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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呼啦圈大神     舌尖上的大宋txt下载     舌尖上的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69章:驿站

    不管文官们多么骄傲,也顶不上杨怀仁的军令。

    好的一方面是文官们这次没有拒绝的意思,因为他们中的很多人也实在是没有能力走完剩下的路了。

    哭声当然还要继续,否则显现不出他们对皇帝出殡的悲伤之情,但这一次杨怀仁忽然间发觉,他们哭的是真的撕心裂肺了。

    也许节奏感没有之前那么好了,不过哭声中的痛苦却越来越真切,天寒地冻,又是徒步走了这么远的路,加上龙武卫将士们的生拉硬拽,文官们的身体也确实承受了极大的苦难。

    他们在为了自己的悲惨遭遇而大恸,只是他们掩饰的很好而已,若是不知内情的人听见,会真的以为他们对死去的皇帝,比自己的亲爹还亲。

    杨怀仁也没有多少心情去替赵煦不值,毕竟他已经死了,也不可能知道还活着的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事是不是会让他寒心。

    杨怀仁更没有工夫去管他们要怎么哭,哭的是真是假,他更关心大壮现在的情况,可千万不要把双脚冻坏了。

    他想的更多的是,等葬礼结束回到京城之后,他要炖一些猪蹄子给孩子好好补补。

    以形补形,并不是完全有道理,也并不是一点儿道理都没有,在这一点上杨怀仁的认识是很客观的。

    大队又行了两个时辰,比预定的时间晚了许多才抵达预定的歇息地点,驿站里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布置了临时安放皇帝棺椁的大堂,也清理了给送葬人员和将士们休息的房间和空地。

    而那些按照规矩出城送葬的朝堂官员,送到这里也就该回城了。

    杨怀仁再看这些人,想起以前他们在朝堂上锦衣华服彬彬有礼的样子,再看看现在一个个的比死狗还难看的表情,心里就不自觉地想笑。

    之所以有这样的好心情,是因为大壮对他笑了,还示意了一下自己的鞋子。

    看来杨怀仁的方法还行,起码没有让大壮的双脚继续受冻,柔软的羊皮也尽量减少了粗麻布对双脚的摩擦。

    宦官们簇拥着太子去休息了,杨怀仁也开始安排今夜的防卫,至于那些送到了地方的朝堂官员们,不是他的责任范围之内。

    驿馆不够大,也盛不下这些人,他们也只能立即扭头往回走,总不能在这样的天气里露营,何况龙武卫所携带的扎营装备有限,根本不可能预备他们的一份。

    文官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的,估计心里想死的心都有了,好不容易步行五十多里到了地方,却没有他们留宿的条件。

    大半夜里往回走回城去,是他们唯一的选择,只是对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的大官人们来说,这便是一趟更痛苦的旅行。

    杨怀仁站在远处看热闹,心说谁让你们平时走路都嫌费劲,出门有车代步,回家便躺在床上,今天忽然上了运动量,他们不适应也是活该。

    平时他们出个门总是身边丫鬟随从十数人,牵马坠蹬的,端茶递水的,现在好了,没有了任何随从,他们竟有些无所适从。

    出城的时候因为是给皇帝送葬,别说吃的了,水都没有带上一滴,来的路上好歹还有龙武卫帮他们准备了休息时饮用的热水。

    可现在,他们早已经饥肠辘辘,回去的路上要是没有吃喝,怕真是要闹出几条人命来了。

    杨怀仁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想到他们毕竟还是朝堂的官员,虽然有时候他们酸腐了一些,可眼下他们也还是可用之人,总不能让大壮将来当光杆皇帝。

    于是他命龙武卫的将士们腾出两辆装物资的大车来,给这些官员准备了一些吃的和喝的放在车上。

    但护送他们回去的将士数量就不敢给多了,一队五十个人,已经是极限,皇帝出殡时的护卫数量那是有定数的,可不敢乱改动,不然还要被这些文官们指谪。

    杨怀仁做了这些,也得到了文官们的感激,不管这感激是真是假,起码杨怀仁觉得他们应该还有点人性,不会在这种时候还假惺惺。

    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官员,身体是真扛不住了,差不多已经昏迷了过去,几个小兵把这几个老头子放在了车上。

    其他人看着眼馋,可一看就那么两辆大车,车上还放了一些饮水和干粮,实在也没有更多的空间了,他们也只能咽了几口口水,唉声叹气的准备往回走。

    还要继续跟着大队去送葬的礼部官员开始和同僚们道别,他们也累了一天了,不想在这里跟他们多墨迹,恨不得立即回到驿馆的床上好好地睡上一觉。

    所以道别显得有点敷衍,不如说是赶人。这种时候也没了什么官阶高低,人的身体在极度的疲劳和困苦之下,谁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杨怀仁也笑够了,不再理会他们,而是去驿馆外的空地上察看将士们扎营的情况。

    其实护送一只棺椁,十几个人就够了,三千龙武卫将士,那早已是大材小用了,不过既然是皇帝出殡,该有的高规格自然不能少。

    只不过三千将士,也算得上是大军了,既然是大军出营行动,动静就小不了,特别是几十大车的随葬物品,除了赵煦生前所用过的一些器物之外,剩下的大都是价值高昂的金珠宝贝之类。

    这么多值钱的东西,当然怕有些胆大包天的山贼盗匪的动了心思。

    实际上杨怀仁也多虑了,他把如今的绿林山贼的想的太厉害了,大概是后世的某些影视作品让他产生了一些幻想。

    情况绝对没有那么理想化,山贼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面对三千精锐的龙武卫禁军,他们还真不够看的。

    再说他还忘了一点,如今他杨怀仁这个名字,就足够镇住所有的宵小之徒,绿林盗匪界如今谁不知道杨怀仁是他们的克星,这几年死在杨怀仁手上的山贼盗匪可以说是不计其数。

    这里还真不是夸张,而是事实确实如此,杨怀仁往往只是一句话而已,动手的又不是他自己,所以具体的数量也还真计算不出来。

    不过提到杨怀仁的名字,就足以让那些歹人们闻风丧胆了。

第1970章:大壮的忧虑(上)

    白天从天不亮就开始忙活,一直到深夜才到了驿站,大家伙都感到很疲劳。

    草草吃了些东西充饥,便早早上床休息,不多时候,驿站里边鼾声四起。

    第二天清晨起来,驿站的小吏也早就准备好了早饭,一行人昨夜休息的不错,吃过早饭之后,便赶在吉时之前准备出发。

    昨夜那些送葬的朝堂官员昨夜过的怎么样,不用猜也能知道,这会儿东京城西门才打开,他们估计也才刚刚进城。

    这一趟折腾,怕是要病倒了许多人。

    大队继续出发的时候,因为少了这些送葬的人,作为太子的大壮也不用徒步送葬了,而是可以乘坐马车。

    杨怀仁的心情也因此轻松了不少,大队的行进速度也比之前快了好多。

    宋朝皇陵在东京城西北约四百多里的地方,这点距离要是放在后世,开车也不过两三个小时而已,可现在是古代,队伍的人又多,整整要走三天时间。

    到了神尾山皇陵,也早有守军迎接,所有人都休息一晚,第四天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正式给赵煦下葬。

    下葬的仪式依旧非常繁琐,礼部的官员也严格遵守着规矩,杨怀仁倒是不忙了,只有大壮还在受累。

    最后是作为储君的大壮象征性的进行七天的守墓,最后才可以回京。

    杨怀仁看着大壮受累,自然心里不太舒服,但想到他毕竟是赵煦的亲生儿子,那么为了尽孝做这些事,也算是他应该的。

    何况从另一个角度看,大壮小小年纪便经历这些事,对他的心智成熟上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在繁琐的礼仪之中,也许他会觉得无聊,而在无聊的时候,他却能冷静下来,考虑自己的将来。

    除了没有正式进行登基大典,他已经是事实上这个国家的皇帝了,没有任何人对他的皇位产生威胁。

    但对于皇帝之位,他内心里的感受是非常复杂的。

    对于一个古人来说,不分大人还是孩子,对于皇帝的认知上,是有一种羡慕和敬畏之心的。

    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幻想着自己当皇帝,可当皇帝这种事,想想简单,做起来却很难。

    皇帝的权力很大,却并不是没有任何的约束,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特别是在宋朝,皇权并不是那么霸道的,很多时候文官集团实际掌控着朝堂上的权力,也掌握着这个国家的命运。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大宋对文人的尊崇达到了历史的巅峰,文人治国也确实造就了一代盛世。

    只不过权力对于任何人来讲,都是一柄悬在头上,同时也悬在内心之上的利刃。

    它可以成就一个人的伟大功绩,也可以让一个人的心智扭曲,最终沦为历史的罪人。

    杨怀仁之所以不愿意做皇帝,表面上看是他内心里懒散的作风让他不屑于做皇帝,但实际上他内心里是清楚的,他对自己没有信心,也一直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

    说白了,就是他更向往自由自在的悠闲生活方式,也不觉得自己比别人的内心强大多少。

    偶尔想起来,他也会不断的提醒自己,自己的心智,还不足以强大到不被权力的诱惑而扭曲了心智,所以他宁愿躲的远远的,也不愿意冒险去尝试。

    于是他给自己制定了一个梦想和目标,并不断督促着自己实现它,然后便渐渐淡泊了自己的心性,最后失去了对皇位的兴趣。

    这一点让他很为自己感到骄傲,并不是什么人都能顶得住皇位的诱惑的。

    懒散的性情并不是什么坏事,也许正是这种性格,让他可以静静的享受未来恬淡的生活。

    大壮就不一样了,他生在帝王家,就注定了他的命运,不管他现在是怎么想的,他都躲不过命运的安排。

    杨怀仁虽然不相信所谓的宿命论,但在这一点上,他是认可的,至少他觉得让大壮当这个皇帝,肯定比赵这样暴戾的人要好。

    赵佶也已经在另一个历史时空里证明了他当皇帝是非常失败的,所以杨怀仁也没有了其他更好的选择。

    大壮的心智如何,又会成为什么样的皇帝,杨怀仁其实心里也并没有底,他能做的,也只是尽量做好自己的本分,避免汉民族曾经的那场大灾难再一次降临。

    大壮至今仍然有些懵,从一个与世无争的孩子,到一个傲视天下的君主,这样的转变实在是太大,也太快了。

    知道今天把他的亲生父亲下葬,他仍然有种活在梦里的感觉。

    当皇帝对他来说也是有很大的吸引力的,他从小所读的书本里,所接受的教育里,都是如何用自己所学的知识来强大国家,惠及万民的教育。

    以前他的想法是长大了参加科举,成为一代名臣,可如今一切都变了,他成了皇帝,他有了更大的权力和主动权,去实现他幼小心灵中懵懵懂懂的想法。

    这确实让他成熟了很多,虽然这种成熟是加速形成的,但并不影响这种成熟的稳定性。

    他一想到自己登基的那一天即将到来,也开始变得紧张起来,紧张的心情之下,内心里又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心情,激动之余还有些许的担忧,总之复杂的心情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这时候那些先生们教给他的东西似乎都变得苍白无力了,他需要一个他最信得过的长辈来告诉他,要怎么样做,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这个人很自然就落在了杨怀仁头上。

    在一切仪式进行完毕,即将回程的时候,他和杨怀仁恰好有一次单独相处的机会,大壮决定把自己内心里的想法全部说出来,从父亲杨怀仁这里得到一个最让他安心的答复。

    杨怀仁养了大壮这些年,自然和孩子之间有了许多默契,不用多少言语,他只看到大壮的神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在担忧什么了。

    杨怀仁其实也没有什么经验传授给他,他也没有当皇帝的经历,他所拥有的人生经历,似乎也和当皇帝也格格不入。

    不过杨怀仁并不是没有想法,他觉得有些生活上的道理,不论你处在什么样的位置上,其实是相通的。

第1971章:大壮的忧虑(中)

    杨怀仁给大壮讲的道理很简单,首先是一个君王和国家,以及整个国家的百姓之间的关系。

    他引用了荀子曾经说过的话,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国家是一个大家,每一个百姓的家庭是一个小家,千千万万个小家便组成了这个大家。

    有了这些小家的团结和睦,才有了大家的繁荣稳定,而皇家也是这些小家中最有代表性的一个家庭,所以当皇帝最首要要做到的,就是爱民。

    爱民也不是嘴上说说那么容易的,而是要从实际行动上,来体现你爱民的想法。

    君爱民,则民必拥之。说白了,作为一个皇帝,爱民就是让老百姓吃饱饭,穿暖衣,能够有幸福感。

    杨怀仁说的很多,但总体来说,还是很笼统,如果要细化,似乎也很难举出太好的例子来。

    大壮原本也从书本上读过类似的圣人之言,知道这些道理,只是他还是搞不清楚要如何具体去做到这一点。

    他问道,“那我应该如何去实践这个道理呢?”

