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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山里汉:神医美娇娘全文阅读

作者:高山日初     种田山里汉:神医美娇娘txt下载     种田山里汉:神医美娇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81:

    做人不能太贪心,说他安于现状也好,说他没有野心也罢,可说穿了,他只是怕,只是担心,他不敢奢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更不敢奢望自己能否被柳意接受。

    很多时候,一个人选择安于现状,不是因为没有上进心,而是,缺乏勇气,缺乏自信!

    董惠莹起身,她拍拍巴扎克的肩膀,“也真是辛苦你了。”

    柳意这人可冷可逗比,但骨子里跟个傻大姐似的。巴扎克心思细腻,柳意没那个意识,也没那么多脑洞,便一直忽视了他的这份情。

    不过,回想着方才自己妻夫三人过来时,柳意和巴扎克伫立在院中的模样,她心中想着,一个高大魁梧,一个窈窕貌美,外表很是般配,而性格上……

    这二人的默契,是在生活中逐渐相处出来的,自然也是有的。

    如柳意那样的人,能有个像巴扎克这般沉默温柔的人守护,实属大幸。

    只是不知,柳意又要到合适,才能意识到这人心中的感情呢?

    巴扎克因董惠莹这句‘辛苦’而呆愣了一下,紧随其后赶紧摆手说道:“不辛苦,不辛苦!”能伴在柳意身边,便已是他的荣幸,又何来的辛苦?

    董惠莹轻笑,“我不是她,可没她那么爱多管闲事,所以,你也不必太担心了。”

    巴扎克窘迫了一下,这人太过聪颖,自己未曾道出口的心事,竟全被这人看透了。

    董惠莹重新坐了回去,悠悠的品茗。

    见她茶杯空了,巴扎克赶紧再次为她添了一杯茶,那模样竟是有些殷勤的,也不知是溜须,还是在讨好?

    于是,当柳意和浩铭逸宣聊完之后,刚从屋里出来,就看见了这一幕。

    她眉尖微微一蹙,莫名的,心里忽然有点不舒服?

    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变换使她烦躁,但她并未深想,很快地便摇摇头,将这份无预兆的烦躁心情驱除于心海外。

    董惠莹听见柳意的脚步声,回头一看,便是笑了。原来,这人并不是没有感觉的?只是大概,她自己……没意识到吧?

    正这时,忽而浅浅笛音悠悠响起。

    董惠莹一怔,而后便扬首朝笛声出处张望着。

    这笛声甚美,也甚为寂寥。

    柳意忽然扬起了眉梢问:“好听不?”她这模样贱贱的,竟像是在幸灾乐祸。

    董惠莹一脸莫名,“好听?”

    “对啊,咋样,你听着感觉好不好听?”

    董惠莹眼珠一转,“哼,也就那样吧!”

    柳意:“………”

    董惠莹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道:“我家男人多才多艺,比如我家二爷,那琴声可是贼好听的!我家三爷既能经商赚钱,又能弹琵琶唱曲儿!又比如我家六爷,六爷会吹箫,也吹的相当不错呐!四爷虽看着不似个雅人,但也是个文艺的,懂音律的,前不久还曾和二爷三爷六爷一起给我合奏一曲呢!”

    她一副与有荣焉的自豪样儿,反叫柳意一脸无语。

    这是咋回事?咋莫名其妙的,竟像是被人塞了一把酸腐的狗粮呢!??

    


1682:

    这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董惠莹知道柳意没安好心,于是她笑眯眯地看向巴扎克:“巴扎克啊,你看,我觉得你还挺年轻的,长得也不赖,准会有女人们喜欢的。难不成你要一直守着柳姑姑到老吗?那可太可怜了。”

    “我看不如这样吧,我给你做媒,我那军中可有不少品貌不错的姑娘!”

    巴扎克心中一惊,整个人都快不好了,“董董董,董姑娘……这这这,这就不劳您了!”他暗暗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心里头却不禁苦笑。

    这人方才不是还说不爱多管闲事吗?怎么这一转眼就又管上‘闲事’了?

    巴扎克不着痕迹地看了柳意一眼,心想准是大人方才将姑娘惹毛了,所以姑娘才拿他撒气?

    而柳意则是一脸懵逼:“做媒?做什么媒?”她眉头狠狠一皱。

    董惠莹笑嘻嘻地说,“柳姑姑,您看,这男人啊,身边总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才成,巴扎克又不老,也不是不能再嫁,虽说这大元男子是以瘦为美,喜欢那些个白皙苗条身材又娇小的男人,可像是巴扎克这么有男人味的汉子,也一定会有人慧眼识珠的!”

    柳意赶紧将董惠莹推出了院门:“你还是快走吧,别在这给我们添乱!”

    这已是毫不客气地下起逐客令了。

    眼瞅着柳意即将恼羞成怒,董惠莹心想不若见好就收。于是她捂着小嘴儿一脸贼笑,招呼着自家的两个男人,便脚下踏着那如泣如诉的悠悠笛声,渐渐地走远了。

    这笛,是好笛,可这吹笛子的人……

    送走了董惠莹三人,柳意回转院中,她见巴扎克正在收拾院内木桌上的茶盏。

    她站在院门边,蹙眉沉吟了半晌。

    巴扎克将茶盏摆入托盘中,捧着托盘回身时,便见柳意一副一脸复杂的模样。“大人?”

    巴扎克有点疑惑地看向柳意。

    柳意干咳一声,“那个,巴扎克!你又是怎么想的?”或许连她自己都并未发觉,她话语中竟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

    “当初……当初那事儿,不是你的错,况且,若你真有再嫁的心思,我也可以帮你改头换面。那丫头……她说得对,一个人孤独终老,总归是可怜了点儿。”

    巴扎克心中一悸,他面上露出个笑容,言语照旧温柔,但心里却好比黄连,吞下万千的苦楚。

    “不,我没那个心思。再说……巴扎克哪是一个人,不是还有大人您吗?我想和您作伴。还是说……您嫌弃我了?”

