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你们配吗
林厨娘狠狠的一哆嗦。
事已至此,她必须了然。
今日这事没法善了,面前这位少女太过霸道。
她行事不讲证据,只要她认定是你,便是百口莫辩。再如何推脱也没用。更何况林厨娘自身本就不干不净,不清不楚,她做过什么,没做什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忽然一个用力掀翻董惠莹,她几乎是想也不想的,转身拔步便迅速往外面跑去。
她必须逃命!
否则留在这里,怕是只有一死而已!
“干完了坏事还想逃?”
董惠莹冷笑一声,旋即手中那把菜刀骤然飞了出去。携带着万钧之力,在击飞林厨娘的同时,也已射穿林厨娘的后背。当真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大片鲜血洒落下来。
林厨娘猛然扑倒在地。
她口中咯出了鲜血,阴冷又憎恨的回头看了董惠莹一眼,可董惠莹却不以为然。
“我说过,今日我要将你拆皮扒骨!”
……
厨房这边下人不少。
董惠莹今日发威,令其他人很是惊悚。
那位姓黄的厨子通体发寒,眼下董惠莹的精力和注意力被林厨娘那边牵制,暂时还没空来找黄厨娘。
但黄厨娘却知晓,一旦等董惠莹那边缓过劲儿来、抽出空来,自己将是下一个林厨娘。
因为这毒,是两人联手一起下的毒。总共两道工序,每人负责其一。
她必定逃脱!不然将会迎接来自修罗少女的制裁。
心里头满是惊慌。黄厨娘攥紧了手心,暗暗的咬了咬牙。她想要趁着混乱逃离此处是非之地。
但是,她这边刚迈出一步,就见董惠莹那里忽然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子,旋即咻的一声。
石子凌空投掷而来,瞬间洞穿了黄厨娘的膝盖。
少女的眼神冰冰冷冷。
“我让你走了吗?”
膝盖受到重创,黄厨娘站立不住。咚的一声,她重重的跪在了地上。鲜血瞬间浸透地面的泥土,使原本土黄色的地面,变成了湿润的血褐色。
“你跋扈,不讲道理!”
“跟你们讲道理,你们……配吗?”
姓林的,还有姓黄的,这二人有伤在身,眼下就算是想逃也逃不掉了。
董惠莹冷冷的收回视线,转身端起那盘青椒炒肉,之前你们一个劲儿的问我要证据,好,我把证据给你们。
她环视周遭,按照董惠莹的本性,其实他懒得解释,但是林厨娘说对了一件事情。
她今日就算杀人也不为过,却不能让这些跟随秦老夫人多年的下人们寒心。
哪怕之前因为孩子的教育问题起冲突,双方有争执,可董惠莹的心底里,依然敬爱着那位老人。
这盘青椒炒肉丝,是董惠莹亲自下厨炒出来的。自从出锅之后,她一直在留意。单从外表来看,并无任何问题。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个‘并无问题’,更令董惠莹心生后怕。
她险些成了一个侩子手,险些间接被这林黄二人当枪使!
她唇角勾出一抹冷笑来。
“来两个人,去搜他们的身!”
158 给你证据
董惠莹这般吩咐道。
下人们面面相觑,直至一名老厨子从人群中站出。
“老奴愿意为少夫人效劳!”
老厨子冲着董惠莹这边拱了拱手,一个箭步冲上前来。
林黄二人见此心思微微一缓,反倒是不担心了。
像是已经笃定了,就算是搜身,也搜不出什么证据来。
果然,老厨子依次为二人搜身,却发现,二人身上除了一些瓶瓶罐罐的调味品外,并无其他可疑的东西。
这也令在场其余人变了脸色。
这意味着什么?难不成,当真是董惠莹冤枉了人家不成吗?
……
为林黄二人搜身的老厨子,是一名年过半百的老大娘。
董惠莹尊称一句大娘。
她说道:“烦请大娘将那红色的瓶子,还有那个小黑瓶,一并拿过来。”
老厨子心有疑窦。
这两样物品,老厨子是认得的。
他们这些在秦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多多少少都有点看家本领,算是独门绝活。
而这红黑两个瓶子里,所盛装的物品,说起来,还是老厨子捣鼓出来的。
老厨子犹豫了一瞬。“敢问少夫人?可是这瓶子里的东西出了问题?”
其余人也是面面相窥。
这两个瓶子,里面所装之物,一个负责提鲜,一个负责提味。
每日膳食都会加入这两样东西。
甚至就连秦老夫人都曾对此赞不绝口大加赏识,说是厨子们做的菜,比起以往更入味几分。
董惠莹轻笑了一声,接过老厨子递过来的瓶子。她打开木头的瓶塞,凑近了鼻尖闻了闻,果然如她想象的那般。
“东西确实是好东西,只可惜被人动了手脚。”
两个瓶子里面装的全部是粉末,单独服用对人无害,可若是两两叠加,便会如老夫人和两个孩子那样慢性中毒。
厨房之中有活物。
董惠莹抓了一只田鸡,掰开田鸡的嘴,将两个瓶子里面的东西灌进田鸡的肚子里。
人的抵抗力,远非这些体型娇小的小动物可比,而新陈代谢的速度,也要远超这些小家伙。
“你们让我拿证据,我今日便给你们一个证据。”
瓶子里的东西,被董惠莹用掉了大半。
而后,她耐心等着。心里面默数——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正好十个数之后。
本来还活蹦乱跳的田鸡,忽然发出尖锐的叫声。上窜下跳,不断以头部撞地。眼耳口鼻症更是喷出了鲜血,这血液的颜色近乎乌黑,透着不祥的光彩。
被人如此直截了当的拆穿,林黄二人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终归还是姓林的聪明一些,她矢口否认。
“怎么会这样?这跟我们没有关系!”
