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1:令他觉得,自己是被怜惜的
她想岔了,淑君说的对。
她和他们,虽然相处了一年多,但真要是论起“了解”,她所看见的,所能够感受到的,绝大多数以上,都只是表面的,是他们自己想让她看见的。而关于内在、关于核心的那些东西,可能触及到了,但是触及的并不深。
就好比逸宣。
她也曾自认为了解逸宣,但是结果呢?结果逸宣是个白切黑,逸宣有着她所不知的过去。
一个人的性格组成,和过去的经历有着很大的关系。
她太想当然了。
董惠莹低下头,她虚心的看向了淑君。
淑君说:“我觉得大哥就像是一颗洋葱,拨开一层还有一层,层层叠叠。”
“就比如我我也曾以为我们是兄弟,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二十多年,我也以为我自己很了解大哥,但是每当我这么以为的时候,大哥所做的一些事情总会出乎我意料。久而久之,我也只好去学着波澜不惊,即使他做出什么令我新奇的事情,我也尽量的不要去大惊小怪。”
董惠莹的神色顿时变得很微妙。
洋葱?
她心里想的是,淑君的这个比喻,还真的是……很恰当呀!!
可不就是洋葱吗?
一开始她听说智宸曾在镇上酒楼当账房先生,听说他写得一首银钩铁画的好字。后来去郡城的路上,被苏浪抓了,苏浪的土匪窝里面有一个师爷,师爷算无遗策,足智多谋。她发现智宸的另一层身份,她以为到此为止了,哪曾想智宸的背后,居然还隐藏着另一个更深的秘密。
她想起在金三角发生的那些事情,也是唏嘘不已。
淑君揉了揉她的头。
“大哥的优点是他责任心很重,但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责任心既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
“以前因为家中这些兄弟,他认为他是大哥,他应该承担起身为长兄的责任,在很多方面他都必须要顾虑周全,生怕行差踏错,也就变得很谨慎,很小心。”
“但是我一直认为,像大哥那么活着,其实是很累的。”
董惠莹深有同感。
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淑君勾起她一撮长发,拿在手中细细地把玩。
他说:“而现在,大哥失忆了,忘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是一个全新的人。他没有了那些束缚,没有了那种责任感,他可以按照他想要的方式去生活。”
“比起从前,我认为这样的他,应该能轻松很多。”
淑君忍不住说了一句心里话。
如果不是妻主对大哥感情太深,而大哥失忆之前也对妻主情根深种,他甚至很乐意见到这种局面。
大哥太累了,遗忘,反而是一种好事。
至于妻主所说的,关于七皇女的那些事情……他倒是并不担心。
因为他很清楚,即使是失忆了,即使遗忘了过去,但是有些东西是深深镌刻骨子里了,是很难改变的。
比如大哥的心智,比如大哥的某些行事作风。
没有了束缚,他只会变得更加狠辣,更加果决,也更加的坚不可摧。
872:情爱本是无情物
两人今晚谈了这么久。先是针对逸宣的问题,以及逸宣的心理,逸宣都过去,之后又谈到了大哥。
时间过得飞快,匆匆太匆匆。
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发现已经是子时了。
淑君搂着妻主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
“好了,不要担心了,你现在应该做的是早点睡觉,早点休息。至于大哥那边,就算你着急也没有办法。”
“第一,他不记得从前,不记得过去,他不知道家在何处,也没有办法指望着他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第二,离开金三角之后,他就消失了。茫茫人海,天大地大,要上哪儿去找他?”
“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继续等消息。”
“我在收到那封信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安排。以我目前的状况,大人物或许认识的很少,但是贩夫走卒寻常人,我却认得很多。”
“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妙处,这世上没有无用之人,只有可用之人。哪怕是再平凡再普通,再寻常的一个人,只要用法得当,也能够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所以,我已经让那些人去帮我打听大哥的消息。但是疆域辽阔,南北广袤,暂时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大哥。”
“云鸽那边也已经做出了安排,虽然他不太喜欢我们一家人,但是她喜欢你呀?”
提起这个,淑君又露出一副吃醋的表情,脸上却又满是有些莫可奈何。
“人生能得一知己,已是足矣。”
“云鸽能为你做任何事情,所以即使她不喜欢我们,但是大哥失踪之后,她也在暗中帮忙。”
“她的人手比我多出很多,他那边的进展速度应该也会快上许多。”
“所以我们现在只有等,只要继续等下去,早晚能得到消息。”
董惠莹喟然的合上了眼睛。
云鸽呀……
她喃喃自语道:“我有点儿想她了。”
淑君说:“不急,红飞她们可以找到云鸽,只要你想见她,随时都可以过去。”
董惠莹脸上扬起了个笑容。
“你说的对。”
淑君说的很对。
人生能得一知己,已是足矣。
一开始相遇时,云鸽的感情是投注在曾经的董大宝身上的,而她并不是董大宝。所以有时候,就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小偷?
占据了本来是属于别人的东西。
她不太擅长处理这种状况,因此在相处之中,其实多数时候他心里面是挺别扭的。
有时候她也会情不自禁的想,如果某一天云鸽发现真相,比如自己不是董大宝,比如她只是占了董大宝的身子,又会如何?
云鸽对董大宝的感情那么深,万一真的得知了真相,她肯定会受不了吧?也可能会难以原谅自己。
但是她必须做出改变!
就像是在逸宣这件事情上,她不能一味的索取,不能把无知当天真,更不能借着天真来愚昧。不能随波逐流,不能顺水推舟,她的性子是很被动的。
而现在,她想要变得主动点!
