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1：连骨肉至亲都可以不在乎
梁越宁一宿没睡，本就心情不佳，而今看见老三黏着妻主，他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这种‘不是滋味’，直接就反应在脸上，令他脸色变得铁青铁青的。
淑君闹完了妻主，唇边噙着一抹笑，慵懒地瞥了梁越宁一眼，令梁越宁忽然有种感觉。——这厮莫不是在示威？
他攥住拳头，不甘示弱，于是大步跨向董惠莹。
“妻主，我好久没吃过你下的面了？”他这人特笨拙，但大概也是懂了一个道理，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他之前吃了太多苦，就是因为性格太傲，口嫌体正直，偏偏妻主在这方面又较为迟钝，他的小傲娇除了让自己生一肚子闷气外，一点作用也没用。
但这次他学聪明了。
他回想着三哥那副恶心巴拉的样子，决定不要脸了！
妻主自然比脸面重要。
于是，就见他直勾勾的盯着小妻主，似乎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温柔点儿，于是生硬地扬起了嘴角，但表情反而显得很扭曲。
他捧起妻主的小爪爪，其实心里是很紧张的，偏偏也不知他是跟谁学的，脸上居然努力做出一副淡定的模样。
但他这副模样，反而是看起来更加搞笑了。
董惠莹怪怪地瞅他一眼，正要开口，却忽然之间，老三拎着老五的后脖颈子，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拽开了。
“小越宁，看来你还真是不长记性啊？忘记我昨儿是怎么说的了？”他笑着，却笑不达眼，同时活络着颈项，脖子拧出咔咔的声音。
梁越宁很憋气：“妻主不是你一个人的！”
“呵呵？”
淑君唇角一翘，“我记得你以前可是很嫌弃她的，怎么，现在又喜欢上了？这不是自打嘴巴吗？”
梁越宁吭哧了半晌，之后恼羞成怒道：“那你还不是一样！”
他气冲冲的，“如果她还是以前的那个她，你能爱得上？你以前背着人的时候没少说她坏话，比如说她是个搅家精，说只要有她在一天，家里就一日不安生。但你变了，你现在没了她就活不下去了。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你自己想怎样都行，换作旁人，便是不行了？”
他冷冷的甩开梁淑君，神色很郁卒。
梁淑君呆了呆，之后慢条斯理道：“至少，我可没有拿着菜刀砍她一刀。”
梁越宁忽然懊恼的皱起了眉头。
往事不堪回首，他真想打死曾经那个无脑的自己。要是早知今日，他当初又怎能舍得伤她？
即使那一回，她受伤，并非他本心，其实他只是想吓唬她一下而已，后来却误伤了她。
他背过身体，用粗嘎的声音道：“我以前做过什么，我记得清清楚楚，不用你来提醒！”
之后，他既羞愧，又歉然，看向妻主那边儿。
老三瞅着越宁的背影，心道这小子真是倔强。
他若像以前那般不开窍，也就罢了，可而今他忽然之间，像是打通了奇经八脉，反倒令自己有些难办了。
不不不，他可是来吃独食的！
422：他想弑弟了
攥着拳头，用力深呼吸，他坚定了自己的心意。
“总之妻主是我的，你啊，还是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挤开梁越宁，他眉飞色舞地冲向了董惠莹，一把抱住自己心爱的人儿，丝毫不介意是否有其他人在场，对准了妻主的小嘴儿，便是‘啵’的一口。
他笑得很开心，很得意，很满足，很幸福。
其实他是一个很贪心的人，但也是一个很容易知足的人。只要能抱着她，吻着她，只要她在自己的身边，就像攥住自己整个世界。
她是他的生命重心，他把她放在一个很重要的位置上，甚至比自己还重。
梁越宁气红眼了，果然论起不要脸，家里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三哥的一星半点！
他恨恨地握住拳头，攥的拳头咯吱咯吱响，同时也咬住了牙齿，活像是一副恨不得吃人的模样。
“妻主~~~”
淑君爱恋地蹭蹭她脸颊，“我也想吃面了，想吃你下~~~面~~~”他眼里盛满笑意，色的不要不要的。
董惠莹窘了下，“撒手！”
但他不松开，她只要自己来。在推开他的手之后，红着脸从他怀里逃出来。
这人真是太黄了！
不就是……下面，嗯，下一碗面条而已，他怎就这般色气呢？
捂了捂自己发烫的脸颊，她简直像逃难似的，落荒而逃了。
目注她背影，淑君心情很愉悦，他低低的笑出声。正这时老四顶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从屋子里出来。
他瞥了三哥一眼，之后一言不发地走向脸盆。
打水，洗脸，沉默不做声，但等洗完脸之后，他心不在焉地往前走，忽然撞在门框上，磕的自己脑门生疼。他愣了愣，然后按了按自己的脑门，眨了眨眼，脑海却有一副画面挥之不去……
潭水之中，少女光着身子……
三哥的脸，变成了自己的，三哥的身体，也变成了自己的，就连三哥的甘蔗，也变成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大鸟……
他脸颊一热，顿时一管鼻血喷了出来。
滴答，滴答，血点子落在他胸口衣襟处，他后知后觉，慢半拍地抹了下鼻子，但眸色却是极暗极暗的，像是藏了一股火，一股文文的火，可只要契机得当，这温温吞吞的小火焰，势必能掀起一场燎原烈火！