这事绝不能承认,若是否认,董惠莹可能要顾虑着影响不好,没准还能放她们一条生路,饶他们一条性命。
可一旦承认了,那么……其后果之可怕,肯定是必死无疑!
不提董惠莹,单单是其余那些忠诚于老夫人的下人护卫们,便足以活活撕碎了林黄二人!
159 我要你们的命
旁边姓黄的厨娘,也是配合着复议道:“是她!东西是他拿给我们的!就算真出了问题,也与我们无关!”
姓黄的厨娘指着之前那名老厨子,活像是疯狗似的一通乱咬。
老厨子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不是因为林黄二人的指证。而是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以为是自己捣鼓出来的这些调味品出了岔子。
但董惠莹却并不这么认为。
她嗅觉惊人。只需要闻上一闻,就能够辨认得出。
老厨子身上也揣着这种调味品。调味品的成分味道,却与从林黄二人身上搜出来的这些,有着细微的不同之处。
“大娘,麻烦您将您的调味品,也拿出来,让我看一下。”
旋即,她又回首看向林黄二人。
“我今日也算是仁慈,就让你们死个明白!”
等老厨子拿出她自己那边的调味品后,董惠莹又重新做了一遍实验,“成分不同,大娘的调味品中有无花草,却被她们利用不知草代替,二者之间虽相似,却到底是不同。”
“不知草?”
老厨子一愣,因为老夫人连着吃了很长时间的药膳,他们这些当厨子的对此也了解几分。这是一味对人体有益的药草,能够安神。
“不知草这东西不错,一株要卖百两白银,然而如果单独服用对人体无害,若是再搭配琼华叶,便会如那田鸡一般。”
“田鸡体型袖珍,我一下子给它灌了那么多,它中毒后发作较快,而若是换成人体,因自身代谢速度,会使毒发变慢。”
董惠莹冷着眼睛看向林黄二人:“你二人还有何话可说?”
“我方才下厨,姓林的,你递给我一瓶调味品,我用了,洒入菜中,并未察觉有任何不对。直至姓黄的,你鬼鬼祟祟,接近我炒出来的这盘菜,你想再加一料,至此我才反应过来!”
“你二人身后必定还有幕后指使,不说其他,单是这不知草,一株百两白银的价格便绝不是你二人能够拿得出来的,更何况这事儿还涉及医毒等药理知识。”
她拿起一把剔骨刀,笑着朝这二人走来。
可那淡漠的眼色,却更加地使人发憷。
“我心本向善,但亦是有底限。你二人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便也别怪我心狠手辣!”
“少夫人!”
有人在惊呼。
林黄二人也吓了一跳,身上带伤,却不断地往外爬。“你要干什么?”
她唇边咧开一抹狰狞狠笑。
“干什么!”
眼底满是乌黑的光。
“我要你们的命!”
“兑现我方才承诺,将你们拆皮剥骨,活扒了尔等!”
剔骨刀极其锋利,薄如蝉翼,刀起刀落,大片血花迸溅开来,登时场面无比的血腥!
半晌之后。
……
董惠莹一身腥气,冷酷着脸,抹掉溅在自己脸上的血迹。
身后众人面无血色,早已吓到发抖,甚至有人站立不住。
她回眸看向身后。
“今日,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当啷一声,剔骨刀被她扔在地上:“来个人,将她二人绑了,悬挂于城门!”
160 都太宠了
今日厨子投毒事件,秦老夫人本想亲自出面,结果却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和董惠莹发生分歧。
为免矛盾近一步扩散,老人决定暂退一步,于是带着小无忘一起离开。
直至尘埃落定后。有人向老夫人禀报后厨那边的消息。
听闻董惠莹做的那些事情后,饶是以老夫人的心性,也是为此怔忡了好久。
这等手段,委实太残忍。两相对比,自己肚子里的那点打算,竟是有些不够看了。
“这丫头可真是要吓死我老人家。”老夫人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深深感慨不服老不行,前浪已被拍死沙滩上。
……
董惠莹处置了两个厨子后,并没有直接去找老夫人和两个孩子,而是让人烧了些热水,洗干净自己这一身浓郁的血腥气。
她像个没事人一样,重新回到厨房洗手做羹汤。然而众人看向董惠莹的眼神里,却充满了忌惮和恐惧。
董惠莹:“我又不是杀人狂魔?”她表情满无辜。即便之前的手段……是有一些些过激啦,但她当时正在气头上。
众下人一脸无语。
您不是杀人狂魔,但您比杀人狂魔更可怕。
董惠莹为此失语。她当众行凶,大伙阴影太深,内心同情,看来今晚有人要做噩梦了。真是罪过。
……
布菜传菜的事情由下人来做。董惠莹来到房中,和秦春打了声招呼。
抱起尚在襁褓的小星星。
小孩子长得快,初见时那么小一只,而今也很小,但更加白胖了。抱在手上分量沉甸甸,莫名就好心安。
老夫人来到这屋,见董惠莹抱着孩子背对自己,不禁一默。
董惠莹听见老人家的脚步声,她其实也满尴尬的。
之前当众起争执,心里有些不自然。
“秦奶奶……”她想有些事还是说清楚比较好,她怕老人家多想,也怕从此有隔阂。
“我知道,您是为忘儿着想。在您看来,有些事情早晚要经历。既然如此,宜早不宜晚,也省得他未来吃亏。”
老夫人抿着嘴,突兀叹息:“我也知道,你这个当娘的,只是太宠他而已。”
董惠莹晒然。若是论宠,家里又有哪一个不宠?