“睡觉吧!”
873:嫌她厌她,又为何要见她
她撑起身子吻了一下淑君的额头,然后就钻进了被窝。可是身后的男人,却一脸坏笑。
他摸摸嗦嗦的掀开被子,贼兮兮地钻进她的被窝里。
长长的手臂,占有意味十足的搭在了她腰上。
他的嗓音很邪魅,在她脖子后面吹着热气。
“小惠,你看?夜色这么好,咱们是不是应该做点有趣的事情?”
董惠莹的小脸一下子就爆红了!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真的是……
哎呀!
不知如何形容了。
她翻了一个身,面向身后的男人。水灵灵的眸子,对上他狭长的丹凤眼。
他眼眸中像是点燃了一簇燃烧的火焰。这火焰是炙热的,也是温柔的,但也夹杂着几分狂野,充满了侵略性。
完了!
一股电流,瞬间,顺着她腰椎,涌向她四肢百骸。
她情不自禁地夹紧了两腿。
他这副样子真是该死的太性感了,太叫人喜欢了!
喜欢到什么程度呢?
大概就是一看见他,看见他这种眼神,就有点腰酸,就有点腿软,又有点儿燥热………
小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她吞了吞口水,然后徐徐地,凑近了他……
***
院落之中,夜色正浓。而太行镇外,罗杨和高见互相搀扶着。
他们已经走远了。
二人身上带了些盘缠,这是早些时候罗杨从何府之中偷出来的。但如果用偷来形容又不是很恰当,毕竟二人皆是富贵出身,早年嫁入何府也带了大批的嫁妆。
只不过后来裴玉掌管了何府的财政大权,二人的私库也被裴玉锁了起来,划归到裴玉的名下。
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走的越远越好,离太行镇越远越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们在这里度过一段很漫长的岁月,曾有过一些美好的记忆,但当他们离开时,心里却是布满了阴霾。
二人离开太行镇时没敢买代步的马匹,毕竟对于他们而言,太行镇并不安全。
他们全靠自己的一双腿赶路,相互扶持走了很久很久。哪怕是累了,也依然硬撑着,拖着自己像是灌了铅的双腿,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前走。
直到半夜时,二人精疲力尽,脚底已经磨出了血泡,实在是走不动了。
罗杨扶着高见坐下,他自己也在喘着粗气。
这时候,后方传来一阵马蹄声。
罗杨吓了一大跳,心中惊魂。他踉踉跄跄地,赶紧拽着高见躲入一旁的灌木丛中。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二人极度缺乏安全感,心中也是相当的不安。
那辆马车从路上经过,罗杨正要松上一口气,却看见已经走远的马车,竟然又掉头赶了回来。
他攥着手心儿捏了一把汗,直至马车停下之后,只见一名身材壮硕的女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这居然是一张熟面孔。
红飞点了一支火把,她蹲在地上,摸了摸地面的脚印,而后看向路边的灌木丛。
“我知道你们在这里,别躲了。”
罗杨有点儿纳闷,他犹豫了一下,这才拉着高见,慢吞吞的从灌木丛中走出。
874:毁婚书二弟代妻主写好
红飞说明来意。
晚饭时,虽然梁淑君没有将罗杨和高见留下来吃饭,而是直接下达了逐客令,把二人从自己的院子里面撵了出去。看似冷酷,但也许是同情这二人的遭遇,他到底是动了恻隐之心。
于是晚膳之后,他悄悄交代了红飞几句话。
原本按照梁淑君的意思,红飞只需要暗中照看着罗杨和高见,确保这二人的安全便可以。可是她跟了一路,也许是同情这两个男人,所以期间回了太行镇一趟,弄来一辆马车又追了上来。
她对罗杨说道:“上来吧,我送你们一程。”
罗杨有些受宠若惊。他看着红飞那高高大大的体格子,也不知怎的,突然生出一种极其强烈的安全感。
但罗杨并不是一个自我的人,他做事向来都是有商有量的。于是和高见小声的商量了一下,见高见也是同意,二人这才上了车。
“这位……娘子,不知如何称呼?真是谢谢您了。”罗杨上车之后,客客气气的向红飞道谢。
红飞冷着脸,一副闷葫芦的样子,扬起马鞭赶着马车,却抓起一个小包袱,往马车里一扔。
“里面有干净的衣物,晚上天寒,你们看着办吧。”
看着办,是什么意思?
罗杨愣了愣,之后打开那个小包袱,取出里面的衣物,心中复杂到极点,
“多谢了!”罗杨再次向红飞道谢。
红飞没再说话,之后便只能听见马蹄声哒哒作响。
罗杨不禁感慨,这一年来,在何府之中,仰人鼻息而生存,这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若非他个性圆润,不像高见那般与裴玉争锋相对,恐怕他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落井下石的人见多了,反倒是纯然的善意,见到的太少太少。
他又想起了何素。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陈………
太行镇,何府。
白日时,罗杨曾为铁海兰指路。铁海兰在何府西厢寻找了许久,却始终没能见到何素倒是发现了几间上锁的屋子。
她有点怀疑,何素没准是被裴玉关起来了。但是,虽说裴玉死后,何府之中,那些效忠于裴玉的爪牙,走的走、散的散,却到底留下了一些死忠,始终把持着何府,并且还接回了裴玉的尸首。
铁海兰没敢在这种时候撞对方的枪口,所以她决定,先缓一缓,等天黑之后再动手。
夜半三更,铁海兰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于是披上衣裳,蹑手蹑脚的从她居住的客房之中走了出来。
铁海兰带来的车夫,本是窝在房间外面为铁海兰守夜的,但是因为睡得不实,所以铁海兰出来后,车夫也机灵灵的醒了。
“走,咱们去西边儿。”铁海兰小声的说完之后,便在前方带头。
看那车夫的样子似乎是有点紧张,也是,这大晚上干坏事儿,倒也真是刺激极了。
等到二人来到溪边之后,在原地转了转,忽然瞧见一抹烛光。
只见一名中年女子,拎着一只油灯,提着一个红木的食盒,迈着稳定的脚步,走向一间房门上锁的屋子………
875:就算忘了,也要再重新爱上
咦?这个人有点眼熟啊!好像是曾在哪见过?
