉粮店开会！”刘巴说道：“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自己到督帅府别院向刘庄主解释。”
刘巴知道世家子弟最擅长打太极。更何况时间紧迫，他也没有心思跟韩安虚以委蛇。
韩安也知道兴汉币的推广，会让韩家成为众矢之的。更何况兴汉币本身并无价值，纯粹是依赖兴汉国的信誉赋予的流通价值。
一旦西平世家习惯了兴汉币的存在，就再也没有机会摆脱梅园的经济控制了。韩家的五铢钱储备一旦清空，就永久的失去了西平经济的话语权。
韩安一时之间也没有主意了，只得借用拜访亲戚的名义，到郭府求见黑衣女子。
郭忠也没有料想到，兴汉集团会让刘巴主持西平事务。对于兴汉币的流通，郭府也找不到相应的对策。
韩安如愿以偿的见到了黑衣女子。
“行，我知道了！郭府会准时参加会议！”黑衣女子说道。
“这！”韩安欲哭无泪。
“晋军反攻西平城在即，这个时候跟督帅府唱反调，活得不耐烦了吗？”黑衣女子问道：“难道督帅府没有给你战情通报吗？”
“督帅府倒是建起了战略储备仓库，至于司马亮的事情，西平县府未曾耳闻！”韩安说道。
“想当初韩家与郭府平分秋色，怎么到了你的手里却成了这样？”黑衣女子问道：“消息不灵通的世家，还有存在价值吗？”
韩安无言以对。庶出子弟的逆袭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韩家嫡脉什么都不用做，只是不放手情报渠道，就足以让庶出子弟误到形势并做出错误的选择。
黑衣女子倒是不关心韩安的死活，只是两家的合作刚有了眉目，总不能在一朝一夕之间更换合作伙伴吧？
然而韩安拜访郭府，肯定会引起督帅府的警惕。韩家的日子，只怕是要不好过了。情报是世家生存的命脉。
黑衣女子让郭忠代表郭府，主动参加了兴汉粮店的会议。
韩安得到了黑衣女子的提点，竭尽全力的替刘巴奔走。
刘巴望着西平城大小世家的负责人，开宗明义的说道：“西平城纳入梅园经济体制，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了。一直沿用传统的五铢钱作为流通货币，各大世家在与兴汉商会进行交易的时候，总感觉很不方便。”
鉴于私铸五铢钱的工坊屡禁不止，统一货币势在必行。兴汉币作为兴汉国的流通货币，在西平城中的推广必须要由在座的诸位协助完成。
西平世家久住凉州，家家都有储备五铢钱的习惯。如今梅园要统一货币，就得让世家带头兑换兴汉币。
“刘大人，兑换兴汉币我没有意见，只是这晋军反攻在即，如何确保兴汉币的价值？”郭忠问道。
“想要给兴汉币保值，其实很简单，守住西平城就可以了！”刘巴理所当然的说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经济捆绑。长安方面一直以来都不认可兴汉币的流通价值。倘若西平失守，西平世家就得承担兑换兴汉币所蒙受的损失。
为了手中的兴汉币有价值，西平世家也只能千方百计的帮助兴汉军守城，至少不会主动捣乱。
“郭府承诺，兑换兴汉币八百万贯！”郭忠说道。
“很好！”刘巴说道。
郭忠的承诺，让刘巴的兴汉币兑换计划，得了一个开门红。
郭府的表现让韩安骑虎难下。韩家必须要追随郭氏的脚步，兑换兴汉币势在必行。
“韩家承诺，兑换兴汉币五百万贯！”韩安说道。
“谢谢支持！”刘巴说道。
有了郭府的抛砖引玉，再加上韩家的鼎力支持，刘巴主导的兴汉币兑换顺利的展开了。
原计划的一亿贯兴汉币投放取得了圆满的成功，标志着兴汉国在西平城的经济行动，取得了良好的开端。
刘巴算准了西平世家对兴汉币的信心不足，拿到兴汉币的第一时间，肯定会找普通百姓换成粮食，或者是其他生活物资。
兴汉粮店决定实施限购政策让利百姓。西平世家手中的兴汉币，肯定会落入普通百姓手中。普通百姓也会有着类似的担心，拿到兴汉币之后，肯定会找兴汉集团的门店进行采购。
一旦兴汉币完成了第一阶段的流通，百姓就会认可其流通价值。刘巴最害怕世家把兴汉币锁进仓库里，直到发霉也不拿出来用。