沈秋阳起的比较晚，她醒来时，董惠莹已经擀完了面条。
她煮了一大盆面条，放在清水中冷却。之后又拿起一坨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混合着猪骨、姜片、葱段，八角，一起放入锅中熬制高汤。
等八分熟时，捞出来切片，每一片肉都薄厚适中。
之后，取出用清水泡发的木耳、干香菇，黄花，洗净备用。
油锅烧开之后，葱姜桂皮八角等撒入锅中翻炒，再加入木耳香菇黄花，以及切片的五花肉，添加清水，锅里咕嘟咕嘟冒出泡泡。
她又勾兑淀粉，打散鸡蛋液，用勺子在锅中轻轻搅拌，眼见这一锅卤子变得越来越浓稠。
“好香呀！”
沈秋阳是被馋醒的，她狠狠闻了一口，之后脸也不洗，便直奔董惠莹而来。
423：约法三章
沈秋阳脸上满是一副新奇的表情。
“你居然会做饭？”
她是真的惊讶了！
原以为小惠是个生活白痴，之前她一个人住在山洞里，要不是有自己照顾她，没准她早已饿成一具干尸。
哪知，这小姑娘手艺居然很不赖，颇有大厨风范，甚至这道打卤面做得比酒楼还香，直馋的人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董惠莹鼻尖冒出一粒粒小小的汗珠儿，这时已是酷暑，一日之中唯有早晚略微凉爽，但也架不住在火灶前待了太久，她热的出了一身汗。
“我也没说我不会呀？”她瞅眼沈秋阳，脸上表情特无辜。
沈秋阳嘴角一抽抽，感情自己是自作多情了？为人家鞍前马后，做了那么久的老妈子，事到临头才知道，原来这人非但不是生活白痴，做菜还很有一套……“我不管，你欺骗了我，等下我一定要多吃一点报复回去！”
董惠莹失笑，“好呀！”她把锅中的卤子盛出来，沈秋阳正要端走，却被她拍了下手背，“别急，还没好呢。”
“啊？”
接下来，董惠莹又在锅中添了一些油，然后把花椒撒入进去。花椒煎出来的麻味扩散开来，等花椒煎至微焦时，她用勺子舀起热热的花椒油，淋入盆里的卤子中。
一下子，麻香满是室，勾的沈秋阳直吞口水。
梁淑君像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妻主~~~”强硬霸道的挤开沈秋阳，他一把抱住妻主，往妻主脸上响亮的亲了一大口。
他乐得眉开眼笑，眸中再不见任何忧虑，反倒更像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乐天派。
情绪是会传染的，董惠莹的眼角也晕开一抹浅浅的温柔笑意，然后推了梁淑君一下，提醒他注意一点，可这男人压根就不晓得‘注意’为何物。反而是捧着妻主的小脸儿，叭叭叭的又连续亲了好几口。
沈秋阳：“……”
真是好大一盆猝不及防的狗粮！！
“好了好了，不要闹了，”董惠莹有点害臊，擦擦自己脸上的口水，然后推搡着梁淑君，让他把面条和卤子端走。
“叫大伙洗洗手，可以开饭了。”
“好~~”他柔柔的应着，端着面条转身时，还不忘朝妻主飞来个媚眼，真真是骚进了骨子里头。
董惠莹失笑，真有点拿他没辙，可他这副样子也叫自己狠不下心，更难冷下脸来，末了只要不是太过分，便也随他闹腾了。
好在，这男人也算是挺有分寸的，只除了昨晚例外……
想起昨天晚上他在床上供来拱去，时不时地碰碰自己，媚眼如丝，一副任她采摘的模样，她脸颊又忍不住的热了热。
再等等。
等把他的身体养好了，介时……哼！
她眉梢抖了抖，之后洗洗手，慢条斯理走出灶房，便看见淑君正抓着筷子往碗里夹面条。
“卤多面少比较好吃，”她提醒了一下，淑君回她一个开开心心的笑容，之后盛了半碗面条，又舀了两大勺卤子。
当卤子淋在白嫩嫩的面条上时，色泽滑润，而且还很香。
424：兄弟，一辈子
梁淑君吞了吞口水，然后捧着面条颠颠地朝妻主跑来。
“妻主，来，我喂你吃~~~”
董惠莹：“……咳！我自己来，自己来！”她赶紧接过面碗，之后便看向饭桌，只见老四和老五正耷拉着脑袋。
她有点不自在。
“那个，你们大哥呢，梁智宸呢？”
梁越宁幽幽的看着她，之后闷闷的回答：“大哥还在睡。”
董惠莹愣了愣，“哦……”这似乎有点反常呢。
不，自从昨晚开始，梁智宸就很不对劲，比如他是个相当坚韧且很能隐忍的男人，本是轻易不动怒的，但昨晚不仅呵斥了梁越宁，还和自己生气了。
往常每日只睡一两个时辰，总是比自己睡的晚，也比自己醒的早的男人，今日居然直至这个时辰都还没醒来。
她心里沉甸甸的，又忽然想起昨日梁智宸曾背着自己吃安神丸的模样。看他当时的样子，似乎已不是第一次了。
“先吃饭吧。”
思来想去，也想不出结果来，但她却拿了个空碗，把面条和卤子留出来一份儿，心想等梁智宸起来之后，再给他热热，免得他饿肚子。
梁越宁本以为，他心情这般糟糕，肯定是吃不下去的。但糟糕恶劣的坏心情，最后却败在口腹之欲上。
面条上淋满了卤子，他吃了一口之后，忽然眼神一亮，之后啥都忘了，光顾着埋头狼吞虎咽了。
直至等他回过神时，肚子已撑的冒尖了。
真是感动啊！
好久好久没有吃过妻主烧制的饭菜了。
老四虽默不作声，但吃饭的速度一点都不慢，足足有人头大的面碗，几乎可以称作为盆子，他干掉一小盆，居然还颇有几分意犹未尽的意思。
就连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沈秋阳，都已化身大胃王。
众人吃的开心，董惠莹自己心里也很是畅快。
身为医生，最欣慰的事情是见到病人康复，而身为厨子，有人捧场，有人喜欢吃自己做出来的饭菜，便已是最大的满足。