不说自己,单是老夫人便已足够溺爱。
“我们出发点不同,但都是好心。可是过早催熟孩子的心灵,拔苗助长,有点悲哀。”
老夫人想了半晌,“也是我思虑不周了。”
大家各退一步,日后也好相见,况且本就不是什么不可转圜的问题,也不过是方针出现了差异。
董惠莹试着露出一抹笑,老夫人也回以一抹笑,彼此释放着善意,早先的尴尬轻减了几分。
……
董惠莹让人把林黄二人血淋淋的身体悬挂城墙上示众,她下手很有分寸。
即便二人血肉模糊没一块好肉,但二人并为死去。
近夜时分,董惠莹哄睡无忘,又抱起小星星亲了一口。
她从客栈出来。她来到城门处,凝睇高挂在城墙上方的林黄二人,二人足下悬空,
161 厌世
滴滴答答的血液坠落地面,在地面形成血泊。
今日这事惊动城里一些人,有人惊悚,不知这是何人手笔,暗地里也在猜测这究竟是怎样的恩怨。
须知杀人不过头点地,可这二人分明是生不如死。即便尚有一息尚存,但这样活着反而更苦。
董惠莹的眼底很是漠然。
“妻主。”
她回头看向身后,见对方一身仙气,白衣如雪。
董惠莹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淑玉怀抱一张古琴朝她走来。“有一阵子了。”
站在妻主身旁,遥看高挂在城墙上的人。“她们两个?”
“秦奶奶中毒,无忘和小星星被波及,是她们下的手,幕后有指使。”
淑玉一怔。他没料到竟然会出这种事,方才离老远看见妻主,见妻主神色有异,他猜可能是出了一些事,可能是和城墙上二人有关,却没想到真相竟是来自家中两位幼儿。
董惠莹从怀里摸出一支长溜溜的烟杆子,她从前有烟瘾,但世界不同了,初期又太忙,各种因素相乘,反而把烟瘾戒了。如今忽然很想抽一口。
“这烟叶子可真辣。”她口中裹着烟雾,呛得自己直咳,咳得满面通红,眸中水盈。
淑玉轻拍她的背:“别自责。”
他懂她,知晓她肯定是因这事儿受打击很大,她大概在认为,她是一名失格的母亲,她没能保护好两个孩子。
可他更加清楚,就算他安慰,她也听不进去,这人某方面,其实很执拗。一旦认定这是她自己的错,任身边人磨破嘴皮也没用,她自己谴责她自己,不让她自己好过,类似忏悔赎罪的心态。
董惠莹擦掉眼角泪水:“我只是在反省。”
往他身边靠了靠,心神都是疲倦的。
他出借肩膀,支撑她重量,他的手也环住了她的腰,像是半搂着她。
夜风徐徐。自从天气回暖后,就连夜里的晚风都是柔和的,可她心底似在一寸寸冰冻。
“我是一个很失败的人,人活在世,成不了神,总能遇见一些违背自身所愿的事情,有时候想想真的很烦,受挫的时候不至于天塌,但我烦的厉害,会想要厌世。”
淑玉对此感同身受:“我能理解。”因为他也有过类似的心情,就好比从前蝉联病榻,每一天,都反复挣扎在生死之间。
想活,无法痛快的活,想死,又有太多割舍不下的牵扯。
“淑玉呀,我啊,大概心态有问题。”
她嘲弄着,眼里像是透着蔑视的味道。
“我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可是你看,我们安分做人,安分做事,总有灾祸不愿让我们安宁。为了不坐以待毙,我们只好迎头而上。我本心其实只是想要过过那种平淡安逸的生活,但总是安逸不起来。尤其当类似这种情况的时候,我甚至想要毁了这些让我烦躁的人,让我烦躁的事,毁掉让我不爽的一切。”
“我大概是个很危险的人。”
淑玉伸出手,轻轻摸摸她的头。
162 人生不如意
“不要想太多,对我们而言,你从不危险,反而很可靠。”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当一个人拥有强大的力量时,自控,才是最困难的。
比如,当一个人可以轻易掀起战乱时,却为了天下黎民而按捺自己的本性,自己画地为牢,让自己在规定的反胃内起舞,所要隐忍的种种,真的非常人所能够想象。
这一定要具备强大的自控能力才能管束好自己,否则,依着自己的心情为所欲为,无视规矩,无视法则,听着似乎很潇洒,却也泯灭了自己的天良。
两人静静的站在这里,奇异的,董惠莹的心情一点一点平静了下来。可能是因为……淑玉,他本就是淡泊的性子。
当她浮躁时,只要是在淑玉的身边,就总能按下那些暴躁不好的念头。
他的存在,似清风,似薄雨,有一些些儿清冷,却近似美好的化身,能令她保持清醒和理智。
……
逸宣得知这事后,匆匆去找老夫人,见老夫人和两个孩子无恙,仓促而来的男子这才安心。
董惠莹忙着配置解毒的药物,下毒的手段融于每日饮食中,下在菜肴里,这是一种全信的组合毒,董惠莹的心态很谨慎。
她反复实验上百种药物,总结出解毒的药方,却发现这种解药并不适合用在老夫人和两个孩子身上。主要还是因为老夫人年纪太大,而两个孩子又太有效。
哪怕她弄出来的这东西是能解毒的,但施药三分毒,尤其是对两个孩子而言,她很担心这会对孩子日后成长不利。
不过,不论如何,这毒,还是要解的。放任不管反而危害更大。
在几番犹豫后,董惠莹决定循序渐进的为老夫人和孩子们拔毒,务必要做到解毒的同时不伤三人的根本。
“还是没动静?”