    “不,哪有的事儿!”柳意赶紧摆手,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可这份复杂的心思,她并未深想,也无心去深想,她心中只是觉得,觉得……

    “你也知道,我这人其实不是很擅长生活。这几年你帮了我不少忙。”

    要是没有巴扎克,天晓得她这日子会不会过得一团糟。

    她可能……

    太依赖这个人了。

    巴扎克也轻轻的长吁口气,“大人往后别再想这个,我……您也知道,在这事儿上我经历过一次,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1683:

    他明确表达自己的拒绝之意,为免柳意不信,还特意掰出这样的借口来。

    柳意心尖抽搐了一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当年的人,当年的事,当真就对他影响这么深?

    是了,若非影响至深,他当年也不至于做出那种事来,他甚至连他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而若非自己凑巧路过,救了他一命,恐怕他早已经……

    这般一想,柳意便又是心头一痛。

    一阵细细麻麻的微微痛处,逐渐爬上她心扉。

    她品味着各种滋味,末了又一声长叹。

    “是我嘴碎,我闲着没事,撩她作甚!”

    若不是她听见那笛声,故意撩拨董惠莹,也不至于被人家反将一军,倒给自己添了堵。

    不过,柳意又是一笑。

    “这丫头可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如此,我便也能放心了。”

    她与浩铭兄弟情深不浅,而依着她这样的性子,若有朝一日浩铭兄弟被人欺负了,也定会有她去护着。

    逸宣说得对,说的一点都不差。这天下大概在没有其他女人,能比这个董丫头,更适合当他们的妻主了!

    如此,她便安心了。

    ……

    董惠莹来时,手中攥着一把香料粉末,边走边洒,使人昏昏欲睡,也免除了自己一家行踪被人发现的担忧。

    而在离开之时,她也是故技重施,又用另一把粉末,将那些昏睡的人唤醒。

    如此,悄然无声,悄无声息,她们来得神不知鬼不觉。

    至于那些曾昏睡的人,则只以为自己打了个瞌睡。浑然不知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已有人像逛自家花园似的在这宅邸内横行无阻。

    悠悠浅浅的笛声如泣如诉,青和一连吹了几支曲,才将这玉笛子收起。

    阿莲捧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套紫砂茶具。她静默着,注视着,聆听着,而她目光所向,那名被她纳入视野之中的男子,却是始终背对着她。

    阿莲轻轻的抿了下嘴唇,将手贴在这紫砂茶壶的茶壶壁上,这壶还有些暖,但她知道公子素来喜爱喝热茶,热茶和暖茶是不一样的。

    公子最爱喝那种极热的,滚烫的,热至烫嘴才最佳。

    许多人,一见公子如今这样子,便容易被公子的外表给骗到,以为公子应是那种无欲无求的淡泊性子,殊不知,公子这人极端得很。

    嗜辣,嗜烈酒,喜极热,再不然就是极寒的,如最爱冬日漫天的雪,檐下的冰……

    这便是公子,一个很极端的人。

    青和背对阿莲而立,他赏着夜色。而阿莲则是重新沏了壶热茶捧至青和的面前。

    青和执起茶杯,摇晃着杯中澄亮的茶汤,这茶汤正飘散着热气。

    他眸色恍惚,空漠,人似傻了般的,呢喃着问道:“你说,她而今,在做什么呢?”

    阿莲垂首,“属下不知。”

    她知公子口中的‘她’,所指之人正是那宝威元帅。然这种问题,却不是她敢回答的。

    对,不敢,她不敢回答。

    她怕答错了,反而会使自己招至公子的不快……

1684:

    想说的,不敢说;想问的,不敢问。这便是阿莲。若不是因着身份,若不是因着这些顾忌,她真想大着胆子问一问公子心中的想法。

    既爱得这般苦,又为何还要爱着呢?如公子这般出色的人儿,想要女人还不容易,可为何,竟偏偏陷落在这一人的身上?

    分明这般爱着,也只会让他自己自苦罢了,可他却仍是执着不改。

    又为何就……不能释怀呢?

    为何就,不能放手呢?

    只需退一步,便可海阔天空,公子自己,也能轻松上许多。

    可为何……他就是,不呢?

    阿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欲将这种种心绪压进心底。不论心中如何作想,在公子面前,她永远都只能是公子最忠诚最得力的下属,永远……都只能是这样而已。

    心下,惨然苦笑,可面上,却满是风轻云淡。

    青和不知阿莲内心是何等感受,他只知,他只要一想而今那个女人在做什么,是否在那些男人的怀里,是否在对那些男人温柔小意,是否会在那些男人面前展露笑靥,他就……难以遏制的嫉妒,直冲上头,几乎能逼疯了他!

    他的脸色频频变换,或是乌黑,或是铁青。紧攥的拳头,手背冒出了青筋。

    然而,无论他如何嫉妒,最终都只能颓唐一叹。

    又有什么办法?

    至少现在,他还没有更好的办法!

    以权压人?远有丞相虎视眈眈,另有女皇陛下的暗党以及那些古族世家伺机而动。

    至于,以武力震慑于人?那更是个笑话。即便青和再如何自负也必须得承认,单他一人,绝不是那些男人的对手。

    “呵……”他笑着,笑出满面的苦涩,“我真不知该欣喜还是该愤怒,”她的眼光那么好,否则也不会……也不会,看上那些个男人。

    心中满是沉郁,青和一口饮尽杯中的热茶。这滚烫的热茶顺着食管流淌而下,热流宛若烈火在烧灼。很痛,可越是如此的痛,才能让他真实地感觉自己还活着。

    活着……

    也许,他那些嗜好,并非本性。而是他需要那些个极端的东西,来刺激自己;以免,他在这无尽的黑夜中迷失,以免,他逐渐忘了自己还是一个人,以免,他当真有朝一日,变成了那样麻木不仁,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活死人……

    他所为的,也不过是想守住这颗心,守住此身的意志,守住这立世的根本!