这虽然说会让世家损失一大笔钱，但是却阻止了兴汉币的有效流通。梅园总不能反复投放兴汉币，万一世家趁梅园二次投入的时候，也跟风释放库存。就会让西平城的经济受到致命的冲击。
刘巴趁着司马亮反攻西平的时候，推广兴汉币，就是为了杜绝世家咬紧牙关库存兴汉币。毕竟兴汉币没有库存价值，只有流通价值。一旦入库，就相当于变成了一堆有价值的废纸。
世家库存的兴汉币，就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对地方经济形成冲击。梅园推广兴汉币的脚步不会停，世家疯狂的库存，势必会让市场上流通的兴汉币不足。
梅园为了稳定经济，只得不断的投放兴汉币。那么问题就来了，当市场上的兴汉币流通量达到饱和的时候，世家有组织的释放库存，这会让地方经济受到怎样的冲击？
大战在即，西平世家是没有胆量库存兴汉币的。
第866章 经济战争
刘巴一举抓住了西平粮战的根本——其实就是另类的货币战争。
为了预防世家库存兴汉币，兴汉粮店选择了司马亮大举反攻的契机，进行推广使用兴汉币。
刘巴把是否库存兴汉币的主动权，交给了西平世家。与此同时，又让兴汉军督帅府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这就给了西平世家选择的权利，同时也要承担对应的风险。
兴汉币的流通，最大的问题不是百姓是否认可，而是由世家是否库存决定的。
刘巴顺利的完成了兴汉币的投放工作，接下来就是在流通中赋予相应的货币职能。
世家用五铢钱兑换了兴汉币，要是直接库存，再来个以物易物，梅园的经济政策就化为乌有了。
如何让世家在短时间内主动使用兴汉币，就成了兴汉粮店的当务之急。
刘巴完成任务之后，立即到督帅府的别院向刘正复命。
“子初，第一批兴汉币的投放进行得怎么样了？”刘正问道。
“已经按照计划投放完毕，只是什么时候能够进入流通环节，我这心里可没有底。”刘巴回答说。
“兴汉币其实就是一堆好看的纸而已，一旦库存起来不流通，就没有任何的价值。”刘正说道：“西平世家拿五铢钱换了兴汉币，咱们得让兴汉币可以畅通无阻的变成有价值的实物。”
“庄主，你说西平世家愿意让兴汉币顺利的流通吗？”刘巴问道。
“兴汉币的流通是梅园掌控地方经济的重要手段。”刘正若有所思的回答说：“其实世家之所以成为自给自足的独立王国，也是拥有内部流通的特殊货币。”
比如种田的世家，会把粮食作为标准货币，用来衡量其他商品的价值；织锦的世家，则会把锦锻当作货币单位；畜牧世家会把牛羊马匹当作交换的计量办法。比如一斗米换多少东西，一匹锦缎换某种货物，甚至是一匹马一头牛能换多少生活必需品。
世家的内部交易，其实都有着各自的交易标准。然而随着商人实力的增强，交易规模的扩大。这交易的时候，就需要一种简单轻便的支付手段。
信用货币登上历史舞台，其实是经济繁荣的必经之路。西平世家使用的五铢钱，其实是国家信用赋予了铜板流通价。
只是随着兴汉商会的发展，交易的规模越来越大。这个时候再依靠五铢钱作为货币，那么长途运输的风险将会更大。
黄金支付倒是适合大宗交易，可是远距离的运送黄金，送货压力将会倍增。兴汉币的出现，国家信用货币化日趋成熟。这就给下一阶段的无货币支付创造了条件。
据刘正所知，兴汉商会每年上千万贯级别的交易有数百宗。即便是使用兴汉币支付，也得装载数辆马车。不仅验看不便，还存在着丢失的风险。
以兴汉钱庄作为中介的信用支付凭证，完全可以解决押运的所有问题。兴汉币的存在，其实是解决了信用支付凭证的安全保障问题。
“其实这交易的关键在于信用凭证的兑付。”刘正说道：“要是使用真金白银进行兑付，这其中的损耗将会令交易的各方吃亏。兴汉币就不会存在损耗问题。”
“关键是西平世家，得让兴汉币进入市场进行流通。”刘巴说道。
正在这个时候，郭嘉回到了别院。
“奉孝，有什么情况吗？”刘正问道。
“庄主，司马亮的大军前日已经离开了陈仓！”郭嘉说道。
“子初，你立即回兴汉粮店主持大局，一旦有百姓拿着兴汉币进店买粮，就要做好交易的准备。”刘正吩咐道。