这天夜里,董惠莹从房中走出。她见淑玉逸宣二人坐在院子里,二人面前有一张棋盘,一个仙气,一个温润,唯有眸底烦躁压抑一模一样。
逸宣起身,“那两个人被挂在城墙上,已过了三天,她们撑不住了。”
必死无疑,但暗中指使依然没动静。
敌暗我明,他们不知对方来路,甚至不知对方为何对老夫人下手。这件事像阴影雾霾压在他们的心头,使得他们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董惠莹坐了下来,她凝睇着棋盘上的黑子白子,心里有一些推测。“我有一些想法,你们帮我参谋一下。”
她看向淑玉和逸宣。
“首先,姓林的,还有姓黄的,我曾试着喂她们吃真言蛊,但对方藏头露尾,行事太谨慎。”
她从林黄二人口中得知,一个身着黑衣的斗篷人对二人许以重礼,也算是财帛动人心,才叫二人背叛服侍了多年的秦老夫人。
可是,林黄二人知情太少,这条线索差不多算是断了。
“首先对方在针对老夫人,老夫人中毒最严重,其次是无忘,这可能是因为大人和孩子的胃口不一样。”
163 内鬼
“比如同样的饭菜,老夫人吃多些,无忘年龄小,胃口小,就吃得少一些,摄入量不够,症状也轻微。至于小星星,他如今还在喝奶,顶多吃一些糊糊,但他也中毒了。老夫人吃饭的时候喜欢带着小星星,有时候会用筷子沾一些菜汤让小星星尝尝味道。”
也幸好如此,否则尚在襁褓的小孩子很有可能已夭折,毕竟婴儿的免疫能力抵抗力,比不上大人。
董惠莹捋顺了这些,又开始道:“这天底下奇毒不少,对方完全可以有更多更加方便的选择。那个人想要毒死老夫人,这是事实,但没用砒霜,也没有使用效果类似砒霜的其他剧毒,而是以这种少见的慢性毒循序渐进。”
“这几日我一直在思考,对方这么做,大概是两方面原因。”
淑玉蹙了一下眉,他一点就透。逸宣也了然几分。
董惠莹继续道:“这两个原因。其一,对方想存心折磨老夫人,一点一点磨死老夫人。而其二,是因为对方心有顾忌,在忌惮一些东西,这使对方不方便下手,而就算下手,也必须藏好他自己,免得有人对他起疑。”
这两种推测很靠谱。
淑玉和逸宣陷入沉思。
董惠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是大麦茶,有一股芳醇的麦香味。
“另外,以这一点作为引申,我也在思考其他事情。比如,究竟是怎样的恩怨,才令对方这般做?才使对方想要弄死老夫人?”
淑玉倏地看向逸宣,兄弟二人异口同声:“秦家!”
董惠莹也是这么想的。
“我也怀疑是如此,幕后之人,就算不是秦家的,也必定和秦家有关联。”
逸宣坐在董惠莹身旁,神色晦暗莫测。
“我让人盯着城门处,城门流动量大。妻主让人把那两个厨子悬挂于城墙示众,其实也可视作挑衅那名幕后魁首。林黄二人可视作弃子,对方不至于为她二人大动干戈,但不论如何总会听见一些风声。”
逸宣说完,二哥淑玉食指轻叩棋盘:“以不变应万变,看来单是林黄二人,还不足以引蛇出洞。”
有道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在座三人比皮匠聪慧,抽丝剥茧,整理着目前已掌握的线索。
董惠莹思量之后,反问一句:“老夫人私底下回东陲城这件事,除了她自己那边,就只有我们几个,以及我们身边这些人清楚。”
逸宣心里咯噔一声。
董惠莹道:“我问过林黄二人,那个神秘人是在老夫人回东陲城后,才找上她们,许以重利,让她们在老夫人的每日膳食之中动手脚。”
这也就意味着,很有可能,队伍依然不纯粹,依然有内鬼存在。
淑玉忽然抬首,他直视逸宣。“倘若……这内鬼出在老夫人那头,这还好说。但如果是出在你这里,还需早做提防。”
逸宣身边所用之人,披着吹雪山庄的皮,但其实全是来自大金那边的月宫。至于董惠莹这里……
164 秦家名册
八万亡魂根本不可能和东地有什么牵扯,云鸽红飞刘艳等人是绝对信得过的。
所以,老夫人的行踪又是如何泄露的?
这内鬼暗桩,究竟是来自老夫人那边,还是来自逸宣这里?
三人面色沉重。
董惠莹沉沉吐出一口气:“其实,也没准是我们想太多了。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也可能是老夫人暗中回东陲城,途中无意中被人发现了。况且老人家豪气大方,直接就包下了一家客栈,也没准是不是因为队伍之中存在内鬼,而是行事不周密引起。”
逸宣摇头,他觉得这不可能,他太了解老夫人的性情。“秦奶奶虽包下客栈,但这客栈是她亲信经营,她们入住客栈也足够小心,她那边的人全部易容伪装,做寻常打扮,不会叫人猜出她们的身份。”
所以,这件事儿,搞不好还真是逸宣这边出了问题。
“我曾派出一些人暗中保护秦奶奶她们,若是我这里有内鬼,那么,这东陲城中诸多事,怕是还真的和大金牵扯很深。”
……
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所以无论如何,逸宣决定将重心放在秦家那头儿,幕后指使就算不是秦家的,也肯定是跟秦家有关的,毕竟近些年来秦老夫人只曾和秦家内部的一些人有过一些恩怨。
于是当天夜里逸宣就回了秦家,他打算再深入的探一探秦家。
董惠莹也没闲着,她每一日都会去老夫人那里一趟,她去为老夫人和两个孩子拔毒,每天早晚都要诊一次脉,时刻监控一老两小的恢复情况。
两日后。
董惠莹从客栈出来,等她回到小院时,就见逸宣拿出一本名册。
“秦家共有长老十位,其中初步可洗脱二长老在这件事情上的嫌疑,这等手段不像二长老所为,她没这份周密的心计。”
如此一来便还剩九位。但这些人中,多数都是不理事的,再不然就是站在秦老夫人这边的,反倒是三长老,有些可疑。
“我怀疑是她。”
逸宣说出自己的推论:“秦奶奶年轻的时候曾和一户人家订过婚,后来出了一些事,这婚事黄了,从那之后秦奶奶在这方面再无任何念头,以至于一生未娶一抚恤,万年无儿无女无子嗣。”
逸宣翻开名册,名册之中,除了几位长老的名字,还有这些人的生平履历。
“三长老与秦奶奶同母异父,本是庶出,往上数个几十年,秦奶奶那位未婚夫,曾心怡过这份三长老。”
老夫人曾为此冲冠一怒,年轻时曾灭了未婚夫满门。
“灭门?”