    杨怀仁笑了笑,“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也不难,你之前生活在民间,应该了解许多民间的事情。

    老百姓其实很简单,能吃上饭不挨饿,他们也并没有太多的奢侈的想法,所以农业是一个以农耕文明为主的国家的重中之重。

    重视农业生产,不仅仅是国家的财政收入的基础,更是一个国家稳定的基础。

    能生产足够的食物养活数千万的百姓,能保证每一个百姓不饿肚子,你就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了。”

    大壮点点头,这一点他深有体会,在杨府的时候,连奶奶都在自家院子里种了一些地,虽然不多,也产不了多少粮食,奶奶也没有必要种那么点地。

    但奶奶还是坚持这么做,就是潜移默化的告诉家里小一辈的孩子们,土地是百姓的命根子,不管贫富,不要忘记最基本的生存技能。

    杨怀仁接着说,“第二点,农业是基础,可并不能只有农业,国家要发展,百姓的日子要想过得好,其他行业同样也要重视。

    关键的一点是士农工商,要做到一种平衡,逐渐消除行业之间,以及百姓之间因为职业差距而产生的地位差距。

    这就涉及到阶级的观念了,自古以来每一个老百姓在社会中的地位区分都是存在的,职业的不同,决定了他们的阶级不同。

    读书人自然是地位最高的,农民次之,之后是工匠,最后是商人,这么说也许很泛泛,但大致的意思你应该明白。

    这种天然形成的阶级层次,也不能幻想着就立即消除,而是应该合理的控制他们之间的差距,防止这种势被拉大。

    不同阶层之间的距离应该缩小,让阶级之间的势保持在一个合理的空间之内,否则,阶级之间的势拉的过大,必然会引起阶级之间的斗争。

    当这种斗争扩大甚至成为一种广泛的现象,社会就容易乱了。”

    大壮问,“那应该怎么做?”

    杨怀仁道,“不用太刻意,只需要小心翼翼地保持他们之间的平衡就好了,士人地位太高,就要控制他们的地位继续增长,工匠和商人的地位太低,就要提升他们的地位。

    这一代人的观念也许不好改变了,但下一代还是可以有办法改变的,例如工匠和商人的子女,给予他们合理的读书入仕的机会,当来自这些阶层的人和士人阶层联系紧密了,这种阶级之间的差距,自然会缩小。

    当然,商人没有地位,却从某种程度上,掌控者国家经济秩序的稳定性,所以对于商人,也要加大控制和限制。

    这就要通过法律来实现了,给他们定规矩,尽量控制他们对社会稳定性的影响力,这一点我是外行,朝堂上有很多相公会有详细的办法的,将来你可以从他们身上多学习。”

    大壮忽然想到了什么,“如果是这样,杨家的利益必然会受到一些损害的。”

    杨怀仁当然知道这一点,杨家就是靠经商发家的,所以杨怀仁明白一个豪商,是可以通过一些手段影响国家稳定的。

    所以他不希望那样,宁愿自己的利益受到一些损失,也不愿意看到社会不稳定的局面出现。

    钱对他来说早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在赚取巨大的利益对他来说意义不大,他只求有了足够的资本去实现他的梦想,这就足够了。

    杨怀仁淡淡道,“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杨家的财富足够子子孙孙过上安逸的生活了,不需要再谋求更多的利益。

    何况有你的保护,我也不担心他们将来会受到什么伤害。”

    大壮忙道,“请父亲放心,不管将来如何,孩儿一定会保护好杨家的。”

    杨怀仁相信大壮的话,不过他还是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会的,只是如今你我身份有别,你不能再喊我父亲了,万一被有心人听到,对你我都有不利之处。”

    大壮的申请忽然变得有点黯然,他也明白这一点,只是在他心里,虽然接受了他不是杨怀仁的亲生儿子的现实,但仍旧无法接受不能再唤杨怀仁父亲了。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孩子忽然间失去了父母和兄弟姐妹,成了一个孤儿一般。

    杨怀仁也安慰道,“我只需要你知道,不论什么时候,我和几位母亲都会在背后支持你保护你,其他的形式上的东西,都不重要的。”

    大壮点点头,他也明白了一个让他感到安慰的道理,不管他还能不能喊杨怀仁父亲,他们之间的那种亲情是不会变的,这才是他内心深处最大的依靠。

    杨怀仁也担心这件事越说他们俩都伤心,忙转变了话题,“如今朝堂上的官员,也许有些人不讨喜,很迂腐很固执,但他们还是有各自的治国能力的。

    善用他们的能力来帮助你治理国家,这才是为君之道,反而是某些阿谀奉承却不学无术之辈,绝不能重用。

    这就是近贤人远小人的道理了,贤人有时候性情很古怪,也很令人讨厌,但他们的内心是忠君爱国的,这样人即便口无遮拦经常顶撞君主,但还是要重用他们。”

第1972章:大壮的忧虑(下)

    杨怀仁接着道,“有他们在,朝堂上就能保持一种稳定的状态,整个国家才会在正确的道路上不断前行。

    相反的,那些处处讨好你,处处拍马屁的官员,就是小人了,这些小人会私底下结交朋党,暗中侵害国家和百姓的利益,才是绝不能重用的。”

    大壮点点头,“孩儿受教了。”

    杨怀仁也知道太具体的建议他不能说太多,说多了反而容易让孩子想多了,不过还有一件事他不得不提,就算是提前给大壮打好预防针了。

    “你小弟大羊在辽国成为储君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大壮心里明白,当前大宋最大的外事,就是和辽国的关系了,目前辽国有点乱,这是所有大宋的有识之士都愿意看到的。

    大壮听到父亲问的这个问题,也联想到以前杨怀仁教育他们的一些道理,聪明的他早就就发觉,父亲的心里有一个天下一统的大梦想。

    他以前也没太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觉得父亲的梦想一定是好的,所以觉得天下原本就应该是一统的,但对于一个宋人来说,统一的天下,领袖应该是大宋。

    后来他成了太子,皇帝葬礼期间他无聊的时候,也想起过这件事情,也想了很多种情况,但最终的结果差不多都是一样的,既然他是宋朝的太子,未来又是宋朝的皇帝,那一统的世界里的领导者,不是他就是他的父亲。

    现在父亲问大羊在辽国做了皇储他怎么看,他忽然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杨怀仁的表情并不严肃,而是淡泊而轻松,他笑道,“别担心说错了什么,心里有什么想法就说什么。”

    大壮放松了一些,缓缓道,“孩儿知道父亲的梦想是什么,所以大羊弟弟能在辽国成为储君,孩儿一点都不奇怪。”

    杨怀仁会心的笑了,起码从这样的回答里,他能知道大壮很聪明,也早就明白了他的内心里一直是什么想法。

    其实这个主意也并不是杨怀仁策划的,是鬼姐忽如其来的想法,才有了今天的局面,当然,杨怀仁也出了不少力。

    不过对于这件事,至今他也有了模棱两可,大羊如果真能在辽国继位为帝,他也搞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

    如果大壮和大羊兄弟俩能和睦共处,然后民族的融合便能顺着他理想中的方向,用经济和生活的简单方式逐渐实现。

    但如果大壮和大羊兄弟俩有了别的心思,那就不好说了,到时候反倒是杨怀仁这个当爹的夹在中间两头为难了。

    天下一统的梦想,实在是有点大了,这一点杨怀仁也承认,不过他觉得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是经过检验的。

    所以即便他觉得有些事不一定会在他还在世的时候就能实现,他如果他能给后代打好一个基础,这个梦想在将来也一定会实现。

    大庄继续说,“大羊弟弟如果能成为辽国的皇帝,孩儿一定会和他好好相处,让大宋和辽国能成为真正的兄弟。

    将来也一定能兄弟一起努力,实现父亲天下一统的梦想。”

    杨怀仁内心里莫名的有点激动,不管大壮将来会怎么样,起码现在能有这个想法,就足以让他感到欣慰了。

    他觉得有些话,也是时候跟大壮说了。

    他问道,“大壮,你觉得如果我们汉人和包括契丹人在内的其他民族融合,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大壮意识到父亲这么问的深意,也不打算隐瞒内心里的真实想法,认真答道,“我认为,民族的隔阂,一定会在将来不断的消除,民族的融合才是历史发展的趋势。

    当然,孩儿认为这种民族融合,也是分主次的,我们汉人数量庞大,历史悠久,天然的就会成为这个主体,而其他民族,会自觉地成为被融合的一方。”

    杨怀仁点点头,大壮的想法是对的,虽然他也还没搞清楚为什么汉人会是主体,但他的想法已经和切合自己的想法了。

    他给了大壮一个满意的微笑,接着给他解释道,“你说的不错。不过咱们汉人能够成为主体,并不是简单因为咱们汉人的数量多,财富多,土地多,而是因为我们灿烂的文明和体系完整的文化。

    虽然还不能说我们的汉人的文明发展到现在就是完美无瑕的,但相对于契丹人等民族,我们的文明无疑是最先进的,也是传承有序,最优传承性的。

    看看我们汉人的历史,有时候也许是使用了武力的手段,但更多的时候,汉人的武力并不是绝对的强者。

    但最后的结果却都是我们汉人融合了周边的民族,最后形成了现在的民族统一的主体。

    这是什么原因?关键就是我们汉人的文化,让我们的精神世界更加强大。

    即便是现在,我们的文化依然在影响着周边的国家,甚至是更远的地方,不光是契丹人,包括高丽人,倭国人,还有许许多多的民族都在学习和效仿我们的文明体系。

    他们也觉得我们的文明体系和文化体系是更先进的,也是体系庞大的。

    文化的融合早就已经在潜移默化里在慢慢实现了,民族的融合也必将是必然的。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个过程简单化,尽量减少这个融合过程中所要付出的代价,比如战争,比如杀戮。