饭毕，老四老五捧着碗盘去灶房洗碗，淑君犯懒了，仗着自己身体不好，便偷闲躲懒，在老四老五埋头刷碗时，他却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屋檐底下晒太阳。
董惠莹翻弄着晒干的草药，她瞅瞅懒洋洋直打哈欠的淑君，又回头瞅瞅灶房里的老四老五，忽然脸上露出个怀念的笑容。
这种日子，就仿佛回到当初那个小村子，那时候在梁家，大概也是这样的日常。但有些东西，到底还是变了。
她思及此处，又微微一叹。
***
吃饱喝足，再加上阳光又好，淑君本是只想晒晒太阳，但晒着晒着就睡着了。
日头越来越热了，他热的迷迷糊糊，忽然有人把他抱了起来，他嗅见对方身上青草般的气息，脸颊上露出个笑容。即使是在睡梦中，幸福满足的感觉也已胀满了他整个胸腔。
董惠莹把他放在床上，然后抓着一条小手绢驱赶着苍蝇蜜蜂，时不时地还拿起一把竹扇坐在床边帮他扇风。
425：一家人
淑君睡得越来越熟，时不时地咕哝一句‘妻主’，有时又喊小惠，这般梦呓竟很是可爱。
临近中午的时候，董惠莹也有点困了。
她揉了揉眼睛，站起来舒展一下坐累的四肢，但忽然又想起另一件事。
梁智宸……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木屋不隔音，如果隔壁有动静，她肯定能听见。但诡异的是，隔壁一直静悄悄的。
正这时，忽然看见老五正抓耳挠腮徘徊在门外。
她赶紧出来，“怎么了？”
“大哥他……”梁越宁皱了皱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心里不是很确定，不知自己这样算不算小题大做？
“他怎么了？”
梁越宁一咬牙，便飞快道：“大哥一直没醒，从昨天晚上睡到现在。这太不正常了，而且他往日向来浅眠，但这回，叫也叫不醒，我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嗜睡。”
董惠莹心觉有异，于是立即朝隔壁走去。进门之后，她看见老四守在床边，正用手掐梁智宸的人中。
也不知老四掐了多久，梁智宸人中都肿了了，按着一个红彤彤的手指印。
听见董惠莹的脚步声，老四回头一看，之后别开脸。
小声咕哝一句妻主，便笨拙地让开位置，让妻主查看大哥的情况。
董惠莹坐在床边，为梁智宸把脉。这脉象既涩又沉，她心里咯噔一下。
之后，扒开梁智宸的眼皮，瞅了瞅，又掰开他的嘴，仔细看了看。
“越宁，我屋有一个系着蓝布的小瓶子，快帮我拿来？”
梁越宁‘啊’了一声，之后像阵龙卷风似的冲了出去。
不久之后，他攥着一个小瓶子回来。董惠莹扯下瓶口的蓝布，又拔下木塞，只见里面有一颗金豆似的蛊。
这蛊正是董惠莹体内的那只噬神蛊。
数日之前，董惠莹一口气服下二十多只蛊王，之后这二十多只蛊王的毒性一点一点蚕食噬神蛊，屋外铁笼上的干裂血迹，便也正是那时留下的。后来，大概算是两败俱伤，这噬神蛊元气大伤，董惠莹又用了一些手段，才好不容把这蛊从自己的脑袋里取出。
而今，这蛊吱吱叫着往外爬，董惠莹并未制止。只见噬神蛊爬出瓶口，它似乎是很忌惮董惠莹，飞快的往外爬，似乎是想要远离董惠莹。
但是不久之后，它金豆似的小身子又忽然顿了顿，它似乎很狐疑，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吸引它。
董惠莹屏息凝神，她凝睇着噬神蛊，之后在她的注视下，便见这只噬神蛊像试探似的，徐徐爬向了梁智宸。
它顺着梁智宸的手腕往上爬，晃晃悠悠的，想要钻进梁智宸的鼻子里，但就在这时，董惠莹忽然出手。
她夹住噬神蛊的小身子，把噬神蛊重新塞回瓶子里。噬神蛊吱吱叫着，叫声很是愤懑。
但木塞重新填入瓶口，蓝布也重新系在瓶子上，因为木塞和蓝布全都洒了一些针对噬神蛊的药粉，算是这只噬神蛊的克星，因此一旦落入瓶中，这噬神蛊反倒是安静下来了。
415：执迷不悟
收起噬神蛊之后，董惠莹立即扛起梁智宸。
“越宁，我屋里有一个篮子，把它带上，然后去河边找我！”
之后，她冲出木屋，忽然吹了声口哨。
正在木屋外面扑蝴蝶的大白蹦蹦哒哒地跑过来。
董惠莹扛着梁智宸翻身骑在大白身上，然后摸摸大白的耳朵。
大白是一头极通人性的虎，董惠莹伸手一指，它吼的一声便冲向了远方。
沈秋阳正是这时从屋里出来的，天上太阳火辣辣的，她迷迷糊糊地问：“咋了，出啥事了？”
但没人理她。
梁越宁找到董惠莹说过的那个篮子，便飞也似的冲出了木屋，老四也紧跟在后。
至于梁淑君，或许是因为寻见妻主安了心，在这个档口，他竟睡的比猪还死，就连大白惊雷似的吼声都没能吵醒他，照旧睡的昏天黑地，在梦里做着一个香甜的美梦……
大白驮着董惠莹和梁智宸来到河边，董惠莹翻身下虎，之后扛着梁智宸冲进河里。
她扒光了梁智宸，让梁智宸整个身体浸泡在河水中，只露出头在水面上。
之后，她又拿出一把小刀，割开梁智宸两边手腕，又在他手臂上划了几刀，还有前胸，后背，这些伤口并不深，但流了很多血。
血水落入河水中，晕开成一种渐变的浅粉色。
等梁越宁和梁浩铭赶过来时，梁智宸身上已多出四五十条伤口，真真是遍体鳞伤，只除了脸上还算完整之外，手，脚，胸膛，腿，全部被划出一条条长长薄薄的伤口。
“越宁，篮子里有一套针灸针！”
梁越宁心里慌得厉害，她一个指令，他一个动作。
董惠莹拿起金针，在梁智宸头上连施数针，他浅浅的呻吟了一声，之后太阳穴冒出鼓胀的青筋，但这青筋除了青色之外，竟还透着几分的紫色。
忽然之间，他脑门上的青筋之中，鼓起一个小包。
这个小包像是活物，像是在顺着梁智宸的青筋爬行一样。
梁智宸身上伤口很多，血液流速也很快，这个小包顺着血液的流淌，逐渐爬向梁智宸的手臂。