司马亮大军开出陈仓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就传到了郭忠等人的耳朵里。
郭忠束手无策，只得找黑衣女子商议对策。
“咱们可以拿着兴汉币向普通百姓采购！”黑衣女子说道。
“这怎么可能？”郭忠问道：“百姓又不是傻子，用惯了五铢钱，突然改用兴汉币，谁的心里也没有底呀！”
“郭府在采购的时候，可以适当的让利嘛！”黑衣女子说道：“在完成交易之后，咱们就提醒百姓去兴汉粮店买东西。这样一来大家都不吃亏。”
郭忠得了黑衣女子的指点，立即拿出七百万贯兴汉币用于采购。
西平百姓不认识兴汉币，当然不愿意接手。郭忠直接仗势欺人，强迫供货商收取兴汉币。就这样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七百万贯兴汉币很快就进入了普通百姓的腰包里。
西平百姓拿着花花绿绿的兴汉币，一时之间陷入了左右为难。梅园的土地政策，让大家伙得到了大实惠，谁也不好意思坑害督帅府。
可是手中的兴汉币，关系到了一家老小的生计，不想用也得用。没过多久，终于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西平街马记面店的掌柜老马，一直向郭忠提供送餐服务。想不到前些日子结账的时候，居然从郭府运回了一箩筐兴汉币。
老马愁得直跳脚，他原本打算拒收兴汉币。却没有想到郭忠老奸巨猾，讲政策，摆道理，还拿出了督帅府的政令——关于推广兴汉币的现行管理办法。
郭忠可是一块滚刀肉，直接给了老马两条路选：一是放弃郭府的债务；二是同意郭府用兴汉币进行结算。
形势比人强。老马与郭忠争得面红耳赤，也无力改变郭府的强硬态度。
老马迫于压力，同意用兴汉币进行结算。
眼看着面店的储备即将耗尽，老马对着装有兴汉币的箩筐，急得直掉眼泪。
邻居老杨的裁缝铺，也有了一大笔兴汉币进账。只是老杨心眼儿活，很快就把兴汉币花光了，还买到了更多精美的布料。
人逢喜事精神爽的老杨，居然破天荒的到了老马的面店，着实奢侈了一回。一只烤全羊，扯着嗓子吆喝——不差钱！
“怎么，郭家给了你五铢钱，看把你乐的？”老马问道。
“督帅府早就出了通告，要咱们主动使用兴汉币。谁也不敢顶风作案呀！”老杨说道：“我也收了一批兴汉币，原本以为会压在仓库里发霉呢？想不到竟然毫无障碍的花光了，还增加了不少利润。”
“这怎么可能呢？”老马问道。
作为街坊邻居，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每个行当有多少利润，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如今督帅府推广兴汉币，肯定是为了捞钱。像老马这样的普通生意人，又怎么可能有好果子吃呢？
兴汉军最近迫不及待的推广兴汉币，肯定是想捞上一笔。郭府不愿意吃哑巴亏，又把损失转嫁到了小本经营的老马头上。
“我没骗你！”老杨说道：“上次你找我订了十套工作服，让我给推掉了。”
“对了，你跟我说没有布料了。怎么着，这才过去几天，你又有料了？”老马问道。
“没错！”老杨说道：“上等好料，价格也实惠。你的单我接了，成本价给你做，就不赚你的钱了。”
“别，你要是告诉我兴汉币怎么花，以后面店员工的服装，都由你的裁缝铺接单！”老马说道。
“西平街来了一家兴汉布店，收兴汉币不含糊，对咱这样的新客户还有八点八折优惠呢？只可惜人家只收兴汉币。我这次来就是想用五铢钱换你的兴汉币。怎么样，我可以多给你半成。”老杨问道。
“这！”老马犹豫道：“这得容我考虑一下。”
第867章 利字当先
老杨的裁缝铺用兴汉币买到了物美价廉的布料，一改抠门本色的犒劳自己一顿烤全羊。这让面店的老马心思活泛了起来。
只是兴汉币可以买布，就是不知道买其他东西的行情。裁缝铺买布大赚特赚，总不能面店也跟风买布吧？
“老杨，杨大哥，这顿我请了！还请也给我个章程！”老马说道。
