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6：
梦王的脸色很不好。事实上，又岂止是不好，简直是相当难看。“任何代价？难道这代价里面也包括九妹？”
“云鸽，你不要忘记，你也曾经为她效过力！而谋害皇女这等大罪足以株连你九族！”
云鸽轻笑一声，“株连九族？那你倒是诛一个给我看看！谋害皇女，呵……这大元皇室早已被老八搅得乌烟瘴气，这些年来血流成河，死了多少人？真要是株连，怕是那八皇女要首当其冲！”
梦王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你别跟我提那个畜牲，董宝威确实金贵，但她的姓名再金贵难道还能比得上我九妹？九妹生具天凤之血，自她出生那日，便是这整个大元唯一的主！其他皇女不过是她的陪衬，哪怕如今她变成这副模样，母皇又已被老八毒害昏迷不醒，可你不要忘记！”
梦王一脸慎重：“葛家和韩家，这两个家族历代来都是皇室最忠实的拥趸，你以为九妹如今为何能活着？你以为当年老八真不想杀了她？不，她巴不得斩草除根！甚至不仅是九妹，还有母皇，若不是受那两个家族掣肘，母皇和九妹又如何能活到现在。”
“那两个家族平时不管是，他们可以坐视九妹疯癫，可以冷眼看着母皇被毒害昏迷，可真若伤及这二人性命，以那两个家族的左派，是不可能不管的！”
云鸽一副不以为杵的模样：“我是不知那两个家族在打什么主意，当年陛下和姬九凰出事后，你又不是没去求过，但那两个家族却神神叨叨，说什么一切自有定数。我这一生在乎的东西实在太少，我欠了紫茴两条命，为她可既可以上刀山亦可以下火海，只要能救她，只要对她好，就算屠尽天下又何妨？”
“我甘做这个侩子手，更何况只是一个姬九凰！”
梦王脸色难看至极：“你这个疯子！！”
云鸽“呵”一声，嗤笑着，“对，我是疯子，我确实是疯子！但我疯的心甘情愿！当年姬九凰出事后……我也不是没有出过力，但我得到的又是什么？是被人剜目，是被人剜掉一颗眼珠子！”
“若非我运气好，怕是当初这条命也得搭上。”
“莫说我和她之间情分如何，一直以来，我看重她，也不过是因为紫茴看重她，但她对紫茴，又究竟有几分真心？”
云鸽痛苦的闭了一下眼：“当年我三人在边境的马车上，险些被人贩子卖了。紫茴那时候年纪还小，却以一己之力击败那些人贩子，把我和姬九凰救出。姬九凰何许人也？天生凤血，一出生便是隐形的天子女，她明面上捧着紫茴，为她取名为宝威，对外声称紫茴是她的救命恩人，却把紫茴塞进暗部做她的死士。”
“紫茴天生神力，在她身边的那些年，为她挡过多少劫？救过她多少次？甚至她傻的连自身性命都不在乎了，在她垂危之际，甘愿抛弃自尊，以身试蛊，做那大金蛊女的蛊奴。”
1397：
云鸽越发气愤。
“凭什么她姬九凰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值钱？为了这事我可以怨上她一辈子！紫茴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她却当紫茴是一柄战刀，为她披荆斩棘！她若是真心对紫茴好，便不该让紫茴触及那些事，不该让她承受那么多血腥！”
“我所在乎之人，我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一切都给她，也别跟我说她有多么不得已，她身为皇女，一有凤血，二是隐形太子女的身份，三是那些年陛下对她宠爱有加，只要她需要，有得是人手可以供她驱使，多紫茴一个不多，少紫茴一个不少，世人曾称赞她情深义重，对紫茴又是何等之好，只因紫茴救过她一命，便引荐紫茴入朝为将。”
“可又有谁知？这些年来紫茴何止是只救过她一命？她把紫茴训练成一条好狗，一条忠犬，一条只忠心于她的恶犬！”