    “公子……”

    阿莲轻睐青和一眼,她很为青和担心。“您……”她总有一种感觉,公子似行走在刀山火海,如在赤足行走在高空的钢索上,而若是一不留神,便兴许会摔得粉身碎骨……他极力维持的表面,无人知晓他费了多大的心力。

    即使,就连与他朝夕共处的阿莲也不得不承认,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好人。

    但是,又有谁知?

    其实他也不想当坏人!

    所以他极力拉扯着自己的理智,想要保持自身的清明,虽就成果来看,实在是……甚微。

1685:

    白仙伤势渐好。自那日一别之后,淑玉便再没来过。

    白仙为此消沉,但并未因这份消沉颓废太久。他费尽了心机入住此处,所图甚大,决不能因着一些事情便前功尽弃,否则岂不是本末倒置?

    他身体大好之后,便开始下地行走。

    他来回串门,有时候是去柳意和巴扎克那里,一直很在意柳意之前为自己把脉的事情,总觉得这人像是在试探自己。但他串了几回门子却并无甚收获,而青和那里……他也露了几次脸。

    美其名曰是向青和正君请安,面上装成一副已被迷心蛊控制住的模样,活像个傻白甜似的,整日一门心思地思念八皇女,可暗地里他却在寻找着合适的机会想要对青和下手。

    他此行目的统共有二,一是八皇女,二则是青和。

    既然八皇女生死不明,暂且也找不着人,他便琢磨着不妨先对付青和。

    青和觉得,白仙这人,似有些古怪。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若真要归咎起来可能要称之为直觉。

    因着这份直觉的影响,疑心病很重的青和便让阿莲去调查白仙这人。这一查,居然还真查出点儿东西来。

    这一日,当白仙例行过来向青和‘请安’的时候,未等进门,便听这院中笛音阵阵。

    青和的笛音甚为凄美,引人入胜。这人在音律方面造诣不浅。

    同住于朱家大宅,这并不是白仙头一回听青和奏乐,但是每一次,都能有不同的感触。

    这人是真正的极富有才华!

    只可惜……白仙暗地里轻轻摇头,旋即面上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说:“正君这笛声,我每次听着,不知怎的,总会想起那所思之人。”

    青和放下玉笛,徐徐回首看向白仙:“翠竹公子这所思之人,可是那位梁家妻主董娘子?”

    白仙霍然一愣。“正君这是何意?白仙怎听不明白?”

    青和唇边勾出一抹笑,“你不需要明白,正如本君亦不需要明白你为何分明另有所爱,却还要处心积虑埋伏到八皇女身边,面上做出一副深情不移的模样,却又在暗地里请了刺盟的刺客行刺于皇女。”

    白仙的那点底细竟是全都漏光了。

    青和撩起衣摆,徐徐落座。他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这人若不看心性,单其外貌,却是真真正正的高洁儒雅。

    白仙力持镇定,但内心里却有点不知所措。可有道是输人不输阵,他也反击道:“是啊,不论明白,还是不明白。都没多大差别。就好比正君虽受迷心蛊所苦,可心智却从未受迷心蛊影响,不也与八皇女做出一副鹣鲽情深的模样来?因此若这么一说,我与正君也不过是半斤八两。”

    五十步,笑一百步?

    青和抬眸瞟他一眼:“虽不知你心计多深,但本君却觉着你似是愚人。”

    青和饮下一口茶,而后悠然道:“说来,本君倒有几分佩服你这份胆气,在本君面前也敢大放厥词?你可知这是何地,可知你身前左右全是本君的人!只需本君说上一声,你这人头便可立马落地!”

1686:

    白仙额角滴落一颗冷汗,他鼻尖渗出几粒晶莹的小汗珠,可见他内心其实是相当紧张的。而,对面之人,故意释放的威压,营造出一种冷凝的氛围。

    这种压迫感直令人心绪沉重。

    白仙沉沉地呼出一口气,他蓦然一笑,“白仙本就贱命一条,若正君当真想惩治了白仙,白仙也绝无二话可说。只是……白仙以为,正君乃是聪明人。而既然是聪明人,便绝不该做那损认不利己之事,正君以为呢?”

    “哦?”青和眉梢一挑。

    白仙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道:“如白仙所言,我这人,贱人贱命,死不足惜。只怕是若我当真死在这儿,正君……不好向其他人交代啊。”

    白仙说这些话时颇有些意味深长。青和微微地眯了眯眼,“你以为,你能威胁得了我?”

    白仙轻笑:“这便全看正君的意思了。草民命贱,君要民死,民不得不死。左右草民也早已是展板上的烂肉一条,也只得是由着您要杀要剐了。毕竟……草民无权无势,又如何能与正君相抗。”

    青和的视线凌厉至极,如钢针一般落在白仙的身上,但白仙却不为所动。

    早在决心进入朱家,决心以这种方式接近青和与八皇女时,他便早将自身生死置之度外了。

    他早已做好必死的觉悟,早死或晚死,于他而言并无太大的差别。

    而若是现在就死了,他心里头,顶多是……遗憾多些吧。

    毕竟他那些目的还没有达成,想做的事情还尚未实现,就这么死了,又如何不遗憾!

    青和沉沉地审视白仙半晌,蓦然,他竟似是有几分喜悦,“倒是本君着想了,公子绝非那愚昧之人,反而是有着大智慧的。”不然又岂能一击必中,捉准了他软肋?