    战争的根源是生存资源的争夺,你想想,如果我们愿意拿出我们的资源来和其他民族共享,他们的资源也可以被我们所共同开发并使用。

    当不用通过战争就能共享所有资源的时候,战争就显得没有意义了,单纯争夺权力和利益的战争是没有基础的,不但得不到人心,也不可能获得成功。

    而民族的融合也会自然而然的形成。

    这也许会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和一段很曲折的过程,但我相信,这一定是历史前进的方向。”

    大壮忽然变得很激动,“父亲,我知道我改如何去做一个好皇帝了。”

    杨怀仁长出了一口气,“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是一位好皇帝的。”

第1973章:拒绝封王

    大壮心情大好,有了父亲在背后支持他提醒他,他对自己成为一个好皇帝也有了足够的信心。

    也许是太高兴了,他兴奋地说道,“父亲,孩儿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封您一个真正的王爵,让您做真正的王爷。”

    这就涉及到以前的往事了,赵煦当年为了和耶律跋窝台斗气,口头上封了杨怀仁一个王爵。

    但这个王爵只有口头上赐封,没有册也没有印,所以严格来讲,杨怀仁当时算不上正式意义上的王爷。

    可皇帝的话也不是随便能收回的,赵煦的话那也不是一点意义没有,所以杨怀仁也只能顶着那个虚不啦叽的王爷名头。

    外人嘛,不管是发自内心的尊敬还是有其他讥讽的心思,称杨怀仁一声王爷,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杨怀仁不在意这些虚名上的东西,但大壮他们这些孩子们心里,其实是替父亲鸣不平的。

    论父亲给大宋开疆拓土的功绩,就算被赐封一个真正的王爷,他们觉得父亲也当得起,可一个虚名的王爷,反而显得皇帝和朝廷不重视父亲。

    杨怀仁是理解的,除开国以外,大宋朝就没有过任何一个外姓王,太祖皇帝“收复燕云者为王”的遗愿至今还挂在紫宸殿里。

    也就是说,除非有人能帮助大宋收复燕云,否则就不会出现外姓王。

    所以杨怀仁的王爷名头,是非常尴尬的,但这件事他也不会去埋怨赵煦一时冲动,至于别人腹诽什么,他就当没听见。

    现在大壮忽然间提起要给杨怀仁封王的事情来,确实有点突然。

    杨怀仁觉得,大壮的想法是好的,说到底还是为了他着想,想给他一个真正的王爷当当。

    杨怀仁心里当然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王爷,这种好事,干吗不愿意呢?

    可此一时彼一时,如果是赵煦真正册封的王爷,杨怀仁绝不会拒绝,他为大宋做的事情,比起那些朝堂上更多在耍嘴皮子的文官们做的可多太多了。

    就算封他个王爷,他也觉得理所当然。

    可现在不同了,如果大壮继位为大宋皇帝,第一件事就是册封他为王爷,那别人会怎么想?百姓又会怎么想?

    他为大宋立下的功劳不会是大家关注的重点,他们更多的会把杨怀仁被封王和当今的皇帝曾经是杨怀仁的养子这层特殊关系联系到一起。

    而朝堂上的文官集团,只会觉得杨怀仁这是打算进入朝堂上的权力核心,将来准备独揽朝堂大权了。

    若是这样,朝堂上的争斗就会烽烟再起,杨怀仁就是文官们斗争的目标。

    这可就麻烦了,杨怀仁好不容易把章忽悠走了,朝堂上才要安静一下,要是大家再继续相互猜忌相互争斗,那整个国家可真是消耗不起了。

    杨怀仁也不想伤了大壮的心,耐心地说道,“这件事,我觉得不可。”

    大壮有些疑惑,“为什么不可?父亲为大宋建立的功绩,足以封王了,别人如果敢多说什么,我就让他滚出朝堂。”

    杨怀仁笑道,“刚刚还说要当以个好皇帝,怎么一转头就忘了?”

    大壮还想争辩,杨怀仁接着道,“其实对我来说,当不当王爷的,和我现在的地位相比,不会再有多少提升了。

    我现在作为齐国公,朝堂上就有不少人心怀怨念了,再让我当王爷,怕是和我把架在火上烤没什么分别了。”

    大壮还是很不服气,“他们那时嫉妒罢了,父亲何须在意?”

    杨怀仁微微叹了口气,“我在意的不是我自己,而是咱们大宋。如果只是因为他们觉得我太年轻就有了这么高的爵位不服气的话,我完全可以不在意。

    爵位本来就是对那些为国家和朝廷立下了大功之人的奖赏,我有实实在在的功劳,我害怕他们?

    但反过来说,一个人太高调,太出头了,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也许你会说怪就怪那些朝堂上的文官们太守旧了,思想很固执,不会变通。

    你这么想也对,但事实是一百多年来大宋朝堂上早已经形成的一套传统,或者说一种习惯,想让他们改变,这太难了。

    资历这种东西,在官场上太重要了,这种事有合理的地方,也有不合理的地方,即便我们要改变这些,也不是现在。

    眼下对大宋来说太重要了,不管因为什么事情,都不能牺牲整个大局面的稳定。

    你想想看,如果你冒然封我一个王爷当,他们会怎么想?刚刚闲下来的他们,会再一次在朝堂上掀起斗争,而斗争的矛头,就会指向我。

    我不怕斗争,可我怕朝堂再次陷入斗争的混乱之中。

    何况你现在的皇位,也并不稳固,虽然赵谋反集团已经覆灭,但说不定还有余党藏匿在民间,更不要说还有其他很多心怀野心之人,一直都会权位虎视眈眈。

    你年纪还小,这对你来说就是一个劣势,将来在朝堂之上,你会体会到这一点的。”

    大壮若有所思,不过他还是气呼呼地说道,“我不怕他们,我也不信他们真的敢因为我的年纪小就无视我,我还有父亲,当时候父亲也参与到朝政中来,还怕他们闹事?”

    杨怀仁笑了笑,“孩子啊,你想的太简单了,章被我弄走了,可还有很多人保持着他们文人的思维习惯和传统,一个不属于他们的人把持朝政,你觉得他们会如何反击?

    所以不但你不能封我为王,将来我也不会频繁的参与到朝政中去,事关军事的,我自然会参与,事关治国的,我不是内行,当然也不会乱说话。

    甚至我就是要通过这样做来告诉他们,我杨怀仁不会干涉朝政,更不会谋求独揽朝堂。”

    大壮变得有点担心,杨怀仁也明白没有自己在他身边,他心中多少有些惶恐,于是他安慰道,“你也不用担心,做好你自己,做好该做的,没有人敢轻视你的。

    何况你还有两宫皇太后和孟皇后护着你,没人敢伤害你的,你记住,将来有什么事,可以向向太后和孟皇后请教,你能明白我说的话吗?”

    大壮点点头,“孩儿明白了。”

第1974章:新皇登基

    杨怀仁和大壮说的那些话,他也不指望大壮立即就能明白,但他相信大壮这孩子足够聪明,将来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的。

    皇帝下葬之后,祭祀七日,之后杨怀仁便率领龙武卫护送大壮回京。

    来的时候花了三天时间,回去的时候只用了一天,大壮回宫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二月中旬。

    当日送葬的朝堂官员确实有不少人回城后就大病了一场,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准备新帝的登基大典之事。

    回京后的第三天,正式举行了大壮的登基大典,杨怀仁作为武将之首全程参与,当他看着年幼的大壮身穿龙袍坐上皇位的那一刻,他竟回忆起当初赵煦重掌皇权时的意气风发。

    杨怀仁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下来,他内心里觉得大壮和赵煦还是不同的,起码大壮是在民间长大的,对百姓的生活状态,大壮也更加了解。

    所以大壮绝不会成为有一个赵煦,而且杨怀仁觉得有他在,大壮也会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

    更不用说大壮身后还有向太后和孟皇后两位精明能干的女人了,有她们在,杨怀仁就不会担心太多。

    以孟皇后的智慧,在大宋面临灭亡的时候都能站出来挽救大厦于将倾,何况现在局面还这么好呢?

    登基大典的仪式依旧繁琐,不过喜庆的气氛开始展露出来,似乎一扫之前两个来月盘旋在人们头上的阴霾。

    典礼进行了一个上午,其实主要是祭天祭地祭祖宗的过程太复杂了,杨怀仁虽然知道这都是必不可少的程序,但还是腹诽这些礼仪太过折腾人。

    典礼结束时已经到了中午,新皇帝第一次大朝会也随即举行。

    虽然是大朝会,参与的人很多,几乎所有在京的五品以上官员和将门勋戚皇亲国戚的都来齐了,但这次朝会并不会议事。

    朝会上礼部尚书亲自代皇帝宣布他登基后的第一道圣旨,是一道慰民书,意思是昭告天下新皇登基了,新皇是个爱民如子之人,希望天下万民拥护新皇云云。

    接下来便是宣布改年号为天佑元年,并大赦天下,除了谋反或者杀人放火等大罪之人,全部获赦,流放之人和徒牢狱满三年者可悉数回乡或释放。

    这都是新皇帝登基后向天下百姓示好的举动,也是表达自己是一位仁君的正常做法,每一个皇帝新登大宝都会做的。

    之后便是对一些人事方面的变动,如向太后和朱太后现在改封太皇太后,孟皇后改封孟太后,以及其他一些宫中人事的变动,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赵煦曾经的嫔妃也不会留在宫中,因为她们都没有子嗣,所以除了有些人自请去皇陵守陵之外,其余从未别赵煦宠幸过的妃嫔,会让他们回乡。

    不过照规矩,当地官府会负责她们的生老死葬,但她们却是绝对不能另嫁的。

    听起来这已经很照顾这些女人了,但实际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规矩剥夺了这些女人正常生活的权力,在精神上是对她们的一种绝对的禁锢。

    杨怀仁心里可怜这些女人,但他也管不了这么多,每一个时代的规矩不一样,他也不会装什么卫道士去改变这些。

    之后便是朝堂上官员的一些变动了,其实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与其说是大壮的圣旨,不如说是朝廷中枢的那几位相公早就想好了未来朝廷的架构,和两位皇太后商量之后早就决定下来了,现在也不过是宣布一下而已。

    杨怀仁大致听了听,也没发现什么让他惊奇的地方,李清臣这个老臣成了新的宰相。

    他作为一个中间派和温和派的老人,成为新皇的第一位宰相也是众望所归,没有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唯一让杨怀仁担心的,是李清臣七十多岁的人了,本来都已经打算告老了,可现在留下来担任宰相,只能说是朝堂上各方势力为了保持平衡的权宜之计。

    李老头能当多久的宰相,还真说不好,他看着精神矍铄,可身体怎么样大家都心中有数,长则两三年,短则几个月,未来朝堂上的掌舵人一定是另一位新人。

    杨怀仁想不了太多,既然李清臣是宰相,起码可已让大壮新登基之后的一段时期平稳度过,将来就算有新宰相出来,也不会躲过他的眼睛。

    如果那个人对他的计划不利,他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所以这一点他可以担忧,但也不会过于担忧。