“那可是我的紫茴！！那孩子自小自闭，但因姬九凰讨那孩子欢心，我不忍她左右为难，所以就算是一些令我不平之事，我也只能忍了！但现在，那孩子性命旦夕，我取姬九凰凤血又何错之有！？你跟我提她的身份？她姬九凰也不过是命好！若她无那一身的凤血，若她不是出生于皇室，她也不过是个寻常人罢了！”
梦王心头大骇，以前隐隐能察觉出几分，云鸽和九妹之间似不太和睦，但二人之间就算有什么争执冲突也只能算是小打小闹，万万没料到云鸽心中的怨恨竟是这般深。
情绪太过激烈，说完这番话之后，云鸽狠狠地吐出一口气。
这些话，着实是在她心中憋了太久太久了！
梦王紧皱着眉头：“你太偏颇了，自小你便偏激，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在你看来许是天家无情，可九妹那些年待宝威如何有目共睹。有一件事，或许我不该告诉你，九妹也一直瞒着这件事。”
“从前董宝威有多懦弱，怕是远超你想象。你道是九妹为何要将她送入暗部，让她去做死士？”
“我想你应该没忘，当年因一碗莲子羹，她为你挡一劫，她那时还年幼，中毒之后虽保住性命，但也模样大变，那囤积了太多毒素的黑皮肤，还有那满脸的麻子……她解毒之后，你说你要学医，你日日钻研医术，却不知那时她心性出了问题。”
“在我看来董宝威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她心理素质不强，那段日子你对她疏忽，而九妹却发现了她的问题。她认为中毒之后变得那般丑陋，人人厌弃于她，她日日哀怜，甚至曾想过一死了之。”
“九妹将她送入暗部，是为了磨练她心性，让她变坚毅。你说九妹把她训练成一条好狗，可你又启知，于她而言，九妹是她的救赎。她对九妹的忠心，不是因为所谓的利用，而是因为即使她变得丑陋，九妹也没有遗弃她，九妹让她实现了自身的价值，让她明白，外表并不是一切，让她知道，若有人蔑视于她那副容貌，便一刀宰了，杀一儆百，杀鸡儆猴，使人畏惧于她，看谁还敢欺凌她！”
1398：
云鸽心神大震，“我，我当初……”这一段过去，是她所不知晓的。当年那碗莲子羹之后，她确实是一心学医，因她再也不想品尝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珍视之人死去的经历。
梦王轻叹，继续说道：“如你自己所说，以九妹的身份，多董宝威一个不多，少董宝威一个也是不少，她当时身边有那么多可以使用的人手，董宝威不过是占了天生神力罢了，一个小孩子从培养到投入使用要花多少心血？她完全不必那般费事，你太过曲解于她。”
云鸽紧紧地抿着唇：“说穿了，你我立场不同，我欲救紫茴，便必须取姬九凰凤血，而你是保凰派，你我就算磨破了嘴皮子，也难以达成一致！”
“当年元宫之中曾有一位陛下因返祖衰老而死，这为下任女皇敲响了警钟。她网罗天下有能之士寻求破解之法，于是便有了这所谓的凤血。这凤血历来单传，凤血者可无惧返祖，而不知从何时开始，又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凤血者为下任女皇，所以姬九凰出生后，因为这凤血，就成为隐形的太子女。”
“这些本是宫中秘闻，我曾巧合下得知，但当时却并未在意，直至紫茴返祖，而我这次又进了宫，紫茴说姬九凰看她的眼神，就仿佛她会把姬九凰吃了……我这才茅塞顿开。想起当年女皇陛下曾被一名返祖者行刺，那名返祖者本欲生啖陛下之血肉，可见凤血者的血肉是返祖者最佳的解药。”
“我不会放弃。”
云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坚决坚定地看向梦王爷：“纵使是与全天下为敌，我也一定要救她！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坚持，我始终认为她是可怜的，从未为她自己活过哪怕一日时间，而今她有了丈夫，甚至还有了孩子，她的人生还很长，不应如此就结束。”