铁海兰回想了半晌,忽然间拍了下脑门。
她想起来了!
这个人姓赵。何素管这人叫赵婶。
当初铁海兰路过一片荒郊野岭,并且在那里遇见了何素。也是从那之后,何素得了一种皮肤反复溃烂的怪病。
这个赵婶原本是何府的下人,在何府干了许多个年头。但当初,不知为何,何素和赵婶之间生出了间隙。
赵婶并不知道,如今正有人在暗中窥探自己。她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上锁的房门,而后拎着红色的食盒走了进去。
“你还来干什么!难道是想看我死了?”
屋子里传出何素的质问声,她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与铁海兰记忆中的温温柔柔文文雅雅差别甚大。
咣当一声!
赵婶将食盒放在八仙桌上。“东家,您这又是何必呢?”
何素冷笑一声,“我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说穿了,就算你一朝得势,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你是个奴才,裴玉回来之前,你在我何府当牛做马,本是尽管做好你自己的本分便可,却妄图管主人家的事情!你早已逾越!”
“而裴玉回来之后,你又卖主求荣。事到如今,你怎么还能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何素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赵婶按捺的攥了攥拳头。“东家,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此一时彼一时,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本就是天经地义!况且是您先厌弃我在先,裴侧夫回来之后,我为了某一个更好的前程,我投靠于裴侧夫,又何错之有?”
何素冷笑:“小人就是小人!卑鄙无耻,你假话说的再漂亮,也掩饰不了根子早已经发烂!”
赵婶像是被她激怒了,“对,我是小人!但至少我这个小人堂堂正正,坦坦荡荡!而你呢?东家,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性情怎样,我又岂会不知?”
何素很不耐烦,而赵婶的脸上,也带上了几分轻鄙之色。
“当初那个天青楼的戏子凤血,人家已有妻室,你却对他死缠烂打。我直到如今依然无法明白,东家你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
“我劝了你很多次,你又可曾听进过一字半句?你与我主仆之谊这么多年,可到头来,居然还比不上一个男人!尤其那个男人的心并没有在你身上,你却为此迁怒于我!我当初若不投靠裴侧夫,我又能怎么办?你的怨气已经让我无路可走,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是你逼着我投靠裴侧夫的!”
何素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你滚!我不想看见!”这人简直无耻,她怎能怪她,她又怎敢??一个下人,竟也敢指责于她??
赵婶笑了,“东家总是这般,摆出一副清高柔弱无助的样子。你是想博取谁的同情,又是想要让谁可怜你?你的心有多肮脏,你心里难道没数吗?就好比当初错把裴侧夫当作那名曾在山上救过你的少年!”
876:他这样子,和欺骗有什么区别
赵婶奚落道:“后来,您在裴侧夫的挑拨之下,做出伤害那名戏子的事情。可您却认为您自己是无辜的,能把自己推得一干二净,把错误怪在旁人身上!但问题的本质,根本就是你自己有眼无珠!是你信错了人,看错了人!”
何素受不了地喊道:“你滚!你难道聋了吗?我让你滚,你没听见吗??”
赵婶呵呵了一声,“怎么,东家这是生气了?难道赵婶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在发生这些事情之前,人人皆说何家粮庄的少东家不容易,虽说父母死的早,却是一个能干的、能顶家立室的!”
“小小的一个人,那时候还只是一名小少女而已。一个小姑娘,却扛起家业的重担……”
“有多少人夸着、赞着,又有多少人捧你的臭脚?”
“可又有谁知晓!”
“自从你接手粮庄以来,你所做的每一桩、每一件,都是处心积虑,精打细算!!”
“比如最初的时候,你认为你需要一个靠山,你那时羽翼未丰,便把主意打在心怡于你的罗家少爷身上。”
“你娶了罗少爷为正夫,而后为了巩固你自己的家业,你分明不喜欢高侧夫,却又去招蜂引蝶。”
“你明知你那么做会惹罗正夫伤心,可你还是那么做了!”
“你本质上,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赵婶的言辞极其犀利,外人能看见的,全是片面的,又有谁知,这里面藏着怎样肮脏丑陋的隐情。
赵婶继续说:“你说我是小人,你说我卑鄙无耻?但赵婶我再怎么卑鄙,也从未利用过别人的感情!而你,你多精明啊?”
“董家,说真的,我也真是佩服你!明明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情,却还能摆出一副无辜的嘴脸,令人无法责难于你,一味地享受着别人的同情为你带来的好处。”
“东家,您可真真是高招啊!”
何素气得直哆嗦。
她忍不住为自己辩驳:“这大元王朝的法制本便是如此,一妻多夫,天经地义!我何素也不过是娶了几个男人而已。在外头,比我娶得更多的,比比皆是!阿扬他为此伤心,那是因为他没想明白!他区区一介男子,本就应当大度,是他自己心肠狭隘!”
