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4章:羊乐天求亲(下)
定亲其实也不需要太多仪式,一行人见了杨母,王明远出面保媒,羊父送上聘礼,杨母点过了头,事情就算定下来了。
至于剩下的三书六礼之事,时间还多得很,以后可以慢慢来,杨母自然是喜欢性情老实忠厚的羊乐天,至于原本要门当户对之事,也便不再放在心上了。
杨怀仁的意思其实很简单,现在虽然订了亲,但杨思甜毕竟年纪还小,他的意思是等杨思甜年满十七岁的时候,再让她过门。
说起来羊乐天比二丫头大两岁多不到三岁,等到杨思甜年过十七,羊乐天也年近二十了。
在这个时代,二十岁才成亲就显得比较晚了,不过羊父似乎明白杨怀仁的深意,羊乐天跟了师父这么长时间,也自然不会反对,事情便这么定了下来。
杨怀仁瞅瞅羊乐天和二丫头,两个人至今都没说上一句话,看来两个年轻人当着父母长辈的面上,还真是害羞了。
杨怀仁知道羊乐天来一趟杭州不易,也待不了太久,所以正事谈完了,便让莲儿和二丫头一起,领着岳父王明远以及羊家父子二人出去春游。
西湖的春天非常清新美丽,此时也正是游湖的好时候。
杨怀仁这么安排,王明远父女俩也明白怎么回事,这是杨怀仁刻意给羊乐天和二丫头创造机会独处了。
所以春游也便自然而然的分成了两拨人。
众人出去之后,笑天老道却没有去游湖,这让杨怀仁很好奇。
不想慢待了羊父的长辈,杨怀仁主动找笑天老道询问,“真人不喜欢游湖?”
笑天老道淡淡笑了笑,“贫道多年来一直云游四海,山水美景见得多了,不觉得有太大的兴趣。”
杨怀仁似乎听出来点什么,笑问,“真人说笑了,真人云游天下,如果不喜欢山水美景,自然应该是喜欢各地的风土和特色美食的吧?”
笑天老道毫不避讳地点头,“王爷不愧是厨神,不光厨艺精湛,还会给吃货看相呢?哈哈……”
杨怀仁见老道性情倒是很开朗,也跟着笑了起来。
杨怀仁道,“那真人更不能错过游湖了啊,西湖物产丰饶,湖中的时鲜鱼虾制作的菜式,都是代表西湖特色的美食呢。
西湖南岸的文武楼中有两位姊妹厨娘,便深谙此道,龙井虾仁和西湖醋鱼,便是她们家的拿手好菜。”
笑天真人面露愁容,他摇了摇头叹气道,“唉,王爷事忙,有些事可能还不知道,那文武楼多年前贫道还真去光顾过。
当时宋大厨还在世,一道西湖醋鱼真是难得的美味,想当年也是吃得贫道乐不思蜀的,只是宋大厨百年之后,他的两个女儿不太争气。
贫道上一次再去光顾文武楼的时候,他们的招牌菜西湖醋鱼已经早没有之前的水准了。”
杨怀仁见老道提起此事,乐道,“真人有所不知,之前文武楼一分为二,宋大厨的两位女儿宋三姐和宋五妹各持一家。
当时因为他们姐妹之间的一些误会,才导致了西湖醋鱼这道菜,她们俩做的都不够正宗。
但后来在下去品尝过之后,给两位厨娘提了些意见,也撮合她们姐妹从归于好,如今她们俩做的西湖醋鱼,绝对已经达到之前她们父亲的水准了。”
“哦?”
笑天老道人是真的很真实,听到这个好笑,立即露出了满脸的笑意,“王爷这话可不是晃点贫道?”
杨怀仁听出笑天老道开心之下竟露出了些齐鲁地方的口音,让他感到非常亲切。
“在下怎么会欺瞒真人?听口音真人和在下应该是老乡,不如在下做东,请真人去文武楼吃酒。”
笑天老道也一点儿不客气,连连笑答,“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那就多谢王爷盛情了。”
今日妹子和徒儿订了亲,杨怀仁也心情大妙,见阳光明媚,确是游湖的好天景,便领了笑天老道来到了文武楼。
春日里群芳斗艳,湖光十色,天蓝水澈,让人不由得心情舒畅,虽然已经是中午,可游湖的百姓却依然非常多。
特别是一些年轻男女们,站在堤上两侧,抚柳弄词,临湖斗歌,气氛甚是暧昧。
老道虽然是出家人,倒也没有觉得年轻男女之间秋波暗送有损风化,甚至来了兴致,也装模作样的吟诵了几句。
诗词好不好,杨怀仁也不是内行,自然不好枉加评断,只是想到妹子和徒儿在这样的年纪,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享受灿烂的纯真青春,真的让人心向往之。
杨怀仁今天是陪着老道出来游玩的,心里却想着另选一日天色好的时候,带着老婆孩子多出来西湖便走走逛逛。
二人来到文武楼,正巧遇见了莲儿领着父亲和羊父也再次用餐,因为没有外人,所以莲儿一个人也不必回避。
既然遇上了,大家便凑在一桌,也好一起吃酒聊天。
宋五妹自然认得王夏莲是杨怀仁的妻妾,尽管正是饭点,却单独给他们一行人开了一个楼上的雅间。
雅间坐南朝北,打开窗户便有暖风拂面,正好也正对着西湖,可以一边享受美食,一边观赏西湖明媚春日的湖光景色。
等杨怀仁和笑天老道也来到文武楼,宋五妹更是喜出望外,竟奔着出来迎接杨怀仁,见面便躬身行礼。
“妹子知道王爷忙于国事,可王爷好久不来,妹子还以为王爷忘了小店和我们姐妹呢。”
杨怀仁性情开朗,自然开得玩笑,他笑道,“五妹不必客气,更不用编排你几位嫂嫂,我可是自由的很,这不今天便带了人来光顾你家吗?”
让杨怀仁惊讶的是,宋五妹给他行了礼,接着也给笑天老道行礼,“真人同样是许久不来了,上次您埋怨我们兄妹荒废了父亲的手艺,这次您再来,可就不同了。
多亏王爷指点,我们姐妹二人已经找回了先父的拿手名菜西湖醋鱼的正宗做法,今日便请前辈品尝一下。”
杨怀仁只听说笑天老道之前来过文武楼,却不料他跟宋家姐妹之间竟如此熟稔,看来老道还是个有名的吃货啊。
第1625章:酒肉和尚和酒肉道士
杨怀仁想想觉得有趣,悟能老和尚和笑天老道两个,还真是有不少相似之处。
老和尚在少林寺藏经阁扫地,估计干得也不怎么样,倒是闲的无聊偷学了不少藏经阁里的武功。
笑天老道有没有武功,杨怀仁以前还真没有办法知道,但如今的他也是修习了几年内功了。
虽然他个人没有什么武艺,但也能从旁人的呼吸吐纳里,来判断对方的内力如何。
老道六十来岁了,毫不见气喘体虚之状,反而呼吸均匀,每一口气都很深,可见他是有武功的,大概率应该还不低。
既然老道和他还是老乡,那么杨怀仁猜想了一下,好像除了泰山上的泰山派道士能修炼上乘的武功之外,他也不知道老家还有别家道观涉足江湖了。
但据说泰山派门规甚严,也有不少的清规戒律,可那些清规戒律却在笑天老道身上一点儿看不到,估计他跟悟能这个酒肉和尚一样,是个酒肉道士。
红花青叶白莲藕,儒释道本是一家,杨怀仁后世上学学的到的规范是儒家的那一套,这么说起来,他们三个凑到一起倒是挺有缘分。
三个人又都是吃货,同时也总是把脸上挂上傻乎乎的笑容,这么想的话,大概是上天派了他们三个不守规矩的人来祸祸儒释道三家的清誉的。
六人落座,和尚望着窗外满湖春色便喋喋不休起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禅意,道士便接着说了下去。
只是杨怀仁搞不明白嫩绿的柳条儿和高深的宗教禅意会有什么联系,心里只想骂娘。
王明远父女和羊父的样子,一看便是也没有听懂,三人又不好意思发问,只好做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应付着。
杨怀仁可没有他们那么好耐性,既然他们说了些大家听不懂的话,他觉得也要卖弄一下高深。
他忽然插进了和尚道士的谈话,“油土阿诺德,艾维凯尔油。”
老和尚和老道立即呆住了,倒是应了杨怀仁的蹩脚鸟语,大概是和尚道士要各自维护自家信仰的面子,又不好说听不懂杨怀仁说了什么。
见杨怀仁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竟同时拍手称赞道,“王爷高见,高见啊。”
杨怀仁差点憋出内伤来,骂人是呆子,我要杀了你们这种话,竟然被两位得道高人称赞是高见,这特码世上还有真理吗?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两个人装大头蒜,不就是有组织嘛,有什么可拽的。
正好宋五妹也做好了几道拿手菜送了上来,三姐知道杨怀仁来了,也从对面赶过来和杨怀仁叙话。
宋家姐妹也不好打扰杨怀仁吃饭,只是寒暄了几句感谢的话,便退了出去。
老和尚和老道吃饭吃酒倒是不用让,杨怀仁回来落座,二人已经当自己是请客的主人,让了一下其他三位,便首先动筷尝上了。
王夏莲倒是知道老和尚是个什么秉性,自然不会介意,王明远和羊父想笑,可又不好意思,相互推让了一下,便也开始品尝。
老道试过了文武楼的几道特色菜式之后,频频点头,同时手上也不停下,一只手夹菜,一只手端着酒杯不肯放下,那动作和大和尚倒是有几分相似。
若不是两人一个胖一个瘦,一个大光脑袋一个一头斑白头发,杨怀仁真会认为他们是双胞胎兄弟。
大和尚和老道吃相不算雅,不过他们到了这种年纪,对世界和人性的认知早已经到了某种一般人够不着的程度,自然不会在乎这些身外琐事。
王明远和羊父和杨怀仁算是亲家,自然不好太过失礼,而莲儿是桌上唯一的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去夹菜。
杨怀仁早看出来莲儿的心思,知道她当着一帮男子有些为难。
但杨怀仁可是个疼老婆的人,他也不介意自己的颜面,一个劲儿的把桌上的菜式往莲儿千百年的碗里夹。
王明远看得乐呵呵的,知道女儿嫁了个好男子,心中自然乐开了花。
老道胡乱吃喝了一会儿,才砸吧着嘴道,“不错不错,上次来文武楼贫道也点了这几道菜。
可惜当时宋家姐妹明争暗斗的,心思不在厨艺上,龙井虾仁做的倒也算合格,可西湖醋鱼做的那就只能叫灾难了。
但这次再次品尝,宋五妹的这道西湖醋鱼果然在味道和口感上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客气的说,如今她的手艺,可能已经在她亡故的父亲之上了。”
和尚笑道,“那是自然,之前的事情道兄可能不知,我们家王爷上次来的时候,也是对她们的手艺大有意见。
后来想明白了其中缘由,知道是宋大厨为了撮合宋家姊妹二人的关系,才把西湖醋鱼这道宋家家传名菜的做法一分为二,分别教给了她们姐妹俩。
姐妹俩只知道西湖醋鱼的一半做法,用自己的理解去填补另一半做法,做出来的这道菜自然无法跟她们的父亲相比。
王爷想明白宋大厨的深意,便巧妙的帮助姐妹二人消除芥蒂,把西湖醋鱼的做法教给了她们。
等她们明白了西湖醋鱼的完整做法之后,这才知道父亲的良苦用心,自然不会继续争斗下去了。
如今文武楼的招牌比之宋大厨在世的时候,在杭州更加响亮,她们的生意也越做越好,虽然规模上还不算很大,但名声和地位在杭州酒楼里却已经是数一数二了。”
老道咬着筷子回忆了一下,忽然点头笑道,“还真是,赏赐贫道来的时候整座酒楼也才坐了三五人,今天再来,她们家已经是高朋满座了。
今日还能有可以欣赏西湖美景的楼上雅间可以供我们享受美食,还要多谢王爷的面子啊。”
杨怀仁道,“真人说笑了,不过刚才真人说的一番话,在下倒是觉得十分在理。
宋家姐妹如今的厨艺,比之我教授她们西湖醋鱼的时候,又高出了不少。
在下也没亲自品尝过宋大厨的手艺,不敢说宋家姐妹的手艺已经超过了她们的父亲,但以今日的厨艺水准,在杭州城内外,怕是已经没有对手了。”
第1626章:庄公子
楼上雅间里和尚道士正说着话,楼下传来些不和谐的声音。
房间里几个人不约而同停止了谈话,试图听听外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到宋五妹的声音说,“庄公子,今天真是不巧了,楼上房间都坐满了,不如您到晚上再过来,小妹可以给您专门留一个雅间出来。”
听起来应该是因为今天客满,惹了某位姓庄的公子哥不高兴,宋五妹正在给人家赔礼道歉。
开酒楼的嘛,自然会经常遇上这种事,特别是生意不错的酒楼,总会有某一天生意特别好,实在没有办法招待客人了,所以要委婉的拒绝客人。
所以杨怀仁在京城里开了随园,也早就预料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所以不论是单间还是堂食,都用预定房间或者拿号入座的方式来招待客人。
这样的方式看起来似乎有点不近人情,但制度的意义便在于减少一些不必要的争执和麻烦,客人们习惯了随园的待客制度,也便渐渐遵循了这种制度。
文武楼现在买卖刚开始好起来,加上宋三姐和宋五妹在经营商经验不足,所以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只能一个劲儿的给没法安排进门招待的客人赔礼道歉了。
宋五妹话说的其实很和气,也并没有让那位庄公子失了体面。
只是那位庄公子似乎脾气有点不好,并没有理会宋五妹的婉言拒绝,竟在文武楼大门前闹起事来。
只听到一个有些霸道的声音说道,“宋厨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可是瞧不起我庄爷吗?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杭州城内外的酒楼都巴不得老子去光顾呢,哪有不让老子进的道理?”