    最后是在平叛过程中的一些有功之士,也都各有封赏,比如高启勋的爵位就提了一级,从侯爵变成了县公。

    其余参与了平叛的将士们自然也都有各自的赏赐,无非是加勋升官等等。

    但当嘉奖的圣旨读完,大家才发现,作为首功的杨怀仁,竟没有半点加封或赏赐。

    杨怀仁也感觉到朝堂上几乎所有人都在各怀心思的不断往自己这边瞅过来,他表现的很镇定,甚至一直保持着笑容。

    这样的决定也是他所要的,他的地位已经很高了,再加封那只有王爵了,可他现在还不能成为王爷,那样对他和大壮,对整个朝堂和国家的稳定似乎都是不利的。

    而赏赐嘛,那就更不需要了,他相信他家里的金库比朝廷的府库还丰盈的多。

    这样做也许还是会引起一些猜疑,不过这种做法,也是杨怀仁向文官集团表达一个信息,我并不迷恋权力,做完了我该做的,我还是老老实实回去带兵。

    我的人生目标并不是独揽朝堂大权,而是收复燕云之地。

    杨怀仁相信他的做法会让大家看到,从而消除了对他的戒备之心,这样一来,大家之间隐藏的矛盾也就不存在了。

    文官还是做好自己治国的事情,治军之事交给武将去做,大家各司其职,井水不犯河水,这样就挺好。

    虽然还需要时间来让文官集团知道杨怀仁的意愿,但今天的圣旨已经让杨怀仁表明了他的想法。

    这就足够了,如果这样还让某些人对他不满意,杨怀仁觉得他也不是软柿子,谁要敢招惹他,他也绝不会让对方有好果子吃。

第1975章:李清臣的话

    大朝会有条不紊的进行,到最后也没有和新皇登基无关的事情被议论。

    一直到散朝,杨怀仁才意识到除了和所有人一起山呼万岁之外,他竟没有说别的任何话。

    他从大壮脸上看到了庄严和稳重,虽然看起来多少有点硬撑出来的意思,但想想他还不到八岁,能镇定地完成所有仪式已经算是不错了。

    将来他要面对的事情会有很多,不管是前边朝堂上的国事还是后边后宫中的烂七八糟的事情,都够他处理的了。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他一定会加速成长的,只要将来孩子不偏离现在的本质,杨怀仁就不会太过担心。

    退朝之后,杨怀仁也和其他人一样往宫外走,即便是这样,他依然是大家关注的焦点。

    文官们用一种不解和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似乎还琢磨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武将们就相对简单一些,自觉地跟在杨怀仁身后,他们似乎意识到一件事,武人的地位从天佑元年开始,似乎有要提高的趋势了。

    高启勋紧赶了几步走到杨怀仁身后,似是有悄悄话要说。

    杨怀仁早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便先开口道,“高县公不要着急,有些事得慢慢来,今天还不是时候。”

    高启勋立即明白了,尽管心中对军官改革的事情很上心,但还是忍住没有说太多,只是客气地寒暄了几句,便不再言语。

    他明白杨怀仁说的是对的,新皇刚刚登基,需要一个适应新身份的过程,现在不论他们上书议论什么,还不会直接到了小皇帝手中,而是会被截留在那些相公们手里。

    而且禁军里军官改革的事情,本来不算是太大的事,但涉及到让文人进入军队成为管理者,那涉及的面就太宽了。

    不是任何人能说得清这其中的利弊的,特别是文官们,也需要时间来考虑和适应这样的改变。

    所以现在不能着急,等过段日子,让杨怀仁和先试试那几位相公的口风,在正式上书提议也不迟。

    高启勋想到这里便惭愧的笑了,一直以来他都是那个最沉得住气最稳重的人,在赵面前做卧底他可是隐忍了好长的时间。

    现在事情过去了,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但还是觉得理他心中所梦想的事情有很大的差距。

    他竟着急了,而年轻的杨怀仁反倒成了沉稳的那一个,这让高启勋非常惭愧。

    后来想想,这样也好,自己能意识到自己的不足,是一件好事,之后也可以把事情的原委告诉儿子高士迁,省得他因为急于求成,反而节外生枝。

    杨怀仁对这件事不敢说心中有数,但也是早有了自己的打算,他早已经不是那个莽撞的少年人,尽管他的年纪仍旧不大,至今也还没到三十岁,可他的性情却比以前稳重的多了。

    文官和武官很有意思,上朝的时候分立左右,那是礼节上的规矩,可散朝了也走的泾渭分明,就是大家内心里的隔阂了。

    即便相距也不远,但文官和武将之间就是空出了一定的空间,大家各走各路,文官和文官说话,武将和武将聊天,好似对方都不存在一般。

    不过杨怀仁还是听到了文官们在谈论的话题,赵煦葬礼期间积攒了好多事情,小事他们可以凑在一起商量出一个解决办法,只需要向中枢汇报就可以了。

    但仍旧有许多事情,不是他们可以轻易下决定的,即便是那些相公们心中早就有了决断,现在新皇继位了,也需要在朝堂上正式奏明了皇帝,让皇帝来下最终的决断。

    以前赵煦长时间不上朝,他们已经习惯了几个人商量出一个办法了,现在又有了新皇帝,他们多少有些不适应,也是正常的心理。

    何况皇帝还年幼,很多事情他们估摸着小皇帝都还不能明白,便更担忧事情不会按照他们想象的最优的解决办法去执行。

    两位太皇太后似乎并没有听政的意思,孟太后就更清晰明白的表达了不会涉政的意思,这让几位相公们有些担忧,如果将来小皇帝随着性子胡来的话,他们又该如何面对。

    他们和新任宰相李清臣提起这件事来,李清臣装聋作哑的并没有表态,只是说没发生的事情你们担心个什么,等发生了再议也不迟。

    杨怀仁听到老李头这个话,其实明白老李头的意思,他并不是一个等到事情真发生了才去处理的人。

    朝堂上谁都知道李清臣虽然话不多,可从来都是未雨绸缪的性子,今天忽然说了这种话,让大家都摸不着头脑。

    等他们抬眼瞅见武将这边走在最前头的杨怀仁,似乎明白了什么,便不再说话了。

    杨怀仁稍微一想便明白了李清臣的意思,即便老李头没有把说得太明白了,可这种话,似乎就是说给他听的。

    杨怀仁当初和章约定的事情,章做到了,今天在朝堂之上,他就甘愿放弃了他以前在朝堂上的所有权力,并乞老还乡,此外没有说任何话。

    现在章也是走在角落里,除了和几个之前相熟的文官客套几句闲话之外,也从没有再议论朝堂之事。

    杨怀仁背后没长眼,不过还是感受到了章似乎开了刃的目光。

    他没有得到任何封赏,这种示好的举动章一定明白,只是要让杨怀仁不入中枢参政,似乎没有人现在就敢确定。

    于是有了李清臣那样的话,他心里也不确定,但处在他的位置,现在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等着时间去证明一切。

    杨怀仁的想法就简单多了,涉及军队建设的,他必须参与,至于其他的,他就不管了,只要大方向是对的,他也懒得多管闲事。

    虽然他和文官们还没有多少信任,可杨怀仁还是认为文官在治国方面,其实是有能力的,只不过要么太理想化,要么太保守,来来回回折腾的太久,反而耽误了国家的发展。

    党争这种事,现在谁也不敢说现在就戛然而止了,持续了那么久的矛盾,也不可能忽然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需要时间去弥合大家心中的间隙。

第1976章:打劫兵部(上)

    对杨怀仁来说,他也没有其他的心思关注文官们想什么,今天是个好日子,赵煦葬礼期间的禁忌都没有了,百姓们可以放开了吃了。

    杨怀仁也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先去了兵部。

    虽说杨怀仁是武将之首,却也和兵部没什么直属关系,在宋朝,兵部也并不像其他朝代那样负责管理军队。

    管理军队的有枢密院和三司衙门,兵部只负责地方厢军的统一调配,实际要作战,也并没有调兵的权力。

    宋朝的兵部最大的功能在于招募军人和负责军队的后勤补给,名义上还有个军队中人事变动的权力,但实际上真正的人事变动都是枢密院的相公们说了算的,他们只不过是办手续而已。

    正因为这样,兵部在大宋朝堂上就是个光干活却没有多少发言权的主儿,在兵部当官的,都是些没什么大前途的官员。

    像当年的吴监军,在兵部当值,虽然也是个五品上的侍中,但其实他是没有什么权力,更没有什么前程的。

    当然吴监军很幸运,因为当了武德军的监军,后来得到了提拔,即便也不是什么大的职位,但起码待遇上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更多的时候,来兵部当值的官员,更多的只是把兵部的官职当做升迁的跳板,只要不出什么错,在兵部操劳几年,朝堂的大佬们也会念及他们的苦劳,给他们一个还算不错的将来。

    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进了兵部是很苦恼的,升迁慢也就算了,还整天受累受埋怨,不论哪个营的粮饷晚了一两天的,都要受到武将们的抱怨。

    杨怀仁的到来吓了那些兵部的官员一大跳,杨怀仁这个左卫大将军可是和兵部没有什么交集的,但大家还是对杨怀仁有些畏惧之意。

    原来的兵部尚书在新的任命里被提拔去了中书省,新的尚书还没有就任,只有一些小官应酬杨怀仁。

    杨怀仁其实是来给禁军将士们要福利的,前边一个半月因为皇帝葬礼不能吃肉,所以兵部给禁军的供给只有正常的粮食和青菜豆腐。

    今天所有规矩都没了,杨怀仁还记得他答应将士们在皇帝葬礼结束之后给将士弄顿大餐的约定,自然便想到了负责后勤的兵部。

    兵部的小官们战战兢兢,搞不懂杨怀仁忽然来访,是要找谁的麻烦,谁都知道他二愣子的名头,要是今天他忽然出手揍了谁,那还真是正常不过之事。

    杨怀仁倒也不客气,领着自己的几个随身的亲兵走进兵部大院,便在正堂里坐了下来。

    值守的官员不敢怠慢,赶紧命人煮了茶水过来招待杨怀仁。

    杨怀仁一身官服,即便他想显得随和一些,也比较难以实现了,不论是站着还是坐着,都有一股子盛气凌人的霸气。

    见当值的官员只是给他献上了茶水却站在原地不动弹,杨怀仁就开始埋怨,“你干啥呢?去喊你们尚书过来啊?”

    小官不自然地答道,“禀告大帅知道,我们兵部原来的尚书大人刚刚接到旨意,已经不在兵部当值了。”

    杨怀仁这才想起今天的大朝会上,好像听到过这个消息,只是当时他觉得太闷,想着别的事情,所以也没仔细听,现在听小官这么一说,才想起来有这事。

    他又问,“那新来的尚书大人呢?”

    小官又答道,“禀告大帅知道,新来的尚书大人还没有赴任。”

    杨怀仁有点恼了,心说平时不来兵部看看,好不容易来一趟,还遇上这等事。

    “那不管是谁,现在兵部说了算的,你给我喊一个过来回话。”

    小官又道,“禀告大帅知道,如今兵部还有两位侍郎大人,五位侍中大人,可今日大朝会,他们都去上朝去了。”

    杨怀仁郁闷了,他口气有些急躁,“这个我当然知道,本帅今日也上早朝了,可早就散朝了,怎么我都走到你们兵部了,那几位侍郎侍中的还没有回来?”