“我承认,他对我很好。但他妄想独占,这本就是不该!我又何错之有?”
赵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对,您说的对!就连寻常农女,家中至少也有五个丈夫。更何况是像您这种有钱有势的?”
“您娶了多少,是您的自由。而我厌恶的,是您身在福中不知福!”
“罗正夫已经对您够好了,您却从未满足过。在高侧夫之后,便又从外面,陆陆续续的弄回来十几个男宠、妾夫……我和你说这些,是因为我认为,你根本就没有良心!”
何素气得不行,“你滚啊——!!”她抓起茶杯,狠狠的丢向了赵婶。
赵婶不闪不避,硬是挨了这一下。
茶杯打中她的头,杯中的茶水洒了她满脸。她却笑了笑:“气大伤身啊,东家。”
877:就像是带着刺的,泣血的蔷薇
赵婶攥着袖子抹掉脸上的茶水,但是两只眼睛却幽黑幽黑的,叫人看不出他此刻到底是何种心情、何种情绪。
“我今晚来此,也不过是想要告诉你一件事而已。裴侧夫已经死了,横死街头!不知是何人下的手,但不论如何,总归东家您是自由了。”
赵婶说完这句话,便将那把用来开门的钥匙放在了桌上。而后转身,她面无表情,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何素愣了愣。
裴玉死了?
心里吃了一惊,旋即忽然狂笑出声!
“裴玉死了?竟然死了?死得好,死得太好了!!”
她笑出了泪水。
这一年多来,何府之中乌烟瘴气,而何素本人也被裴玉囚禁着。在裴玉那里,她遭受过无数的羞辱。不是没想过要反抗,但是裴玉从塞外带回来的那些人手,实在是太过可怕!她一介文弱的女子,实在不是那些彪悍女人的对手。她只能像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由人宰割!
但是现在,她终于解脱了。
裴玉死了。
无论是谁做的,都是替天行道!!
赵婶离开之后,铁海兰和她的车夫也已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
之前何素主仆二人的对话,全部落入铁海兰耳中。铁海兰内心里是有点懵逼的,她回想着,以前曾在何府之中见到过。何素与罗杨欺妻夫二人相敬如宾。
她也一直以为何素对罗杨爱重有加,没想到竟是她自己看走眼了。
铁海兰心头掠过一抹淡淡的情绪。
她仔细地回想着与何素相识、相知、相交的这一系列过程,忽然领悟了一件事。
也许她对何素,并没有她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了解
铁海兰微微沉吟了一番,而后才整理一下自己略微有些复杂的心情。
“何素……”她朝房内走去。
何素一抬头便看见了铁海兰。她惊喜了一下,然后连忙起身,一溜小步地朝铁海兰走了过来。“海兰,你怎么在这里?”
何素做出一副激动的模样。
没等铁海兰开口,她带来的车夫便欢喜的说道:“何东家,我们主人是专门为了您过来的!这一年来,您这边也没个音信,主人曾给你写过好多封信,却始终没有回信。只是之前郡城那边事情也实在是太多,主人实在是走不开,这不?手上刚腾出空来,就赶紧过来了。”
何素的眼睛湿了湿,她忽然掩面轻泣了一声。
车夫道:“哎呀,这怎么还哭上了?”
何素哽咽着摇摇头,“没……没什么,我就是太高兴了。”
车夫安慰何素:“您的事情我们也稍微知道一些,你放心吧,那个姓裴的已经死了,您这些日子可真是受苦了。”
铁海兰忽然咳嗽了一声。
车夫对何素这般热情、这么嘘寒问暖,主要还是看在铁海兰的面子上。是因为车夫知晓,铁海兰和何素的交情素来不错。但是眼下,车夫却疑惑着。
难道自己这记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
似乎是没拍对地方啊。
878:很难不对你动心
看主人的眼神,似乎是在怪自己话太多了啊?
难道真是她多嘴了?
车夫心里琢磨了一下,然后讪讪地笑着,也不敢再喧宾夺主,连忙退至铁海兰身后。
铁海兰看着何素,问:“你今后有何打算?虽然裴玉已经死了,原本跟着他的那些人也散了大半。可如今何府之中还剩下几个,也不是好相与的。我看你这府邸已经成了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何素落寞了一下,“我也不知?天大地大,我又能去哪儿呢?”她忧伤的笑了笑,黯然的垂下头。“家里的粮庄是我的心血,可是这一年来,我被囚禁于府邸之中。整个何府已被裴玉闹乌烟瘴气,外头也是怨声载道。粮庄的生意大不如前……”
说完,何素又苦恼的轻叹一声。
铁海兰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我来何府之前,路上曾看见粮庄似已关门。”
何素愣了下,而后轻轻的捏了捏手心,做出一副难过的样子。
也不知是一物降一物,还是何素这性子天生就克制着铁海兰?总之铁海兰最见不得何素这副样子。她也是用力地叹了口气,然后拍拍何素的肩膀,说:“没事,你在这镇上还有许多铺子,又不是光靠粮庄这一处买卖过活的。再者,我记得你在其他城镇也有不少买卖,活人总不会被自己饿死。而且,你不是还有我吗?咱俩可是好姐妹呀!”
何素脸上挤出个笑容,却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海兰,真是太谢谢你了。”
“走吧,这里到底是不安全。咱们换个地方,再从长计议!”