    软肋……这在旁人开来,许是个掣肘,可在他看来,软肋,软肋……人生若能有一软肋,又是何其之幸?

    这是他最后的束缚,是他最后的底限,是他最在乎的,是他绝不愿去践踏的。

    青和摆了摆手,“罢了,你回吧。”

    白仙一怔,而后冲着青和拱了拱手,利落转身。

    等踏出青和这个院子时,他只觉得身体似虚脱了似的,满脸的心有余悸。

    今日可真真是白捡了一条命!

    他不禁想到了八皇女,倒是露出一副颇有几分意外的模样来。

    那青和正君分明不在乎八皇女,可没想到居然会愿意为八皇女而让步?

    也是,自己图谋不小,那人比自己图谋更大,二人半斤八两,而今八皇女生死不明,但也未必是死了,很有可能还活着。而那人的真实面貌,在一切尘埃落定前,怕是绝不愿暴露给八皇女知道吧?

    思及此处,白仙便玩味的笑了。

    然,白仙以为,青和是因着八皇女才会妥协的。殊不知,他一走,青和便命人拿来个册子,这册子上正是有关于白仙的种种记载。

    而其中一则最为惹青和在意。

    他指尖落在那墨迹之上,只见这是一行字——

    元宗十八年,平昌郡太行镇,梁家之妻姓为董,与刘姓鸨哥合力推出水粉胭脂,抬举白仙,奠定其名妓基础……

1687:

    失踪已久的八皇女,而今正蜗居于深山中。当各方势力为她的行踪费解时,想要知晓她是生是死时,却是谁也没料到,而今八皇女竟像个寻常村妇似地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子。

    那日坠落山崖后,八皇女身受重伤,侥幸得救。当时她便想过,以她当时的伤势绝难走出那偌大的深谷,更何况悬崖上面那些黑衣人就当真这么蠢?若是寻不见自己的尸体,那些黑衣人幕后的主子怕不会善罢甘休。

    因而当时八皇女的心情是相当焦灼的,若不想坐以待毙就必须设法自救,可自救这事儿说来容易,却也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幸而她的运气很不错,竟遇见一个砍柴汉,那砍柴汉也是一个心善的,赶在黑衣人下谷搜寻前便将八皇女给带走了。

    砍柴汉生活在深山的一个村落中,这村落很闭塞,甚至很少会有外人知晓其存在。而村子中的男男女女,也有不少终其一生都没能离开此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若换作往日,早已习惯了锦衣玉食的八皇女准要受不了这样艰苦贫瘠的环境,但而今此一时彼一时,不论她心中有多少大抱负,都必须得先将伤势养好再说。

    她身在此地,算是隐姓埋名,对外自称姓黄,是一名商人之女,本欲去某地探亲,但途中遭遇抢匪这才遭了劫。

    村民淳朴,从未怀疑过她这番谎言。

    那砍柴汉家中兄弟三人,救她的人正是家中老大。

    大元这地方本就男多女少,而这村中的女人,数量比起外面更加稀缺。

    “大郎啊,我看你们兄弟都这些年了,也没能寻着个人当你们的妻主。你前些日子不是救回来一个吗?不然就把她留下来吧!”

    说这话的人是一位村老,大郎面相憨厚,呵呵笑道:“人姑娘虽然遭了劫,但咱也不能趁人之危不是?我虽大字不识一个,好歹我二弟是个有些学问的,这该懂的道理可一点都不缺。”

    村老长吁短叹,“可你们哥仨总这样也不行啊?家里没个女人,啥啥事儿的,到底是不方便。再说了,像你们这么大岁数的,早就当爹了,可你们……哎!”

    村老又是一叹。大郎抓抓后脑勺,一提起这事儿他心里头也有点难受。

    他们哥仨也老大不小了,但一是因为家穷,二是因为长的磕碜,村里的女人太稀缺,又个顶个的眼高于顶,看不上他们哥仨。做人还是得有自知之明的,可因为父母去得早,他们哥仨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村里诸位老人也都是看着他们长大的。

    所以,虽说没有爹娘催他们成亲,但架不住村里那些个老人为他们操心。

    只可惜,自家哥仨到底有几斤几两,他们心里头清楚,也不敢奢望妻不妻的,这辈子就这么过吧。

    大郎忧心忡忡地往回走,手中还抓着一只小笨鸡,这小笨鸡是他方才特意拿了家中的细粮,从一位村老那里淘换来的。

    他心里寻思着,等会把这小笨鸡炖了,那黄姑娘受伤挺重,得需要补补。可他刚要进家门,便听‘啊’地一声。

1688:

    这是他三弟的尖嗓!咋了?大郎一下子就愣了:“老三!”

    大郎大步冲进屋里,就见三郎脑袋上磕破一个血洞子,脚边还有一只碎成两瓣的木凳子。而对面一张木床上,日前被他捡回来的黄姑娘,正煞气满盈。

    八皇女气得直哆嗦,她生平从未遭过如此大辱!

    一乡野村夫,竟也胆敢趁人之危!?

    方才,就在大郎回来前,八皇女心里正在盘算着,她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需再过些日子,便可离开这个穷乡僻壤的小山村。

    大郎救了她的命,虽说家境清贫,她这些日子是吃也吃不好、住也住不好,但毕竟救命之恩不能不报。她心里正琢磨着,等她回去后要如何嘉奖大郎一家子。却万万没想到,就在这时,三郎忽然推门而入。

    也不知这人是怎么想的,难道当真就这么缺女人?竟想对她用强?若不是她反应快,没准此时都已经……

    八皇女心中气的不行,于是面上便罩上了寒霜。

    许是因为心中震怒,就连看向大郎时,她神色之中也带上了几分冷酷之色。

    大郎搞不清状况,一脸懵的问:“这是咋了?”