梦王沉默了一会儿：“若是如此，那么，云鸽，虽我本身很不愿意，我也很忌惮你和董宝威手中的那八万军力，但无论如何我必须保住九妹，你我之间，怕是也只能兵哥相见。”
云鸽一派淡然：“我劝你三思而后行，你这些年韬光养晦，但老八也不是个善茬，你猜若我带着紫茴和那八万亡魂投靠老八又如何？”
这已是赤裸裸的威胁。
梦王脸色一变，本就处境不妙，若是云鸽和那八万士兵再站在自己对立面上，怕是这处境要更加的雪上加霜。
“你且看着吧。”云鸽平静言语：“如无必要，我不会害姬九凰性命。暂时为止我还只是用她的血而已，除非……”她并不排除她会弄死姬九凰的可能性，只要能救紫茴，杀人又如何？
这些年她手上的鲜血难道还少吗？
梦王定定看了她一眼。
这是个疯子！
但暂时却不能硬碰硬。
紧皱着眉头，梦王转身，冷硬地背对着云鸽说道：“云鸽，你我二人无法说服彼此，可我却要提醒你一点。若九妹当真死了，你待董宝威又会如何？让她吃人肉，喝人血，需知那人是九妹，在她心中九妹究竟意味着什么，你怕是比我更清楚。你当心有朝一日她恨你！”
1399：
云鸽身形微微僵硬了一下，旋即故作镇定道：“因噬神蛊，她早就把姬九凰忘了。如今的她对姬九凰可没那种感情。再者……”
她神色幽幽，人亦恍惚，“恨就恨吧，只要她能活着……哪怕让我死了都甘愿。”
她真的疯了！！
梦王阴沉着脸甩手而去！
一觉醒来，董惠莹难得舒坦。她身体像是轻了些，往日总是感到疲惫，但今日身体爽利了不少，且头脑亦清明了一些，她暗忖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可是以往不论睡了多久，在她醒来时身子也总是发沉，怎的今次却不相同呢？
“你醒了？”
云鸽笑着朝董惠莹走来，董惠莹点点头，“刚睡醒，云鸽……你之前给我吃的那碗汤里都加了什么药材？”
云鸽眸子闪了闪，“是我独家秘方。如何，对你有用吗？”
董惠莹笑，“似乎有点用，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
“有用就好，你等着，我去帮你熬药。”
“好。”
连着许多天，董惠莹清醒的时候非常少。每次醒来，吃了几口饭，云鸽便喂她喝一碗汤药。从第二次开始，这汤药变得越来越浑，也越来越腥，似乎是加大了剂量。
而每次只要喝下这汤药，董惠莹便昏昏欲睡。她不知在她睡着之后，她的身体逐渐发生了变化，这些变化从起初最多停留一瞬，逐渐变成了一炷香，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一切皆是在睡梦中进行。
云鸽所做的一些事，红飞和刘艳看在眼里，却被云鸽下了禁口令，这二人也是有着私心的，虽感觉对九皇女过意不去，却更不愿意看见董惠莹死，于是二人便保持沉默。
但天下无不透风的墙，有些事情是纸包不住火的，该知道的迟早要知道，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风雪正大。
这一日一名男子风尘仆仆，他来到王府门前，身姿魁梧，但脸上戴着一张人皮面具，这使他看起来过于平庸。
王府下人立即通报，梦王让管家把人带进来。
男人一字不发，严肃着面孔，但眸子里的急切却是藏不住的，只是奈何太过寡言，反而叫人捉摸不透他心中所想。
和这个人沟通，有些苦难。
当日傍晚，梦王顺着密道进入宫中。
云鸽看见梦王，还微愣了一下，旋即淡漠问：“你又来做什么，如果是想劝我改变主意，还是别费那个心思了。”
梦王蹙了一下眉，“你当真不改变决心？”
“不改，我只要她活着。”
“你何苦偏要做些招人恨的事儿？”