“据我所知，凡是兴汉商会旗下的店铺，都会收取兴汉币。”老杨痛快的说道。
老马一听就坐不住了，忙陪着老杨喝了两杯，就带着兴汉币奔向了兴汉粮店。
刘巴亲自接待了老马，还给了一个惊人的八点五折采购优惠。一下子就点燃了西平街商户使用兴汉币的热情。
兴汉商会旗下的商铺，借着督帅府推广兴汉币的东风，很快就在西平街站稳了脚跟。
兴汉集团的打折促销活动，让西平街的大、小商户获得了实惠，从而赢得了口碑。
兴汉集团的成功，冲击了西平世家的商贸体系。
韩安在得知了生意不好的消息之后，立即向郭忠做了汇报。
“什么，你是说我们旗下的店铺生意一落千丈？”黑衣女子惊问道。
“前些日子我们大量使用兴汉币进行结算，同时属于我们自己的店铺坚持五铢钱结算。”郭忠仔细的介绍说：“我本想着别人手里的五铢钱少了，咱们趁机涨一下价，捞上一笔也是好的。谁曾想兴汉集团无节制的收取兴汉币，好多商店都积压了大量原料。”
“你糊涂啊！”黑衣女子说道。
西平世家想要保住五铢钱的货币地位，就得优先保证市场交易的顺畅。
兴汉币的大量流通，肯定会冲击五铢钱的货币地位。黑衣女子原本打算让旗下的店铺大量库存兴汉币。这样做不仅可以化解督帅府推广兴汉币的举措，还可以扰乱西平经济，迫使督帅府收回成命。
想不到郭忠居然搞错了方向，让普通商铺获得了兴汉币，给了兴汉集团拉拢客户的机会。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西平世家不仅一力促成了兴汉币的第一轮流通，还丢失了相当数量的合作商户。
“姐，现在整个西平街的商户，都在讨论使用兴汉币的好处，咱们应该怎么办？”郭忠问道。
“还能怎么办，通知咱们旗下的商铺，也收取兴汉币！”黑衣女子说道。
“可是兴汉集团旗下的商铺还在打折呢？”郭忠问道。
“咱们也打折，好歹咱们用的是自家的铺面，在成本上肯定比兴汉集团低！”黑衣女子说道。
郭忠很不服气，世家不发战争财，等着太平时节喝西北风吗？
司马亮反攻西平城，可是千载难逢的涨价机会。如今这价格还没有来得及上涨，居然就要降价促销稳住客户，简直就是骇人听闻的事情。
西平世家的降价促销，使得西平的经济秩序迅速的恢复了。兴汉币的推广对市场的影响，几乎小到了极限。
兴汉集团旗下的商铺趁机扩大了物资储备，利润对冲之下获益匪浅。
西平世家再也无力撼动兴汉币的主流货币地位。刘巴顺利的完成了经济控制西平城的任务。
兴高采烈的刘巴忙到督帅府别院报捷。
“庄主，您怎么知道西平世家会跟风降价？”刘巴问道。
“传承世家其实是顽固派的代名词！”刘正说道：“恪守成规既是传承世家的底蕴，又是其致命弱点。”
督帅府推广兴汉币，又让西平世家主动认购。这就相当于让他们损失一大笔钱。
西平世家不愿意吃亏，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把损失转嫁给其他的供货商。
供货商收取了兴汉币，如何使用就成了问题。传统的合作伙伴对兴汉币的信心不足，更有人想要趁火打劫捞外快。这样势必会影响双方的合作关系。
要是没有兴汉集团的介入，世家的剪羊毛计划肯定会取得成功。只不过主事的人是刘巴，西平世家想要占便宜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兴汉集团的折扣占领市场，不仅让兴汉币的主流货币地位得到了巩固，还打破了西平世家的商业垄断。
兴汉集团有梅园作为后盾，强劲的实力算得上是猛龙过江。西平世家一直掌控地方经济，失去了五铢钱的依托，已经陷入了全面劣势阶段。
西平世家一向主宰西平经济，突然失去了主动权，肯定会借着本土优势发动反击。这就给了兴汉集团突破封锁的机会。
西平世家丧失了五铢钱作为主流货币的地位，想要挽回颓势就只能在收取兴汉币上做文章。
西平世家想要力压兴汉集团，打一场别开生面的价格战，也就不足为奇了。
西平世家可是忘了一件事情——兴汉集团的降价促销，已经把西平商户手中的兴汉币，彻底的聚拢在了一起。