    小官刚要开口,杨怀仁打断了他,“你也别动不动禀报谁知道了,直接说事,听你说个话真是费劲。”

    小官唯唯诺诺,点着头答道,“禀告……那个,几位大人按道理散朝之后就会回来兵部办公的,如果没回来,那可能是有其他事务,去了其他地方办差了。”

    杨怀仁一想也是,前段日子朝廷里的几个衙门都没怎么办事,必然是积攒了许多事务的,那些负责具体事务的侍郎侍中们,今天忙着去其他衙门办差也是正常的事情。

    杨怀仁有些悻悻,起身便要走,走到正堂门口,正好遇上两位绯色官袍的官员从大门里走进来。

    两人见杨怀仁在他们并不大堂里站着,忙上前行礼。

    杨怀仁和他们不熟,不过却认得他们俩是两位兵部侍郎,一个姓李,一个姓常,现在兵部既然没有尚书大人,那就是他们两位侍郎说了算。

    杨怀仁心说终于等到正主儿了,笑起来的声音都变得有点肆意,可听到两位侍郎耳朵里,就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意思,让他们心里不自觉地毛骨悚然了。

    杨怀仁开门见山,开口便问禁军的粮饷补给情况。

    其实他的口气也算是正常,大概是因为前边笑得有点可怕,所以两位侍郎竟有些畏惧之意。

    李侍郎本来苦着脸,可忽然间又露出些得意的意味,答道,“大帅要问禁军的粮饷配发情况,常大人正好负责这一块,下官负责其他事务,正好还有事情要忙,便不打扰两位了。”

    说完揖了一礼,便自行离开,只剩下的常侍郎留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杨怀仁心说找到了负责人,那便简单了,抬手便拉着常侍郎往大堂里走。

    常侍郎一脸便秘的表情,却也不敢违拗,只得由着杨怀仁拽着他走进了大堂。

    杨怀仁不客气的直接做回了主位上,开口问道,“常大人,这段日子禁军的食物供给,可都悉数送到了?”

    常侍郎不敢怠慢,忙答道,“回大帅话,禁军的食物和其他物资的供给,乃是兵部平时最大也是最重要的公务,兵部上下绝不敢怠慢,自然是按规定按时间悉数配给齐全,不敢有任何耽搁。”

第1977章:打劫兵部(中)

    杨怀仁听到这个回答,心说常大人啊常大人,你这样的答案是不是也太官方了?

    他露出狡黠的笑容,问道,“常大人,你说的不对吧?”

    常侍郎快五十的人了,按说在官场当了这么多年官,也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可面对比自己小了二十岁的杨怀仁,去感到十二分的压迫感,反倒让他有些紧张了。

    常侍郎道,“下官不知杨大帅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怀仁忽然板起脸来,“你不懂我说的什么意思?那我今天就和你好好掰扯掰扯。

    你方才说禁军的粮饷和其他物资都悉数并按时送到了,我可没有听错?”

    常大人忽然有些怀疑自己,不过他想了一下之后,想起前段日子毕竟除了那么大的一件事,所以这期间他们兵部对禁军的粮饷和其他物资的供给工作做得都非常小心。

    不敢说一点儿小的遗漏都没有,但基本上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就算有小的遗漏,那也是正常现象,杨怀仁也不至于因此就怪罪于他。

    他答道,“杨大帅没有听错,前段日子虽然情况比较特殊,但下官也不敢在禁军的粮饷供给上有任何的耽搁。”

    杨怀仁点点头,“很好,很好啊!那我问你,禁军平时的食物供给,都包括什么?”

    常大人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他有些机械地答道,“自然是包括寻常的粮食,还有蔬菜和肉类等等,每一样都是按照人头来计算好了,然后按时送到禁军各营的。”

    杨怀仁忽然笑道,“这就对了,前边近两个月是先帝的大丧期间,按规矩不能宰杀牲畜,那自然也就没有肉类送到禁军各营里了。

    但你却说禁军的粮饷等份例都悉数送到了,让将士们在先帝大丧期间吃肉,你是故意对先帝不敬?”

    常侍郎立刻意识到他刚才话里的问题,忙解释道,“下官不敢,下官绝没有此意!那个……是下官刚才说错了,下官的意思是说,除了先帝大丧期间禁止食用的食物,其他的都按时按量的送到了。”

    常侍郎说完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汗,杨怀仁却不依不饶道,“常大人,你这人说话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照你的意思,你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又是说错了?

    还是你觉得我这个左卫大将军和你们兵部没有什么联系,故意拿话来逗我呢?你看不起我!?”

    常侍郎吓得赶紧起身施礼道,“大帅见谅,方才……方才真的是下官口误,下官绝没有半点不敬先帝或者看不起大帅的意思。”

    杨怀仁和常侍郎也无仇无怨,住着常大人话头故意逗他,也是为了接下来他要提的要求做铺垫而已。

    这个要求嘛,对兵部来说有点苛刻,有点他今天是故意来打劫兵部的意思,所以杨怀仁早想到他直接说的话会引来兵部长官的诸多推脱。

    于是他先摆出一副不讲理的气势来,把这位常侍郎忽悠迷糊了,再提要求的时候,便有了更多的本钱。

    见时机差不多了,杨怀仁忽然又换了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道,“常大人,你不要紧张,来来来,坐下说,坐下说嘛。

    既然常大人没有不敬先帝或者瞧不起我杨怀仁的意思,那咱们就是朋友,是朋友的话,说话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大家可以轻松一点说事情,常大人,你说呢?”

    常侍郎这会儿已经心惊肝颤,听杨怀仁认可了他的解释,哪里还有什么不情愿的意思?

    他小心的坐了回去,嘴上也忙应承道,“大帅说的极是。”

    杨怀仁重新捡起刚才的话头,问道,“按照刚才常大人想表达的意思,是不是说在先帝大丧期间,除了肉类这些犯了禁忌的食物,其他的食材和物资都给禁军照数供给了,并没有什么遗漏之处?”

    常侍郎在兵部属于二把手,基本上可以说接触的人都是自己的属下,所以平时说话也不太讲究细琢磨。

    刚才吃了杨怀仁的亏,他也立即学聪明了,明白了说什么话都不要说得太满的道理,所以他想了一下,好好在心中先把想说的话重新组织了一下,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才小心地把话说了出来。

    “回禀大帅,不敢说一点儿小的遗漏都没有,基本上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大帅是带兵的人,也应该知道军队的后勤物资的供给,即便从兵部送出去的时候是多加了一成的数量的,但运输过程中也难免有所损耗。

    若是送到军营里数量上多了少了,那也是常有之事,还望大帅体谅。”

    杨怀仁道,“这一点说的也是,这样的损耗,并不是不能理解的。”

    常侍郎终于因为刚才没有再说错了话而长出了一口气,不料杨怀仁接着道,“不过我今天来你们兵部,可不是因为这点儿损耗的。

    算起来过去的近两个月里,兵部是没有给禁军各营派送份例里的肉食的,我说的可对?”

    常侍郎隐约意识到问题所在了,可他也只能点点头道,“大帅说的没错。”

    杨怀仁笑道,“没错就好,据我所知,朝廷供养禁军每年的定额都是固定的,照这么说来,前边近两个月没有给禁军配送的肉食,如今是不是该按数目给禁军补上呢?”

    常侍郎这下有点懵了,杨怀仁说的道理是没错的,可道理是道理,现实问题是现实问题。

    如果是他们兵部因为不可抗拒的原因拖延了将士们军饷的配发,这个是一定会按照数目一文不差的给将士们补足的。

    但平时食物上的供给,可从来没有这么一说,之前近两个月兵部没有给禁军各营配送食物定额里的肉食,那也是因为先帝大丧期间的规矩来的,他们并没有什么错处。

    而食物也不比军饷,没有必要耽搁了就必须配齐,杨怀仁现在提出这个要求来,虽然听着非常合理,但对于他们兵部来说,想做起来可就难了。

    他也想给杨怀仁再解释一下这里边的差异,可一抬眼看到杨怀仁眼神里带着千军万马似的望着他,话到了喉头了,却又不得不咽了回去。

第1978章:打劫兵部(下)

    杨怀仁其实心里知道常侍郎为什么为难。

    要兵部给禁军将士们补发先帝大丧期间没能供给的肉食,听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大事。

    可问题在于,让兵部平时每日给京畿的二十多万禁军配给食材,尽管所需的钱财也非常庞大,但对于兵部有计划的日常工作,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杨怀仁现在忽然要他们兵部一下给禁军补足近两个月的肉食供给,那问题可就大了。

    这个数目可是平时每天他们工足量的差不多五十倍,兵部要在一天之内完成这么大的工作量,对他们的工作能力就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那常侍郎就会琢磨了,杨怀仁作为左卫大将军,忽然来兵部造访,还提了这么一个听起来有道理,却又不合常理的要求,他是什么目的?

    单纯为了将士们嘴边的一块肉?显然没那么简单,杨怀仁是什么人?不论他的地位还是财富,这种事好像都不是他会亲自做的一件事。

    常侍郎也想不了太多太远,他只能看到眼下,要兵部的官吏做这件事,程序上就很麻烦,如今兵部没有最高长官,他即便是二把手,貌似也下不了这样的命令。

    现在回想起刚才和他一样是侍郎的李大人脚底抹油逃得那么干脆,他心里倒是有了不少羡慕之意了。

    现在让他面对杨怀仁这个传闻中的二愣子,他还真是为难。

    想再解释,恐怕杨怀仁不会听的,这一点从杨怀仁的似乎要吃人的眼神里他就能看出来。

    答应下来,似乎这是他自己给自己找事,做好了一点儿功劳没有,可万一做不好哪里又除了疏漏,或者根本就做不到,那都不仅仅是得罪了杨怀仁的事情了。

    那可是连二十几万禁军将士都给得罪光了,他这个兵部侍郎也就不用在京城混下去了。

    更让他担心的,是他并不是那种非常精明的官员,下力气做事他行,替上官跑腿什么的他都不在意,但要论到体察上意,或者官场上那些事,常侍郎就觉得他不是那块料了。

    答应了杨怀仁他似乎做不到,但不答应,他更是里外不是人,就像他是一只烤猪被架在火上烤,他自己都恨不得问一句,要是杨怀仁愿意,他宁愿他是只烤猪,让杨怀仁拿去给禁军将士们吃了得了。

    其实杨怀仁还真没想那么多,虽然这里边也有他自己的小心思在,可他今天散了朝就来兵部的只要目的,就是单纯为禁军将士们讨回本来就属于他们的福利。

    当兵的出门在外不容易,过年也捞不着和家人团聚,就更是让他们难过,今年的情况又这么特殊,过个年他们连一口肉都没吃上,那心情有多么糟糕,就不用多说了。

    杨怀仁是给他们送去了一些自家特制的带着肉味的豆腐干,可那也是暂时缓解用的,一来数量实在是有限,二来豆腐干就是豆腐干,做的再好吃,也还是豆腐干,味道像,可也不会真的变成肉。

    再说杨怀仁也早答应了将士们先帝大丧之后,会让他们吃上顿好的,现在连肉都没有,对这帮大老爷们来说,无论如何都算不上好的了。

    杨怀仁想到的常侍郎为难的原因,更贴近寻常老百姓的想法。

    以往每年到了过年的时候,都是养猪养羊的人发财的时候,平时大家不舍得吃肉,可过年那可不能没有肉,家家户户要是不在自家房子上挂上几挂肉,面子也要丢尽了。

    所以过年百姓对肉食的需求量特别大,是平时的几倍甚至几十倍。

    今年可倒好,皇帝在过年前死了,按照皇帝葬礼的规矩,连宰杀牲畜那都是对先帝几位不敬的行为,就更别说吃肉了。

    虽然也有不少老百姓也偷着吃一点,可一点就真的是一点,屠夫们不敢宰杀牲畜贩卖,百姓吃的肉也只能是以往准备的腊肉此类的年货。

    这数量上就不足以满足百姓们对食肉的需求了,所以先帝的葬礼结束之后,禁止宰杀牲畜和吃肉的规定结束了,百姓们也可以从今天开始放开了吃肉,哪怕是补上过年期间少吃了的那一份呢。