    没等八皇女开口,三郎便已迫不及待地说道:“咋了?你不如问问这姓黄的,咱家养她这么久,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她脾气还这般大!”

    三郎直骂晦气,也是他多管闲事,方才见这姓黄的坐在床上一脸呆滞,还以为这人是不是傻了?于是他便主动的走上前去,本是抱着好心想要询问一番,哪知竟是被这姓黄的姑娘给误会了!

    这姓黄的二话不说便抡起了凳子,朝他狠狠砸来,直砸得他头昏眼花。

    而今他额头上的伤口正在流血,脑门儿上嗡嗡直痛,这也使三郎的心情越发暴躁了。

    三郎看向大郎,他愤懑地说道:“她吃咱家的、住咱家的,末了,还得将咱当贼一样的防备着!大哥,你这是捡了一个祖宗回来呀!”

    三郎没好气儿的说完这番话,他心里头膈应的要死。

    回想着这姓黄的姑娘,住在他们家的这些日子,只要是有他们兄弟一口吃的,便从来没有短缺过这陌生的姑娘;可这人非但不知感激,态度中还总是流露出几分颐指气使的意思来,真真是叫人倒尽了胃口。尤其方才最叫人寒心!

    他本是好意,没想到却被人曲解成这样,还平白的挨了一下子,竟是受了伤。

    然而三郎的这番话听在八皇女的耳朵里,却是完全变成了另一种意思。

    八皇女心下冷笑不断。

    好啊,分明是这人不知分寸,居然还反过来恶人先告状?好好好!本殿下这回可真是开了眼了!

    八皇女这辈子何曾受过这等气?内心已是酝酿起杀意。

    大郎看向三郎,他皱了皱眉,说:“行了,你出去,别打扰人家黄姑娘休息。”

    三郎气笑了。“大哥,你怎么能这样?”他大哥是不是傻?居然连是非黑白都分不清楚了?错的分明是那个姓黄的,怎能怪到自己身上来?

1689:

    三郎简直是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眼神之中充满了他对兄长的控诉。

    大郎内心轻叹:“行了,你出去吧。”

    他将三郎赶走了,等再度看向八皇女时,他面上虽照旧憨厚,但心底里,却到底是生出几分计较来。

    当初在山谷里遇见这位黄姑娘,见这人身上血淋淋的。然而形象虽狼狈,衣衫虽破了,可所穿所用无不是极好的。

    然而大郎救人的初衷却并不是因为黄姑娘衣着不俗,而是他们家的兄弟骨子里便是心善的。

    从小便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若不是乡亲们你一口、我一口地接济他们三兄弟,他们哥仨,甚至都未必能活这么大。

    善念的种子正是在成长的过程之中种下的,所以他们兄弟三人的处世为人也偏向于与人为善,不愿意与人交恶。甚至于若是遇见了一些事情,能帮则帮。而若是能力有限,实在帮不了的,那也是真的没办法。

    可他们哥仨家中没有女人,甚至连父母爹娘都不在了,也没什么亲戚;若是换作旁人家,顾忌着自身的名声,怕是也不愿意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将一个女人领回家。

    大郎却从未考虑这么多,因为他们哥仨本就没想过给自己找妻主。

    他们哥仨早已达成了共识,这辈子就三人一起过了。不需要妻主,左右他们仨也能养活自己,又何必请个菩萨回来管着他们、制着他们。

    然而哪知自己这一时心善,却是救了一个冤家回来?

    回想着三弟方才所说,大郎这人虽面上憨厚,但也并不是真傻。

    黄姑娘对他们态度如何,他心明镜似的,只是很多时候不愿意想太多。况且人都救了,这有道是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难不成还能把自己亲手救回来的人,再推出去不成?

    可这人的态度,眼神,却也太叫人寒心了!

    他们哥仨对这姑娘好,是因为他们自己乐意,因为他们心存善念,但这黄姑娘却把一切视作理所当然。

    不仅如此,单从今日就可看出,三弟那份好意之所以会被黄姑娘曲解,最根本的原因,乃是因为黄姑娘从未信任过他们兄弟!

    而这又如何能让人不憋屈?

    大郎沉沉的长吁口气。

    他看向八皇女,说:“黄姑娘,你身上这伤快好了吧?”八皇女蹙了蹙眉,却没应声。

    她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呢。

    在她看来,本就是三郎的错,自己却被三郎倒打一耙,她心中怨气可想而知。

    大郎看了八皇女一眼,旋即回身打开一扇柜门,从柜子里面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这铁盒里面装着的,是他们哥仨的部分家当。

    他从铁盒里面抠了抠,最终抠出一些零散的铜板来。

    大郎说:“我二弟曾跟我说过,有句话叫做道不同不相为谋。黄姑娘,我看得出你出身富贵,我们兄弟也从未想过要奢望如姑娘你这般尊贵的人儿,既然你这一身伤也好的七七八八了,再过些日子,你便走吧。”

1690:

    大郎抓着铜板递到八皇女面前:“我们兄弟家当不多,能为姑娘你做的也仅限于此了,这些铜板你拿着当盘缠。我知道不够,但也着实是家中无银,囊中羞涩,能力有限。”

    大郎这番话说的可圈可点,他自认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但八皇女却神色一冷:“你这是要赶我走?”

    大郎愣住一下:“姑娘怎能这么说?”

    大郎心想,坏了!难道这黄姑娘还想赖上他们兄弟仨不成?

    八皇女愤怒地瞪着大郎,她一把拍开大郎的手。大郎手中本是攥着那些零散的铜板,而今被八皇女狠狠一拍,这些铜板便都叮叮当当的掉落在地上。

    八皇女愤而起身:“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她翻身下床,拂袖而走。身上穿的这粗布麻衣都还是大郎兄弟给她置办的,但她而今满心的气恼。

    她已不再记得大郎对她的恩惠、以及她养伤这些日子,这兄弟三人为她张罗的衣食起居,对她的那些好……她满心都是三郎的倒打一耙和大郎不留情面的羞辱。

    原本还想等伤愈之后再离开此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而今这个地方,哪怕是一分半刻,她也呆不下去了!!