西平世家跟风兴汉集团的降价促销行动，其实是让刘巴找到了新的补货渠道。这样一来，不仅破坏了西平世家挽回客户的行动，还增加了利润。
按照世家经济的传统，每逢战事必涨价，大战大涨，小战小涨，无战也要涨三分。
这回司马亮反攻西平城，西平世家反而搞起了降价促销。这对稳定西平经济秩序，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西平城中的主流供货渠道降价促销，使得其他商户也找不到涨价的理由。利润空间扩大，商户们也想要趁机巩固客户。
兴汉币的流通价值被西平百姓认可，代表着西平经济纳入了梅园体系。这西平商户与兴汉集团建立合作伙伴关系，用经济手段掌控了战时秩序。
“子初，这物价稳定与否关系到了战争的成败，你可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刘正叮嘱道。
“庄主放心，兴汉集团已经完成了战略储备。我有把握保证一年之内西平城的经济秩序！”刘巴信心满满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战争持续的时间超过一年，你就没有办法维护西平的经济秩序了吗？”郭嘉问道。
“郭先生，西平城可是丝绸之路的咽喉要地，倘若持续大战一年，影响将极其深远。搞不好就会兴汉集团的发展。”刘巴说道。
“奉孝，你就别为难子初了。司马亮实力有限，真要是打上一年。郭淮和鲁淑都得回炉重造了。”刘正说道。
战争拼的就是资源，刘巴已经在经济战中取得了优胜，占尽了先机。这接下来的仗就好打了。
刘正相信以郭淮的能力，即便是不能拿下陈仓，也不至于让司马亮有机会拖时间。
西平督帅府临战推广兴汉币，兴汉集团负责人刘巴，也在商战中取得了胜利。这让刘正对赢得西平保卫战的最后胜利，充满了信心。
兴汉军的各项准备工作已经就位了，剩下的就是按部就班的执行战争计划。
刘正让刘巴专门负责西平城的战时经济，争取将战时物价水平，维持在一个安全区间内。
经济环境决定政治动态，政治方略影响战争进程。刘巴肩负的责任甚至可以说比郭淮更重。
战争，从来都是经济先行，政治担纲。
第868章 西平暗战
刘正让刘巴主持经济战争，利用货币手段稳定了西平经济。西平世家战时降价促销，使得物价水平失去了上涨的空间。
西平城的动态，第一时间传到了司马亮的军营中。
“什么，西平物价不涨反跌，你是不是胡乱编造的假消息？”何曾问道。
“大人，您这是在羞辱刺候营的将士们吗？”刺候统领陈语问道。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何曾说道：“战争可是世家发财的最佳机会，西平世家都转性子了？”
“西平世家倒是想要兴风作浪，怎料西平督帅府棋高一着，抢先投放兴汉币。”陈语说道：“突然之间要打仗了，西平世家手里拿着大量的兴汉币，只怕是夜里连觉都睡不着了。”
“看来咱们这次出兵，已经不再单纯了！”司马亮说道：“不事先破坏西平城的经济秩序，接下来的仗就没有办法打了。”
“只是这经济仗可不好打，派谁去主持大局好呢？”何曾问道。
“你觉得矩儿怎么样？”司马亮漫不经心的反问道。
“世子天资聪颖，倒是合适的人选。只是深入虎穴，将军可舍得？不如另寻他人，以免坏了王爷的血脉！”何曾说道。
“玉不琢，不成器！”司马亮斩钉截铁的说道：“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司马家的人，遇事就得冲在前面。这才对得起一直以来的锦衣玉食。”
何曾见司马亮主意已定，也就不再劝阻。
司马亮让行军司马去找都尉司马矩，打算交代出征的事情。
司马矩接到军令之后，立即赶到中军大帐听用。
“父亲，你找我？”司马矩肃手问道。
“矩儿，你先看看这个！”司马亮说完，忙命人把西平城的经济情报送到了司马矩的手中。
“想不到这兴汉山庄的刘巴，倒是有几分本事！”司马矩说道。
“矩儿可别小觑天下英雄，怎么样，有信心吗？”司马亮问道。