    于是杨怀仁不用去集市上看都知道,今天集市上卖的最好的一定是肉食,屠夫们也一定忙的不可开交。

    过年期间少赚了的钱,在最近几天之内就能让他们重新赚回来,可不要小瞧了百姓对美食的渴望。

    所以今天开始,肉价就会比寻常的时候高出很多,这也是经济学上供求关系和商品数量对价格的影响所在,绝对不会有错的。

    杨怀仁知道今天猪肉羊肉的价格会很高,所以觉得让兵部给禁军将士们补足先帝大丧期间没有提供的肉食份例,兵部的工作量大是他们问难的原因之一。

    而他们最为难的,一定是今天的肉食价格,要花平时差不多两到三倍的钱才能做到的这一点。

    而朝廷给兵部播发的银子是有数的,要是他们答应了杨怀仁,就要多花两到三倍的钱。

    那这份多花的钱,他们也必然从其他地方找回来,这就是他们为难的地方了。

    杨怀仁当然不管这些,他们能不能,又是如何从其他地方找钱来填这个窟窿,那是他们的事情。

    他们要是能做到,那算那他们有本事,要是做不到,杨怀仁也不会理会,当然他也不会等着看热闹。

    常侍郎一直没有回答,杨怀仁便开始耍赖了,“常大人?这很难吗?难不成之前少给禁军将士们的肉食份例,被你们兵部的某个人给贪墨了,所以现在补不上了?”

    常侍郎苦着脸道,“大帅明鉴啊,下官可绝不敢贪墨禁军将士们的份例,何况从兵部过手的军饷和钱粮,都是有账目的,谁也做不了假啊。”

    杨怀仁道,“既然如此,那你们还有什么困难吗?”

    常侍郎当然不敢说怀疑杨怀仁此行目的的话,只是结结巴巴说不出来话,“这……”

    杨怀仁一脸嫌弃的摆了摆手,“我说常大人啊,你可别磨磨唧唧了,给你一天时间,明天这个时候要是禁军各营要是见不到兵部补足的肉食份例,本帅可就要发飙了!”

第1979章:疯了

    说完杨怀仁也不再言语,麻溜起身,甩甩手便往外走。

    常侍郎愣在原地,望着杨怀仁潇洒离去的背影,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杨怀仁说的“发飙”意味着什么,常侍郎作为兵部侍郎,当然心情清楚明白。

    上一次杨怀仁发飙,据说把从淮南到江南的山贼路匪全部干掉了,传闻里死的绿林好汉们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而上上一次杨怀仁发飙,交趾都整个给灭了,死的人不计其数,有的传闻说是几万,有的传闻里甚至说几十万,好像交趾人都是小鱼一般,一搂就几万。

    当然,这些消息也都是从曾经的那位兵部员外郎吴大人那里听来的,常侍郎虽然觉得老五立了功之后回来兵部当然要吹牛皮,但杨怀仁一发飙,立刻会死很多人的事情应该不虚。

    常侍郎掐了自己一把,疼得自己龇牙咧嘴,正是因为疼痛,让他觉得他还想好好活着,不想这么早就去和阎王唠家常。

    不管这件事多么难以做到,他还是要尽量去做,得罪了杨怀仁是个什么下场,恐怕不用别人再来提醒他了。

    于是他晋级召集了不少属下的官吏,严肃认真地把杨怀仁的要求一说,然后整个兵部的人都快疯了。

    当然疯了是没有用的,该干的事他们也不敢拖延,于是大家忙活了起来。

    可等到这些人出门去联络了一直以来给兵部提供猪肉羊肉的屠户们,才恍然发现,今天的肉价,可不是以往时候的肉价了。

    杨怀仁大摇大摆走出兵部大门,才不管他们是不是疯了,话放在那里了,你做到了,说不定我还有赏给,要是做不到,就别怪我不给面子了。

    没有立即回家,杨怀仁打算上街上看看,肉店大都在西市,所以去西市转一圈是少不了的。

    界面上人很多,大概皇榜一贴出来,百姓们就准备开始狂欢了,毕竟新年没过好,这会儿离现年过去也才一个多月,现在补过一个新年,似乎成了每个人心中的念想。

    当然,庆祝的理由自然是为了恭贺新皇继位,这一点是绝不能有差错的。

    开封府衙门里的官差也没闲着,倒不是还要监视百姓们,防止他们做出什么违反规矩的事,而是民间开荤了,他们也要改善改善生活。

    汴河边上的不少酒楼和食肆都已经重新开张,虽然空气了还是有不少寒意,可杨怀仁却看见曹婆婆肉饼门前几个大汉光着膀子在拾掇着几扇刚宰杀的肥猪。

    说实话,杨怀仁即便是个厨子,而且是个手艺不错的厨子,但他也是个吃货,也有馋嘴的时候,一想起好长时间没开开心心吃东京城的特色小吃了,忍不住心里痒痒。

    而且杨怀仁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厨子和那些特色小吃的厨子们相比,还有很大的不同之处。

    他的厨艺更体现在一些正式的菜式上,至于那些街头巷尾的特色小吃,他做出来也绝没有人家做的好吃。

    手艺这东西,除了需要天赋之外,也是遵循着熟能生巧的道理的。

    不过眼下让杨怀仁失望的是,草婆婆肉饼今天恐怕吃不上了,这会儿都过午了,他们家才刚买了猪杀了取肉,离做成了成品的肉饼还得有一段距离。

    再往前走,是王妈妈肉包子,杨怀仁知道家里人都喜欢吃,便打算带几包回去。

    可走近了才发现,王妈妈的肉包子确实开始卖了,但铺子门前围了好多的吃货,一个胖乎乎的厨娘陪着笑脸带着歉意吆喝着,“诸位再等一等,下一笼马上就下来了!”

    门外的吃货们似乎不太买账,一笼包子十个,要是按正常的饭量,也只够两个人吃,算上吃货们现在对肉食的渴望程度,恐怕一笼包子都不够一个人吃的。

    杨怀仁看着眼前近百个吃货围在那里,心就凉了半截,一个亲兵打算上去亮明身份好得到一点优先的权力,被杨怀仁给拉了回来,还骂了几句。

    亲兵有点委屈,杨怀仁说道,“你小子,真到咱是恶霸了?咱就算是恶霸,那也是对外的,对自己的百姓,可做不得恶霸。”

    亲兵知道杨怀仁的脾性,也打心眼里佩服杨怀仁的原则性,只是他还是委屈地说道,“咱府上小公爷最喜欢王妈妈家的肉包子了……”

    杨怀仁也明白自己的亲兵也是为了他的孩子好,但有些事,不能做就是不能做。

    如果他真想吃王妈妈做的特色肉包子,他可以买,可以去排队等候,哪怕等上一个时辰,那也不算啥大事。

    但如果因为自己的私利就破坏了最基本的规矩,那就不是他想要的了。

    身份地位并不是用来享受优惠和优先权的,虽然实际情况上在这个时代很难做到这一点,但杨怀仁依然觉得,他应该保持自己的原则和风度。

    “你也不用愧疚,吃不上王妈妈肉包子,咱们再去别家店看看,总有能买到的。”

    杨怀仁倒是坦然,不过接下来他们走过的那些特色小吃的店铺,几乎都跟前边的情况一样,但凡是带点肉的特色小吃,几乎门前都挤满了人。

    连街边卖馄饨的小摊子都被挤翻了,滚热的馄饨汤子洒了出来,好在没烫伤人。

    杨怀仁见状,不得不佩服百姓们的疯狂,可这也是难免的,从另一个角度,不也正说明百姓们是淳朴的嘛。

    走了好久,杨怀仁还是两手空空,大概是百姓们在京城里见得当官的太多了,杨怀仁的官袍走在大街上也没有多少人在意,现在在他们眼里,也只有食物。

    肉食解禁了,果然让百姓们开心了起来,虽然界面上稍稍有些混乱,但这也是好现象,起码说明百姓们的需求其实很简单。

    不需要文人们的长篇大论百姓们要什么,只需要一口美食,就足以让他们幸福好久了。

    杨怀仁这个当爹的人,当然也会因为没能给孩子们买到一些特色的小吃而感到愧疚,不过想想家里平时吃的就很好,几个孩子也都很懂事,不差这一口,更不差多等一天两天的。

第1980章:冰糖葫芦儿(上)

    再说杨怀仁觉得家里其实也不缺肉食,就算在赵煦葬礼期间,他也绝没有亏待了自己的孩子们。

    今天老百姓开了荤,那就没必要非要在今天和百姓们争抢,杨怀仁继续走,在熙熙攘攘的西市门口,他看到了一个卖冰糖葫芦的,这让他喜笑颜开。

    冰糖葫芦儿可是好东西,又好吃又好玩,红红的果子寓意红红火火,串在一根竹签上让人看着就觉得喜庆,当然是深受孩子们的喜爱的。

    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是个年轻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

    但他制作冰糖葫芦的手法却非常熟练,杨怀仁看着他双手麻利地穿着早已洗净的山楂果,又顾着一口熬着糖浆的铁锅,一点儿也没有慌乱的意思。

    等手上的葫芦串儿攒够了,便散开排成一排,让葫芦串儿大头朝下淹进了糖浆之中,来回翻一次,便可以拿出来了。

    一排葫芦串儿往干净的微微抹了果油的铁板上一放,糖浆遇冷凝固,很快便形成了一面半透明的糖旗。

    小贩再把这些糖葫芦串儿小心的拿起来的时候,冰糖葫芦便硬成型了,他手法也很轻巧,每一个冰糖葫芦的糖旗不但造型各异,而且一点儿也没有遭到破坏。

    最后把冰糖葫芦往一根稻草杆儿扎成的稻草束上,便可以任食客们挑选了。

    糖葫芦的制作其实并不复杂,山楂果也取自纯天然的山上的野生山楂树,熬制的糖浆也没有什么添加剂,是非常健康的小零食。

    只是因为当时糖霜的价格原因,冰糖葫芦才可以卖上三文钱一根,这个价钱在当时其实不算便宜,不过也不能说贵,食材的成本加上小贩的手艺,这个价格算是比较实惠的。

    小贩大概也是刚刚才摆出摊子来,为了吸引食客的注意,他忙碌的同时也不时喊上一嗓子,“糖葫芦儿,好吃的糖葫芦儿,三文钱一串,十文钱四串喽……”

    声音很清亮,加上小贩自带喜庆的音调,杨怀仁觉得不仅可以从街头传到街尾,而且还仿佛有了些回声似的。

    这种回声确实很容易唤醒人们心底里对冰糖葫芦的味道的美好回忆,然后便不自觉地望过来,再看见红彤彤的红果儿,便难以抑制吃上一串的冲动了。

    杨怀仁刚走近了,小贩头也不抬,却早已经把杨怀仁的穿着打扮瞧了个仔细,微微一抬头,恭敬地附身示意了一下,笑道,“这位官老爷,给家里孩子带上几串?”