但忽然之间，它像是察觉危险，眼看就要爬出来时，又忽然往后退。
它在梁智宸的身体里横冲直撞，这一幕惊呆了梁越宁，而梁浩铭则是木这张脸杵在河岸上，他脸上一派风平浪静看不出喜怒，但拳头是攥着的，看得出他攥的很用力，因他指节都已发白了。
老四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忽然掏出一把匕首冲进河里，作势便要剜出正在大哥体内作乱的小活物，但忽然之间，董惠莹抓住他手腕，拦住了他。
“不可，这是蛊！且繁衍的速度非常快，若贸然剜除，它准会在梁智宸体内留下蛊卵，蛊卵非常小，在尚未成形之前很难剔除。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她忧心忡忡，之后拔出梁智宸头上的灸针，又连戳他身上几处穴位。
这只幼蛊本是想重新爬回梁智宸脑子里，但忽然发现前路不通，似乎是被堵住了，它只好另寻他路。
427：凤血不识抬举
就这样，幼蛊爬来爬去，却避不开梁智宸身上那些正在流血的伤口。甚至有几回，他差点被梁智宸体内的血冲出来，但这只幼蛊很是警觉。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董惠莹把幼蛊逼至梁智宸的脚腕，她拿起小刀，在梁智宸的脚腕上连划了四五刀。
一颗小小的，金色的小生物被皮下的血液从伤口中冲出。
董惠莹飞快一抓，把这东西攥在了掌心。
“噬神蛊……”
果然没错！
之前董惠莹给梁智宸把脉的时候，就发现梁智宸的脉象和自己前阵子很像。之后她让梁越宁拿来那只装着噬神蛊的小瓶子，噬神蛊的行动也再次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她该庆幸的是，从脉象来看，梁智宸中蛊的日子大概是在半个月之内，时间并不长，否则等这只幼蛊再长大一些，就只能采取炼蛊以及以毒攻毒的手法取出这只蛊……
“这是金豆子？”
梁越宁瞪圆了眼睛。
因为噬神蛊的外表像是一颗金色的小圆豆，因此自从见过噬神蛊之后，梁越宁便把这个东西称作金豆子。
他赶忙抓走董惠莹手中的‘金豆子’，然后扔在岸上踩了好几脚，直至金豆子死的不能再死，被碾进泥土之中后，他这才罢休，也这才松了口气。
“你没事吧？”
他又重新冲回董惠莹这里。
董惠莹摇了摇头。
她把梁智宸从河里抱了出来，之前忙着取蛊也没注意，但眼下却忽然惊觉，之前在河里的时候，她把梁智宸剥光了……
她忽的一下脸色涨红，竟是瞟见他双腿中间的那处。
他傲人的本钱丝毫不比梁淑君的差，她赶紧别开脸。
湿衣服扔给老四，她背过身去，匆匆的说：“帮他把衣服穿上。”
老四木着脸点了一下头，但他眼角余光却时不时地瞟向董惠莹，素来幽暗的眸子里，竟似是亮起一种灼眼的光芒……
妻主她刚刚……
她看见了吧，她看见大哥的那里，然后她害羞了？
老四若有所悟。
他先是帮大哥穿上裤子，之后又要穿上衣，但大哥却醒了。
梁智宸只觉得自己像是睡了一场很长很长的觉，也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境之中，他最担心的事情成真了，淑玉病死了，淑君也被人害了，他还梦见老五死了，梦见小六逸宣，小六被人劫走了……
这个梦很真实，甚至不像梦，就仿佛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一样。
他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
梁越宁满面欣喜，“大哥？你醒了？”
“越宁……”
大梦方醒，他嗓音有些干哑。
即使而今人已经醒了，却还记得，梦境之中，当他接连接获家中兄弟噩耗的那种心情。
他也梦见了自己，梦里的他满腔怒火，似乎是在暗中布局和某人博弈，他似乎是为了报复什么，这事似乎是和小六有关，但后来一辆马车载着一个木桶，他打开盖子之后，看见小六，小六……
四肢被削断，被人做成了人棍，眼珠被挖去，舌头也被剜掉了……
他忽然头痛欲裂！
428：买点男人家用的东西
梁智宸抱住头，但梦中一切历历在目。
在梦里，他似疯似魔，在看见小六的惨景之后，他想他大概是疯了，老二死了，老三死了，老四失踪，不知人在何处，老五死了，而今就连小六，也变成这副模样，奄奄一息地被那人送到自己的面前。
他自己的下场又是什么呢？
他似乎是单枪匹马，冲进一座兵营，大肆屠杀。
他手中人命无数，不拘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直至遍体鳞伤地杀至一个女人面前。
他被砍断一条手臂，肩膀中箭，他耗尽一身力气掷出长枪，这本是致命一击，但睥睨尊贵的女人，却噙着一抹恶毒的冷笑。
“我早便知道，大元孽种，当初便不该容你们活着！”
乱箭齐发，他最后被射成人肉筛子，死后，尸体被抛入乱葬岗中，又被饿狼啃食个一干二净……
痛，很痛。
梦里的他即便是死了，也能清晰感受那样的痛楚，但心中却满怀不甘。只因，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早已不在乎自己这条命，但他恨！
恨自己生前竟没能手刃死仇，这份不敢便犹如百蚁噬心，即使是醒了，也依然在折磨着他……
“梁智宸，梁智宸？”
忽然有一人轻轻拍打他面颊，他怔怔的看向对方，一抹阳光入目，他仿似看见一名少女正面带担忧。
“妻主……”