何素用力的点了点头,俨然一副已把铁海兰当作主心骨的模样。
在这之后,铁海兰带着何素往外走,期间铁海兰还找到了那位和她一起来到何府的张大夫。
张大夫本是躺在客房睡觉的,却被提海兰从被窝里面挖出来。她心里很是不高兴,于是说起话来,便也是阴阳怪气儿的。
铁海兰笑呵呵的,也不和这个张大夫计较。这张大夫的医术是当真高明,自己又有求于这人,何素的怪病还得等着这人来医治,所以这种时候,只能哄着,而不能得罪。
总之,最后何素、张大夫、铁海兰,还有铁海兰从铁家带出来的车夫,四个人结伴着往出走。
她们避开其他人,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很是提心吊胆。但也算是运气不错,竟然还真的平安离开了何府。
第二天。
淑君将一张宣纸铺在桌案上,他用毛笔蘸着墨水在上面写下一些字。
梁家哥几个,大哥的字银钩铁画,最值得称道,可淑君的字其实也很是不错。龙飞凤舞,有一种潇洒之感,又兼并着几分男儿的霸道和狂放。
一间间商铺的名字,被他默写了出来,他又圈上了两个姓氏,分别是罗姓,和高姓。
罗家高家暂且搁置,他目前主要对付何素便好。
虽说因为裴玉的关系,何素名下的那些生意大不如前,可就算粮庄倒闭,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
879:我们就一起远走高飞
梁淑君默默思索着下一步计划。
忽而,外间传来一声厉喝:“谁!?”
红飞虽被淑君派去护送罗杨和高见,但其余人却被留下了。
眼下一名女兵正狠戾地瞪着院外之人,那人是个蓬头垢面的女酒鬼。
她醉醺醺的,连忙赔着笑说道:“呵呵,呵呵,这位娘子,别生气啊?我是来找人的,我是好人啊!”
恰在这时,酒鬼看见了梁淑君,便赶紧说道:“凤血啊,你快来!你家里的人可真是吓死我啦!”
梁淑君有点忍俊不禁:“李大姐,您这是?”
“哎呀,你不是让咱们帮你盯着吗?昨晚上,有人从何府出来,她们如今正躲在孙记点心铺里面。”
淑君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唇,“有劳李大姐了。”
他摸出几个铜板,这姓李的酒鬼得到好处,顿时便乐的眉飞色舞,直扬言,若下回还有这种好差事,让淑君找她,可别把她忘记了。
淑君点头答应着,随后笑着送走了这名姓李的酒鬼。
“淑君?”
小妻主迷迷糊糊地从房里出来,她打了个哈欠,淑君看向妻主,顿时笑得开怀,“醒了?正好,我让人帮我买了巷尾那家的豆腐脑,好吃着呢,正好热乎着。”
小院之中,这里的生活很是安逸,可是接下来的几天,外界却是风起云涌。
孙记点心铺是何素名下的产业之一,铁海兰认为太行镇不太安全,但何素不愿走。
虽然她在外面也有一些生意,但比不得太行镇这里,这个小镇子,是她的根基,她舍不得离开。
她审阅账本,发现自己这些铺子的生意都不太好,比起从前很是不如。
她一心想着重振旗鼓,但就在这时候,原本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店忽然冒出头来,明目张胆的和她打对台,把她这里的客源全都抢走了。
她狠了狠心,决定打一场价格战,比如孙记的点心,价格一压再压,可令人奇怪的是,明明她卖的比对方便宜,却只有一小撮抠门贪便宜的客人来她这里,至于其他的,则是成了对家的死忠粉。
她百思不得其解,于是让铁海兰的车夫帮她去对家买了一些东西回来。比如点心铺的龙须酥,首饰铺子的木簪,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
她尝了对家的点心,这点心确实有过人之处,甜而不腻,入口即化,之后又看向那些零零碎碎,心里冒出一种古怪的感觉。
车夫道:“我打听了一下,那些商铺原来是找了一个人,和那人合作。听说那人是从青峰郡过来的,是青峰郡的大商人,在那边很有名望!”
何素皱眉,“我觉着这人准是在针对我,我卖什么,他也卖什么,且还卖的比我好。这人一出现,便打破了太行镇多年的格局。你可曾知晓那人究竟是谁?莫不是和我有仇?”
生意场上仇家多,何素也曾使过一些黑心的手段,只不过她得罪了旁人,旁人却不敢得罪她。
880:想置自己于死地
但她被裴玉囚禁了一年,再次从何府出来,便发现世事早已今非昔比,物是人非。
她名下的那些产业,本就因为受裴玉的影响,臭了名气,口碑不好,而今又出现一个和她打对台的,便更是雪上加霜了。
面对何素的询问,车夫只能摇摇头,“我不知,那人神秘的很,而那些和他合作的铺子,那些铺子的掌柜口风太紧,实在是问不出来。”
铁海兰坐在一旁,见何素愁眉不展,她动了恻隐之心。正想要宽慰何素几句,便见何素朝她的车夫招了招手,“帮我一个忙……”之后,何素脸上带着几分狠色,她吐出自己的计划。
车夫听过之后,一脸吃惊,而旁边的铁海兰,则是一副很意外的模样。
何素见二人皆是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她想了想,然后才垂首黯然道:“海兰,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对方明显是冲着我来的,我若是不做出反击,便只能一味地挨打。我已经失去一个粮庄,剩下的这些,我想要守住。”
铁海兰张了张口,之后“哎”了一声:“我明白。”她表示理解,但脑子能理解,可是在感情上,何素这个法子,令她受到很大的冲击。
铁海兰来自郡城,自幼便锦衣玉食,她看似像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很多时候都吊儿郎当的。可是内心里,她很厌恶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在从前,也是因为这份厌恶,不太愿意管理自己家的那些生意。
她原本以为,何素是个商人,但这个小商人是不一样的,可今日才知,原是天下大同,是她自己天真了,是她过度美化了何素,她把何素想的太好了一些。
一时间,铁海兰倍感寂寥。
***
事发之时,淑君正和小妻主坐在屋檐下对弈,二人下的是象棋,马走日,相走田,卒子小兵一步一步挪。
“不好啦!”