“父亲放心，保证完成任务，打垮西平经济！”司马矩回答说：“只是我需要一个熟悉西平城情况的帮手。”
“我让刺候营统领陈语配合你的行动！”司马亮说道。
“多谢父亲！”司马矩说道。
司马亮见司马矩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也就不再胡思乱想了。当即就签署了军令，允许儿子支取需要的物资。
陈语见到了年轻气盛的司马矩之后，对于破坏西平经济的行动很不看好。只是军令难违，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司马矩化妆成了身价不菲的太平布庄少东家，陈语勉为其难的做了保姆性质的掌柜。二人带着十几名吊儿郎当的伙计，押送着三车丝绸就朝着西平城南门赶去。
司马矩和陈语的行动，很快就被兴汉军情报员探听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刘正收到了司马亮派人破坏西平经济的消息，却又无从得知晋军如何行动，只能放长线钓大鱼。
刘巴正在兴汉粮店忙碌新粮订单的事情，接到刘正的命令之后立即赶到了督帅府别院。
鲁淑详细的介绍了司马矩的基本情况，只是对陈语的个人档案知之甚少。
刘正让刘巴专门负责应对经济方面的暗战，至于所需要的情报支持，鲁淑会全力配合。
刘巴无法推脱，只得领命。
只是司马矩如何行动，兴汉军方面一无所知，针锋相对也就无从说起了。
刘巴离开别院之后，郭嘉总觉得有些不放心，于是就建议刘正多做一手准备。
刘正也觉得让刘巴一个人盯着所有的西平世家，确实有些强人所难。鲁淑的工作重心在西平城防，配合方面难免会有不周到的地方。
“奉孝，你是怎么想的？”刘正问道。
“庄主，咱们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郭嘉回答说。
刘正一合计，觉得虐菜的感觉还不错，于是就开始布置，准备应对司马矩发起的暗战。
兴汉军西平情报站的人立即行动，全面布控西平街。
只不过晋军的刺候营也不赖，司马矩一行人进入西平城之后，居然人间蒸发了。
“庄主，司马矩失踪了！”郭嘉禀报说。
“有点意思！”刘正笑道：“让鲁淑安排一下，在司马矩失踪的地方来一回打草惊蛇。”
兴汉军巡逻队立即展开行动，谁曾想草是打了，蛇却没有惊到。
刘正布置的第一个小手段宣告失败，似乎是小瞧了司马矩等人的潜伏能力。
郭嘉也对司马矩感起了兴趣，决定亲自指挥情报人员投入反击。
只是司马矩等人已经进入了深潜状态，郭嘉的所有布置都做了无用功。
“庄主，想不到挖一群地老鼠也是这般的艰难，咱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郭嘉问道。
“奉孝，你闹得这样厉害，司马矩怎么敢出来闹事。还是先消停一下，以免西平百姓出现恐慌情绪。毕竟城池能守多久，关键在于经济秩序的维护！”刘正说道。
兴汉军地毯式的搜查，扰民是无法避免的问题。司马矩等人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达成既定的战略目标。这样的好事也能遇上，简直就是天生好运气。
郭嘉的行动收效甚微，让刘正明白了一个问题——既然是暗战，那就只能在暗地里行动。一旦把问题摆在明面上，所谓的好事也就变成坏事了。
兴汉军巡逻队停止了搜查，情报人员也由明转暗。暗流涌动的西平城，再次恢复到了歌舞升平的景象。
刘正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任他城外刀光剑影，城内必须要平安无事。这既是战争的底气，也是民心争夺战的最高境界。
郭嘉的打草惊蛇，似乎不给司马矩等人兴风作浪的机会。可是千日防贼，布控人员心里的那根弦绷得太紧了。刚不可恃，兴汉军需要改变策略。
刘正更改了暗战的大略，不仅让西平城恢复了宁静，还把左右为难的烫手山芋丢给了司马矩和陈语等人。
晋军需要西平城乱起来，至于谁来动手倒也不重要。郭嘉的打草惊蛇，也算是让西平街乱了好一阵子。