杨怀仁不好起身起身到窗户边看楼下发生了什么,这位庄公子又是什么样子,只是听庄公子的口气,还有他自称“庄爷”上,倒是觉得这个人还真是有点霸道,也有点不要脸。
房间里六个人,杨怀仁和王夏莲算是主人,另外四位都算是杨家的客人,当着客人面前,杨怀仁也不便太出头。
老和尚和老道士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更不会像年轻人一样一点就着那么火气大了。
甚至他们也有一种心思,想看看宋五妹能不能处理好这件事,如何去巧妙的处理这件事。
如果她能处理的妥妥当当,那么作为宋大厨的朋友,笑天老道也能对宋家姐妹俩放心,如果她们处理不了,他在出面圆场也不迟。
宋五妹还真是不太会处理这种事,厨房里的事情她在行,招待客人的道行,她就不如她姐姐宋三姐了。
见妹妹难堪,宋三姐笑嘻嘻的陪着笑脸出来道,“吆,是庄公子啊,贵客,贵客呢。”
庄公子终于露出点笑模样,“是三姐啊,呵呵,好久不见,你可是又风骚了不少哩。
你这个妹妹啊,不是我说啊,真是不会做生意,刚才竟然跟我说文武楼客满了,让我晚上再来,哈哈,你说她是不是疯了?
老子是谁?老子来你们家文武楼光顾是你们的荣幸,是你们文武楼烧香拜佛才能求来的福气,现在却不让老子进去,是何道理?”
宋五妹为难道,“庄公子,不是小妹要拒绝你进门,而是今日真的客满,一张桌子都没有了,我们是在没法招待您。”
宋五妹已经足够客气了,也给了这位庄公子足够的面子,之前听他开口说姐姐风骚,五妹心中便有不忿了,现在还能这么客气,也是不想得罪客人,更不想让楼内的客人看了笑话。
庄公子脸色立即又冷了下来,指着宋五妹对宋三姐道,“你看见没,就这么个猪脑子,还想把生意做好了?
老子是什么身份?你家楼里的客人是什么身份,能跟老子比吗?”
宋三姐忙给妹妹圆场,“庄公子,是我妹妹不懂事,您别跟她一般计较。”
庄公子并没有理会她,而是继续指着宋五妹教训道,“老子今天就教你们姐妹俩生意之道。
你们赶一桌客人,顶多赔点钱而已,但今天若是得罪了老子,怕是这文武楼也就开到今天为止了!”
宋五妹不管姐姐阻拦,立即反驳道,“庄公子说话好生没道理,您是贵客,可楼上的客人同样是贵客。
小妹也想好好招待庄公子,可惜楼上的雅间都是客人们事先预定的,要是让我赶人家走,不仅是得罪了客人,还失了我们文武楼的信誉。
至于楼下的客人,也是有个先来后到的,既然庄公子来的晚了,不如您晚一些再来也可以。”
宋三姐知道妹子心直口快,这样直愣愣的说话很容易得罪人,可她也没拦住,事已至此,也只能另想办法解决此事。
庄公子听完宋五妹的话竟愣住了,片刻之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竟然让老子等?你特码还真有意思!哈哈……”
等他笑完,这才阴冷着脸道,“是不是我说的话你还没明白啊?你家文武楼的生意是不想做下去了吧?
老子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这样吧,你现在去楼上把最好的雅间里的客人给老子赶走了,老子赏他们几贯钱便是。
今天老子请了几位贵客来你们文武楼吃酒,是抬举你们文武楼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不明白?
要是耽误了老子的重要事情,可别说老子事先没提醒你们姐妹来,将来老子翻了脸,一定让你们文武楼立即关门歇业,到时候可别跪着哭着来求老子!”
宋五妹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她也认得面前的庄公子,也是文武楼的一位老客,知道他是个有钱有背景的人,但是他具体是什么背景,却不太清楚。
宋三姐见事情不妙,赶忙拽住宋五妹,以防她继续开口得罪了庄公子,顺便也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悄悄话。
“五妹,别跟他抬杠,你可能有所不知,这位庄公子是杭州府方防御使司衙门里防御使庄士恒的儿子。
你可别得罪了他,虽说咱们做生意的归杭州府丞和司市管辖,但防御使司衙门负责本州治安,他若是以治安的理由来给咱们捣乱或添堵,恐怕咱们文武楼还真的开不下去了。”
第1627章:庄公子(下)
宋五妹听罢心里有些害怕,她性子直,还真是怕文武楼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她们姐妹能和睦共处共同把爹爹的遗业发扬光大。
若是真的因为她今天一时的冒失害的文武楼无法经营下去,她不但对不起姐姐,更对不起已故的先父。
宋三姐毕竟年长一些,比妹妹冷静了不少,她又悄悄说了一句,“五妹你也不用太担心,你忘了咱家楼上吃饭的那位是什么身份了?
有他在楼上看着,庄家在杭州势力再大,也打不过楼上那位,如果姓庄的闹的真太过分了,相信楼上那位爷不会看着不管的。
只是咱们尽量不要给楼上那位找麻烦,如果能腾出一间雅间来,咱们尽量去做,实在做不到,那就听天由命好了。”
安抚好了妹妹,宋三姐这才笑着对庄公子道,“庄公子莫生气,莫生气嘛,我奴家这就上楼去帮公子腾一间上好的雅间出来。”
庄公子见宋家姐妹服了软,好似十分畅快,人也来了精神头似的,指着楼上杨怀仁所在的那间雅间道:
“本公子就要那间最好的,其他的房间太小,景色也不好,爷爷瞧不上!你上去给他们说,让他们赶紧滚蛋,爷爷赏他们十贯钱!”
宋三姐本来以为大不了上去看看哪一间雅间的客人快吃完了又好说话的,给人家免了单然后请人家帮帮忙腾出一间雅间来,这件事便算是解决了。
可如何也没料到庄公子竟然点明了只要杨怀仁正在用的那间雅间,这下可为难了。
五妹好似还要说话,宋三姐却拦住了她,扭过脸来一个劲儿的给妹妹打眼色,那意思也很明白,姓庄的要作死,那就让他死好了。
宋五妹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觉得姐姐做的对,没必要提醒姓庄的傻蛋。
宋三姐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对庄公子道,“庄公子,这间雅间……正好也是有一位常客在,我们姐妹去说,恐怕多有不便。”
庄公子讥笑道,“不是我说你们啊,你们俩还真是不会做买卖,得罪一两个不相关的人,你们怕什么啊?
老子才是你们文武楼的大豪客,孰轻孰重你们还分不清楚?
再说了,老子出钱让你们赶人,你们怕什么?你问问浙杭州城里谁敢不给老子面子?
怕是你么你只要把老子的名头拿出来一摆,他们就得乖乖滚蛋,一个子儿都不敢拿老子的你们信不信?”
宋三姐心中其实很无奈,但庄公子牛比吹出去了,她自然没有帮他捡回来的道理,一个字都不说,只是低着头一个劲儿的装懦弱。
庄公子一脸不屑,冲后边挥了挥手,便有两个蛮横跟班模样的小厮叉着腰走进了文武楼。
街上来了几辆马车,马车的装饰有些华贵,和普通江南富人家里的马车还不太一样,想来应该是特别有钱的大富豪家里或者官宦人家的马车。
庄公子看见那几辆马车,对宋家姐妹吩咐了一句,“你俩也别愣着了,有什么好东西赶紧去准备,爷爷的贵客到了!”
说罢便怔了一下衣衫,向着驶过来的那几辆马车迎了上去。
宋家姐妹赶紧回来,一边安抚其他用餐的客人,一边准备上楼向杨怀仁回报一下情况,另外也想知道那俩小厮会是什么下场。
杨怀仁这趟出来只是带着和尚道士闲逛,主要目的是来文武楼吃酒,所以也没带什么贴身的随从。
不过杨府的护卫也不是闲着的,即便杨怀仁明面儿上的亲卫不带,他们也会专门派一帮人暗中守护在杨怀仁附近,以保护主人的安全。
雅间里的六个人,虽然知道杨怀仁的身份不会慌乱,但因为事出突然,王明远和羊父还是有些紧张。
倒是老和尚和老道士依旧跟没事人似的,见识了楼下的那一幕之后,依旧风轻云淡,竟相互敬着酒,继续吃他们的。
杨怀仁笑着摇了摇头,心说这吃货能到这种层次,那可是最强王者级别的吃货了。
只听见雅间外传来“腾腾腾”的上楼时候踩踏木板阶梯的声音,接着脚步声没了,传来微微的“呜呜”声,便再没了下文。
雅间里依旧安静如常只听见老和尚和老道士“啾啾”的啜酒声。
接着门外出现一个人影,杨怀仁说了声“进来”,房门便被推开,一个便装的汉子便走进来给杨怀仁行礼。
来人叫圆葱,原本的姓名连杨怀仁也不知道,二十大几还不到三十岁,原本是内卫中的高手,如今成了风神卫,专职负责保护杨怀仁的安全,今天正好轮到他当值,负责做暗卫。
圆葱这个名字还是杨怀仁给起的,比起风神卫里喜欢用动物来给自己起代号的习惯,显得有点另类,不过杨怀仁倒是喜欢给他起的这个代号,叫起来就自带喜感。
可圆葱兄可是个极其冷漠的人,起码表情上是以一成不变的一丝不苟,大概骨子里就是个当杀手的材料,如今虽然做了护卫,却改不了以前的习惯了。
杨怀仁问道,“说说吧,楼下那位十分霸道的庄公子,是怎么回事?”