云鸽歪了歪头，“我这人可能是有些霸道的，我认为这值得，我认为对她好，我就这么做了。至于招人恨？就算她知晓真相之后恨我又如何？我不在乎的。”
梦王噎住一下，“梁家来人了。”
云鸽一愣。
梦王神色阴沉：“云鸽，若你真要和我对立，我也不怕。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和我死战一场，无论如何我必须要保住九妹，这是五姐生前的心愿。我继承她的遗志，曾承诺会全力辅佐九妹。”
1400：
“二，我拿那梁家之人开刀，若真如你所说，董宝威她与其夫恩爱，若日后她知晓，她的丈夫是被你间接害死的，怕是要和你反目成仇。”
“你敢——！！”
云鸽目中陡然爆射冷光。
“我又有何不敢？你连这种割肉放血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我又有什么不敢？这些日子九妹九妹身上大小伤口不断，她脸色苍白，已快支撑不住，你这分明是杀鸡取卵！！”
“我……”
室内。
董惠莹徐徐醒来，便听门外似有争吵之声。而这争吵的内容……
“云鸽？”
门外，云鸽忽而耳闻身后房屋传来声音，之后是锁链晃动声响。
“进来吧，有什么事，来我这里说。”
云鸽的心脏瞬间沉入谷底，像是浸泡在寒池之中，酷寒之气侵略而来，她打了个冷颤。皱眉看向梦王，她神色有点不满。都怪这个人，怎么办，紫茴听见了！
心惊肉跳，但事已至此，只能头皮发麻地僵着脸转身走进身后的屋子。
在推门的那一刻，她深深的吸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可是，心里到底还是慌的，心虚得厉害。
“紫茴……”她战战兢兢地看向床上之人。董惠莹朝云鸽身后投去一眼：“王爷也来了？进吧，我对二位方才的话题很好奇。”
梦王落落大方地走进门，戏谑地瞥云鸽一眼。纸包不住火，这人一意孤行也是活该。“你听见多少？”
梦王看向床上的老尼姑，返祖这事儿梦王曾有耳闻，毕竟皇室之中曾有过返祖的先例。只不过至今为止，看见董惠莹苍老的模样，仍是无法将这个人和从前的宝威元帅挂上钩。
“听见不少，王爷方才威胁云鸽，要拿我夫君开刀？”董惠莹眸中升起了冷意，了解她性格的人基本都知道，她这个人尤其护短。更何况，她的男人，竟有人想拿她家男人开刀？问过她的意见没，是向天借的胆？
但是很快的，董惠莹也顾不上生气了，因梦王的一句话，使她心神大乱。
“元帅怕是没听全。元帅可知您近日服用的汤药是从哪来的？”董惠莹下意识看向云鸽，云鸽一脸急色：“住口！”她想阻止梦王，但来不及了，她目眦欲裂。
“这汤药其实是无用的，但里面有一味很特别的药引，是九妹的血！事实上，九妹的凤血可令返祖者起死回生，枯木回春。但是，人血？昔日元帅在战场上威风凛凛大战四方，可本王却从不知道元帅竟还是个嗜喝人血的。但不论如何，元帅拳拳爱国之心，又曾对九妹忠心耿耿，云鸽瞒着元帅，本王却不能！”
“是私心也好，还是其他原因也罢。须知若再放纵云鸽这么下去，九妹迟早得有死在她手中的一天。”
“眼下这情况，还请元帅拿个章程来。是姑息，亦或是阻止？本王也很想知道，在元帅的心目中，究竟是自己的命重要，还是九妹的命更重要。”
1401：
梦王这一番抢白直叫云鸽措手不及，董惠莹瞳孔收缩了一下。人血，原来她日日服用的汤药竟是用了人血？她喝了九皇女，姬九凰的血？
“不要听她胡说！”云鸽焦急地辩解：“那不是人血，梦王是在和你开玩笑……”她还想蒙混过去，但梦王却冷笑着瞥她一眼：“不是人血？云鸽，事已至此你还要狡辩？难道非得让本王叫人把九妹带来，让董宝威她看看九妹身上的伤口你才肯低头？”
“姬流叶（梦王的名字）！！”云鸽气得脸通红：“你给我闭嘴！紫茴于国有功，她当年立下多少功劳？若是无他，大金铁骑早已踏破大元的边界防线，姬九凰身份贵重，为了保住她你便见死不救，原来皇室子嗣便是这般对待功臣的？只有你们姬姓皇族的人是人，其他人便是畜牲，便活该为你们拼死拼活，被你们奴隶，为你们开疆扩土？凭什么！”