可是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对于军心士气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兴汉军停止搜查，西平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这让司马矩等人陷入了左右为难。主动冒头又怕掉入郭嘉布置的陷阱。按兵不动倒是安全，督帅府就可以聚精会神的打仗了。
司马矩的任务是让督帅府分心二用，给司马亮的大军制造攻城机会。
韩府后院，东厢房。
“韩县令，扶风王世子需要韩家的诚意，你有什么要表示的吗？”陈语居高临下的问道。
“司马世子，你们这个要求可是超出了当初的协议范围！”韩安愤怒的说道。
“我们可以加钱！”司马矩不以为然的说道。
“对不起，风险太大了，我不能拿韩家冒险！”韩安拒绝说。
“韩县令，既然你已经上了船，那可就由不得你了。”陈语旁敲侧击的威胁说。
“大不了一拍两散！”韩安恶狠狠的说道：“有扶风王世子作陪，我又有何惧？”
第869章 午夜黑影
面对陈语的摊牌，韩安说出了玉石俱焚的话。
韩家为司马矩等人准备藏身之所，承担的风险尚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一旦协助晋军刺候破坏西平经济，就会把整个韩家推到西平百姓的对立面。
韩安不傻，与兴汉军作对，即便是事情败露了，也不会祸及家人老小。可是与西平百姓作对，将会受到极其残酷的报复。
梅园不提倡私人寻仇，却也会受到法不责众的牵制。韩安可不愿意为了一块尚未吃到嘴里的画饼，就替司马矩等人火中取栗。
司马矩没有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迫使韩安出谋划策。毕竟西平第一才子可不是浪得虚名，有机会总得用上一用。
韩安推脱不过，只得给司马矩出了一条毒计。
司马矩听了之后，也有些犹豫不决。这条毒计一旦施展，西平城的民心就会永久性的丧失。
“韩县令，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哪？”陈语问道。
“你们要是觉得我的计策有问题的话，完全可以弃而不用嘛！”韩安说道。
“你倒是聪明。献出了这样毒辣的计策，居然还想着左右逢源？”司马矩说道。
“不够聪明的人，通常都是活不长的！”韩安说道。
司马矩决定按照韩安的计策行动，陈语只好不断的劝谏。
“世子，这民心一旦丢了，就无法收回了。我不同意这样做。”陈语说道。
“陈统领，你认为西平城的民心还有可能归晋吗？”司马矩面无表情的问道：“既然是不属于咱们自己的东西，就没有必要那般在意。”
陈语无法再劝，只好陪着司马矩展开行动。
月黑风高夜，司马矩等人身着黑衣离开了韩家。
一刻钟之后，又有一名黑衣人离开了韩家。
西平督办府别院，一身黑衣的韩安找到了刘正。
“韩县令，你好大的胆子！”郭嘉怒斥道。
“郭大人，情报站需要的功劳，我现在已经双手奉上了，难道也有错吗？”韩安问道。
“可是你不该拿西平百姓的命运做赌注！”郭嘉气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没有难度的暗战，能捞着几分功劳？”韩安说道：“更何况以西平情报站的整体实力，完全有能力破坏晋军刺候的任何行动。”
“好了，奉孝。你就不要刁难韩县令了。”刘正说道：“今天晚上司马矩等人的行动代号是什么？”
“火！”韩安回答说。
郭嘉秘密送走韩安之后，立即回到别院，与刘正讨论司马矩等人放火的具体目标。
刘正看着西平城的缩略沙盘，轻轻的划出了几个重点目标。
经过一番推演之后，终于找到了司马矩等人最有可能攻击的目标位置。
“庄主，为什么不全面布防？万一判断失误了怎么办？”郭嘉问道。
“全面布防动静太大，还会让韩安的身份暴露！”刘正说道：“司马矩等人能力不俗，没有必要做无谓的牺牲。通知鲁淑行动吧！”