圆葱伏地身子到杨怀仁身边,口气里一点儿感情都不带的缓缓答道,“回禀王爷,庄公子本名庄文斌,是杭州城内有名的纨绔。
他爹是杭州府防御使司的一把手,名叫庄士恒。
虽说两浙路的军权在指挥使手里,但防御使司手里关着两浙路商业往来的安全,还兼负责杭州城一部分治安。所以在杭州城以及周边,庄士恒也算是有些实权的人物。”
杨怀仁不屑地一笑,心说他还真知道杭州有位防御使是姓庄的,不过那也知不过是来杨家送礼的人里边,被杨怀仁见过一个名字罢了,具体人长得什么样,杨怀仁都没有什么印象了。
笑意思很明显,一个小小的杭州防御使,也不过是个从五品的武职官,在杨怀仁眼里还不如他手底下一个武德军的士兵重要。
手底下顶多有千把人,也不过是些看城门巡逻大街的混子兵,这种人在京城里屁都不是,在杭州勉强算是个人物罢了。
第1628章:朝堂勾结后宫
圆葱从杨怀仁的表情里读懂了他的想法,接着说道,“不论是庄士恒还是楼下的庄文斌,王爷原本都不必太在意,一个杭州府的防御使,本也不算什么。
但王爷有所不知,庄家在杭州乃至江南都有很高的地位和势力,并不在于庄士恒一个人。”
杨怀仁似是听出了点意思,官场原本就是如此,就算是一个九品的芝麻绿豆官,说不定人家在朝中也有背景深厚的主子护着。
加上江南乃富庶之地,这里的富人、商贾和世家,为了自家的利益着想,也都喜欢和官场上的人建立联系。
这跟江南出的士子多也有很大的联系,比如很多士子,本身就是出自这些豪族世家的子弟。
有钱人拿出钱来供养族中子弟读书并参加科考,更拿出不少家资来资助这些金榜题名的子弟在官场经营。
目的无非是培养这些子弟在官场获得权力,然后让这些子弟回过头用手中的权力来保护家族在江南的利益或者生意顺利经营。
所以庄家在江南的势力,绝不能简单的用一个防御使来断定。
杨怀仁知道这方面的事情他不了解,但风神卫的人确实门清儿的,于是他问道,“那你说说,庄家究竟供养着何方神圣啊?”
圆葱答道,“庄家百年来都是江南一代著名的茶商,家族也十分庞大,族中混迹官场的人,实不再少数。
那十几位做官的里边,别看庄士恒这一脉也已经算是做的比较高的了,但庄家的背后靠山,却绝不是依靠十几个族中出仕的子弟这么简单。
属下的情报里说,江南大茶商庄家,和朝中某位大员来往甚密,而那位大员,如今正得到官家的赏识,更甚者,连后宫里某位当权的主儿有不寻常的利益关系。”
圆葱声音不大,但在雅间里,其他人也能听得见他说的什么。
莲儿听到这里便有些吃惊,她知道官人虽然已经位高权重,但却极其不喜欢和朝中的那些大佬们建立联系,最深恶痛绝的便是朝堂上的明争暗斗。
如果圆葱的消息没错的话,庄家的势力可不是表面上看见的那么简单了,背靠朝中某大员,还能跟后宫里某位受宠的妃子关系不一般。
那杨怀仁也是尽量不要掺和这件事为好,王夏莲又估计官人颜面,小声说道,“官人,妾身已经吃好了。
妾身见佛爷和道爷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不如我们趁着天色正好,继续去游湖吧?”
王明远自然听出来女儿的话中意思,虽然不明白莲儿为何会说这种话,但还是顺着女儿的意思道,“是啊,我也吃好了,咱们继续游湖?雷峰塔在此不远,咱们正好可以去逛逛。”
羊父自然没有意见,老和尚和老道士也放下手里的筷子和酒盏,微笑着点了点头。
杨怀仁微微一笑,心中是感激莲儿的温柔贴心和其余几位的理解的,不过越是这样,他越是不会就这么轻易离开。
并不是他来了脾气不肯认怂,在大宋混到这个份上,他也早不是那个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打架的毛头小子了。
而是实际上他在考虑圆葱刚才的话,似乎还没咂摸透其中的意味。
朝堂上的官员和后宫的妃嫔有紧密联系,这是历朝历代都很平常的事情。
前堂的大官们为了让自己的官场势力更具有层次感立体感,总是会想方设法的和后宫的里妃嫔建立联系,甚至想方设法把自己的女儿变成皇帝的妃嫔。
有时候朝堂上皇帝犯了执拗,大臣的话他暂时是听不进去的,但后宫里的枕边风就不同了,不见得每次都有效,但确实有很多成功的例子。
后宫里的娘娘贵人们,其实也愿意和前堂上的大员们建立利益联盟,大家也是为了各自的利益和目的在钻营罢了。
杨怀仁所知道的一例,便是章相公和刘贤妃的利益联合。
刘贤妃也就是刘清菁,是当下后宫里最受赵煦恩宠的宠妃。刘清菁出身卑微,宫外也没有什么家族势力。
所以她为了她在后宫中地位的稳固,自从得宠之后便极力试图和朝堂上的某位大员建立这种关系。
章在朝堂上为了打击异己,建立属于他的党羽把持朝廷话语权,自然也希望能在后宫里找到一位能给皇帝时不时吹耳旁风的宠妃。
二人一拍即合,用各自的方式获得利益,也为对方提供必要的保护。
章很多政见是很激烈的,甚至超出了赵煦的接受程度,一般一开始的时候,赵煦都不会立即同意章某些比较激进的政治建议。
但经过刘清菁在后宫帮助章劝说皇帝之后,不久之后章的政见都能得到皇帝的首肯。
于此同时,章也在前朝帮了刘清菁不少忙,比如刘清菁立妃一事,朝堂上很多老人都觉得刘清菁出身卑微,资历也不够,更没有为皇帝产下一男半女,所以极力反对。
是章站出来极力赞成,加上皇帝本身也有意抬举自己的宠妾,才有了刘贤妃的封号。
要知道,贤妃的称号可不是随便给的,在当时孟皇后被废后宫无主的情况下,刘贤妃便是实际意义上的皇后了。
杨怀仁用这个例子再来联系庄家,也想到了庄家是怎么在另一个朝堂和后宫紧密结合的例子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章的朝中势力已经足够大了,但他还不是一家独大。新党之间也产生了不少嫌隙,原本和章站在一条战线里的不少重臣,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随着大家对权力的热衷,新党内部也开始分成了不同的派系,章和刘贤妃有了联系,其他人自然也可以跟后宫中其他的被皇帝宠爱的妃嫔建立这种利益共同体。
杨怀仁忽然想起记忆中一件不太惹人注意的历史事件来,那便是绍圣年间的章和刑恕之间的权力争斗。
杨怀仁越想越觉得事情不会那么巧吧?刑恕在后宫中有赵煦的生母朱太妃这位靠山了,难道又安插了一为年轻貌美的女子入宫,和刘贤妃争宠?
而这件事和庄家,又会有什么样的联系?
第1629章:唱反调(上)
其实不管庄家是不是和刑恕有联系,哪怕是任何一个其他人,他们的计划或者目的都没有成功。
杨怀仁想到这里,忽然笑了,不过他自己都分不清是真开心还是在苦笑。
庄家在朝中或者后宫里的代言人也好,靠山也罢,最终的结局都不太好。
杨怀仁知道历史是如何发展的,章和刘贤妃现在的势力是其他人无法撼动的,起码在哲宗在位的时候是这样的。
他们的利益联盟,或者说权力里的派系,曾经左右了皇帝的思想很长一段时间,也不是没有人向他们的位置发起过挑战,但却没有任何人成功过。
杨怀仁心喜的是如果是这样,那么庄家也就不足为惧了,甚至他主动出面打击一下庄家,对他现在的处境来说,只能是有利而无害。
但让他悲伤的是,历史已经因为他的存在而有了不小的改变了,但历史的惯性依旧强大,似乎并不是他一个凡人能够改变太多的。
这是一件细思极恐的事情,眼下连交趾都让杨怀仁都打下来了,可对大宋朝堂上权力格局,乃至整个大宋的变化,有是肯定的有的,但总体上好像又没有影响到整体的发展趋势。
杨怀仁有一些纠结的情绪,也有一些无奈。
一个人让历史轻易的改变了方向甚至加速前进的事情,只会出现在之中,现实总是用柔软的方式告诉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一个人对于一个世界,对于历史的来说,真的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也许用蚂蚁撼动大象的例子也很贴切。
蚂蚁可以举起超过自身体重好几倍的重物,但要想举起超过自身体重几万倍几十万倍的东西,那真是想多了。
不过人产生无奈的情绪也并不全是坏事,越是无奈到某种程度,便越是容易从无奈中高兴起来,然后做出些无所畏惧的事情来。
杨怀仁依旧是乐观的,无非是尽人事听天命嘛,他也早已经想通了。
其实那位庄公子,还真入不了他这尊大佛的法眼,就现在的局面来看,他才是一头大象,庄公子不过是一只蚂蚁罢了。
大象可以随意踩死一只蚂蚁,关键在于大象想不想。
杨怀仁觉得他好久没有惹事了,这似乎不太符合他爱管闲事的性格,加上他的名字也许好久没有被皇帝想起,是时候在皇帝面前秀一下存在感了。
倒是没有必要让当权的章相公和刘贤妃觉得他站在他们一边,哪怕是主动被人家当刀子使,起码他做出些莽撞事情来,不会被人家觉得有什么不妥。
大不了谈论起这件事来,随口说一句“杨怀仁就是个愣子,他就是这个样子的,不用理他”。
杨怀仁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当他看见庄公子迎接了什么贵客之后,便又笑了。
这次笑得真心实意,也极其畅快,因为他看见庄公子从三辆外表华贵的马车上接了三个番邦人下来。
一个契丹人,一个高丽人,还有一个是吐蕃番僧。
三个人虽然没有穿上他们各自民族的服饰,但从他们的样貌里很明显能判断出他们来自何处。
吐蕃番僧在杭州城里很常见,离杨怀仁家不远的地方,便有密宗佛寺,里边就住了不少的番邦和尚,从番邦过来的番僧也寄居于此。
番邦和尚同样念经礼佛,只不过和中原佛教比起来,他们的规矩和教义却有不小的差异。
从教理上看,藏传佛教大多争论中观和瑜伽行,即有宗和空宗;汉传佛教基本上是真空妙有的统一,大乘八宗基本上都是调和空有的观点。
还有在藏传佛教信众中,密咒(又称真言,如“嗡嘛呢呗咪”)是修习法门,相对而言,汉传佛教中常见的念诵“南无阿弥陀佛”的净土法门,在藏传佛教中比较少见。
但是无论是藏传,还是汉传,其终极目标是一样的,那便是佛陀所教导的,达到觉悟解脱的境地。
番邦和尚皮肤黑黢黢的,看上去也得有五十来岁了,一脸的络腮胡子很浓密,倒不显得他粗鲁,反而让他有种很博学的样子。
胸前挂了许多彩色的石头,最显眼便是一棵偌大的天珠,好似睁大了眼睛盯着你看一样。
契丹人三十来岁,虽然一身汉人商贾的打扮,甚至连头发都绑了汉人男子的样式,但双鬓光秃秃的,还是掩饰不了他真正的身份。
高丽人就简单的多,总是一顶小黑帽子盖在头上,矮个头小眯缝眼,服饰是汉朝时候的样式,只不过他们模仿的不伦不类,怎么看都有些好笑。
杨怀仁联系到庄家是茶商的身份,加上这三位番邦人士的服饰便不难判断出,这三个人应该是庄家的生意伙伴,他们是来买茶的大客户。