院外,那个姓李的酒鬼手舞足蹈飞奔而来。
淑君挑了下眉,“李大姐,外面可是出事了?”
“是啊!”
酒鬼道:“田记铺子不是卖糕点的吗?这糕点卖的很好,连我啊,都宁可少喝一壶酒,也要买上一点尝尝鲜。但它出事了啊!有人吃了田记的糕点,中毒了,眼下人正躺在田记外面呢!”
淑君眯了眯眼,他唇边挂上了冷笑,“我知晓了,多谢李大姐您来报信。”
他掏出一串铜板赏给酒鬼,等把酒鬼送走之后,一回头,便看见小妻主正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田记糕点的食谱是她改良之后拿给淑君的,这些日子她一直待在院子里面,陪伴着淑君,但其实也没闲着。她知道淑君正在和何素的那些铺子打对台,便出了食谱,出了技术,又出了奇思巧艺,可是如今田记的糕点吃死人了,这……
淑君连忙朝妻主走来,他将妻主的小手窝在掌心,温柔的安抚:“不要担心,这事里面准是有猫腻。”
董惠莹抿了抿唇,“我知道,我猜得出,一定是何素那边干的,但是一条人命……”
881:懒骨头淑玉直接往她背上一趴
她手上也有血腥,但她从未不分青红皂白地害人。她所杀之人,多是对自己,对梁家,有杀意在先的。而相识何素这种,为了牟利而害人,她却是从未干过的。
做人……
总不能昧着自己的良心。
梁淑君对此也很是反感,“我得走一趟!”而今在太行镇内,如田记这种和他进行合作的铺子还有很多。
田记是因自己授意,才会针对何素名下的孙记动手,若这时田记遭了难,自己却连个表示都没有,甚至为了躲祸而保持沉默等等,岂不是要教人寒心?
生意人多是不干不净的,明里暗里的腌臜污秽也多着呢,但做生意必须得仗义,信用是必须要有的,更要勇于承担,勇于负责。
无信而不立!
不然若是遇事只想着如何躲避、如何保证自身的利益,这样的商家也活不长久,迟早要因信用破产痛失口碑而关门大吉。
“我跟你一起!”
小妻主不放心淑君一个人去外面,而且,既然对方是中了毒……没准也能有她用武之地。
***
“我的儿啊,我儿子命太苦了!从小就吃苦,这辈子也没享过什么福,因为长得丑,至今无人来娶,也就是喜欢吃点甜食,哪知竟是吃出了人命啊!”
田记外面,围观的人很多,一个老太太,抱着一个口吐白沫的男人哭天喊地。
田记的掌柜脸色很不好,这人明显是来砸场子的。
就在这时。
“田大娘,”淑君笑着朝掌柜走来。
掌柜已四十多岁,这句‘田大娘’担当得起。
以前梁淑君在太行镇时,田记的掌柜便很喜欢去天青楼听曲儿,凤血是戏子,她是凤血的戏迷,看淑君就像是看自己的儿子一样。
对待后背,她是温和的。虽然淑君为了这事特意跑一趟,她是相当开心的。可是心里头,也紧张得很:“你怎么来了?快快进去!”
田大娘知道淑君和何素不对付。
淑君摇了摇头,他看向那个哭闹不休的老女人。
“敢问这位老娘子,这可是您儿子?”
“对!这就是我儿子!田记的糕点害人不浅,把我儿子吃死啦,还我儿子啊!”
淑君的样子很平静:“看来您们母子感情很深,您对他似乎很是不错?”
“那是,我自己的儿子,我不对他好,谁来对他好?”
“可若真是这样,就有些不对了。这位老娘子,您说您对令公子很好,但在我看来,却是不见得。”
淑君朝二人走来,瞥了一下地上昏迷的男子。按大元的审美,这男人长得有些丑,因为五官太过硬挺,这令他想起家中同样因五官粗犷而在成长的过程中,备受非议的四弟梁浩铭。
“首先,大伙且看这位公子的手,掌指之间满是老茧,且皮肤黑黄粗糙,瘦的离奇,分明是常年干活,吃的不好。此外,再看这位公子的衣着,他一身粗布麻衣,破破烂烂,袖口肩膀和膝盖,布丁摞布丁,看着很陈旧,准是一件穿了数年的旧衣裳。”
882:人畜无害的样子
“这位老娘子说她是慈母,可再看她自己,虽非锦衣玉贵,但身上也是干干净净,衣服稍旧,却并未破损,至少得有八成新。此外再看这位老娘子的脸,皮肤倒是不错,可见平素里是个不太干活的,全靠旁人的伺候。”
“这般一看,高低立现,慈母之说怕是个谎言。”
来闹事的有点慌神了,这时淑君看向田大娘,问:“不知这位公子是吃了何物中的毒?”
田大娘愣愣地回道:“是龙须酥。”
淑君笑了,“这倒是巧了,在场诸位,在你们之中,我想应该也有一些人,是田记的客人。田记的高点有一特点,不止是口感,更是因为自带一种异香,这异香经久不散。就算是口臭之人吃下之后,也能口气清新。”
“而再看这个!”