就这样，西平城的第一次暗战攻防就拉开了帷幕。司马矩等人主攻，刘正和郭嘉指挥鲁淑的督帅府卫队进行防守。
鲁淑带着卫队悄悄的进入了西平城的能源供给中心——柴碳司。据说是督帅府为了集中管，这才划区域搞了专供能源的市场。
如今的柴碳司，集中了西平城八成能源供应。司马矩选择这个地方作为攻击目标，就是想要一举摧毁督帅府的能源储备。
城池管理不比乡村，一旦能源供给出现问题，就会引发多重社会矛盾。乡村缺少柴碳，上山砍几棵树就可以解决问题；城池的能源供给不足，那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司马矩攻击柴碳司，就是想让督帅府失去控制力。挨饿受冻的滋味可不好受，百姓可没有无懈可击的意志力，更何况还有煽风点火的存在呢？
鲁淑的布防刚完成，司马矩的人就到了。
柴碳司很快就按照司马矩的设想，燃起了熊熊大火。
鲁淑恰到好处的出现，然后就宣布戒严。
陈语无法靠近柴碳司，只能借助大火的规模判断柴碳司的损失。
“陈统领，柴碳司损失的计算结果出来了吗？”司马矩问道。
“世子，按照大火的规模，柴碳司的损失超过了六成。”陈语一本正经的说道：“只是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行了，由你负责向大军统帅部报捷！”司马矩说道：“将军还等着咱们的情报呢？”
陈语无奈，只好拟定了报捷的内容。
捷报翻山越岭送到了司马亮的手中，他连夜找到何曾商议进攻方案。
“将军，以咱们的物资储备，只能围困西平城一个月！”何曾说道。
“根据陈语的捷报：西平的柴碳储备损失六成有余，剩下的也只能支撑十来天。”司马亮说道：“按照现在的气候条件，二十天的时间足以让西平百姓全面崩溃。这样的仗咱们可以打！”
“兴汉军的战略储备一向充足，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被摧毁了？我还是觉得其中有诈！”何曾说道。
司马亮觉得何曾就是婆婆妈妈的，遇到事情总是容易多想。
司马矩好不容易立了大功，司马亮又怎么可能坐失良机的任由何曾泼冷水呢？
司马亮决定动用统帅的权威压制何曾，强行通过了四面合围西平城的作战方案。
何曾苦劝无效，只得提出留下三千人用以自保。
司马亮不好意思过分的打何曾的脸，于是就勉强的同意了这个请求。
何曾领了令箭兵符，立即召见了领兵校尉何况。
“叔，你找我？”何况问道。
“行了，你小点儿声！”何曾命令心腹到帐外警戒，然后说道：“你听好了，我有事情交代。”
何况领了何曾的密令，带着三千人马赶到陈仓城外的小山上潜伏待机。
司马亮的大军完全展开，四面合围西平城。
西平攻防战正式打响。
晋军发起了决死攻击，西平督帅府的大军，只能依托阵地进行抵抗。
司马亮很快就发现了兴汉军能源不足的弱点。冬季作战，能源供给是确保战争顺利进行的关键。兴汉军的勉强支撑，也只不过是外强中干而已。
尝到了甜头的司马亮不断的加大攻击力度，凭借着优势兵力，不断的压缩兴汉军的防御阵地。
“将军，咱们的伤亡已经超过了八千，不能再这样打了！”何曾又一次发起劝谏说。
“何大人，咱们打得苦，能源不足的兴汉军损失更大！”司马亮声嘶力竭的吼道：“你难道没有发现，西平督帅府的守军，已经出现后劲不足的趋势了吗？”
司马亮刚愎自用，何曾苦劝无效。晋军只能冒着严寒，攻打西平督帅府重兵驻守的阵地。
郭淮的有意放水，让司马亮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每一处阵地的反复争夺，都让司马亮看到了兴汉军的色厉内荏。盲目的乐观也会上瘾，晋军已经陷入了天下第一精锐的憧憬。
晋军的四面围攻完全展开，郭淮卖力的表演，总算是拴住了司马亮。
何曾很快就发现了晋军的处境极其凶险，却又找不到劝谏司马亮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