云鸽相当不淡定，似是破罐破摔了。梦王冷漠回视云鸽：“你还在执迷不悟！你可知，单是你所做的那些事，足以你死上一千一万次！你既知姬是皇姓，便该知晓这整个天下都是姬家的，更何况是生活在这里的子民！无国便无家，董宝威她固然曾立下过不少功劳，可她也得了不少赏赐不是吗？她拿了她应得的，她付出的血汗并不是白流的！”
“我呸！”云鸽气坏了，“赏赐？我去你妈的赏赐！当年紫茴离开京城时，除了几两银子什么也没带。而她留在京城的那些人，包括我在内，都遭了皇室的迫害！这也叫赏赐？难道你口中的赏赐就是逼的紫茴那些部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怎么有脸提这个！”
“你不要偷换概念，那事是老八做的！”
“姬老八她不幸姬？翻来覆去颠倒黑白，反正在你心里你们姬家之人高人一等，你们生来就与众生不同，别人为你们卖命是应该的，别人割你们血肉就是十恶不赦！我告诉你，姬老六，你别逼我，真要是把我逼急了，你还真当我怕你？大不了一起完蛋，鱼死网破！”
“你——！”
眼瞅着这两人又要吵起来了，董惠莹按了一下阵阵作痛的太阳穴，“我说，二位，能先休战吗？”她神色颇为无奈。
云鸽愤愤不甘的闭上嘴，冷着脸朝董惠莹走来：“你可别给我犯傻，人血又怎么了？只要能活着，就算人血也得喝！你想想你家的男人，你再想想你的孩子，梁越宁肚子里头还揣着一个呢，再过不久也要出生了，你难道舍得？”
云鸽心慌的厉害，她最怕的，便是怕董惠莹迈不过心里那道坎儿，又或者是优柔寡断怜悯姬九凰等等……去他妈的，她不管！哪怕是只有千分之一的希望，莫说只是宰了一个姬九凰，大不了连那个重度昏迷的老陛下一起宰了！
云鸽已经疯了，也不知是气疯的还是怎样，但总之她的情绪是相当焦灼暴躁的。
其实，她之所以先声夺人，也是因为她害怕。
1402：
一怕董惠莹偏心姬九凰，因自己取用姬九凰凤血的事情而怪罪自己，对自己感到失望，不再亲近于她。二怕董惠莹心慈手软，在这种大是大非上犯糊涂，可千万别再冒出那种牺牲精神。她为这个国家付出的足够多了，她不愿见董惠莹因愚忠而死。
“云鸽，帮我开锁！”董惠莹晃了晃锁住自己的铁环朝云鸽示意。自从入宫以来一直被锁着，被限定生活范围，但这之前她对此一点也不在意。可是现在……“我想出去，我要去见见她。”
云鸽眼圈红了，“你……”
“放心，我不会做傻事。”她没那么无私。该怎么说呢？命很重要，幸好目前为止云鸽只是把人血放在汤药里，而不是割人肉让她吃掉，所以虽然心里有点不自在，但多少还是可以忍受的。再者，云鸽的担心很有道理，从前那个对姬九凰忠心耿耿的董大宝可能真的会做出宁可牺牲自己的事情，但问题是，芯子不一样。
董惠莹这个芯子，回忆之中虽有姬九凰的身份，但所占比例并不大。虽然因为这个身体，她受到董大宝的影响，会对过往的一些人自然而然的产生某些感情。然而严格意义上来讲，姬九凰算不得陌生人，却也是近似陌生人。
心中天秤的两端，一边是自己，另一边是和陌生人差不多的姬九凰，她会偏向哪一边，已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
但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姬九凰那一身血。姬九凰的血液可以治疗自己的返祖，这意味着她面前并不是一条死路。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只要给她个灵感，她就能逆天改命！更遑论姬九凰的存在已不仅仅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灵感，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是她生机所在！