专门插一句,番邦和尚做商人来大宋买东西很常见,比起普通的吐蕃商人来,他们在吐蕃政教统一的历史环境下具有更高的地位和权力,做买卖也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而且他们出面所采购的东西,大概率是给吐蕃的寺庙或者贵族甚至王族来使用的。
杨怀仁想明白这些,忍不住摇了摇头,恶狠狠地骂道,“好你个庄家啊,老子千方百计往辽国卖糖呢,你倒好,专门跟老子唱反调啊。”
前边提过,契丹人的饮食习惯,虽然因为一部分契丹人改变成了农耕生活方式而有所改变,但他们整体食性还是以肉食为主。
事实是即便是游牧民族的人的消化系统,也不是那么擅长笑话难以消化的肉食。
包括契丹人在内的北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平均寿命都比农耕文明的汉人短,甚至短很多,除了塞北的生活条件比较差意外,他们的饮食习惯便是最重要的原因了。
决定人类寿命的最重要的两个因素,一是遗传基因,二是生活以及饮食习惯。
科学已经证明人的寿命几乎跟人的消化系统寿命休戚相关,大概是因为消化系统是人的身体摄取能量的顶端。
一个人的消化系统衰老了或者不行了,生命也就快走到尽头了。
第1630章:唱反调(下)
杨怀仁一边让大宋百姓的体质变强,一边想方设法的让契丹人的体制变弱,这便是除了直接战争之外最合适的同化他们的方法。
人就是这样,觉得自己打得过,自然会选择最简单粗暴的方式,那就是直接打。
当他觉得自己没有了什么优势的时候,是不会贸然拼命的,除了被洗了脑的人,大多数人还是爱惜自己的生命的。
这么说或许很多人不认可,但事实如此,无私高尚的人不是没有,但太少了,伟大永远是个别现象,而绝大多数,还是最平凡的普通人。
契丹人的历史也非常悠久了,他们现在是北方草原上的霸主,但也不过一百来年,他们也曾经被统治过,也曾经隐忍过。
所以道理对他们来说,或者对其他游牧民族,都是一样的,谁都渴望更好的生活,谁都渴望称霸草原,但称霸的只能有一个,其他人都得暂时趴着。
人的野心是没有止境的,和平永远是表面现象。契丹人觊觎大宋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没有最好的时机罢了。
大宋羸弱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自然会有人动手的,毕竟物产丰饶的大宋真的太吸引人了。
三十多年后女真人取代契丹人称霸草原便立即南下,其实也有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气候的变化。
每隔百年,地球总要迎来一个小冰河期,高纬度地区气候变冷,恶劣的生存环境让北方的游牧民族在生存需求的驱使下,不得不选择冒险进犯南方的汉人。
有时候杨怀仁会觉得,这是自然法则影响了人类的行为模式,说一千道一万,不能说谁有错,只能说这就是人类生存的本能。
不过作为汉人,作为宋人,杨怀仁希望用另一种方式来解决这个人类和自然之间的矛盾。
不一定非得杀个你死我活,不同民族或者肤色的人类,其实是可以共存的,关键也不一定是强者统治弱者,而是取得相互的尊重和共同的意识形态。
杨怀仁的方法,其实也是在搞平衡,让强壮的游牧民族稍稍虚弱,让汉人的体质稍稍好一些,大家没有了分明的强弱概念,或许更容易坐下来谈出一个共处的方式。
当然,杨怀仁的出发点还是偏向了自己的国家和民族的。
所以当他知道庄家卖茶叶给契丹人或者高丽人吐蕃人的时候,便觉得非常气愤了。
实际上这顿饭他们原本也吃的差不多了,换了一个平常的客人,说不定他真的会给人家让一个房间出来。
但面对横行霸道的庄公子,杨怀仁便觉得就算他们原本要走了,也绝不会让给庄公子什么。
对这种暗地里跟他唱反调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堵住他的嘴,杀死他的心。
杨怀仁通过窗户也看见了庄公子的模样,一身青色的绸布长衫,倒是个读书人的打扮,或许也是身负功名的。
他这样的豪族子弟,官宦子弟,不敢说东华门唱名,在地方考试中得个举人的功名应该不难。
只是他仪表斯文,可嘴脸实在惹人讨厌,特别是他对宋人一副高高在上,老子是大爷的嘴脸,在契丹人高丽人吐蕃人面前又是一副狗腿子的嘴脸,着实让杨怀仁觉得讨厌。
现在还没有崇洋媚外这个词,庄公子的内心里,或许单纯就是为了钱,江南的茶叶卖给宋人是一个价钱,可若是卖到辽国或其他外国,却是另一个价钱。
和辽国人做买卖可比和宋人做买卖相比,他也肯定赚的更多,茶叶在大宋都算是奢侈品,更不用说在辽国了。
杨怀仁见他们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文武楼,便挥挥手示意圆葱退下。
圆葱自然会意,点了点头便退出去从新隐藏了起来。
宋家姐妹不好说什么,只能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的,佯作去准备酒菜。
庄公子引着三个番邦人士上了楼,他才发现方才他派过来赶人的那连个跟班并没有站在雅间门前迎候。
庄公子心中暗骂一句这俩蠢货真的是不懂事,一点排场都没给摆出来,让他失了不少面子。
当他推开雅间的大门发现雅间里还有一桌人正在吃饭,并没有给他们腾地方的时候,便觉得颜面尽失了。
番僧一言不发,装模作样的念着什么经文,契丹人皱起了眉头,一脸狐疑的望着请客吃饭的庄公子。
高丽小眯缝眼看来是个喜欢挑事的,阴阴幽幽地调侃道,“庄公子请客吃酒,不会是记错了门,走错了房间吧?”
庄公子脸上跟着了火似的难看,可他还是故作镇定,呼唤道,“张三?张三!”
听起来应该是喊他的那俩跟班,现在自然没有人会回应他,杨怀仁笑着问道,“这位客官,你可是来找人的?我们这里没有家张三的,不如你换一间房间问问?”
杨怀仁言语有些轻佻,高丽人最先明白怎么回事了,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庄公子脸面上更难堪了,不过为了自己面子,也没有立即发火,而是用阴郁的眼神望着杨怀仁道,“这位兄台,这间雅间是本公子早就预定了的,是不是你们走错了?”
杨怀仁嗤鼻一笑,“公子此言差矣,据我所知,文武楼里的雅间的确是需要事先预定的,但却单单不包括这间最好的雅间。
听说只有文武楼最尊敬的客人,才能享用这间风景最好的雅间,不是对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开放的。”
庄公子脸色铁青,心说老子算是给你了面子也给了你机会了,你特码还不识抬举,今天老子不整死你,老子跟你姓!
他走到杨怀仁身边,按住杨怀仁的肩膀,手上故意使了些暗力,似乎有提醒杨怀仁的意思。
“这位兄台,我劝你说话最好客气点!阿猫阿狗?呵呵,你可知道本公子是谁?”
杨怀仁稍微一甩肩膀,便把他的手甩了出去,“你是谁?呵呵,杭州城里阿猫阿狗的多了去了,我哪里能全都认识?!”
庄公子被诳了一下,立即等着眼睛怒道,“你最好趁着老子好没发火之前,领着这些臭和尚烂道士的人滚蛋,否则的话……哼哼……”
第1631章:等我喊人
庄公子气过头了,骂完了“臭和尚烂道士”,才想起来他今天请来的客人里也有一个和尚,只不过人家是个番邦来的和尚。
杭州城外名寺林立,有藏传佛教也有汉传佛教,甚至还有西域来的鬼模样的和尚。
尽管他们念的经有些不同,但大家拜的佛祖却是一样的,平时就算没有什么来往,大家也是客客气气,相互尊敬的。
忽然间在庄公子这里便成了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了,自然让被人骂了的或者无意间被扯上的和尚们有些不高兴。
悟能大和尚其实并不在意,本着狗咬你一口你也不能跟狗一般见识的基本原则,大和尚只是一笑了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倒是吐蕃番僧有些尴尬,一方面他来是跟庄家买茶的,虽然知道庄家和他们做买卖也是黑了心的赚他们的钱,但比起其他茶商来,庄家算是没那么黑的。
大胡子番僧不想和庄公子闹的不愉快,也不愿意平白无故的得罪了同门,于是讨了个巧替庄公子圆场道,“贫僧相信庄公子只是一时口误,并没有侮辱佛门的意思。”
庄公子也不傻,他是因为生杨怀仁的气,又见房里几个人模样打扮看起来也算是有钱人家的。
可偏偏很突兀的多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挺着大肚子的胖和尚,还有一个衣衫褴褛却兀自自在的花白胡子老道士,心中忽然不爽,才骂了出来。
其实骂完了也似乎觉得哪里不太对了,幸好吐蕃番僧站出来帮他圆场,他也便当做刚才的一番话没有说过,打算单独指摘一下杨怀仁。
庄公子的想法很简单,杭州城里有钱人不少,但和他庄家比起来,那都不算啥。
可今天碰上的这个风流倜傥的小子,竟然比他还漂亮几分,偏又是占着房间不肯让给他的,他自然心中来气。
可没等他再开口,老道士忽然不乐意的“咳咳”了几声,他坐在座位上也不动弹,只是稍稍扭过头来,斜着眼睛瞄着庄公子。
“这位大胡子番邦和尚,你这话就不对了,照你这意思,这位庄公子没有羞辱佛门的意思,就是逮着我道门糟蹋呗?
老道我衣服是旧了些,可也说不上烂吧?你们这样口无遮拦,就不怕天尊生了气,降道天雷下来劈了你?”
大胡子番僧无话可说,他本也不想掺和这件事,便盯着自己个的鼻子不再言语。
庄公子见自己请来的贵客吃了瘪,忽然间觉得是他被人下了面子,霎时间里瞪着瞟着他的老道士,觉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对杨怀仁来说,今天本来是个好日子,妹子许给了徒弟,是件让人很愉悦的事情,可惜偏偏遇上很个和他唱反调的,就算当着岳父和亲家的面上,他也不打算放过姓庄的傻小子了。
他站起来在庄公子胸口推了一把,把他推的后退了三步,有点不耐烦的说道,“你现在滚,说不定我还能把你羞辱我的客人的事情给忘掉。”
可杨怀仁也知道,他越是这么说,便越是当着几个番邦人士羞辱了庄公子,庄公子越是下不来台,是绝对不可能滚的。
果然,庄公子从小便嚣张惯了,从来都是他欺负别人,却从来没有人敢动他一指头。
他站直了身子指着杨怀仁骂道,“你小子有种,我爹都从来没打过我,你敢打我?