    大郎瞅瞅自己被八皇女拍红的手背,而后又抬头望向八皇女已愤而出走的背影,原本还想提醒八皇女,天黑了山路不好走,但手背传来的痛,却使他闭住口。

    罢了,就这样吧。

    说他心眼小也好,说他其他的也罢;总之,既然这人想走,腿长在人家身上,他又还能怎样呢?

    这些天来善心以待,可最后却换来这么个结果。虽然大郎心中从未有过那方面的奢望,但哪怕当一个朋友也好。

    只可惜,很显然,有些人……别说交朋友了,不成仇家就算不错了。

    八皇女径直冲出了村落,迎向浓黑的夜色。她心里其实是很彷徨的。

    那一日受伤太重,尤其是腹部曾中过一刀。自那之后,她就再也使不出内力了。

    自幼习武,他对自身的武功已经产生一种极其强烈的依赖性。哪怕她的功力并非绝世,可一旦没了内力,她心里就像是空了一大角,生活上也有诸多的不方便。

    比如说,如果她身怀内力,方才也不会用腿走出大郎家,而是应该用轻功飞走。

    说白了,丧失内力后,她现在与寻常人无异。但毕竟曾身居高位,虽这夜色甚浓,却吓不倒她。

    她笔直的向前走,却没发现,后方,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正在暗中偷偷的尾随……

    风吹树叶沙沙作响。

    八皇女走了许久,忽然回首,那个贫瘠的小村落已经被她远远抛在了后面。

    她心里莫名不安,却不知这种预感是因何而来。

    她似是疑心病作祟,疑神疑鬼地看了看自己的身后,却什么也没能看见。

    在这一刻,他特别痛恨自己消失的内力!

    怎就没了?

    如果内力还在,她耳聪目明,大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便也绝不会有这样的烦恼。

1691:

    她步履有些踟蹰,心里想着要不要回去。可是身为皇家贵胄的骄傲,却使她无论如何也不愿低下头。

    末了,她只能埋头继续向前走,可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八皇女心中微微一惊,猛的回头一看,便见几名蓬头垢面的男子,正用狼一样的目光狠盯着她。

    八皇女心里咯噔了一下子,顿时便有一种不妙的预感。这种感觉来的太过强烈,强烈得直教人心慌。

    夜色之下,月光朦胧。但太过昏暗的月光,使她看不清对面那几个男人的脸,只粗略瞧出对方的衣着似很是邋遢。

    那几个男人迫近他的脚步越来越快;而那急切的脚步声,足以使她辨别对方的恶意。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匆匆转身拔腿就跑。在奔跑的过程中,她脑海不禁浮现出那几个蓬头垢面的身影。

    似乎曾在哪见过。

    她住在大郎家中时,在伤势转好后,也曾在村子里面活动过;他好像见过那些人。

    那些男人是村里出了名的光棍,个顶个的歪瓜劣枣;她曾远远的瞧见过一面。但重点是,那几个光棍为何要跟着她?

    她跑,他们便追。

    八皇女心跳如擂鼓,流落至如此境地,又失去了内力,表面的张牙舞爪也不过是色厉内荏。她似乎失去了从前骄傲不可一世的底气。

    这短暂的一瞬间她想到了许多,从前无论身在何处,她总是前呼后拥;那些追随于她的人之中,有一部分是皇室栽培起来的,也有一些是她自己笼络过来的,这些人是忠心于她的;但是也有一部分占据了大多数,他们之所以追随自己,是因为她的身份,是因为她的地位。而一旦没有了这些,她又算什么?

    不说那些同他虚与委蛇的,单是那些所谓忠心于她的,又是因为什么而忠心?是因为忌惮她手中的权力,是因为她显赫的身份,是因为她能给他们带去好处,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到头来她这一生竟然只是个笑话。

    来不及自悲自叹,因为后方那几个蓬头垢面的邋遢男人,已经追上了她。

    其中一个一把扯住她臂弯,另一个扑上她后背,从后面紧紧地锁住她的腰,还有一个人一把抓住她头发,用力地往后拽。

    她气的脸色都已铁青:“放肆!!”她一声厉喝,凶狠的挣扎着。也不知是源自于恐惧,还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她的声音在颤,她的身体在抖。

    然而忽然一人抡起了巴掌,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她脸上。

    八皇女狠狠的怔愣了一下。

    她竟然挨打了?打人不打脸,哪怕是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这也是绝大的耻辱,更何况是她这种出身的!

    她是天皇贵胄,可今夜竟然挨了打,而且打的还是她的脸?竟被几个恶民欺负到头上?

    她双目迸射出阴毒之色:“放肆——!!”

    她的声音更尖利了,抖得也更加厉害了。可这一回,却不再是恐惧,而是纯然的愤怒!

1692:

    八皇女心中怒火已是焚天,正这时,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下流道:“大哥?你看,这娘子长得多带劲?”