在董惠莹的要求下，云鸽脸色苍白地拿出一把钥匙，哆哆嗦嗦地帮董惠莹打开了铁环。虽说董惠莹安慰她安心，表示不会做傻事，但云鸽不知从前那个以身试蛊的人早已消亡。有以身试蛊这种‘前科’在，她有些信不过董惠莹，怕董惠莹犯傻。可是，到底是理亏一层，太过心虚，她无法拒绝董惠莹，她甚至不敢和董惠莹对视。终究她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理直气壮。
她知道自己做的不是什么好事，就算她可以给自己找再多借口也无法粉饰这个事实，她并非站在道德制高点，只是在她的心目中，若为紫茴故，纵是身染鲜血杀人无数也无妨。
她愿意做这个坏人，也愿意做这些坏事，她心中有是非，若可以她亦不愿意如此，但她更希望她活着，更希望董惠莹能健健康康的活着。
董惠莹这几日喝的汤药之中，不仅有姬九凰的血，更是掺加了迷药成分。她本就因为返祖而嗜睡，再加上那迷药，整日都昏昏沉沉的，清醒的时候实在太少太少。
得到自由之后，董惠莹慢吞吞地挪下床，云鸽赶忙托住她手臂。“我扶着你！”云鸽的声音带上点鼻音。
1403：
董惠莹看她一眼，面上带上几分无奈：“你怎跟个被人欺负的小可怜似的，我知道你做这些全是为了我，你不必自责，不必内疚不必不好受，我没有怪你。”
“我……”云鸽哽咽了，喉咙堵堵的，豆大的泪滴争前抢后地往外涌。她还有点不敢置信，用力吸了吸鼻子，她眼眶红红地问道：“你当真不怪我吗？”那可是姬九凰，是紫茴曾经效忠的姬九凰。她不知在紫茴心中，她和姬九凰相比究竟谁更重要一些。但是，可能，都是一样的重要吧？
即使是同性之间，感情要好到一定程度，也会像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一样。当发现对方重视别人的时候，就像是吃醋，就像是自己的领土被侵略，这种感情真的很难解释。友情，它亦可以像生死大爱那般坚贞高贵！
董惠莹轻笑着揉揉她的头，“你想太多了，我怎么可能怪你？所以，安安心，我们去见姬九凰。我对她的血感到很好奇，她是我的生机，亦是一个先例。只要能弄明白她那一身血的特性及来路，我想我就有救了。”
旁边梦王眼色频闪。有点担心董惠莹是否会像云鸽那样对姬九凰不利，虽然董惠莹这一番漂亮话让她安心了不少，可还是有些不放心。算了，便再观望观望吧，若实在不行……大不了就兵戈相见。总之九妹，她是一定要保住的！
冷宫本名荣华宫，据传这里曾住着一位贵君（形同贵妃），贵君生前不得宠，宫中的阴谋算计各种倾轧使贵君厌世，甩了一条白绫子在此自戕。死过人的地方难免要叫人避讳，各宫主子嫌此晦气，丫鬟婢子对此避之不及，久而久之便有闹鬼传说，昔日盛极一时的荣华宫便也成了如今的冷宫，日渐没落下来。
这宫里很是荒芜，花草无人打理，更何况如今本就是寒冬腊月，入目本就荒凉，再因此处人气太少，倒当如冷宫之名，是个冷清遗世的废弃之所。
云鸽搀扶着董惠莹从屋中走出，守在门外的红飞和刘艳眼眶通红。之前没她们表现的机会，但屋里屋外所发生的事情她们全看在眼里。
“将军……”红飞哽咽着，她本就粗豪憨厚，只忠心于董惠莹一人。甚至若是董惠莹发话，就算是让她去死，她也绝不会犹豫。
云军医这些日子做得这些事，红飞和刘艳看在眼中。没有阻止便已是大不敬，可对于忠心者而言，就算明知这份不管不顾置若罔闻当做没看见不知道，已是犯了大错。但是，宁可日后将军追究下来处死她们，明知这般是错的，却也要继续错下去。
只为了将军能活着。
董惠莹对这二人笑了笑，“都这么看着我作甚？把眼泪收一收，我还没死呢。就算当真想哭，也得等我咽气之后再说。”她本是开个玩笑，存心调节气氛，哪知反倒是把两人逗得泪如泉涌。