有本事你别走,等小爷我带了人来,看不打得你狗血淋头,跪地求饶!”
杨怀仁嗤鼻一笑,心说姓庄的其实不傻,他就带了俩蠢货跟班出来,见对方人多,也不好直接出手逞强,便要回家叫人。
杨怀仁越想越觉得有趣,姓庄的小子看样子和他差不多大,怎么说话行事的还这么孩子气?
孩子气还是说好听的,说不好听的,你装啥呢?你以为你姓庄就能随便装了吗?
怎么,还要老子放学后上天台等你不成?
狗鼻子里插大葱,装大象也不像啊,最后呛得流一脸鼻涕,你是饿了还是咋的?
杨怀仁道,“且慢!”
庄公子刚在和三位客人表示歉意,并希望他们等一会儿,听见杨怀仁说且慢,忽然间又乐了。
他回过头来笑道,“怎么,你终于怕了吗?”
杨怀仁笑得更欢畅,摆手作势扒拉他一下,示意他闪开,嘴上笑道,“庄公子,没跟你说话。”
话音刚落,雅间门外忽然站了一个人,他是什么时候站在了三个歪果仁之后,他们也没发觉。
圆葱抱拳问道,“主人请吩咐。”
杨怀仁道,“刚才抓的那俩厮货呢,让他们帮庄公子回家去喊人,庄公子可不能走。”
庄公子很讶异,不知道面前的年轻人是什么意思,可再回头,便看见了他的两个跟班。
那俩家伙被人用抹布捂了嘴巴,被两个大汉从隔壁的一间仓房里提溜了出来,人还迷糊着,好像别人用了迷药似的。
大汉把人提溜出来,把捂着他们嘴巴的抹布从他们嘴里揪了出来,连带出许多哈喇子来,样子十分恶心。
接着便抬手在他们脖颈上轻轻一按,两人便立即转醒了过来,睁开眼看见眼前站了好多人,也是有点迷糊。
等他们看清了自家主子就在眼前一脸诧异地望着他们,这才哭丧着脸道,“公子,公子!这帮人偷袭我们俩,望公子给我们报仇啊!”
庄公子想明白了为什么他俩上了楼便不见了人影,杨怀仁不等他多想什么,便吩咐道,“放开他们,让他们按照庄公子的意思赶紧回家喊人。
就告诉你们庄家,说庄公子在文武楼被人扣住了,来的人不够多,不够猛,人家可不肯放人!”
俩伙计听了这番话愣住了,原来自家公子也自身难保。
庄公子更是惊呆了,心说在杭州城还有人不认得他,敢跟他这么作对的。只可惜这个人有点不自量力,竟然敢扣住他,还敢让他的跟班回去喊人。
这会儿他脑子也不清楚了,只想着今天已经当着三位大客户的面前丢了很大的脸了,可不能把脸面给丢尽了。
他冲俩跟班摆摆手,“去吧,去喊人去,老子还不信了,这杭州城里说了算的啥时候改了姓了!”
第1632章:小爷让你滚着出去(上)
小跟班带着他们主子的命令和威风跑了,才不管他们的主人表面霸道内心空虚。
杨怀仁坐回来继续吃酒,也不管庄公子和三个歪果仁在那而傻站着。
庄公子也觉得浑身不自在,哦,你坐着我站着,你吃着我看着,这不对啊!
以往都是小爷我当那个坐着吃着的人,什么时候掉了个个儿了?
可他想走,圆葱带着两个大汉站在他们身后拦着,他们还真走不了,想再找四个座位坐下来等着,可瞅了一眼整个雅间,也并没有多余的座椅。
三个番邦人士就显得非常尴尬了,他们心里的潜台词估计差不多,他们就是来大宋找了一家便宜贩茶的商人罢了,这件事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大胡子番僧站立不动装作入了定,契丹商人搞不清什么状况,问道,“庄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若是今日庄公子不方便,咱们的生意可以改日再谈。”
高丽眯缝眼也察觉出事情不对了,顺势附和道,“是啊是啊,看来庄公子今天不太方便,不如咱们改日再聚。”
人家说这种客气话,实际上就是表明了不想掺和你们汉人之前好勇斗狠的事情,用不方便这样的字眼,也算是给足了庄公子面子了。
可庄公子却觉得若是今天让他请来的三位贵客就这么走了,他的面子上可是如何都过不去了。
文武楼最近生意很好,楼上其他雅间里的客人听到外边的动静,也纷纷出门察看情况。
大多数人都是认得庄公子的,知道他们庄家在杭州城比较有势力,他们招惹不起,便缩了回去,但却留出了门缝来偷瞧偷听外边的动静。
这便让庄公子更抹不开面子了,楼下还有不少客人,如果让人家知道他庄大公子出来吃饭,连个雅间都争不过人家,那他丢人可就丢大了。
他拦住了三位客户道,“几位不要着急,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只不过遇上了几个不长眼的家伙而已。
诸位稍待,待会儿便让所有人知道,我庄文斌不是好惹的,他们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太岁必须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几位番邦人士还想劝劝庄公子,可庄公子貌似主意已决,也信心满满,根本听不进去他们说了什么话。
杨怀仁心说这样最好,今天老子就是要教训教训你这个跟老子唱反调的大傻子,还必须毁了你们庄家的茶叶生意。
老和尚老道士倒是一点儿心理压力没有,没心没肺的继续喝着酒吃着菜,期间还喊了宋家姐妹来添了一趟酒菜。
宋家姐妹一见这个架势,心情也是极其复杂的,一方面他们知道杨怀仁的身份肯定是吃不了亏的。
但另一方面他们也担心事情闹得太大,万一把姓庄的得罪狠了,将来庄大人时候找她们文武楼算账,倒霉的却还是她们。
杨怀仁也早看出来她们的心思,只是给了她们一个安心的笑容。
笑容很简单,不过宋家姐妹却很容易明白了这个笑里的意味,那就是让她们不要担心,我杨怀仁办事,从来不给便宜留后患。
一壶酒的工夫之后,文武楼门外的街面上来了一群人,有青衣小帽的家丁,也有五大三粗的护院,想来应该是庄府的人。
一帮人大概有四五十个,大摇大摆走在大街上,倒是有些浩浩荡荡的意思,而走在最前边的,便是刚才被捂了嘴巴打晕了的那俩小跟班了。
杨怀仁一直很淡定,庄公子听到外边界面上闹哄哄的,便知道是他的打手们来了,于是便来了极大的自信。
庄家的家丁和护院,和别的商人家里的家丁护院的还有很大的不同。
旁人家里的家丁,那就是干杂活的,而看家护院,也不过是从外头收罗的一些练武的小人物,平时给东家充充门面或者应付几个蟊贼还可以,实际也没有什么大本事。
但庄家的家丁和护院可就不同了,庄家累世茶商,不仅仅是在杭州府,即便在整个江南,都是有一定的名望的。
加上庄家近年来一直在支持族中子弟钻营官场,也培养出了一些出仕为官的子弟,庄公子他爹庄士恒便算是官职做的比较大,能回过头来保护庄家的一个。
尽管庄士恒杭州防御使的官职也只有五品,放到东京城里还真算不上什么大官,但他在杭州地方上,比防御使官职和实权还大的官,笼共也超不出一个巴掌来。
庄士恒作为武职的防御使,家里的护院大都来自军中,多是他私下里从军中招揽的一些有些本事的军卒,差不多算是庄士恒的亲兵。
要知道能给将军当亲兵的,那可绝不一般,起码都是精兵悍卒这种级别的。
另外庄文斌也觉得在杭州乃至两浙,能比他还牛比的人物没几个,而且都是他认识的,眼前这位为面生,看上去又好像是本地人,便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庄公子自信地对他的三位客户笑道,“刚才的事情,是本公子招呼不周了,不过现在呢,本公子打算好好补偿一下几位,比如请几位看一场好戏。”
大胡子番僧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契丹人和高丽人似乎听了这话很感兴趣,露出了很奇怪的笑意,看样子是真的打算看一场宋人窝里斗的好戏了。
庄公子一脸不屑的瞅了一眼圆葱和他的两个手下,然后回头对杨怀仁道,“小子,我的人来了,你等着跪地求饶吧!
不过嘛,呵呵,一切都应晚了,本公子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可惜你这人给你脸你却不要脸!
一会儿小爷我要你从这件雅间里滚着出去,然后滚到西湖里去,你滚的好看了,说不定小爷我能放你一马。
若是滚得不让小爷我满意,呵呵,那你就爬回来给小爷我滚到满意为止!”
杨怀仁放下手上酒盏,轻笑道,“哦?如此甚好!”
庄公子见他依旧嘴硬,咬着牙道,“好啊你小子,还真是硬气,小爷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你不是喜欢叫好嘛,那一会儿你滚得时候,特码的滚一圈叫一声好,少叫一声,小爷就让你从新滚!”
第1633章:小爷让你滚着出去(下)
庄公子骂的倒是解气,起码今天他还没有这么痛快过,可他忽然发现他的人迟迟没有上楼来。
等他回头看楼梯口的时候,却忽然发现原本站在他身后的三个人,竟变成了一个,另外两个人却不见了。
庄公子心说不会这小子见小爷带了人来,他也派人去喊人了吧?
不过想想他也不怕,在杭州城里拉人茬架这种事,庄文斌很自信,因为几乎没有人比他人还多,比他还拽。
只是始终不见自己的手下上楼来,庄文斌有些着急,也顾不上继续逞能了,绕开雅间中的桌子来到窗边,发现他的手下果然被刚才那两个汉子拦在了文武楼外边。
一路上来了这么多人,寻常的百姓或许也习以为常,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了,杭州城里的公子哥们,除了喜欢去勾栏妓馆里花天酒地,就是闲的蛋疼没事找人打群架了。
打群架的地点一般也是在杭州城外的西湖边上,就算有人报了官,等衙门里的公人衙差的感到城外,架也早打完了散场了。
衙役们更习惯了城内这帮纨绔子弟的臭德行,一般也只是出面劝架,抓人是不敢的,因为这些纨绔子弟的背景都比较深厚,他们小小的衙差还招惹不起。
过路的百姓见有热闹可看,也停下了脚步,躲在文武楼外面不远的地方瞅着这边的动静。
一些其他酒楼或者茶馆里的客人们,早就打开了窗户趴床沿上等着看戏,不得不说,中国人真的很喜欢看热闹。
庄公子的打手里,有一些只是些家丁,他们大概只是来壮声势的,真正动手的,是他们身后的一些壮汉们。
这些壮汉们很有特色,连杨怀仁都有些吃惊,原以为北方流行角抵,没想到江南这边也照样流行。
东京城里满街都能看见这样光着膀子,双臂纹了各色鬼怪猛兽,身上还抹了油的角抵手们,百姓们还给了他们一个极具特色的称呼,叫做花膀子。
角抵手们也分不同的等级,那些在角抵场上混出来名堂的,自然有钱有女人,而那些没有混出名堂来的,都找了有钱人跟着当了人家的打手好讨一口饭吃了。
杨怀仁心中窃笑,原来杭州也是如此,而且杭州城的花膀子们似乎更加讲究,纹身的图案也跟东京城里有所不同。
东京城里流行猛虎下山,一边一个吊睛白额打老虎纹在身上,虎头向下,似是立即就要跳跃起来饿虎扑食一般可怕。
杭州城里的花膀子喜欢纹麒麟,而且是头朝上的,一对麒麟在胸前对着嘶吼,倒是有另一种气势。
最好看的是这些花膀子们身上了抹了油,太阳底下显得亮晶晶的格外耀眼,连身上的纹身也跟着栩栩如生起来。
庄文斌的人马里便有这么几个花膀子,他们带头走上前来,后边跟了另外十几二十来个莽汉。
看样子像是个领头的冲阻挡了他们进门的两个汉人瞪了瞪眼,“你们俩怎么回事?敢拦在爷爷面前,可是活的不耐烦了么?”