他想起那个诡异的梦，在梦境之中，妻主早就死了，死在那场泥石流中，后来一名女子找上自己，那女人自称姓云，追问他当初可曾带着淑玉去药王谷寻医，还曾问他，他寻医之时是否带着七株紫茴草，而这紫茴草，又究竟是他从何人口中得知的……
又过了很久，他这才得知掩埋于地下的真相。
那名云姓女子，她伫立在山中一颗梨花树下，当时正值梨树花开，她从树下挖出一个铁盒子，里面有不少瓶瓶罐罐，还有一封书信。
“妻主……”
梁智宸凝睇着面前的少女，一时之间，竟很是糊涂。
是了，左右不过一个梦而已，为何自己竟这般撕心裂肺。
妻主还活着，并不像梦境中那般，也并没有死于那场泥石流之下。
可他又为何梦见这些离奇古怪的事情？竟仿似在梦境之中度过另一段人生……
董惠莹有点担心梁智宸，但梁智宸却摆了摆手，表示他并无大碍。之后他看向四周，眸子里流露出几分疑惑。
“我怎么在这里？”看天色已是下午。
没等董惠莹回答，梁越宁就已全盘托出。
他绘声绘色的形容了一遍，告诉大哥，让大哥知道，他从昨天晚上一直睡到现在，妻主为他把脉，之后就把他带来河边，而且还有一只‘金豆子’从大哥的身体里钻出……
“金豆子？”直至这时，梁智宸才发现自己身上竟有许多伤口。
董惠莹道：“走吧，先回去，你身上这些伤也得处理一下。”
梁越宁搀扶着大哥，让大哥站起来，老四则是默不作声地帮大哥穿上衣服。
429：扛进一辆马车
老四梁浩铭，老五梁越宁，两人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大哥往回走。
自从梁智宸醒来之后，他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这一路上，也幸好有两个弟弟在旁边搀扶着，要不然按他现在这个精神状态，走平地都能摔跤，这副模样也真的很不像他平素里一惯沉稳冷静的作风。
此外，梁智宸竟像是忽然开了窍，他左手紧紧拽着老五，右手则是抓着老四，就好像生怕这两个人消失不见般。而他的眼神，却是紧紧地盯着走在前面的妻主。
大白时不时地回头瞅梁智宸一眼，心道这个人类可真是奇怪，作甚这般瞅它大白的饲主？于是大白凶着一张虎脸，冲着梁智宸狠狠一吼。
梁智宸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反倒是董惠莹，她尴尬地拍了拍大白的脑袋，之后缩着肩膀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梁智宸的眼神令她有种犹如芒刺在背的感觉，她心里也是纳闷，为何他要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她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同时心里也在琢磨另一个问题。
“你……”
忽然，她停下脚步，回头问：“你怎么中了噬神蛊？”她对这点很在意。
按理说，原本只有自己一个人中了这种蛊，梁家哥几个的出身，来历，是不可能接触到这种东西的。
那么，梁智宸身上的蛊又是从哪来的，而且为何竟是一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蛊？两者之间的区别只在于，自己曾经那只是一只成熟的蛊，而梁智宸种的这只，却是一只幼蛊。并且这只幼蛊顶多也就半个月大，但这些日子以来梁智宸一直和自己在一起，二人朝夕相处，他也并没有下山……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罕见的，梁智宸脸上闪过一抹狼狈之色。他心中有一个猜测，却也知晓这噬神蛊的问题事关重大。
他清了清嗓子，之后用一副淡然的口吻说：“你可还记得，那日你蛊毒发作，曾被埋在山洞底下，当时你受了很重的伤……”
他回想起那一日，她昏迷中无法自主吞咽，为了喂她吃药，他便……
“当时智宸不慎误饮了你一滴血液，而你的血……”
他蹙了一下眉，“竟似浆果一般。若我所料不错，您之前从我体内取出的噬神蛊，便是这般来的。”
董惠莹忽然惊悚：“你的意思是说，我体内的血竟然蕴含噬神蛊的蛊卵？”
梁智宸并未回答，董惠莹也未追究梁智宸为何会‘不小心’喝了自己的血，她的心神已经完全被打乱了。
赶紧给自己把了一下脉，脉象很正常，她这才稍微放心一些。但蛊卵这种东西太过可怕，只叹手边没有趁手的器材，也不能验血，不然的话……
她懊恼地揪扯一下自己的长发。
梁智宸知道她是吓到了，于是思量着说：“我虽不懂医理蛊术，但当初为了解蛊，你一连服下了二十余只蛊王，蛊王的毒性令你体内那只噬神蛊元气大伤，若不然怕是也难以将那只蛊从你体内取出。而按我的推测，既然那些蛊王的毒性连成熟的噬神蛊都抵挡不住，更何况是脆弱的蛊卵。”
430：冷似冬雪
董惠莹心道在理，但她仍是有点闹心。“你说我的血像浆果一样，可是……”她忽然往用小刀划破自己的手指，血珠流出，她舔了一下，满满铁锈般的腥气，和正常血液一般无二。
这又是为何？
梁越宁红着眼睛冲过来：“妻主！？”他抓起他的手，心疼地看着上面的小伤口。
“我没事，我只是为了求证一下。”
梁越宁说不出话来，见董惠莹手指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忽然低下头，用自己的嘴唇含住她手指。
“梁越宁！！”
她一声惊呼，赶紧把手指从他口中抽出，他却惊奇地砸吧砸吧嘴，“居然真是甜的！”比白糖还甜！
梁智宸眉心微皱，“越宁！”这小子，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难道不知噬神蛊的危险性？