    杨怀仁倒是很享受这种感觉,并不是因为小贩喊他官老爷,而是和东京城里的其他小贩子一样,也许敬畏你是个当官的,但并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和你差距太大,便害怕你或是怎么样。

    大概是因为京城里当官的人多,人家见得也多,何况人家也不过是个做点小生意糊口的小贩,没有必要害怕你,所以待人接物上略微显得轻浮了些,却讨人喜欢。

    杨怀仁回想起当年何之韵故意整自己的时候搞笑的一幕,不禁莞尔,笑问道,“你这糖葫芦怎么卖的?”

    小贩子很机灵,也是懂得看人下菜碟的道理,知道像这种当官的也不差几串糖葫芦的钱,而且往往这种人一次买的多,大都是带回家给家里女眷和孩子们吃的。

    本着薄利多销的初衷,他笑着答道,“小底卖的价钱绝对实惠,单买的话三文钱一串,买的多呢,可以算您十文钱四串。”

    这价钱和他刚才吆喝的价钱一样,并没有什么新鲜的,不过小贩故意压低了声音,表情鬼鬼祟祟地似的又补充了一句,“大官人一看就是要的多的,小底可以算您十文钱五串,怎么样?就当是今天的开张买卖了。”

    杨怀仁心里笑了,这倒是个精明的,听起来好像他自己把价格降了五成,明显是赔本赚吆喝了,可实际上他这种小吃生意,更注重走量。

    古代这种做生意的小贩子其实很早就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他们这种小买卖,成本本来就不高,自己的手艺和力气其实也值不了多少钱,只有把销量搞上去了,他们最后赚的钱才真的多。

    尽管这样贬低了自己的手艺和劳动力的价值,但最终结果是人家多赚了钱,即便多干一些活累了一些,他们也是觉得值得的。

    说实话杨怀仁心里是非常欣赏这个年轻的糖葫芦小贩子的,要手艺人家有手艺,这个年纪就出来赚钱养家,凭着劳动来赚钱,比起那些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和整天瞎晃悠的地痞无赖们,人家算得上是当代的五好青年了。

    也不要觉得冰糖葫芦制作简单,就觉得小贩的手艺并没有多少技术含量,没有足够的时间成本,看似简单的手艺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练就的。

    就说这些山楂果儿,京城近郊的山上就有的是野生的山楂树,可并没有多少人肯下力气去山上打了山楂回来卖钱。

    而且杨怀仁看了他刚才制作的步骤,这些山楂果都是去了核儿的,可以说人家用了心,也下了力气。

    杨怀仁还想到,虽然之前冰糖葫芦并不算是皇帝葬礼期间的禁忌,但想来红彤彤的山楂果也不像是能当街叫卖的东西,因为冰糖葫芦看起来就太喜庆了,和皇帝葬礼期间的气氛也截然相反。

    过年期间本来也是人家糖葫芦小贩生意忙碌,也是最赚钱的季节,可因为葬礼禁忌的事情,同样也耽误了人家的生意,甚至影响到人家的生活。

    一想到这里,杨怀仁便觉得这个糖葫芦小贩不容易,心中早打算让他今天多赚一些,于是装出一副对价格不太满意的样子来,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小贩一时间没明白面前这位大官人的意思,担心跑了这笔大买卖,便打算多说几句,好让他明白自己的糖糖葫芦不仅好吃,而且非常干净。

    可他刚开口还没来得及说出话来,杨怀仁倒先开口说道,“你不用解释,你们这点小买卖,卖什么价钱给什么货,你当本大官人不懂吗?”

第1981章:冰糖葫芦儿(中)

    糖葫芦小贩听了这话愣住了,他实在没搞懂杨怀仁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怀仁见他发愣,又补充了一句,“这世上卖东西的,从来都是一分钱一分货,你故意便宜卖给我,就是不想给我好货喽?”

    小贩这下听明白了,一脸的不满意,他争辩道,“大官人你这么说话就不对了,你想说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这个我能理解。

    但这个道理好像不是那么准确吧?不便宜的不一定就是好货,便宜的也不一定就是孬货。

    您看看小底卖的冰糖葫芦,虽然不敢说是一等一的好货,可却也绝不是孬货。”

    糖葫芦小贩很认真,似乎很在意别人议论他家的糖葫芦的品质,他指了锅里熬着的糖浆,“您瞧瞧这糖浆,颜色透亮纯正,一点儿杂色都没有,这可是用的杨家钦州糖场产的上好的糖霜,可绝不是那些杂质很多的小作坊货色。

    您在瞧瞧这山红果儿,虽然也不是什么大粒的红果,可也都是南边山上的红果树上接的好果子。

    小底秋天的时候亲自去山上打回来的,之后把太小和外表有了损害不太好看的跳出来,只保留了颗粒又大又饱满的红果儿储存起来的。

    你可别小瞧了这些野红果儿,看起来不够大,但味道绝佳,可以说酸中带甜,甜里头又透着点酸,是又爽口又开胃啊。

    您在看看小底的制作工具,那一样不是干干净净的?

    就算小底的手艺您看不过眼,可小底做出来的糖葫芦,就算不是满京城里最好的,那也应该是排名前三的。

    您也说一分钱一分货,那小底可以摸着良心说,小底卖的糖葫芦儿,绝对是一分钱一分货的。

    因为小底这两个月来都没做生意,今天是头一天重新开张,您又是头一位顾客,小底见您是位大官人,觉得您一定会给家里孩子买不少糖葫芦回去吃,才给您降了价。

    开张的买卖嘛,不图赚钱,我就图第一笔买卖卖的多一点,您走在大街上手里攥着糖葫芦,也是给小底我做了招牌不是?

    没想到您竟然怀疑小底的糖葫芦不好,那您可真是看走了眼了。”

    糖葫芦小贩据理力争,一下子便讲了好久。杨怀仁越听越觉得有意思,也觉得这个小贩不仅会做生意,口齿也是够那伶俐的,心里便更是喜欢。

    更让人觉得这小贩不错的是,人家讲道理归讲道理,只说自己的糖葫芦是为什么品质优秀,却没有埋怨杨怀仁挑毛病的意思。

    而且人家用词也很客气,也并没有因为杨怀仁刻意羞辱了人家的糖葫芦就报复式的说些脏话或者讽刺的话。

    这让杨怀仁看到了这小伙子身上的那种天生的生意好手的品质,把道理讲清楚了,也并没有得罪了客人,反倒让你产生一种如果这样了你还不多买人家几根糖葫芦,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觉。

    杨怀仁向来爱才,不管这个人才有哪方面的特长,他都喜欢招揽一下,也正是因为这样,他身边才聚集了这么多在各方面有自己特长的好帮手。

    让他不论在遇到什么情况的时候,都能有相应的帮手站出来帮他解决困难,甚至是逃脱出困境。

    糖葫芦小贩子刚才的表现,在杨怀仁眼里那绝对是年轻有为了,而且他能在这么大点年纪便主动出来赚钱养家,这就是一种非常负责任的表现。

    杨怀仁忍不住笑了出来,糖葫芦小贩也有点摸不着头脑,越来越搞不懂面前这位大官人到底想怎么样了。

    杨怀仁笑道,“小哥儿不要紧张,更不要生气,我刚才说那些话,也是一番试探罢了。

    既然你已经证明了你做的冰糖葫芦是非常优秀,而且能自信排进全东京城前三的,那我买了。”

    小贩很开心,虽然这开张买卖做的有点曲折,但既然现在做成了,他就感到很快乐。

    “不知大官人要多少?”

    杨怀仁佯作思考了一下,又瞅了瞅他锅里熬着的糖浆的分量,还有旁边一个麻袋里他准备的山楂果的数量,忽然答道,“要是我把你今天做的糖葫芦儿全部包圆了,你算算我该付给你多少钱呢?”

    小贩子有点懵,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了,脸上笑得跟开了花似的,忙躬身向杨怀仁致谢,“那就多谢大官人照顾小底的生意了。”

    不过他接着又有点恍惚,算了好久,才给出一个价钱来,“大官人,您既然把小底的糖葫芦都包圆了,下底也给你透个底。

    小底平时每天能做的糖葫芦呢,也不够一百串,您也知道,光是准备竹签子和洗红果儿,小底一个人做的话就是一件非常费时费力的事情,所以每天卖的数量也不会太多。

    今天因为是近两个月来头一次开张,所以准备的多了些,大概能做个一百二三十串的样子。

    要是平时的时候呢,小底的糖葫芦也就卖个两文钱一串,遇上过年过节或者庙会的时候,会卖三文钱一串,这种价钱的变化也不是小底贪心,随行就市嘛,同行都这样,小底也不会随便改动价钱。

    这糖葫芦的成本看着不高,其实也绝不低,红果儿都是山上打的,小底的力气也不值钱,所以这点成本也没有多少。

    关键是这糖霜的价钱比较高,您这种身份也肯定知道,杨家糖厂的糖霜是最好的糖霜了,当然就比普通的糖霜贵了些。

    所以糖葫芦的成本都在糖霜上,小底卖糖葫芦赚钱,也全是赚点手艺钱和跑腿的钱,能有个两成的利就算不错了。

    刚才小底和您说您要是买的多的话,开张的买卖可以算您十文钱五串,那咱就算一百二十串,要是多做了几串,那就算是小底答谢您照顾小底生意的。

    这么算的话,二五一十是二十文钱,一百二十串就是二百四十文,您给二十四个大钱,大官人您看如何?”

    大钱就是当时大号的当十文铜钱了,他一个小贩也不好收银子,因为他花不了。

    杨怀仁心说这小贩都是实诚,把成本利润都交了底了,根据他的经验,这也绝没有什么撒谎骗人的余地。

第1982章:冰糖葫芦儿(下)

    杨怀仁摆了摆手,糖葫芦小贩又懵了,心说这是嫌他开的价钱还不够实惠?

    他想了想,本来他就打算在开张买卖里给这个大官人按十文钱五串的价格了,现在人家把他所有的糖葫芦都包圆了,他还是按这个价钱算,只是额外赠送了十来串糖葫芦,人家不满意似乎也是正常的。

    他心里有算计了一番,心说今天准备的材料,算成本的话绝对不会超过二百文钱,大概也就一百八到一百九十文之间,他开的价让他可以最少赚五十文手艺钱了。

    不过反过来想,既然人家是包圆,其实也省了他不少力气,更省下了他沿街叫卖的时间,让他可以早点回家准备明天要卖的糖葫芦。

    所以他小心问道,“价钱要是让客官还不满意,不如小底再让上十文,大官人你只要付二十三个大钱就好了,您看如何?”

    杨怀仁笑着摇头,“糖葫芦小哥儿,你想岔了,我不是嫌你给的价钱太高,而是太低了。

    我这人最注重货物的品质和制作货物的手艺,你刚才算了那么多,其实还是在算糖葫芦的成本,反而忽略了手艺的价值。

    在我看来,手艺其实才是最值钱的,你能出城去爬山,还漫山地找野山楂树打山楂,这份苦劳也没有当做成本被算进来。

    而小哥儿制作糖葫芦的手艺,更是让我叹为观止,并不是说制作糖葫芦的方法很简单,这就手艺就不值钱,我反而感觉你做的时候那种流畅的美感,给了我很大的享受。”

    小贩听了这种话,心里奇怪的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下来,这也太颠覆三观了。

    买东西的永远都希望想买的东西越便宜越好,卖东西的永远希望卖出去的东西卖的越贵越好。

    可今天遇上的这个客官,可真是奇了怪了,不但不去讲价让自己少掏钱买东西,反倒替他着想,劝他把东西卖的贵一点,这莫不是在逗他吧?