庄文斌在楼上看见这一幕,扭头对杨怀仁道,“啧啧,小爷我都替你的手下感到寒心。
你这个不靠谱的主人下了令,他们自然要去楼下挡着小爷的人马,只可惜只有两个人,显得有些势单力薄。
这会儿退也不是,进不也是,你说说看,何苦为难那俩苦命的汉子呢?不如你老老实实给小爷滚一个看看,小爷也好可怜可怜你的手下。”
杨怀仁是真不想理他,搞不懂这小子哪里来的自信,他的人是少,可那都是杀人不见血的高手。
庄文斌的人是多,可那不过是一群街头流氓加看家护院的普通人罢了,就算庄家的看家护院里有些从军伍里退下来的人,可顶多也就是一帮城防小兵罢了,和杀手如何相比?
杨怀仁也懒得跟他废话,只说了一句,“一会儿之后你会更心寒。”
话音未落,楼下的花膀子已经动手了,带头的那个伸手试图一把推开拦路的两个大汉,可他手伸过去,却扑了空。
他忽然的很没有面子,便又反手去抓闪开身子的那个汉子,可那汉子向后轻巧的一跳,便又躲了过去。
花膀子一下便急了,摆开了角抵的架势,打算直接冲上来给对方一个抱摔。
可他刚往前冲了两步,双手还没够到人呢,便感觉胯下被人冷不丁撩了一脚,瞬间鸡飞蛋打,整个人都不好了。
花膀子捂着裤裆斗着鸡眼原地跪了下去,嘴巴哆哆嗦嗦挤出一句话来,“你特码的不懂规矩啊,上来就撩阴脚,也太毒了吧?”
看热闹的却被这一脚给逗得哄堂大笑,花膀子颜面尽失,立时便急了,大吼着让其他人上来给他报仇。
杨府的两位护卫不慌不忙,稍稍摆开了架势,面对冲上来的一群人,也不主动进攻,只是把守着文武楼的正门。
只要是有人冲上来准备进门的,便拳打脚踢把他们重新打了回去。
他们的动作非常快,动作也并不是多么华丽复杂,但却招招狠毒,招招要命,根本不考虑什么规矩,直接就往关键要害的部位招呼,力求一招制敌,更让敌人再也爬不起来。
庄文斌的人马吆喝着冲击了一下,便几乎全部都被踹飞了起来,然后跌落在门外,最后几个家丁模样的见那些花膀子和看家护院都不是两人的对手,便双腿哆嗦着不敢上了。
连看热闹的百姓都看明白了,两边的人数虽然差异极大,但人多的一方一看就是地痞混混之流的实力,而守住文武楼大门的两人,确实实打实的练家子。
甚至不仅仅是一般的练家子,从他们的招数都非常实用狠毒来看,便知道这两位绝对不是一般人。
庄文斌就算不懂武功是怎么回事,也不会傻到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和守门的两位汉子比起来,他的人手显然是些臭鱼烂虾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他再去看笑眯眯的杨怀仁的时候,便立即明白为什么刚才人家说过会儿你会更心寒了。
第1634章:你不是要滚来吗?
庄文斌怎么能不心寒?他手下四五十号人,被人家两个人打的哭爹喊娘,他的心瞬间拔凉拔凉的。
他再蠢也能想明白一件事,打架这种事,不一定讲究人多,有时候几个真正能打的高手就足够了。
也不一定在打架的时候讲究架势或者气势,那些摆开架势非常好看的,往往都是花架子,平常欺负人玩弄点招数的,那顶多叫打闹。
而像守住文武楼大门的那俩精干的汉子,那才叫打架,因为人家出手一点儿都不花花,甚至动作也没什么好看的,但就是快、准、狠,基本上都是一招制敌。
庄公子这会儿不光心里拔凉拔凉的,想起身后还站着那个笑眯眯的年轻公子,背后脊梁都一阵阵的发寒这是遇上硬茬了。
纸老虎最大的特点不是狂妄自大,而是在知道即将要吃亏的时候,知道要赶紧夹着尾巴逃走,即便面子上过不去,也不得不舍了面子留着性命。
庄公子心里有些慌,不过也还有些最后的把握,相信对方也许只是教训教训他,不是真的要伤害他。
毕竟庄公子觉得他的面子别人可以不给,但他老爹的面子,这杭州城里不论是谁,也总要给的,这还不算他们庄家在京城里的靠山。
他回头一脸鄙夷地说道,“都说文武楼的菜好吃,其实小爷觉得也不怎么样,今天还惹了一身晦气,算了算了,小爷我不在这里吃饭了,走走走,换地方。”
说罢好似是一个没事人似的便要拉着三个番邦客户准备离开。
圆葱见状向后挪了一步,正好堵住了他们走向楼梯口的道路,只是人的表情冷冰冰的,一句话也不说,眼神跟死人没有什么差别。
庄公子见走不了了,只得强撑出一副强硬的样子来对杨怀仁道,“这位兄台,你这是什么意思?
咱们之间或许有点误会,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不给我庄文斌面子,也要给我老爹防御使大人面子吧?”
防御使大人几个字庄文斌故意强调了一下,那意思很明显,可以说出他的身份来就是让杨怀仁明白,今天我是干不过你,不过我家在杭州城势力很大。
你今天放我一马,这叫做人留一线,将来好相见,说不定咱们还可以共同混杭州城的纨绔子弟圈子。
但若是你今天完全不给小爷面子,今天的事情小爷可就绝不会就此别过,将来真要硬碰硬,恐怕你不是我们庄家的对手。
要是换了别人,听到防御使大人这几个字的时候,估计还真就怂了,这年头也讲究民不与官斗,有钱人再有钱,也抵不过当官的手上的权力。
当官的随便出个什么坏点子,便有各种各样的办法折磨你,让你生意做不成,人也痛不欲生。
可惜庄公子完全没意识到一个问题,人家从头到尾对他都是极其鄙视的,也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如果这都想不明白对方是个比你更有权有势的,那就真的太蠢了。
杨怀仁其实也并不想揍庄文斌一顿出出气什么的,早就过了争强斗勇的年纪,也少了许多年轻人的轻浮心态。
只是这件事影响了他的大计划,所以他必须阻止庄家大批量的把茶叶卖给契丹人。
所以接着这个机会,庄公子是必定要倒霉的。
杨怀仁笑道,“你不是要滚来嘛,不如你滚一个我看看,说不定你滚的好看,滚得让我很满意,我且暂时不杀你。”
听到前边的话庄公子便知道这是人家不依不饶了,但听到后边从杨怀仁嘴里说出来“不杀你”几个字的时候,庄公子愣住了。
城里的纨绔喜欢争强好胜争风吃醋的,大家一会儿好一会儿闹的,也没什么,就算喜欢恃强凌弱欺负了一些无辜的人,也从来不会把人往死了整。
纨绔子弟也不过是找乐子罢了,打群架也是从来不闹出人命的,可今天不知道如何就冒出杀人二字来了,庄公子还有点不适应。
这下他心慌了。
打打闹闹是一回事,杀人是另一回事,特别是对方已经知道了他爹是杭州防御使这样的大官之后,还能云淡风轻的说出杀人这种事来,更说明了一件事。
对方视杀人这种好像很平淡,这跟普通人在对这件事的认知上有天壤之别,在庄公子的思想意识里,好像他从来没遇上过这种人。
所以他也真是怕了。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庄公子结结巴巴道,“我是防防防,防御使的儿子,你敢威威……威胁我?我家在京城里也是有靠山的,说出来吓吓……吓死你!”
事到如此,庄公子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了,连自家的秘密也这么简单的说了出来。
另外几位番邦商人见庄公子慌了神,心里也七上八下,搞不懂今天这是招惹了什么事,怎么就糊里糊涂发展到这一步了。
大胡子番僧还算镇定,毕竟他是宗教人士,总是有庇护之道的,何况今日之事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也不用太紧张。
契丹商人和高丽商人便稍微有些不淡定了,不过想想这件事和他们无关,他们在整件事里貌似就是个看热闹的,顶多算是站的比较靠前点的罢了。
所以不管两个宋人要闹出什么花样来,事情好像也跟他们无关,不管庄公子要吃什么亏,大不了将来没法跟庄家做生意罢了,江南的茶商也不仅仅是庄家一家。
三人的冷漠被杨怀仁看在眼里,他也能明白,商人嘛,总是趋利的,事不关己便高高挂起,差不多都是一样的嘴脸。
杨怀仁随口说出来的“不杀你”,也并不是真要把庄公子怎么样,或许在军营里呆久了,见识的死人太多了,便不自觉地有一种感觉,看待不相关的人命真的如草芥一般。
实际上杨怀仁还真没有杀人的意思,他和庄公子或者庄家之间,终归是内部矛盾,因为这种事要人性命,那也太毒了点了。
一句玩笑话把庄公子整拉稀了,杨怀仁也没料到,纸老虎真的一点骨头架子没有。
他转变了口气道,“既然你提起来了,不如让你的手下去请你爹来一趟吧。”
第1635章:家丁报信
庄文斌懵逼了,人家不让他走,还要他叫人喊他爹来,他便是再蠢也应该明白,对面的年轻人明显没把他爹放在眼里啊。
五品的杭州府防御使,岂能是说叫就随便叫的?
可人家就是一支这么云淡风轻的,看着斯斯文文,却充满了气势。
这时候圆葱已经走下楼去,指着门外还能站着的庄府家丁道,“你们不想你们家公子出事,就赶紧滚归去喊你们家老爷过来。”
面对地上躺了一地哎呀哀嚎着的花膀子们,家丁似乎也知道自家公子这是遇上硬茬了,可为了庄家的颜面,还是死撑着叫嚣道,“好啊,你们等着,等我们家老爷带兵过来,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圆葱冷冷道,“你放心,我们不跑,你赶紧滚!”