    “是挺不错,可比村里以前那几个没娶夫的好多了,怪不得大郎他们哥仨把她捡回来。”

    说起这个村子,非但男多女少,女性的稀缺程度远比外界还严重,另外这村子的发展史也挺复杂的。

    这村里许多人都是大元和大金通婚留下的后代。大元尚女,大金尚男,受两边不同文化的影响,这个村庄闭塞归闭塞,却吸收了多元的思想和观念。

    以至于,这个村子人虽没多少,却分裂成两派。

    一派人以大元这边的思想为主旨,她们崇尚一妻多夫的制度。而另外一派,则是秉承着来源于大金王朝的男权思想,虽然因为女人少,造成一种奇货可居的现状,但是这部分人,他们心底里其实是轻贱女性的。

    而这几个邋遢男人,便是金人留下的后代。不然在大元这种女尊男卑的制度下,寻常男子也干不出这种见色起意的事情来。

    眼见着这几个男人一搭一唱的,便决定了自己的命运。八皇女气得不行,却实在是无计可施。

    她没了内力,身上的伤势虽已好了个七七八八,但到底是尚未痊愈的。

    终究是身上带伤,而今体质又与寻常女子无异,这几个男人虽说是村里被人挑剩下的光棍,但可能要得益于大金那边的优良基因,他们骨架高大,力气也大。

    八皇女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挣不开对方。

    她此刻的心情是又慌又怒又惊的。

    然而无论她本意如何,一些该发生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她被这几个男人死拖活拽地拉回了村子,期间她痛骂,她呵斥,但是没有用,反而还因此被男人捂住嘴,避免她闹出太大的声响惊动了旁人。

    直至最后,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一块臭烘烘的碎布,被男人之一硬塞进她口中。紧接着,八皇女便被扑倒在地上……

    另一头。

    八皇女走后,大郎思来想去,心里觉得很过意不去。虽说之前他也实在是有点对这人生气了,本是不想再管那位黄姑娘的。但山路危险,夜色又浓,对方只身一人……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岂不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基于此,到底是善良的天性占据上风。大郎思前想后,最终起身追出了村子。

    但这时的八皇女已经被那几个邋遢男人扯走了,村外空空荡荡的,瞧不见八皇女的身影,他心道看来自己来晚一步。

    但事已至此,他内心里也只能是暗暗祈祷,希望对方能够顺利出山……

    大郎转身往回走。

    一夜之后。

    当绝大多数人还沉浸于睡梦之中的时候,忽然一道凄厉的尖嗓划破黎明未至的天空。

    大郎哥仨瞬间被惊醒,村里的其他人也起身出门,朝那声音来源处张望。

    只见一人惊魂甫定面色苍白,活似一副见鬼的模样慌张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杀人了,杀人了!!”

1693:

    众人一愣。

    杀人了?

    这等恶性事件,在他们这个与世无争的小村庄里,乃是实实在在的头一回。不少人心中都很是质疑,近乎是不敢置信的。

    大郎哥仨也是急急忙忙地赶了过去。

    莫说是这个位于深山之中的小村子,便是外面那些个城镇,杀人这种事,也是绝不多见的。

    等众人赶到现场时,有人惊疑道:“咋是刘家他们哥几个?”

    这刘家兄弟多,但长得丑,人又懒,脾气也算不得多好。

    在这村子里,这一大家子跟个人嫌狗厌的差不多。

    总之,这村子里有两个极端,一个极端便是大郎哥仨,这哥仨是好样的,从小父母去得早,靠着相亲的施舍,吃着百家饭长大。但这哥仨是知道感激的,等稍微有点能力后,也没少回报乡亲们。

    比如大郎无师自通学会了打猎,经常将自己辛辛苦苦打回来的猎物分成十几份送去那些孤寡的老人家,平日乡亲们谁家需要帮忙,只要这哥仨知道了,保准伸把手帮忙。

    而这姓刘的一家子,经历与大郎哥仨极其相似。

    这一家总共无兄弟,当年山里曾干旱,闹起了灾荒。那年头灾情遍野,不止这村子,就连外面的城镇也有不少人逃荒。

    刘家爹娘全是饿死的,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还有另外一种猜测说,是这哥几个饿极了,便偷偷摸摸地将老爹老娘煮了吃了,但因着没证据,大伙也顶多是在心里头猜测猜测罢了。

    不过,这捕风捉影的事儿,也确实影响到村里大伙对这刘姓兄弟的观感,不少人认为这哥几个心狠,不愿与其为恶,这一家子吃不上饭时,便是四处打秋风,久而久之反倒养成了一副懒性子,年纪一大把了,仍是没有女人看得上,便成了村子里的光棍儿。

    一踏入刘家这岌岌可危摇摇欲坠的稻草房子,便见屋内的地面、墙壁、床头,全都溅了不少的血迹。

    刘家哥五个,竟是死了俩,另外三个则不知去向了。

    这事儿是啥时发生的?

    那尸体都凉透了,且这死时的模样也太……

    居然是光不出溜的,一丝不挂,啥也没穿?

    有那胆大的,多瞄了几眼。发现这两具冰冷的尸体,被人似用利器划烂了五官,捅烂了肠肚,而尤其是下体,那简直都辨认不出了,跟坨烂肉泥似的。

    真不知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竟然被人捅成恶这样?

    “咦?”大郎旁边站着一名毓秀的青年,这青年正是二郎。

    他蹙了蹙眉,“大哥,你看那玉……”他压低了声音,示意大郎看向屋内一角。

    一块摔碎的玉佩蒙了尘,上面也溅了些血迹。而这玉佩成色甚好,他们哥仨曾在那位黄姑娘身上见过。

    大郎为此一怔,没待大郎出声,一旁的三郎便瞪圆了眼珠子。

    “这,这不是……”怕自己说漏嘴,赶紧捂住了嘴巴。

    眼下哥仨心里都有些发懵。尤其是大郎!

    昨日那黄姑娘从自己家里出走时,身上曾带着这玉佩,可怎的一转眼……

1694:

    大郎下意识地便没往好处想。

    这玉佩出现在刘家的屋子里,刘家哥几个另外仨不知所踪,其中两个却死得这么惨,再一联想往日刘家哥几个很是好色,没少调戏村中那些女人们……大郎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这事儿,准是那位黄姑娘做的!

    大郎满脸的郁色,“早知如此,我昨日便该看住她!”