    他始终不相信这世行还有这种好事发生在他身上,心里虽然莫名其妙的欢喜起来,可又对眼前身穿官袍的人心生疑惑,心说难不成这是开封府的一个什么官人,几天出来是打击他们这些搅乱物价的小贩子的?

    这样的小贩确实存在,今天他来西市的时候,就听见那些卖猪肉卖羊肉的屠户们吆喝价钱,比起平时的猪肉羊肉价钱来高了两倍还多。

    尽管今天的情况对像他这样的买卖人来说有点特殊,适当提高一点价格,多赚一些前也是他们心中忍不住所想的事情。

    但做买卖不光是为了赚钱,要是因为太贪钱失去了基本的诚信,这买卖貌似也做不长久。

    何况不论卖猪肉还是卖糖葫芦,说起来都是小买卖,这些食物的价格虽然不时地会有些涨跌,但都没有太离谱的变化,还是维持在一个相对平稳的范畴之内的。

    卖猪肉卖羊肉的屠户们敢漫天开价,那是因为今天买猪肉买羊肉的人实在太多,他们的货物供不应求,所以他们可以肆无忌惮。

    可他这个卖糖葫芦的就不太敢了,按往常春节期间的价钱三文钱一串卖,已经让他觉得内心里有些不自在了。

    他琢磨着,说不定开封府的当官的察觉到了市面上的买卖今天有点不正常,所以都出来巡视,就是想抓几个投机倒把的,抓了他们的现行,然后加以处罚,好以儆效尤。

    糖葫芦小贩想到这里,反倒有点担心了,他面露优色,道,“大官人,您这就让小底为难了,这天底下哪有买东西恨不得多给钱的事,莫不是您在逗小底开心吧?”

    杨怀仁早明白了他心中的疑惑,忙笑嘻嘻地解释道,“糖葫芦小哥儿你不必担心,我不是来逗你的,更不会把你怎么样。

    可能你不太了解我,我这个人呢,就是喜欢多花钱买我喜欢的东西,这样一来,卖东西的你开心,买东西的我也开心,那咱俩又何乐而不为呢?”

    小贩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这世上还有这样的败家子?这是什么奇葩心态啊,啧啧……

    不过糖葫芦小贩倒也不是没听过这种人,杨家糖厂的东家杨怀仁听说就是这么一个货色,有时候半点亏不可能吃,也有时候赔钱赚开心。

    有钱人的世界,也不是他这种糖葫芦小贩子能理解的,所以他还是不太放心。

    杨怀仁想了想,道,“这样,就按你原先叫卖的价钱,一串糖葫芦三文钱,我也不用你让我价钱或者感谢我照顾你生意而白送我多少。

    但是呢,因为我要包圆了你今天所有的糖葫芦,就得请你去我府上制作,我也想我的孩子们见识见识这糖葫芦是如何做出来的,你看如何?

    当然,因为让你跑了腿,我也不能白使唤你不是,你刚才说您今天预备的材料大概能做一百二三十串糖葫芦,那咱就算一百三十串,那就是三百九十文钱。

    可我请你当我家去当场制作呢,让你跑了腿,多费了工夫,所以再补偿你一百文的劳务费。

    不如这样,直接付给你五百文钱,多出来的十文钱算是给你的茶水钱,让你来回忙活,总也请你喝口水的吧?

    你觉得如何?”

    糖葫芦小贩觉得更不可思议了,要他去这位大官人府上当场制作,这种事可从来没发生过,而且这上门制作的劳务费也给的太多了,一百文啊,现在像他这样没读过书的普通年轻人,谁一天这么轻松赚过一百文啊?

    这样的好事确实让他觉得很吸引人,但上门制作的话,这里边会不会有什么猫腻?听说这年头人贩子挺多的……

    可再仔细看看面前的大官人,身穿官袍,虽然看不出他是什么官,但觉得人家也是当官的,总不至于骗着他一个不相干的小贩子玩吧?

    杨怀仁见他还在犹豫,便直接掏了五十个大钱出来放在他面前,“糖葫芦小哥儿,你真不用担心,我真是像让家里孩子们乐呵乐呵,没有其他的目的。

    所以我先付钱,你也可以找个人回你家里去传个话,让你家里人知道,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第1983章:猪肉涨价(上)

    这下糖葫芦小贩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红着脸道,“大官人见谅,不是小底信不过大官人,而是……”

    他说不下去了,大概是一时之间没想到理由,杨怀仁也不会和他计较这些,人家也是单纯的自我保护意识罢了,没什么可在意的。

    他把钱又推了一下,示意糖葫芦小贩赶紧收起来,然后便吩咐身后的一个亲兵帮这他收摊,同时负责带路。

    杨怀仁还有别的事,便先走了。

    进了西市,发现西市里最拥挤的便是猪羊肉市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自是不必说,杨怀仁还感受到了一种另类的热烈。

    许多刚宰杀的肥猪和肥羊就直接被屠户们挂在木架子上分肉,新鲜的肉刚切下来摆到前台的肉案上,便早有急不可耐的买家询问价钱。

    还没等卖肉的屠户开价,拥挤在猪肉摊子前的买家便大声吆喝了一个价钱,不等别人反应过来,屠户便已经乐呵呵地把肉用草绳一栓,递到了开价的人手里。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效仿,卖猪肉的竟然连称重也省去了,直接根据客人们吆喝出来的价钱,选择一个开价更高的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买卖进行的倒是很迅速。

    这样的场面,杨怀仁预料到了一半,却也没想到另一半。

    他早就觉得今天的猪肉羊肉的可能会涨价,是因为他运用了经济学上商品价格和需求度之间关系的原理。

    这一点当然不会有错,但另外他没有想到的是,猪肉羊肉的价格增长已经超出了他原先的预估,正逐渐向着失去理智的方向发展。

    而且卖肉连称都不用称,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但卖肉的屠户们自然会因为一块肉卖出了绝对超出原来正常价格数倍的价钱而感到开心。

    而买肉的客人也不在乎,一个愿买一个愿卖,倒也显得公平合理了。

    肉市门口的几个卖肉的摊子已经把肉卖完了,屠户们乐得哈哈大笑,也不断埋怨自己今天宰杀的肥猪太少,明天可以多宰几头猪,他们也可以多赚点钱。

    再往里走,就有点拥挤得可怕了,杨怀仁甚至看到了一些衣着光鲜的人,也不在乎市场上的血腥味,憋着劲地提着刚刚买到的肉往外挤。

    杨怀仁觉得,与其说是买到的猪肉,不如说是抢到的猪肉,场面实在是太火爆了,比当年随园生意红火的时候还要火爆。

    至于那些还没有抢到猪肉的客人,脸色可就没那么好看了,他们神情紧张,不断的往里挤,好似生怕今天买不到肉一般。

    杨怀仁见状,觉得他就没有必要往里边挤了,正好一个青衣小帽家丁模样的年轻人提着一块猪肉从人群里挤出来,杨怀仁便上去搭话。

    “这位小哥,你买的这块肉,花了多少钱啊?”

    年轻人应该是不知哪家富贵人家的家丁,来这里是来采购家里后厨的食材的,原本是有些着急的,也没心思搭理旁人。

    但他抬眼看见杨怀仁的模样之后,觉得这是个大官人,要是他一点儿也不搭理似乎不太好,心说反正猪肉已经买到了,也不急在这一时,这才停下来答话。

    “回您的话,这块五花肉,花了三十个大钱。”

    杨怀仁打量了一下他手里那块猪五花肉,以他厨子的眼光来看,约摸着有五斤重。

    他快速算了一下,正常的情况下,这样的猪五花肉的价钱大概在十五文一斤左右,五斤就是七十五文,可青衣小帽花了三百文买下来,正好是花了平时四倍的价钱。

    杨怀仁心中一惊,接着道,“嚯,这么多钱啊?让我看啊,你这块五花肉也不会超过五斤沉,若是按平时的价钱算,也就七八十文而已。

    你这样花三百文买,你觉得合算吗?你家主人又会不会怪你啊?”

    青衣小帽毫不在意轻笑一声,“大官人啊,现在什么场面,您也看见了,今天的猪肉羊肉的,那叫一个抢啊。

    别说是三百文,五百文也得买啊!我家主人就是因为他不好亲自去和那些人挤,才派小底来买的。

    我来的时候他就说了,不论价钱,抢到就好。”

    杨怀仁点点头,“哦,原来如此。”

    青衣小帽准备走了,不过走之前还好心好意地提醒道,“这位大官人啊,我看您也赶紧派个仆子进去抢肉吧,要不然的话,今晚怕是还要吃咸菜豆腐。

    也别嫌贵,今儿个能买到肉那都是福气了……”

    说罢便急匆匆走了,杨怀仁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笑,随意又陷入了沉思。

    这个场面还真是超出了他的预计了,虽然这种现象也属于正常,但他还是担心如果事情再发展下去,会出现不好的状况。

    眼下可能会出现的,就是有可能出现踩踏事故,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万一谁不小心摔倒了,很容易引起连锁反应,那可真就危险了。

    将来出现的情况,有可能是猪肉羊肉等肉类价钱涨上去,再降下来就难了,屠户们尝到了甜头,也很快回搞明白在东京城这样的大城市里,起码那些富贵人家的贵人们没有肉吃是不行的。

    他们如果私底下联合起来提高肉价,那将来对老百姓来说,又是增加了不少生活负担。

    他正发愁该如何改变现在的局面,扭头便看见了一个熟人。

    不远处一个白发老者也正注视着市场里发生的一切,脸上的表情也是充满了忧虑之意。

    此人正是李清臣。

    杨怀仁一开始心中有些诧异,李清臣这样的老儒,性情很淡泊,但与此同时,他又十分清高,像猪肉市这样的地方,好像是他绝不会出现的地方。

    可今天看见他,倒是让杨怀仁心里很舒服,这说明李清臣的内心里,还是非常关注民生的,小到猪肉涨价这种事,他竟也早就想到了。

    所以今天散朝之后,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来到了西市这边,大概就是想看看新皇登基之后市场上会有什么变化。

    不管他是像杨怀仁一样实现就预料到了猪肉涨价还是刚刚发现猪肉的价格已经开始失去控制,从他的表情上看,杨怀仁都觉得他算得上是个关心老百姓生活的好宰相。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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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上的大宋介绍:
天才小厨子穿越到大宋,开动头脑风暴忽悠到万贯家财开了家饭馆。
杨怀仁看着水深火热之中的大宋子民大声宣布:“哥来拯救你们了!”
百姓们说:“吃了他做的面,腰不酸腿不疼了,上楼都不费劲了!”
皇帝说:“吃了他做的菜,朕觉得龙体康泰,一夜十八次郎不再是梦!”
将士们说:“吃了他做的饭,砍起胡人来如砍瓜切菜,爽!”
番邦蛮子们说:“我要做宋人!我再也不要做胡人!”
烹东西南北四方菜肴,品酸甜苦辣百味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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