妻主……解蛊时，他和越宁一直在铁笼外面看着，曾目睹她痛苦的模样，自然也晓得噬神蛊的厉害，可即使是知晓，他却还是如此做了。
董惠莹气的不行：“你是不是傻？”她急坏了，赶紧抓住梁越宁的手腕给他把脉。
梁越宁却嗫嚅着反驳，“我才不傻……你这么厉害，就算你的血里面有蛊卵，你也可以像救大哥那样把我救回来。而且，你不是说你想要求证吗？既然你自己尝不出味道，那就让我帮你尝好了。”
之后，他又一副确定无误的态度说：“是甜的，大哥没骗你，你的血是甜的，跟蜂蜜一样！”
他一本正经，却叫她说不出责备的话来。
“你这……你太冲动了。”她神色郁郁，忽然之间也有些心乱如麻。
以前，她只晓得淑君待她情深义重，却又怎知，这个总是和她呛声，总是凶她，脾气不好，甚至还曾和她发生过许多不快的男人，竟也待她这般的真诚。
纵使自己医术超群又如何？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真有个好歹呢？
他难道就一点都不在乎？
梁越宁见她犯愁，他也有点无措了，“你别生气好不好？”他眨巴着眼睛，轻轻拉拉她衣角：“我没想惹你不高兴……”他声音小小的，像个犯错的孩子，生怕被大人责罚。
董惠莹眼角有点发酸，“你真的……太傻！”
啪的一声，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她转身冲向大白，骑在大白背上，指挥着大白带自己离开。
一人一虎驰骋而去，徒留哥仨面面相窥。
梁越宁瞅瞅神色无奈的大哥，又瞅瞅木着张脸的四哥，他愁眉苦脸的低下了脑袋，“我真的没想惹她不高兴……”
大哥轻叹一声，“罢了，她又不是真的生你气，她只是，只是……”只是什么呢？
只是她看穿老五的心思，怕她担负不了这样赤忱的深情。
说她无情，她是真的无情，她有很多想法，都与其他女子浑然不同。
可若是说她有情，她也是真的有情。
她很专一。
不管是曾经在逸宣的事情上，还是而今在淑君的事情上。
她的心太小，只能装得下一个人，可偏偏老五的这份情，太深，太沉，太重，又太过纯粹。
她大概，是怕承受不起吧。
431：心事无法诉说于旁人
董惠莹回到小木屋之后便开始折腾那些瓶瓶罐罐。
梁淑君睡了一下午，醒来之后，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之后悄悄来到她身后。双手穿过她腋下，一把抱住了她。
“妻主~~~”这一觉睡的真是舒服，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安心过了。
他用自己的下巴轻轻蹭蹭他肩膀，本以为她多少会给自己一些回应的，哪怕是撵他骂他也是好的，毕竟她脸皮薄嘛。
可令人纳闷的是，她居然绷着张小脸，由着自己对她动手动脚，竟是看都不看他一眼。
淑君心里有点吃味，这些瓶瓶罐罐就这么好看，难道比他这个大活人还好看么？
他忽然捏住她下巴，迫使她转向自己，然后衔住她的唇，像惩罚似的用力吸吮。
“唔……”她挣扎着别开脸，“你乖点，先别闹！”在这个功夫，她也没忘了碾碎药草撒入一个小瓦罐中。
淑君有点失落，“好吧……”
他听话，既然她忙，他就不打扰了，但他心里有个小本本，一笔笔的全都给她记上了，如今她不愿意和自己做那些羞羞的事情，不就是因为自己身体差吗？
他先把身体养好，然后再把这些账一笔笔的讨回来！
想到这里，他舔了舔嘴唇，一脸的贪婪之相。本是俊美如血妖般的靡丽容颜，竟也冒出几分贼兮兮的猥琐之意来。
***
梁淑君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小妻主旁边，拿着把竹扇子，帮她扇着风。
天气太热了，看见她鬓角额头被汗湿，他便卷起自己的袖子帮她擦擦脸上的汗水。等擦完之后，自己还卷着袖子凑到鼻子前面闻一闻，脸上笑得都快开出一朵花儿来了。
“大哥，你当心点。”屋外传来梁越宁的说话声，之后沈秋阳的声音也跟着响起：“这是怎么了？恩公，您怎么受伤了？”
梁智宸的衣服是湿的，血水也从伤口里面透了出来，沈秋阳见此一幕顿时一惊。
梁淑君赶紧起身，急匆匆地冲出房门。争宠是一回事，但兄弟不管何时都是自己的兄弟，也只有在涉及妻主的问题上，他才会略带小心眼。
“大哥？”他一个箭步冲向梁智宸。
梁智宸看见淑君，忽然怔忡了一下，他脑海下意识浮现出梦境中的一幕画面，淑君躺在担架上，身上被盖着白布。在他的梦里，自从淑玉病逝后，淑君便离开了天青楼，他为此消沉许久，似是万念俱灰，而也正是在那期间……
“你和我来。”
梁智宸单独拂开老四老五，单独把老三叫走。
木屋外，一棵梧桐树下，梁智宸蹙眉凝睇着淑君，像是在用自己的视线一笔笔描绘三弟的面容。
三弟虚弱了些，之前妻主不在的日子里，三弟身体垮了。但总比他梦境中的强上百倍。
梦里，淑君骨瘦如柴，是被折磨致死的，他痛苦的闭了一下眼。
之后，鬼使神差的，他忽然问道：“当初淑玉病危，你我兄弟凑了一笔钱，本是要给淑玉买千年老参用的，但事后你却告诉我，是因你粗心大意，这笔银子被你弄丢了？”
432：四分五裂
淑君一愣，不知大哥好好的，怎么突然提起这些事。
“大哥问这个作甚，”他不自然地别开脸。
当初那些事，他实在很不愿提起。
梁智宸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但他力持镇定，问：“我记得前些年，有一日你回来的很晚，身上全是血。我问你是怎么了，你告诉我，你在山里救了一个人，把那人送进医馆了。你可还记得那人是谁？可知晓那人的名字？”