董惠莹一脸惊讶,她真不信这种事竟是老夫人做的,相处这么久,她也算是知晓老夫人为人,别的不敢说,但是至少……就算对方对不起老夫人,老夫人也顶多是针对那个渣男未婚夫一人而已,而不是不分青红皂白,连对方家族的无辜之人都全部血屠。
逸宣的样子有点复杂,“我也不信,这不像是秦奶奶能做出来的,但我查出来的东西不可能有错。”
165 三角关系
确确实实是秦奶奶干的。
董惠莹:“……”
“看这里。”
逸宣将名册翻到最后一页:“这人曾跟随在秦奶奶身边,地位和秦春相当,十几年前为了保护秦奶奶而死,但她生前曾和人提过一些事。当年那场灭门惨案,确实是秦奶奶所为,并且当时有很多目击者,秦奶奶也是因此一战成名,自此响彻东陲。”
董惠莹:“……”
分明气氛正经严肃,但董惠莹:“?”
莫名有种无语的感觉怎么办。类似于感叹,老夫人可真是太剽悍了!
“我觉得,咱们可以先搁置这个疑点,先想想别的。”
她自己也忖度过。
她和逸宣认识的,毕竟是如今的老夫人,而不是从前那个,年轻气盛又遭未婚夫背叛的老夫人。
也许人是会随着时间不断成长的。事隔几十年,也许老夫人的心性是逐渐变成这样的。
“总之,秦奶奶那个未婚夫曾经喜欢……呃,三长老。”
好狗血啊,这种事情!
董惠莹按了按太阳穴,然后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说:“咱们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比如……当年未婚夫移情别恋,秦奶奶一怒之下灭未婚夫满门。未婚夫劈腿的对象是三长老,他对三长老有意思,然后……有可能三长老也对这个未婚夫有意思?也就是,这俩人,郎情妹意,然后因为这个仇,三长老想要弄死秦奶奶?”
越说越觉狗血,董惠莹汗颜一把。可若是如她所推测的这般,倒也算是顺理成章。
逸宣一脸认真思考数秒,然后才:“……不是郎情妹意。”
“啊?”
“秦奶奶和三长老比那个人年长!”
董惠莹:“……”
亲爱的你是不是搞错重点了?
年龄这个问题重要吗?
不过……
她也在想——哦,原来这段混乱复杂的三角关系还是一场姐弟恋?
……
虽说目前为止,这一切全是董惠莹和逸宣的推理,是私底下的猜测,而无实锤证据。但不论如何,总归算是提供了一个方向,至少比之前那种毫无头绪的横冲直撞强。
“总之,甭管如何,先试着查查她,毕竟她也算是有动机的。且不说这个未婚夫的事情,单单她这些年和秦奶奶作对,就足以证明她和二长老是一丘之貉。”
倒不是董惠莹冤枉三长老,而是因为……逸宣拿出来的那个名册,极其详细地记录了许多事情,其中就包括三长老这些年来暗地里给老夫人下绊子的事情。
但不论她们这里想要采取怎样的行动,首先还有一件事情需要解决。
“倘若这个三长老当真是一个坏的,那么我倒是比较在意秦奶奶的想法。她是秦家掌权人,彼此交锋这么多年,三长老那些阴谋诡计小动作肯定瞒不过她耳目。”
所以,她为何没反击?
董惠莹觉得,若是秦老夫人有这方面的心思,哪里还能容得下三长老在这里蹦跶,肯定早早就把人灭了。
所以秦老夫人的态度很重要。
166 底线
最关键的疑点是——她为何不对三长老出手?为何不收拾三长老?
甚至于不仅仅只是三长老,此前一个劲蹦跶,抹黑老夫人和逸宣名声的二长老也是如此。
老夫人或许会生这二人的气,但对这两个老家伙也是真的很容忍。否则卧榻之前岂容他人酣睡?一山不容二虎,若非容忍,又要如何解释秦老夫人的‘仁慈’?
逸宣沉默了一瞬。最后,两人对视一眼。
“哎……”
路漫漫其修远兮,看来等下还得去秦老夫人那里一趟,好歹先弄清楚秦老夫人的态度再说。
……
事不宜迟,想到做到。
虽然天已经黑了,夜色早已降临。但秦老夫人的态度对董惠莹和梁逸宣而言是非常重要的。这将会间接影响到他们接下来的行动与决定,于是两人立即出发前往客栈。
半路上董惠莹问道:“逸宣……如果老夫人不同意咱们对三长老动手,那么你该怎么办?”