    单从这现场的狼藉画面以及裸尸便可看出,昨夜……准是刘家的见色起意,而那黄姑娘,看着身娇体软,竟也是个狠茬子。

    同一时间,刘家剩下的哥仨正在漫山遍野地逃窜着,其中一人连鞋子都跑丢了,还有一人腰带都没能系上,一路提着裤子狂奔的,至于剩下那个则是光着膀子,可见事情发生太快,当时情况紧急,这哥仨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妥。

    昨日之事发生于后半夜,那娘们一开始死活不愿意,但后来被他们兄弟收拾服了,便也开始玩起了花招。

    他们兄弟虽有色心,但此前却没开过荤,哪像那娘们,分明一副久经人事的样儿。那些花招一样挨着一样的玩下来,他们哥几个很快就乐不思蜀了,却也万万没料到正是因此大意了!

    家中有把生锈的砍柴刀,刀口都钝了,早已被这哥几个遗忘在角落里面了。可昨夜却被那人眼尖地发现了,之后惨案发生了!

    那人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狠样,凶横得不行,老四老五正是因为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才当场毙命的,而剩下的三兄弟也是吓得亡魂皆冒。当发现那娘们竟提着砍柴刀朝他们杀来时,他们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立即慌不择路地逃出了村子。

    “我呸!看那娘们细皮嫩肉的,没成想居然还是一个大煞星!”刘老大狠啐一口,刘老二已是哭天抢地:“老四啊,老五啊,你俩死得好惨呐!”

    刘老三疑神疑鬼地回头看向了来路,“大哥,我这心里头直发毛,咱还是再跑远点吧?我生怕她追上来把咱们全剁了!”

    刘老大色厉内荏道:“怕啥?她一个娘们,力气没咱们大,她就一个人,咱们这里可还剩下仨呢!”但虽这么说,刘老大自己却缩了缩脑袋,可见他的底气并不足。

    “走走走,咱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好男不跟女斗!”

    刘老大一声令下,于是狂奔了大半宿的哥仨再次冲向远方的深山。

    而同一时间,面色阴沉的八皇女行走在山间小路上,她手中拎着一把砍柴刀,身上的粗布麻衣早已是破破烂烂了。

    她心头怒火难消!

    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情,她不是不可以坦然视之,毕竟身为大元女子,贞操观念本就是不强的,通常在大元,都是男人才注重这个。

    可令她受不了的,是她居然被迫了!

    她是不情愿的,她被人逼迫了,而对象又是那般肮脏不堪的下三滥,便像是吞了臭苍蝇一般,令她至今想来仍是反胃作呕!!

    天色已是大亮,晨曦洒落山头,八皇女回首看向身后层叠的山峦,她眸中涌动着阴怒的暗潮!

    “等着——!!”

    等她回去,等她调集人马,便是踏平这座山之日!!

1695:

    当日八皇女自山崖之上英勇一跃,算是以命为注,冒险一搏。那些行刺围剿于她的黑衣人,在她坠落山崖后便立即下谷搜寻她行踪。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黑衣人背后的主子并未大意,唯有确定八皇女到底是生是死才可安心。

    后来八皇女的侍卫,在青和的统筹之下也已来到这山谷上下寻人,却始终无所获。

    但就算没有收获,这两拨人马也从未放弃。

    就在搜寻毫无进展之时,青和又做出个决定。

    他向南陵城主借兵封锁大山,进行地毯式的搜寻,逐步向深山内推进。

    这一举动虽未寻获身在村中养伤的八皇女,却也令那黑衣人投鼠忌器不敢贸然行动,其背后的主子问讯之后,思索一番,便下令让这些黑衣人撤退。但黑衣人临撤走之前,却也按照主子的吩咐,在南陵此地留下一记后手……

    山高水长,历经了数日跋涉后,八皇女已变得像泥人。

    她这般狼狈的模样比之城中乞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被认识她的人知晓,单瞧她如今的模样,绝计难以想到这竟是从前那位尊贵无双不可一世的皇女殿下,她真真是落魄得不行。

    而这几日来,饿了,便食山中尚未成熟的青涩野果,渴了,便掬一捧甘冽山溪,有时运气不好,沿途没有水源,就只得等天亮之前搜集晨检洒落在花草树叶之中的露珠解渴。

    短短数日她便消瘦了一大圈,但生命力却顽强,执拗地想重回人世,想洗刷自己所遭遇的种种屈辱不甘和难堪!

    就在这种情况下,她碰上了搜救队伍。

    长发干枯,在连日来的磨难中早已失去原有的光泽,皮肤也变得蜡黄黯淡,她衣衫褴褛,身上也有不少被林中树枝、荆棘,划刺出来的血痕长条。整个人的气质虽比过往阴沉许多,但一身威仪却是不改。

    “何人在那!”

    负责搜救的士兵乃是来自南陵城主麾下,八皇女虽曾在南陵生活过一段日子,但以她的身份,寻常人等,并不是想见就能面见的。因此这些士兵并不认得八皇女。

    八皇女表明身份:“本殿乃是八皇女!!”

    士兵一愣,心道这莫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青和正君向城主借兵,城主心知事关皇女,事态紧急,于是命令他们这些人听命于正君进行搜救。但找了这么久仍无所获,八皇女失踪以来,不少人虽明面上没敢说出口,但内心里已是认定了八皇女凶多吉少。

    这山中猛兽层出不穷,日前曾有冬眠的野熊在开春之后下山觅食。

    春日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山中的毒蛇、走兽,曾闹出过不少伤人事件,就连这些帮忙搜救的士兵也曾遭过几回难。

    八皇女当日跃下山谷,被大郎救走后原地留下了一滩血迹,有人心中猜测,这八皇女没准早就被山中走兽分尸裹腹了,总之这人死了是正常的,若是活着,那才是奇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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