他像是想要印证什么，表面上静无波澜，但心脏已揪在了一起。
梁淑君寒着脸，“大哥你今日怎这般古怪，都是些老掉牙的事情了，还提起来作甚？”
“回答我！”
淑君噎了一下，之后狠狠的叹了口气。
“何素！她是太行镇何氏粮庄的东家何素！”
“当初买人参的钱也是因为她没的？”
“对！”
“裴玉与我们同村，算是一小长大的，一年前他嫁进何府，后来又被驱逐，近日他可有回太行镇？”
梁淑君古怪地瞄了大哥一眼，大哥当真是料事如神，竟连裴玉的事情都已经算出来了？
梁智宸一看见梁淑君脸上的表情，心情便陡然下沉。
这一切和梦境中一样，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因为妻主改变了。
在梦里，距今半年前，妻主因泥石流活埋而死，之后老二病逝，再接着，老三遇见裴玉，从而有了后面那一系列的事情。
梁智宸按了下自己的眉心，任他多智如妖，也难以解释眼下这种状况。
梦境和现实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他在梦里像是度过另一种人生，但梦境又和现实不同。
他想如果真按照梦中的轨迹发展，以老二当时重病垂危的身体，恐怕真是离死不远了。
他如鲠在喉。
而正当他为此陷入沉思的时候，淑君忽然提起另一件事。
“大哥……”
他抬头看向淑君，淑君说：“你能不能管管小五？”
梁智宸有些哑然。“越宁惹到你了？”
淑君忽然眯起狭长的眸子，“我知道他喜欢妻主，但‘喜欢’，这种感情有时来的很盲目。可能只因一个人对你很好，又或者那个人温柔漂亮，人就可以很轻易的喜欢上对方。但这种喜欢是轻浮的，也是脆弱的，它随时都可以改变。甚至只因一件小事，就能被击溃。”
“越宁对妻主的喜欢，是否是这种盲目，我暂且不知，但我确信一件事。”
淑君挺直背脊，他背影像一柄标杆，更似是一把出鞘的利剑，有直入云霄之势。
“妻主和我提过婚书的事情，当初董家让妻主入赘，我兄弟六人在婚书上按了手印。我们谁也没想过，董家竟一直留着这份婚书，没把婚书上报官府和名司监。而既然婚书并未备案，我们几人便算不得真正的妻夫。逸宣的担心情有可原，半年前因为那场泥石流，妻主心性大变，但我们兄弟每每都像是在走钢索一样，摇摇晃晃，生怕自己一不留神便跌的粉身碎骨。越宁大概是逐渐接纳了这样的妻主，又正好她是他的妻，他对她有点喜欢，也未深思熟虑。可是单凭这种喜欢，是过不了一辈子的。”
“但是我和他，有着本质的不同。”
433：一百五十多天
梁智宸背靠树干，似是疲惫，他双臂环胸，慢悠悠的问：“不同？在我看来，你和越宁没什么不同。你向来聪慧，是个明白人，这种事，我不相信你会看不出来。”
淑君却摇头笑笑，“早年大哥你忙着赚钱养家，我也忙着打猎、照顾他们几个，后来我去了镇上，开了个铺子，做小买卖，也算是遇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可是越宁，他很少离开村子，逸宣就更不用提了，自从咱们几个相继成年后，逸宣便把持着家事，让后方安稳，也让咱们可以放心的离开家去拼搏。但是他们两个的生活一直局限在那个小村子里，他们见的少，懂的少，感触，感悟，也要少许多。”
“若越宁是真爱，就算我心里不好受，我也会尝试着接受。但若越宁只因盲目浅薄便想跟着妻主一辈子，我不会同意。”
“我以前一直在想，何为妻夫？我曾见过不少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我也曾见过一名女子坐拥多夫，但后院里勾心斗角，全为争宠。若真要提起感情，恐怕也没啥感情，男人的地位取决于女人的宠爱，他们之所以去争去抢，也不过是为了巩固自己的位份罢了。”
“以前妻主性子不好，我盼着，若她能安分一些不知该有多好，可后来她变了，我的心情也变了。”
“越宁不懂事，砍过妻主一刀，哪怕是无心之失，哪怕当时我不在意，但是现在，我却很在意！”
“他性子冲动，若哪一日他再做出那等出格的蠢事，我想我绝不会再像当初那般冷静。”
梁智宸倏而一笑，“你怕越宁和妻主在一起，越宁会伤害妻主？”
他直起身板，之后拍拍淑君的肩膀。“你不妨试一下，从太行镇，徒步四个月，大海捞针，于万千人中寻找，只为一个不知身在何处的女人。”
“你也不妨试一下，脚底磨出水泡，脚底板都快烂了，身上明明带着药，却宝贝的像是自己的命根子，宁可自己忍着痛，也不愿用上一分半点，只因这药是来自心爱之人的馈赠。”
“淑君，自从妻主离开之后，你进山寻人，小五便离开家中，整整四个月，你们天各一方，互相也不知晓对方的经历、对方的处境，更不知对方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难。”
“你所看见的，是小五黏着妻主，是他以前的胡闹，也是他对妻主的不好，但你又岂知，他身上棱角已被磨了个七八分。”
“他比你提前一些来到这里，明知青峰是毒山，却还硬闯，在山脚下被毒蛇咬了，生死垂危，但也算是他命大，遇见了沈秋阳，被秋阳带来这里，这才和妻主重逢。”
梁智宸再次拍拍淑君的肩膀：“老三，这样的小五，你又怎能这般度量他？你认为他会伤害妻主？但他的心意与你相当，他宁可是自己受伤，也绝不愿伤妻主分毫，甚至前些日子，在妻主解蛊时，他亲眼目睹妻主承受的伤痛，他恨不得能将那些伤痛转移到他自己身上。”
梁淑君忽而一愣。
“解蛊，这是什么意思？”
434：她心里是委屈的