家丁扭头便跑,一地的花膀子也连滚带爬地往回跑,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平时的威风,恨不得赶紧离开文武楼才好。
庄府家丁一路跑回城里,来到了防御使司衙门。
防御使庄士恒刚在偏房午睡了一会儿,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尽管防御使司其实没什么让他受劳累的事情,但他还算是兢兢业业做好了他的本行。
只是今天有些奇怪,庄士恒躺下之后,却无论如何都翻来覆去不能休息。
窗外的树上冒出了新叶,嫩绿的很清雅,本来让人很惬意的事情,可是偏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只鸟儿,站上了枝头吱吱呀呀叫个没完。
庄士恒也并不是个迷信的人,不在乎窗外叫着的鸟儿是喜鹊还是乌鸦,只是鸟儿的清脆叫声扰的他无法休憩一会儿,让他有些烦躁。
正在犹豫要不要爬起来去把窗外的鸟儿赶走的时候,庄府的家丁气喘吁吁地冲了过来,还没进门就大喊大叫着,“老爷坏了,老爷坏了……”
庄士恒听见这等话气得立即坐起身来,趿上鞋子走到中堂里骂道,“你乱叫什么?!什么叫老爷坏了!?”
家丁这才发现刚才的话喊岔了意思,也顾不得喘不上气来了,捂着胸口扯着风箱一般的嗓子慌忙道,“不是不是,呼呼……老爷,是坏了事了!
咱家……咱家公子在文武楼,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扣住了!”
庄士恒一听以为又是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在外边跟其他城里的纨绔子弟打打闹闹,便没好气的骂道,“这个不争气的混蛋!
他被打死了没?没打死就不要喊我去给她擦屁股,叫人家好好教训一顿,也没什么不好的,让他张长记性也好!”
家丁见老爷这么说,知道老爷误会了,忙解释道,“老爷,不是,这次是真的!咱家公子平时虽然喜欢和其他公子哥们打打闹闹,可从来没有被人欺负过呢。
这次不一样,咱家里公子养着的那些角抵好手,这次出马根本就连人家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便被人家打了回来。
而且……而且人家还放了话了,这次若是老爷不亲自出马,怕是人家要打死公子了!”
家丁添油加醋的这么一说,庄士恒才意识到事情似乎和平常的时候有些不一样。
虽然这个儿子不怎么给他争气,但基本上也没给他惹过什么大事,顶多是喜欢带着手下打打群架,吃吃花酒罢了。
可这次听家丁说的,好像儿子惹得事情和往常为了青楼勾栏的小姐儿争风吃醋动起手来还不一样。
因为庄文斌几乎很少有吃亏的时候,他手下养着的一些花膀子也好,什么所谓的武林高手也好,起码在杭州城的纨绔子弟圈里还是拿得出手的。
平常打架也从来没吃过亏,这次难道是真遇上事情了?
庄士恒一时也没想明白怎么回事,板着脸问道,“你说仔细些!”
家丁便把大致的过程讲述了一遍,说庄公子今日是接了家里老太爷的差事,去陪几位国外来买茶的大客户的。
那些大客户听说西湖边上的文武楼做的西湖菜最出名,庄公子便决定请他们到文武楼去吃酒。
只是因为事出突然,庄公子也没事先预定个雅间,因为争夺雅间的事情,这才和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公子哥怼上了。
本以为杭州城里没有人能比庄公子更有面子,却不料人家根本没把庄公子放在眼里,让庄公子吃了瘪。
庄公子在三位大客户面前掉了面子,这才从家里喊了人去找回面子来。
结果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对方只打发了两个样貌普通的汉子守住文武楼大门,他们四五十个花膀子啊护院家丁啊,就愣是没迈进文武楼的大门去。
而且更丢人的是,四五十个人被人家两个人给打的满地找牙。
庄士恒听到前边还在想,儿子能知道为家族生意出面接待国外来的大客户,可算是长这么大终于懂了一回事。
听到后边自家四五十个人被人家两个人打趴下了,庄士恒便当场呆住了。
自家里养的那些花膀子和看家护院是个什么水平,庄士恒自然心中有数,要说跟真正的高手比那还真就是一群臭鱼烂虾。
但在杭州城里来说,庄家养的这帮子武人,也算是能上得了台面撑得起庄家的颜面的了。
可就是这么四五十个人,竟然被两个人打的屁滚尿流,庄士恒也感到事情也太奇怪了。
庄士恒可不是他的纨绔儿子一般傻乎乎的,毕竟混迹官场多年,有些事情还是喜欢动脑子去想清楚的。
庄士恒摸着下巴上的一小撮胡子来回踱步,走了几趟便忽然想明白了,这杭州城里,敢不把他们庄家放在眼里的,不把他防御使大人当回事的,估计也只有那一家人了。
庄士恒心里那个气啊,心说这个蠢货儿子,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了一个最不能招惹的人?!
这个人在杭州很低调,甚至不少杭州百姓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可当官的谁不知道他?
他出去一趟,不论去了哪里,哪里就要尸横遍野,听说这次他去了一趟交趾,交趾国都给灭了,听说死了几十万交趾人,据说还都死的挺惨。
他们庄家若是招惹了这位阎王爷,他们还能有好吗?
第1636章:闲人免进
庄士恒心说真的坏了事了,这次儿子惹回来的事情,可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庄士恒还是比较有城府的,他只要稍稍一想,便能想到杨怀仁这种人,绝对不可能仅仅是因为和他儿子庄文斌争夺一间雅间就把事情闹这么大的。
尽管杨怀仁如今也才二十几岁,可据庄士恒所知,杨怀仁能年纪轻轻混到现在的身份地位上,那是极其聪明之人。
虽然表面上看他不过是个小厨子,可他却做到了很多人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只是从这些事来看,他就绝不是一般人。
那既然如此,杨怀仁这样的人为什么偏偏要跟他家公子过不去呢?
庄士恒忽然全身发凉,心说不会是姓杨的早就盯上了他们庄家,这次是故意找他儿子的茬,实际上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庄文斌也是二十冒头,可跟人家姓杨的比起来,庄士恒就只能摇头了,人比人得气死人啊,他儿子庄文斌若是能有人家杨怀仁两成的本事,恐怕他这个当老爹的都能乐得烧高香了。
庄士恒想到杨怀仁是个极其贪财之人,家中也是巨商,有各种各样的赚钱的买卖。
他开始怀疑,难不成是杨怀仁看上了茶叶的生意,所以想拿他们庄家开刀,然后想方设法强多了他们庄家的茶叶生意过去?
庄士恒越想越慌,额头上不禁冒出了涔涔汗珠,他要如何应对?
论家中势力还是财力,似乎他们庄家顶多在杭州本地算是有些影响力,可和杨怀仁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庄士恒也想过他们家在朝中的靠山,只是这里可不是京城,天高皇帝远的,他们家的朝中靠山似乎也远水救不了近火。
何况他听说杨怀仁此人行事从来都是不考虑后果的,如果他们庄家的生意被杨怀仁抢了去,他们家的朝中背景很可能觉得他们庄家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随手抛弃了他们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庄士恒的一身汗忽然变得冰冷,把他整个人都要冻住了一般。
他面前的家丁见自家老爷一阵热一阵冷的也蒙圈了,搞不懂老爷是怎么了,或者以为是老爷担心公子的安全,才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急道,“老爷,赶紧带兵去救人吧,万一去晚了,说不定咱家公子真的会被人家打死了!”
庄士恒被家丁打乱了思绪,忽然抬手一个大耳刮子扇了过去,把家丁扇了个满眼冒金星。
“带兵?你特码的还嫌公子死的不够快吗?!”
家丁被一巴掌扇的转了一个圈,结果更懵逼了,他也没想到老爷忽然间发了这么大的火,也只能哭丧着脸不敢言语,退到了一边。
庄士恒越想越气,只能先去文武楼看看情况,若只是儿子无知莽撞冲撞了杨怀仁,他倒还好办,大不了多拿些钱财出来送礼,争取妥善解决了此事。
若是人家是主动设计了这一切要找他们庄家麻烦的,那他也只能回家和家族中的长辈们从长计议了。
他看着家丁就来气,指着他大骂道,“公子之所以不求上进不务正业,就是你们这帮人给害的!”
说罢无奈地甩了甩衣袖,只带了两个常随便上了马车赶往文武楼。
家丁一直处于迷迷糊糊之中,心里还在纠结为什么老爷要去救公子为什么不带兵,见老爷的马车走了,这才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文武楼里,庄文斌和他的三位大客户面面相觑,同样搞不懂对面的青年究竟是什么身份,他有是谁。
不过从他的气场上看,好像人家很牛比,起码比庄文斌的老爹一个五品的杭州防御使要牛比的多。
莲儿和王明远以及羊父早就吃好了,他们心中也是有些好奇,坐在原位上等着看杨怀仁究竟要如何处理这件事。
老和尚和老道士依旧没心没肺的,见宋家姐妹又上了几道特色小菜,便又相互让这酒,不知为何又来了兴致,竟行起一套平常不太常用的酒令,不时地碰杯对饮。
杨怀仁也跟没事人一样,还时不时加入到他们的酒令之中,三个人吃喝的不亦乐乎。
文武楼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只能出不能进,门口的两个汉子依旧守着门口。
其实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好久了,大街上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游湖的人,也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也驻足留下来等着看热闹。
文武楼里边的客人,有几个还有事情的吃晚饭便离开了,但更多的客人则是不肯离去,留在楼里等着看下一场热闹。
而有几个胆子比较大的,再想走进楼里看热闹的人,却被拦在外边,守门的两个护卫也不用多言语什么,只是那种冷峻的气质,就让人感到非常畏惧。
就在好多吃瓜群众等着看平时横行霸道的庄文斌今日会落个什么下场的时候,庄士恒的马车到了。
他来的路上就觉得场面有些不寻常,到了文武楼附近发现人比较拥挤的时候,他也想到这帮老百姓这是等着看他们庄家的热闹了。
他就这被人叫了来,自然是丢了面子的,可为了儿子,为了家族的利益,他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
车驱赶了拦路的人群停在了文武楼门外,庄士恒一身绯色官袍走下车来,便带着他的两个随从准备往文武楼里走。
庄士恒也没想到,门店站着的两个样貌普通的汉子不是文武楼的迎宾,而是守门的护卫,他想往里走,却被人家一点儿面子都不给,直接给拦了下来。
护卫抬手拦了庄士恒一把,“闲人免进!”
庄士恒立即便明白了他之前猜想的事情八、九不离十了,他可是一身五品官员的绯色官袍,在这杭州城内外走动,哪里有人敢拦他的去路?
这两个寻常短打衣衫的汉子竟然敢拦他,简直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这说明人家的主人一定很牛比,人家见过的官员也多了去了,他一个小小五品武官,人家根本不甩你。
庄士恒后退一步,恭敬地行礼道,“在下杭州防御使庄士恒,特来求见王爷,劳烦二位上楼通报一声。”
第1637章:您带的兵将呢?
守卫对庄士恒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就是庄士恒?”
被这么非常无礼的直呼其名,庄士恒心中很是不爽,可惜人家说话就是硬气,你根本一点儿办法没有。
他只好忍着心中不忿恭敬地回道,“下官便是庄士恒。”
这时圆葱已经走下来楼来,指着庄士恒道,“请庄大人上楼吧。”
守卫这才让开,让庄士恒进门,但庄士恒的两位亲随想跟着他进门,却别守卫拦在了外边。
庄士恒的亲随很生气,厉色道,“尔等甚是无礼,我们家大人乃是杭州防御使,是五品的地方大员,你们如何对我家大人如此无礼?”
守卫根本也不想过多解释,只是淡淡地看着那个说话的亲随,冷笑一声,接着伸出手指来勾了勾。
庄士恒的亲随不知他是何意,下意识地把耳朵凑了上去,守卫小声笑道,“区区五品芝麻绿豆小官,在我眼里还真不算什么。”
亲随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你这牛皮吹的太大了吧?你们两个下等粗人,胆敢在庄大人面前如此装大?!”