董惠莹头痛地摁了下脑门，“走吧，走吧！先去见九皇女。”
1404：
她这般说着，然后踏出了脚步。这些日子昏昏沉沉竟没发觉自己的身体已出现不少变化，这变化是看不见的，但她的身体确实好转了不少。往日总是觉着身子很沉，似行将就木，而今却松快多了。
一行人沉默着往前走，云鸽搀扶着董惠莹，红飞和刘艳跟在两人的后面。梦王走在最后，神色满是凝重。
姬九凰近日过得很不好，即使疯疯傻傻却也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就算她头脑不太灵醒，但是三天两头的被云鸽逮住放血，她也是疼怕了，所以这些日子本是无忧无虑的傻子开始学会躲猫猫了。
云鸽带来京城的人手并不止红飞和刘艳，还有其他人。其中二人负责专门盯着姬九凰，免得她需要用血的时候找不到人。叫来一名女兵让其帮自己指路，之后，云鸽紧抿着嘴唇，搀扶着董惠莹朝姬九凰的所在走去。
这是一处假山，假山从外面看很大，里面藏着弯弯曲曲的小道儿，是可以藏人的。姬九凰正是躲避在此处。
董惠莹自入宫之后足不出门，很多人晓得她病了，却不知她究竟得了什么病，又病得有多严重。受这种忧虑心情的影响，死忠于她的这些人亦是忧心忡忡。
直至今日，人们见到云鸽搀扶着董惠莹，这人很苍老，是个光头尼姑。大伙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并且为这猜测而虎目通红。
沿途，见到董惠莹等人的，有人忍不住哽咽，有人默默单膝跪地垂下头颅，有人一脸隐忍地攥住了拳头，亦有人已是泪流如瀑，抽噎着，努力忍住自己的哭声，但这份努力毫无作用，依然泄露出满腔的悲情。
董惠莹从不知道自己竟这般受“欢迎”，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她隐隐有点明白了。她的生命不仅仅是她自己的，牵扯到太多太多人，而若自己当真死了，亦有太多太多人会为她悲伤心痛。
这便够了，“我这辈子没白活，”她噙着一抹笑，人生最失败莫过于无人介意你生死。生，多你一个不多，死，少你一个不少，甚至就算你当真死了，没人为你悲伤，没人为你流泪，这般孤寂又是何等惨淡。而这份人情又是何等之重。
“就是这里了。”云鸽在假山前停下脚步，董惠莹踌躇片刻，而后走入假山之中。因假山内部空间太狭窄，无法二人并行，因此一行人是由董惠莹打头，云鸽跟在其后，像是被串成了一串，一个挨着一个进来的。
董惠莹很快就找到了姬九凰。内部空间光线昏暗，她看见姬九凰蜷缩成一团，那模样着实是可怜得很。袖子微微网上卷了些，露出手臂上一条又一条的伤口。
这些伤口有的缠着白纱布，有的则是拆开纱布露出结疤的部位。云鸽取血的时候专挑手臂，平时衣袖垂下来遮挡着，便看不见这伤口。这主要还是因为云鸽听闻八皇女时不时地来冷宫，怕姬九凰身上莫名多了刀伤会引八皇女起疑。
1405：
董惠莹凝睇着蓬头垢面披头散发的女人，一种淡淡的心疼扩散开来。她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旋即徐徐迈出一步。恰在这时姬九凰醒了，她本就对董惠莹有特别感应，若不是这些日子忙着和云鸽“躲猫猫”，就连夜里睡觉都不安生，实在是太累太累了，也不至于窝在假山中熟睡。但是当董惠莹靠进的时候，出于极度的不安，也是因为体内凤血对董惠莹这名返祖者的特殊感应，她在第一时间醒来。
“哇啊啊啊啊！！！！！！”活似见鬼一般，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她惊恐看向董惠莹身后的云鸽。“坏人，坏蛋，大坏蛋！”小嘴一咬，竟似是要哭了。
董惠莹回头看云鸽一眼，复又把头转回来。“九皇女。”