梁越宁像只小哈巴狗似的守在门外，但眼神却贪婪地看向木屋里不断忙活的小少女。有几回，他张了张嘴巴，想要唤她一声，让她注意自己。但是，想起之前她和自己生气了，估计现在也正在气头上呢，他又苦闷的抓抓头，有点不敢喊她了。
老四木着脸在一旁，陪着五弟一起当门神。
忽然一阵风卷来，梁淑君急匆匆的冲了进来。
“妻主……”他嗓音暗哑，一把抱住了她，心脏在胸腔里跳的极快，他手臂太过用力，箍的她骨头都有点疼了。
沉浸在工作中的董惠莹被迫中断集中的注意力，她疼的受不了，一脸懵逼地看向了老三。
“怎么了？”
察觉她似乎很不舒服，他放松了一些，眼角红红的，脸上却扬起一个笑容，“没什么，就是忽然很想抱抱你。”
“啊，梁越宁！”她瞥见门外的俩门神，于是朝梁越宁招呼道：“过来，把这个吃了！”
像是被主人宠幸的小狗，摇着尾巴乐颠颠兴冲冲地跑过来。看见她手中抓着一把黑乎乎的泥丸子，也不管这是啥，抓起来就往嘴里塞，脸上还露出一个傻笑来。
淑君看着这一幕，忽然咽了下喉咙，像是想要咽下喉中正在持续不断发酵的苦意。
他想起之前在外面的时候，大哥曾对她说……
妻主中了蛊，这蛊名为噬神蛊，能乱人心智。
她以前之所以那般残暴，便是因为受到这只蛊虫的影响。
好在，她已经解开了体内的噬神蛊。
在妻主最需要陪伴时，也最需要人照顾时，他远在太行镇。
一开始是大哥陪在她身边，后来是小五，即使什么忙也帮不上，但他们伤她所伤，痛她所痛，苦她所苦。
他未曾见过她疯癫发作的模样，但单凭大哥的描述，他便想象得到，她那时该有多么难受？
他又看向小五。
他以为全家之中，只有自己心最真，情最重，却不知在自己尚未察觉时，其他人对她的感情，也一点都不亚于自己。
他只是运气比较好而已。
大哥说他是个明白人，是，他明白，很明白！
即使他和妻主的关系有了进一步的提升，但那也不过是因为，妻主离家出走之前，他抢先一步令妻主明白自己的心意。
否则，大概自己此刻的处境，也比小五他们好不到哪去。
他只是比较机灵，只是误打误撞提前埋下个引子而已。
梁越宁忽然三哥目不转睛的瞅着自己，他忽然扬起脖颈子，一副很倔强的样子，同时暗暗瞅瞅妻主，但之后又抬手挺胸表明自己的决意。
他是不会让步的。
妻主也是他的。
三哥不可以吃独食！
梁淑君忽而一笑，“臭小子！”一巴掌拍在五弟头上，梁淑君轻叹一记，之后徐徐的合上了眸子。
吃独食啊，他还真想继续吃独食呢。
但是，若不行呢，若吃不了独食呢？
淑君心里测测然。
他看向越宁，眸中也带上几分思量之色……
435：大白成精了
因为不确定自己的血液里是不是含有蛊卵，因此董惠莹非常担心梁越宁。这傻小子之前含住自己流血的手指，她是真的很怕他出事，所以一直围着他各种忙活。
一晃便已是傍晚，她忽然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儿，然后又匆匆抓起一个小瓶子冲向隔壁。
梁智宸已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他靠坐在床头上，捧着一本书，似是在看书，但其实他很心不在焉，就连董惠莹闯了进来都没有发觉。
“梁智宸？”直至她出声，他这才忽然惊醒。
合上书册，他微笑着抬起头。“我还以为您已经把我忘了呢。”
董惠莹尴尬地咧了一下嘴，之后左右看看，“老四呢？”她手心里攥着个瓶子，忽而看见梁智宸掀开盖在腿上的宝贝，她惊慌了一下，想起之前河边，她曾瞧见他揣着一柄锋利的宝剑，剑锋狰狞，且看似很有分量，沉甸甸的，纵使是静处之时，也显出几分峥嵘高峻的气势来。
她脸颊热了下，实在是臊的。“这个，抹在身上，见效很快，回头我再弄点祛疤膏出来，放心，你身上的那些伤不会留疤。”
梁智宸已慢吞吞的下了床，他单手撑在床板上。因身上伤口太多，他行动不便，本是包扎好的伤口，也再次渗出血来。
董惠莹惊了下，“快躺下！”她一步上前，托扶住他手臂，想让他坐回床上。但他摇着头，并且反手握住她手臂。
“您可认得一名姓云的女子？”
董惠莹一愣，她想起原主的记忆中，便有一名云姓女子，云鸽，也便是民间那位久负盛名的药王谷神医。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姓云的女人，我确实认识一个。”
梁智宸脸色复杂，他徐徐抬手，轻抚她面颊。她身体僵了僵，下意识地便想后退，但手臂被她抓住了，他又有伤在身，她不敢硬来，生怕自己这一身怪力若控制不好再害他伤上加伤。
梁智宸指尖轻触她柔软的脸颊，之后徐徐的开口，“当初淑玉病危，我为寻一线生机，带淑玉外出寻医。巧的是竟意外得知神医之事。妻主……”他已有好久不曾当着她的面唤她‘妻主’，似乎自从董惠莹和他提过婚书的事情之后，这‘妻主’二字，便从他口中销声匿迹了似的。
他心中有许多猜测，却并未宣之于口。主要是因目前为止，他尚无完全的把握。
他想起小六，忽然心里揪痛了一下，旋即轻轻摸摸她的头。
“关于婚书的事情，我想请您慎重一些，深思熟虑。”
董惠莹想岔了，她拍胸脯保证：“你放心，淑君的身体有点垮，我先养他一段时间，等他身体恢复差不多了，我们就回平昌郡。到时候，我一定会想法要回婚书并且销毁的！”
梁智宸按了下眉心，“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想的，和自己想要表达的，正好是相反的。
“妻主，您想想小五，如果他知晓真相，他准会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