请说说着便要摆开架势似是要动手,庄士恒后悔来的路上走的太匆忙,也忘记跟自己的两个亲信交代什么,以致他们还不知道庄士恒这趟来见的是什么人。
庄士恒是武官,虽然自己武艺不怎么样,可还是懂的看人的,起码两名守卫的实力,他便能看出来一些。
想到儿子养在家里的那些花膀子,还有他手下的兵卒离开军中后充作的家中护院的那些人,四五十个竟然不是眼前这二位的对手,已经能很直接的判断他们俩的武艺究竟如何了得了。
他知道手下亲随是气不过别人对他不敬,可庄士恒也知道他的两位亲随肯定不是人家对手。
他急忙出言喝止了亲随动手,“你们俩在门外等待便是,不要多生事端。”
亲随见庄士恒都发话了,这才咬着牙“喏”了一声,退出几步,站在门外。
看热闹的人见杭州鼎鼎大名的防御使大人忽然变得如此平易近人,均是一脸惊讶,这时候再想想刚才的事情,便觉得楼上扣住了庄文斌的人物更不一般了。
庄士恒虽然折了面子,但还是陪着笑脸,请圆葱领他上楼,完全不去管文武楼内外那些看热闹的人。
圆葱对庄士恒的表现倒是很满意,领他走到转圜的地方,扭头小声说了一句,“庄大人莫怪,我的手下人平常就这么一副臭脸惯了。”
庄士恒尴尬的笑了笑,表示他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
不了圆葱接着说了一句话,让庄士恒立即不淡定了。
圆葱幽幽道,“这也不能怪他们,他们平时杀个五品官,也是从来都不问姓名的。”
庄士恒立即赶到腿有点软,方才守卫对他不敬,他也是只当那俩汉子是杨怀仁身边的亲兵,所以才仗着主人的势目中无人,对他们的身份其实也没多想什么。
但听了圆葱的话,庄士恒才忽然明白一件事,即便是杨怀仁身边的一个亲兵,那也不是普通人那么简单。
人家说的很明白了,杀个五品官都不用问姓名,圆葱这么旁敲侧击,表面上是替手下给庄士恒道歉。
可他想表达的意思却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更深的意思人家不用说的太明白,你姓庄的自己想。
庄士恒开始庆幸自己没有托大,刚才的隐忍说不定真的救了他一命。
再往下想,以庄士恒混迹官场多年的经验也立即想明白了,大宋对文人的尊崇,表现在皇帝从来不杀文官。
但皇帝不杀,不代表下边人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文官和文官之间,还为了各自的利益或者仕途互相倾轧呢。
就说杭州这种地方,上官为了自己的利益陷害或者直接暗杀一个下官,这种事也是有的。
何况他庄士恒还不是个文官,武官的品秩虽高,却处处比文官挨了半个头,就算平时,官员之间的礼节上就能看出来一二。
文官基本是把武官的品秩降一级去见礼的,武官要是和平级的文官用同级别的礼节相待,那就要被人说是失了礼了。
而且最让庄士恒害怕的,是杨怀仁从一开始下江南到后来领了旨意去征伐交趾,皇命貌似就没交回去。
倒不是杨怀仁没有主动上交这份权力,而是皇帝陛下故意不收回,至于皇帝有什么目的,是庄士恒这种级别的官员没法知道的。
可眼下杨怀仁虽然不主动去提这件事,可人家确实手上有很大的权力,杀个武官根本就不算是事儿。
要知道有权不用是一回事,但要用的时候,道理也一定是在人家那一边,你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庄士恒的心脏都忽然间被拧巴了一下似的,想起儿子这个蠢货惹回这么一位祖宗来,就气得想把他打个半死。
现在再去想他们庄家的生意,或者庄家在京中的靠山,似乎都屁用不顶了,人家手里有生杀大权,你说这些只能是作死。
庄士恒再去领会领他上楼的这位汉子的意思,便比较清晰了,一来人家是为了人家主子的颜面,提醒你不要失礼。
二来也算是好心提醒你一下,省的你到时候后悔了,连个钻地缝的机会都没有。
庄士恒冲圆葱抱拳行了一礼,悄声道,“多谢这位军爷提醒。”
圆葱微微点点头,也知道庄士恒能喊他军爷,便是知道了杨怀仁的身份了,也省了他不少力气。
二人上楼,庄文斌没看见刚才他爹进门的那一幕,还不知道外边以及楼梯上发生了什么。
看到他爹穿着官袍走上楼来,忽然又觉得他要翻身做主人了,赶忙冲上来给他爹见了礼,接着便指着雅间里坐着的杨怀仁骂道,“爹,您可终于来了,您可要给儿子做主啊!”
庄士恒见儿子还是没搞清楚状况,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让他闭嘴。
可庄文斌也不知道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都没看到他老爹的表情,一张嘴叭叭说个没完,“就是那小子,竟然羞辱你,这是没把咱们庄家放在眼里啊!
求爹帮儿子出了这口恶气啊,带兵来把这小子给灭了!咦?您带的兵将呢?”
第1638章:庄士恒教子
庄士恒差点被他这个蠢货儿子气的吐血,他抬头瞅了一眼雅间里的情况,一眼便看见了一身常服的杨怀仁。
另外和杨怀仁同座落座的还有四男一女,庄士恒从他们自然坐着的姿态便判断出这一桌人大概是杨怀仁的家人和朋友。
这让庄士恒稍稍放心,看起来应该不是杨怀仁刻意去找他儿子的麻烦或者对他们庄家有什么企图。
大概应该是人家只是陪家人和朋友趁着今日天色不错出门游湖,恰好遇上了他那个蠢货儿子,才闹出了这么一出闹剧。
如果是这样,庄士恒倒不是那么担心了,说到底一切顶多只是个误会,错全在他那个嚣张跋扈惯了的傻儿子。
庄文斌见他爹望着屋里的眼神有点不太对,不过他实在是蠢的没想明白他爹为什么会这样,仍旧埋怨着他爹怎么不直接带兵来给他出头。
庄士恒心中有了数,回过头来便劈头盖脸地几个大耳刮子抽在了庄文斌脸上,楼上这会儿也安静,庄士恒抽儿子的“啪啪”声显得格外刺耳。
“你个不孝之子,我叫你不懂事!”
庄文斌没想到他爹会突然打他,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人面前直接打脸,他一脸骇然地四处躲避,却发现他爹依旧不依不饶,一点儿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庄文斌傻眼了,从小到大,他都是家里甚至是祖父眼里的宝贝疙瘩,从小养尊处优的养着习惯了,他都不记得他爹对他动过几次手。
但今天老爹突然改了性子,毫不怜惜地对他大打出手,这让庄文斌一时之间非常难以接受,也搞不懂这究竟是怎么了。
大概是出于自尊心,亦或是因为他爹真的没有留手,一下下打的着实用力,很快庄文斌的脸便被抽出了血道子来,他也开始有了些反抗的意思。
庄文斌确实被抽懵了,脑子里被抽的一团团的飘着花花绿绿的云彩,也是真疼得他实在是受不了了,下意识的,他竟抬起手起来挡了一下。
庄士恒打儿子打的起劲,哪里料到儿子会抬胳膊挡?
他使足了力气的一巴掌打下去,手心正抽在儿子的胳膊肘子上,也许是因为他用力太大,整只手都被硌得生疼,手骨都好似被硌断了似的。
这让庄士恒更生气了,他捂着疼痛的右手,可最让他感到疼痛难耐的是他的内心。
他心说老子打你老子也心疼,只是现在这种局面,是你惹了不该惹的人,老子必须让人家先把一口恶气出了,老子过会儿才好帮你求情,让人家念在你已经受到了教训,才不会追究你地过错。
老子打你,其实是变相的保护你的一种手段,总好过让人家亲手教训你的话好,你可知道对面是年轻人是一位王爷?
别人你不知道,杨怀仁的大名你难道也不知道?他走到哪里杀人便杀到哪里,不知多少人遇到他之后便丢了性命,你还不知好歹去招惹他?
老子这是救你啊!你特码的还不知道好歹,竟然敢抬手挡了,害的老子手骨头都快断了!
庄文斌确实傻愣的可以,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他仍然没弄懂他爹为什么打他,即便因为抬手挡了一下伤害到了他爹,他却依旧意识不到他的错误。
他竟然趁势躲到一边,十分委屈地埋怨道,“爹,你打我做什么?是我被外人欺负了,你搞清楚了再发脾气好不好?!”
庄士恒心里那个寒啊,数九寒天也没有这么冷过。
右手疼得哆嗦个不停,可他偷偷斜眼睨了一眼杨怀仁,发现人还是不动声色喝着酒,这让他心里一阵阵的发毛。
他生怕杨怀仁依旧不满意,万一一开口说出来一些非常狠的话,他儿子可能就没救了,不仅如此,这件事甚至会影响到他的仕途甚至整个庄家的未来。
庄士恒心里无奈的叹气,他咬了咬牙,不管儿子的哀嚎和委屈,冲上去又开始拿脚踹,一脚一脚下去,都是用死了力气的。
他就是想用这样的态度向杨怀仁表明,他儿子是错了,可他也真教训了他的,希望杨怀仁能大人大量放过他儿子一次,不要计较今日他们之间发生的摩擦。
庄文斌彻底傻了,他也发现他老爹有点不对劲,心中甚至产生了某种怀疑,这个打我的中年人,真的是我亲爹吗?
庄士恒的戏不错,起码很真实,他对他亲生儿子下手下脚,那可都是一点儿都不惜力的,那是真往死了打啊。
就连一旁本来看着庄文斌挨打心里憋着笑的看客们,看到庄文斌被他老爹打的嘴里吐血、浑身青紫,都有点心生怜悯,于心不忍了。
在他们心里,庄文斌这种纨绔子弟是挺讨厌的,也确实招人恨,可说起来他也不过是小坏事做了不少,大坏事也真不见得他能做得出来。
庄文斌的坏,也只是嚣张跋扈的那种纨绔子弟的坏,和真正欺凌弱小的那些市井恶霸还是有些区别的。
庄士恒这个当爹的教训儿子虽然是应该的,可真像现在这样下了狠手往死里打,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家也在考虑,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庄文斌刚才嘴角被抽出血来,这会儿估计肋骨都被他爹踹断了几根,一开始他还有力气嚎叫,这会儿叫声已经变惨叫了。
庄文斌教子是没错,可真让他这么狠的打下去,怕是庄文斌不被他爹打死,也最少打个生活不能自理,这就是人间惨事了。
王夏莲见不得一个人被打的吐血,终于忍不住小声哀求着杨怀仁赶紧制止庄士恒,老和尚和老道士似乎也有了恻隐之心,开始说起了些让人心软的禅语。
杨怀仁摇了摇头,感慨家里人还是太善良了,见不得别人受欺负,哪怕这个人本身就是个小恶霸。
他起身道,“庄大人,差不多就行了,令郎真被你这么打死了,怕是本王暴戾的名声在杭州城也就坐实了。”
庄士恒听到身后杨怀仁发了话了,这才停手,心中也如释重负,这件事总算可以过去了,一场人前教子的大戏终于没有白演,至少没有给他们庄家带来更大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