淑君指着那个老女人带来的证物,——版块龙须酥。
“这龙须酥的样子虽与田记所售模样相似,可味道却是不同。”
淑君又看向那个老女人,他似笑非笑道:“首先,田记的糕点师是斤售卖的,一斤将近一两银子,龙须酥更是田记主推主打的特色,售价也自然是更高更贵。”
“老娘子,从您儿子常年劳作又瘦成这副模样便可看出,他在家中是个不受宠的。而既然不受宠,您又怎会舍得花这么大的一笔钱,买这么贵的糕点给他吃?并且依我看来,您的家境应该并不富裕,怕是除了逢年过节,也舍不得买这么精贵的吃食。”
“我仔细回想了一番,最近并无任何节日。总的来说,老娘子,您对您的儿子并不好,就算您真的买了田记的东西,也绝不会真的舍得给他吃。而这龙须酥,也并非田记的龙须酥。若您仍是执意闹事,我劝您不妨去孙记看看,我瞧这龙须酥的成色,倒是和孙记卖的很是相似。”
淑君说完这席话之后,便见一名身材娇小的少女凑近了那个昏迷的男人。
男人口中满是白沫,她取出一把金针,飞快刺入男人的穴位。
男人忽然呕出一大团秽物,而后,小姑娘有将一包粉末倒入男人的口中。
男人忽然睁开眼,他愤怒地瞪向了那个老女人。
“娘,您可真是我亲娘!儿子在家为您鞍前马后,可您竟联合外人想要毒死亲儿!?”
女人一愣,见大伙看她的眼神有些怪怪的,她也有点麻了爪子:“你个兔崽子!你,你你你……”
但未等她说完,男人便已起身,拂袖而去。
他是真的被自己的亲娘寒了心。
“我这就去敲登闻鼓,如此谋害亲儿的性命,愿青天大老爷能还我一个公道!”
这下子,女人彻底慌了。
之后,围观看热闹的人群,便从田记这里移动到官府。
这人被亲娘毒害,本是要敲登闻鼓,但官府的韩官人韩月早已听闻了风声,因她家中夫君也是喜爱这田记的糕点,所以她对这事儿关注度很高。便免了三敲登闻鼓的九十仗刑,直接开庭受理此案。
883:噼里啪啦,无声的火花
闹剧结束之后,围绕在田记门外的人群已转移阵地,跟着那对母子去官府凑热闹。
梁淑君向田大娘致歉。
田大娘笑着直摆手,但淑君心里却很过意不去。因为他相当清楚,这件事是冲着自己来的。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让田大娘帮她和何素打对台,那么今日这场闹剧也不会发生。
总之最后,梁淑君向田大娘道了歉,两人还顺便谈了一单大生意。
等淑君从田记走出时,就瞧见自己家的小妻主,横眉冷目,正与一名女子对峙。
何素简直是难以置信的。
早在一年之前,那时候梁淑君因为头部受创昏迷不醒,赵婶害怕梁淑君拖累了何素,便把梁淑君绑在马背上遗弃了。
在那件事情之后,何素便以为梁淑君已经死了。哪知,一个本以为已经死去的人,居然又活了?居然又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
田记门口的这件事是何素弄出来的。作为始作俑者,自然是要持续关注后续情况的。再加上田记本就离孙记不远,两家店正好是面对面的。所以,早在淑君出现的第一时间,何素就已经发现了梁淑君。
她内心里是相当惊喜的。
凤血没死,凤血真的没有死!?
她简直要喜极而泣。
但因当时田记门口人太多,再加上当时她的阴谋已经被梁淑君识破了,为免对自己造成不利的影响,她便没敢出来,而是耐心的等着,直至人群散去。
“凤血……”她含情脉脉的望着梁淑君,一双眸子里像是有千言万语,又像是有着诉不完的情衷。
梁淑君一副嫌恶的模样,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恶心到了。
他说:“我突然有点明白了,为什么裴玉会对抠人眼珠子那么情有独钟。”
何素愣了一下,之后便提起裙摆朝梁淑君走来。
“凤血……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但当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能再次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死了都怪赵婶,都是她………”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人忍无可忍了。
“我说你是不是有病?”
董惠莹攥紧了小拳头,她必须要很用力才能够克制住自己,不然她真怕自己会失去理智冲上去,然后在这大街上,在大庭广众之下,活撕了这个爱搞事情的女人。
从一开始到现在,这个人始终没什么变化。
她依然那么自私、那么恶心,不顾旁人的意愿,强硬地把她自己的感情加注在别人身上。
“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在这里,你没看见,你眼睛是不是瞎?你当我是死的?还是当我不存在?”
小姑娘气炸了,她很少会有这么多不多逼人的时候,可见她心中是真的极其之愤怒。
至今想来,她都依然非常的后怕。
首先,淑君之所以会昏迷数月,像植物人一样醒不来,便是因为何素,是因为淑君被何素的人掳走了。
之后,昏迷的淑君又被人嫌弃,被捆绑在马匹之上遗弃于山野之中。
若是当初淑君没有遇到云鸽,没有被云鸽所救,那么以淑君当时的状态,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884:难道他是想要告诉她
她想起当初她和梁智宸一起去山上收的那具尸。
那人是被山中猛兽活活咬死的。
尸体面目全非,骨头被咬成了数段,整个人已经没了人样,甚至于就连尸首都拼凑不全!!
董惠莹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不寒而栗!
小手伸进袖子里,掏出一大把粉末。她到底还是忍不住了,心里已经升起了杀意。
但就在这个时候,淑君来到她身后,轻轻地按住她的手。
“小惠,再让她多活几天,把她留给我,好么?”