逸宣侧首看向董惠莹:“妻主是在担心吗?”
董惠莹沉默两秒,旋即一脸认真的点了一下头。
“坦白讲,我是因为你才认识老夫人的,我也是真的敬重老夫人,但是和你相比,我和老夫人之间毕竟隔着一层。论起关系,远近亲疏,肯定比不上你和老夫人之间。所以我的态度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在事情查清楚之前,我可以先按捺着隐而不发,但是!”
她的样子很坚定。
“如果事实证明,那个暗中指使林黄二人投毒的幕后魁首,当真是三长老的话……那么,我也绝不会容情!这涉及到我的底线,我绝不会容忍。”
然而如果这么做的话,怕是会令老夫人和逸宣之间生出间隙,那不是董惠莹愿意见到的。所以她现在,也差不多是处于一种进退维谷的状态中。
但到底是自己家的孩子占据了天秤上风。
况且,这次的事情真要是仔细说起来,小无忘和小星星都是被连累的,对方主要针对的是秦老夫人,而不是两个年幼的小孩。
逸宣静默了许久。
“无忘是我儿子,小星星,他日后得喊我一声爹,也是我儿子。我名义上是秦奶奶的养子,但是我们之间一直以祖孙的辈分来相处,我也是真心的拿秦奶奶当作我的长辈和家人。所以……”
“这次的事情,于我而言,是三重底线。”
逸宣说完这番话便闭上了嘴,董惠莹却听明白逸宣的意思。
所谓的三重底线是针对逸宣而言,这三重底线便是指三个人。老夫人,小无忘,还有小星星。
这三个人中,任意一人受到伤害,逸宣都绝不能忍,更何况是三个一起。
董惠莹沉沉的长吁口气。
“说起来前几天老夫人曾说我慈母多败儿,大概是在形容我妇人之仁的意思,而现在我只能由衷的期盼,但愿老夫人是一个有果决的。当断则断,不断则乱。”
交谈完毕,二人继续赶路。
从前的董惠莹天生神力,后来因为返祖现象神力消失不见。
167 所谓仁慈
但是服用那些神奇果子酿制而成的酒膏之后,她开始拥有内力。
此刻,董惠莹和逸宣提气一跃,便是飞跃了数十丈。二人使用轻功,身影犹如鸿雁。几乎只用了几个起落的时间,就已经抵达了客栈的后院。
……
“夜已经深了,你应该歇息了。”
秦春来到老夫人身边,凝睇着老夫人的背影,她小声的提醒。
“天已经黑了啊?”老夫人感慨了一声,旋即徐徐转身。“忘儿和小星星,他们两个……睡了?”
秦春点了点头,“星星少爷睡得比较早,无忘少爷方才才上床。”
秦老夫人捶了捶腰,旋即坐在一个石墩上。
“秦春啊,你说……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我这阵子,总是爱胡思乱想。我想着想着,就想起当年那些事情。”
“人这辈子,从小活到老,遇上的人,遇上的事儿,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全看天意,全看命啊。”
老夫人心中生出许多感慨。
秦春犹豫了一瞬,说:“老夫人,您别想太多。当年那些事并不怪您,况且当时也是没办法。”
老夫人她笑了声,可是笑声里却满是沧桑。“没办法,确实是没办法,当时也只有那一条路可走,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秦家基业,就那么断送吧?但我有时候,也会忍不住的想……”
“秦春。你说,他当年怎么就看上了老三?若是他乖一点,对我好一点,或许也不至于走到后来那一步……”
老夫人一生未娶。
年轻时受过那样的伤害,偏激的认为,这天底下的男子,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是坏的。
她也知道她这种想法不对,但在那个风华正茂的年纪,她到底还是年轻气盛了些。当时受了那样的委屈,自己的未婚夫,不但想悔婚、退婚,还看上她庶出的妹妹。
对她而言,至少对当时那个年轻的她而言,相当于一个莫大的耻辱。
因为这份耻辱,秦老夫人在继承秦家掌管家业前,也曾一度沦为东陲城的笑柄。
她这些年来,哪怕身份上已经是秦家的当家之主,却一直住在外面,一年到头也就回东陲城一两次而已。所为的,也正是当年那些事情。
从前在这座城里,发生过太多太多不好的事情。
有悲伤的,痛苦的,有难熬的,也有念念不忘的。
秦老夫人吐出一口气。
“我这个人,其实也是满念旧的。你说,她们怎么就不往正道走呢?怎么就不能学点儿好呢?偏要和我对立,可对立来、对立去,又能得到什么呢?”
“我看着她们一天天在那里蹦跶,就像是在看一群猴。可是啊,我想……或许就连那些杂耍的猴子,都比她们好看一些吧。”
这番比喻险些逗笑了秦春。“老夫人,您是仁慈。”
老夫人摆了摆手,“什么仁慈?说到底,就是念着那点旧情,狠不下心来。”
就在这时,夜色下,两道风声突兀响起。
秦老夫人和秦春,抬头一看,
169 他很后怕
人说活到老学到老,所以年长的人比起晚辈阅历更多,见识的更多,经历的更多。
一辈子风风雨雨的走过来,也算是遇见过不少事儿。又还有什么好想不明白的。
祖孙二人对视一眼,逸宣的心情其实是有些复杂的。
“奶奶,我无法原谅那个人。”
这不单单只是为了两个孩子,更是为了秦老夫人。
他无法原谅那个人,无论那个人是谁,胆敢这么做,就已经触碰了他的逆鳞,踩到了他的底线。
这一次,也就是幸亏妻主发现的及时,没出什么大事儿,但逸宣心里却止不住的后怕。
他们知道老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偷偷跟来东陲城。也一直以为,老夫人身边带了不少人手,暗地里,又有亡魂之中的精锐士兵,以及逸宣这边派过去的人手照看着,以为后方是稳固的,是安全的。
但他们却只算到刺杀袭击之类的突然危害,却没有算到阴谋诡计。
如果妻主没有心血来潮跑来客栈探望两个孩子,如果妻主没有学过医术,又不懂得毒药知识,如果妻主没有发现秦老夫人和两个孩子中毒这件事。
那么,又会是什么后果?
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逸宣简直想都不敢想。
也更是因此,才有了他方才那一句无法原谅。
老夫人笑叹一声,“可能是我老了吧,跟她们之间有点斗不下去了。”
也曾想过,不如雷厉风行的整治一番,可到底,念着那些旧情下不了手。
毕竟相处了几十年,这一辈子就这么过着,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我念着那些旧情,但她们却不知道我念旧情,她们也没对我念旧情。”
这番话听着像是轻描淡写,可话语之中的内容所透露出来的含义,却是何等的沧桑和苦涩。
又是良久的沉默。
到了最后,老夫人才慢吞吞的起身。
“回去吧。不要受我这些话影响,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放手去干吧。”
在老夫人起身的同时,逸宣也连忙站起,他想要搀扶老夫人,但老夫人却摆了摆手,似乎是想要独处。
逸宣张了张嘴,最后又徐徐的闭上。
终究是没法开口,也开不了口。
然而,虽然老夫人已经表明了态度,但逸宣却无法开心,反而为此忧愁。
他对老夫人感到很是担心。
类似的事情,或许旁人也会经历,情感和理智压根就是两码事儿。
理智上告诉自己,这么做是正确的,但是感情呢?感情上又是否能够接受?
得失取舍。
做决定从来都不是一件轻易简单的事情。
……
董惠莹虽然避开了,特意给二人留下单独谈话的空间,但是,架不住她身怀内力,五感过人。
隔着一扇门,就算两人谈话的声音并不大,却也被她听了个清楚。
等到老夫人回到她自己的屋子后。
董惠莹瞧了瞧躺在床上的小无忘,为孩子盖了盖被子,轻轻地亲了一下孩子的额头,然后又来到婴儿床边,捏了捏小星星肉乎乎的小胖脸。
170 忧愁
到最后,董惠莹从屋子里走出。
简直就跟做贼似的,蹑手蹑脚的,像是生怕自己脚步声稍微重一点惊醒了两个睡梦之中的小孩子……
逸宣一人伫立在客栈后院,直至见到妻主从屋内出来,才像是回过神儿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董惠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就只是安安静静的上前两步,轻轻地牵住逸宣的手。
然后。
再一次对视。
二人一起提气一跃,如来时那般动用轻功,飞出了客栈。
这天晚上。回到他们居住的院子,逸宣一宿没睡。
他爬上房顶,坐在屋瓦之上,手中拎着一壶酒,仰望凝视着薄凉的月色。
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却能够令人感受到,笼罩在他周身的怅然。
他酒量很好。不知不觉就已经变得千杯不醉。
私底下相处的时候,董惠莹甚至还曾打趣过逸宣,说逸宣就是因为以前喝酒喝了太多,身体产生了抗体,以至于如今,才不容易酒醉。
但有时候,能够大醉一场,也是一件好事。
而像逸宣这种情况,千杯不醉,反而更是恼人,让人心烦,让人忧愁。
……
第二天早上。
麻雀落在枝头上,叽叽喳喳的吵闹,阳光从云层中洒落。
逸宣从房上下来,他打了一盆水。
冰冷的凉水泼在脸上,人也似乎清醒了一些。
他拿起一条手巾,抹去脸上的水滴。
这时候,院子外面来了一个人。
“宣少爷!”
院外之人正是秦春。
逸宣抬头一看,连忙疾步而来。“可是奶奶那边出了什么事儿?”
他的担忧写在脸上,秦春连忙说道:“少爷别担心,老夫人无碍,只是拖我带句话过来,让您不必顾虑她的心情。”
说完这番话后,秦春又叹了口气。
“老夫人她是一个明白人,其实她早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此前不忍心下手,但真要是被逼到份儿上,哪还有什么忍心不忍心。”
这是青春自己的见解。
她安慰逸宣道:“你也别再多想了,就像老夫人告诉你的那样,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无需顾虑,放手去干。”
……
逸宣送走秦春。
他稍微想了一下,心里便明白老夫人让秦春过来传话的含义。
老夫人肯定是怕自己多想,于是才又派秦春过来一趟。想让他知道,无论他做了什么,老夫人都会支持他的选择与决定和做法。
逸宣叹了口气,心情类似于苦恼。
老夫人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他在为老夫人感叹。
类似于一种遇人不淑的心情。
说白了,就是秦家内部那些人太能做妖了。
而要是说的再简单一点,就是二长老三长老等人,太不知足,不懂得惜福。
这是一个小脑袋从厨房里面探出来,董惠莹手里抓着一把锅铲。
“秦春走了?”
逸宣微微一怔,旋即快步朝董惠莹走来。
这时候天色尚早。
“妻主可是一宿没睡?”