淑君微微的笑了下,他的笑容像清风,像皎月。很温柔,很清淡,却出奇的抚慰了她暴躁狂怒的心灵。
等董惠莹冷静下来后,淑君神色冷淡地看向了何素。
曾经,怀揣梦想,怀揣责任的少年,满腔热血,来到这个地方。
在泥泞中打滚,帮人扛过沙包,搬过石头。吃了无数苦,才好不容易攒下一笔钱。
他终于使自己的梦想踏出了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他盘下一个铺子,开始做自己的买卖,有了自己的小生意,一切蒸蒸日上。只除了偶尔操心一下家里,为孪生兄弟的病情而担忧之外,一切都很好。
但是何素出现了。
何素的出现,改变了他的生活。
从此希望变成了无望,梦想坠入了低谷。
在他最得意的时候,裴玉几次三番的挑拨、挑衅。后来他倾家荡产,拿出自己的全部的积蓄,又和兄弟们一起凑了凑;只为了一颗千年老参,只为了给淑玉续命。
但这笔救命钱,却被偷走了。至今依然没追回。
为此他曾放下自尊,将自己的尊严践踏于地底。
他曾经所蒙受的那些,埋下一颗仇恨的种子。
但那时的他实在太弱小,没有与之敌对的资本。只能当个乐天派,让自己想开一些。
毕竟日子还是要过的。
可是后来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却逐渐令这颗仇恨的种子成长为参天大树,遮阴蔽日。
若说最恨的,无法原谅的,则是那段身在山中的岁月。
一个人在山里,因为失去了视力,什么也看不见;想要回家,思念着家里,却被困在大山之中。
每一日每一夜,都要担惊受怕,怕自己死在山里,怕回不了家,怕再也见不到手足兄弟,更怕再也见不到……心爱的她。
而这一切是因谁而来,他心里一清二楚。
在青峰郡的时候,他那么努力,几乎是不分昼夜,一直围绕着自己那些铺子打转。
他努力做生意,努力攒资本,为的又是什么?
他为的,正是想要守护他所拥有的一切!
不再放过伤害自己的人,不再让那人有机会伤害自己,甚至是间接导致他最重视的人,因为自己而痛苦,因误以为天人永隔而以泪洗面。
所以,这个人,何素,必须由他自己来解决。
梁淑君微微收紧了自己的手臂。
他拥抱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平静而淡漠的,看着另一个为他造成诸多不幸的仇人。
他唇边忽而掀起了一抹妖艳的笑容。
“何素,这一切还只是开始而已。你,准备好了么?”
885:二爷您这是要注孤生的节奏
人如果认死理儿就真的是没治了。
换一种心态,换一种角度,换一种想法。会发现原来自己是被单方面的固执蒙蔽了双眼。
最近这几天铁海兰非常不开心,她也不太清楚为何她的情绪会这般低落,但是有一点却隐隐的明白。问题的症结,应该是出在何素身上。
而今,街道的对侧,从前风靡一时的戏子凤血,正亲昵地拥抱着一名少女。
何素的脸色很苍白,脸上满是受伤的模样。
铁海兰隔着一段距离,她看着看着,忽然有种啼笑皆非的荒唐之感。
以前她是偏向于何素的,曾经不知情时,她甚至还曾帮助何素、给何素出谋划策。可是现在,或许是因为她的心境已经变了,已经和从前不同了,所以从前看不见的盲点,也一点一点变得清晰起来。
凤血早已名草有主,并且凤血对何素并无男女之情。在这种情况下,究竟是怎样坚韧的心性,才支撑着何素一直对凤血念念不忘,还如此的死缠烂打?
在铁海兰看来,如果对方是未嫁之身,而自己又恰好很喜欢对方,那么追求,这并无任何过错。乃至于就算对方已经有了妻主、有了家室,但如果对方的另一半对他并不好,也可以想一些办法来掳获对方的心。
可是不论如何,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却还是感情。如果对方不喜欢自己,又何苦执迷不悟?
这种纠缠、这种坚持,于对方是一种烦恼,于自己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她发现她根本无法理解何素的脑回路。
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
就在这时,一支官差队伍浩浩荡荡的朝这边行来。
铁海兰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
没过多久,
这预感便是应验了
***
之前那个老女人来田记闹事,老女人受雇于人,她本是想赚一笔好处费,于是便与人合谋、想出了毒杀亲子这种烂招数。
但没想到偷鸡不着蚀把米,本是中毒的儿子,本以为死定了,却被一个妙手回春的小姑娘给救回来了。并且还因这事儿,母子两个撕破脸,儿子将老娘告上了官府。
韩官人出面审理此案,那老女人又何曾见过这种大场面?她当下就慌了神儿,那一身的软骨头也没能坚持太久,便慌慌张张的招了供。
这下子好了,背后的孙记也被牵扯出来了。
方阑珊带着人来到孙记这里,她一眼就看见了田记门口相拥的妻夫二人。她眸中掠过一抹惊喜之色。
咦,小董娘子居然回来了?
若韩官人知晓,定会相当开心的!
因公务在身,方阑珊也不便与董惠莹叙旧,便开心的笑了笑,用这个笑容充当打招呼。
董惠莹也冲着方阑珊,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之后,方阑珊带人冲进孙记,揪出孙记的掌柜。
孙掌柜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在被逮捕之时,孙掌柜哇啦哇啦大叫着,一声声的喊着东家您不能不管我。
但何素却往后面躲了躲,一副无辜怕被牵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