董惠莹尴尬一下,她抓了抓脖子说,“昨天晚上我看你的样子,像是比较想独处。”
171 上山礼佛
也正是因为看出了这点,所以董惠莹才体贴的回房。她放任逸宣一个人爬上房顶,但心里头毕竟还是担心的,所以这一晚上,不单逸宣没睡,董惠莹,也是在屋子里熬到天亮的。
眼下两个人对视,看见彼此脸上的黑眼圈,心里一阵无语之后,便是不约而同的忍俊不禁。
“你看你衣服都皱了,快点去换一件衣服,然后就能开饭了。”
董惠莹推着逸宣的肩膀,催促逸宣。
逸宣轻笑了一声,旋即从顺如流的按照董惠莹所说的去做。
然而就在逸宣换好衣服之后,刚从屋子里出来,见到妻主这边已经摆好了饭菜。
他正准备拿起筷子,却忽然见到一名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出现在院落之中。
男人看见逸宣立即迎了上来。
“主子,秦家那边传来消息。”
来人将一封信件呈了上来。
信封是土黄色的,上面的字迹张牙舞爪。
董惠莹瞅了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一眼,然后凑近了逸宣,和逸宣一起看这封信件。
二人认出信封上的字迹。
“怎么是越宁写的信?”
董惠莹一副好迷糊的样子。
逸宣回答说。“我将月宫的人手留下一部分,让他们接受五哥的调遣。兴许是出了事儿,所以五哥才让人送信给我。”
逸宣一边说一边拆开了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展开信纸之后,只见话语短促。
梁越宁写的信不像人家文绉绉的咬文嚼字儿挥洒笔墨,而是尽量简洁,说的全部都是大白话。
信上所说。今日天亮后,三长老行色匆匆。
梁越宁认为三长老有鬼,于是暗中跟了过去,同时写下这封信,让月宫的人通知逸宣。
读完这封信之后,逸宣下意识的和董惠莹对视了一眼。
不知从何时开始,妻主逐渐成为他的主心骨。
而所谓的主心骨,不在于对方多有本事,多么能耐,多么肯干。
只在于在逸宣的心里,妻主是不同的存在。只要看见妻主,只要待在妻主的身边,他就会感到无比的安心,心情上会非常的安定。
大概妻主是他的心灵依靠吧。
逸宣这样想着。
......
因为这封突如其来的信件,董惠莹心里有点担心。于是匆匆将早餐打包,她和逸宣带着尚未变凉的早餐翻身上马。
两个人策马疾驰,直奔城外而去,因为根据月宫反馈过来的消息,稍早之前,三长老低调出城,梁越宁偷偷尾随在三长老后面。
董惠莹和梁逸宣循着标记赶了过去,但是渐渐的,走着走着,董惠莹的心里越发迷惑。
“这大早上的,三长老偷偷摸摸跑出城,难不成就只是为了上山礼佛吗?”
这条路正是通往葬龙山的。
山上有寺庙和尼姑庵,前方已能看见寺庙的轮廓。
古刹钟声从寺庙里传来。
尘烟渺渺,云雾朦胧,钟声恢宏,自带佛家的庄严与肃穆。
可董惠莹闹不懂,三长老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通常来讲,就算真的要烧香拜佛,也绝不该是一大清早,好歹得再过一两个时辰才对?
172 越来越多的谜团
董惠莹心里揣着疑惑,她一脸懵懂的看向逸宣。
身着翠色的衣裳的男子坐在马上。
他修长的身材宛若玉竹,一身不俗的风采和气度。
即便已经认识这人很久了,但是有时候,董惠莹依然会为男人这一身风采而折服。
逸宣凝睇着前方,古刹隐藏在云雾之中。
他眼底有着浅浅的思量。
“妻主可还记得山神?”
董惠莹仔细回忆了一下,“山神……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忽然‘啊’了一声。
董惠莹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想起来了!”
怪不得觉得耳熟。
“我曾经听你提过,当地的百姓喜欢拜山神,尤其是那些做生意的,他们会定期向山神进贡。拿出营收所得的钱财作为贡品,祈求风调雨顺,生意康隆。”
逸宣颔首说道:“没错,这就是山神。”
董惠莹眼珠一转。
“不会吧?难道……逸宣你在怀疑?”
董惠莹倏然住了口。
这个猜测倒是有几分靠谱。
三长老在秦家,地位权势虽然比不上秦老夫人,但到底也算是一个位高权重的。
她肯定对山神这事知情。
而如今行事如此低调的跑上山来,这是不是意味着……三长老,有可能是偷偷摸摸来见那位山神的?
所谓的山神,在董惠莹看来,其实就是一个招摇撞骗的神棍。
联想那些流传在东地之中的,关于山神的传说。董惠莹又不禁想道——这位山神,不但是个神棍,而且还很擅长御下之术!
而所谓的驭下之术,便是打一个棒子,再给一个甜枣。
董惠莹从山神那些事迹,推测出一些事情。
比如,东部大地的这些商家,想要在当地混的好,就必须拜山神。定期将自己的盈利贡献给山神,如此才能够保住自己家宅平安。
在这个过程中,不是没有反骨,只不过那些反骨,下场都不太美好。
其中涉及到一些灭门惨案,外头的谣言是那些人对山神不敬,所以才会遭到报应。
但这些传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怕是就得见仁见智了。
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一件事情来。
这位山神,肯定是极其的霸道。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无形之中掌控着东部大地,东地隶属于大云王朝境内,然而,在山神的控制之下,这里宛如一个国中国。
这么一想,细思极恐。
对方在东地经营了这么久,若是放任下去,甚至没准会动摇到国之根本。
董惠莹忧心忡忡的问道:“逸宣,你说这个山神……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逸宣思忖着说道:“不论是什么来历,总归是敌非友。对方所做的这些事情,于大元不利。至少证能证明,他不是我们这边的人,又或者该说他志不在此,他的心没在大元。”
否则,又怎么可能会做出像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情?
董惠莹心脏重重一沉。
这一刻,她忽然想起秦家的来历。
大元王朝有那么几个古老世家,传承至今已经有上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