一步跨出……“不要，啊啊啊！宝威，宝威，救我，救我！坏人，坏蛋，大坏蛋呀！”紧紧闭着眼睛，两只手胡乱挥舞着，拒绝董惠莹的靠进。
上一回，因姬九凰明显的抗拒，董惠莹把人放走了。那一回她本是要帮姬九凰检查身体的，但是这一回……却没再理会姬九凰的叫嚷，她必须查看一下，她想知晓姬九凰的血究竟有何不同。
快速上前，她越逼近，姬九凰便越是惊慌。“不要过来……呜，呜呜呜……不要吃我，不要吃掉我，呜呜……”居然哭了，泪流满面，涕泪横流，哭的像个孩子似的，可怜兮兮。
董惠莹亦有些无奈，“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她尽力释放自己最大的善意，但极度惊慌的疯癫皇女却完全感受不到她的善意。她太惊吓了，心慌慌的，就好像被一只大型猛兽盯上了。
她亦听不懂董惠莹到底在说什么，见此董惠莹也不再坚持了。她来至姬九凰身前，而这时，女人已瑟瑟发抖，犹若风中落叶，更像个受惊的小鹌鹑似的，哆哆嗦嗦地抱住自己的脑袋，真真是对她怕到了极点，仿佛她比云鸽的面目更可憎。
董惠莹瞥眼她受伤的手臂，她这些日子喝了多少碗“汤药”，云鸽便割伤了她多少次。一条又一条伤口：“哎……”轻叹，从怀中摸出一个小扁盒，这是她临出门是带出来的。
打开盒子，挖出一些冰凉的药膏，细细涂抹在姬九凰的伤口上。在她指尖触碰到她的皮肤时，姬九凰浑身僵硬至极，嗷地一声惨叫出声，就好像被人打断了骨头似的，害得董惠莹嘴角狠狠一抽。她想要挥开董惠莹，但是很奇怪的，歪了歪头，她一脸天真懵懂地，看向蹲在自己面前的这个老尼姑……
“不痛痛？”傻了吧唧地眨巴眨巴眼，纳闷地看了看自己的伤口。这药膏很是神奇，涂抹在伤口之后，很快被伤口吸收，有点麻麻痒痒的，皮肉竟开始愈合。
姬九凰痒的厉害，这代表伤口在长肉。她作势便要抓挠伤口，却被董惠莹攥住了手腕：“不可以抓，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1406：
歪了歪头，她纳闷地看着她。
她好怕好怕这个人，这是来自身体的本能。可是，这个人和其他人不同。
有人照顾她，那些人喊她殿下，看她的眼神很奇怪，一开始很多人泪汪汪的，仿佛多看她一眼就能掉下泪来。后来那些人不哭了，但她们开始唉声叹气了，好像一看见自己就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总是很惋惜的样子。
她不能理解那样的情绪，亦不明白那种复杂的感情。
但她知道那个叫做八皇女的人是坏人，每次来这里看她，都总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还会打她。
她还知道有个人自称是她的六姐，六姐也常来看她，却会念叨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比如，如果你精神正常，我一定能轻松不少。如果你没有疯癫，你一直是清醒的，我也不必这么累。如果，如果……那个人说的话她听不明白。
还有一个人很坏，是那个白头发的独眼魔女，她是最近才出现的，她总是拿着一把小刀划破她胳膊。
这些人她不喜欢，很不喜欢，但她有时候记忆很模糊。不过，这个人，眼前的这个人，她是特别的。她没有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没有和她说古怪的话，会笑着给她擦药，动作很轻，虽然来自身体的本能让她想逃避，可是心底里又有另一种感情令她想亲近。
姬九凰努力忍住那种想要逃跑的冲动，她迷迷糊糊地眨巴着眼睛。而她面前这个人则是捏住她手腕，在她手腕内侧的血管上面按了按。她这是在做什么？
姬九凰一副稀里糊涂的样子。
“跟我走，好吗？”
没来得及多想，就愣愣的点了一下头。可当点完头之后，她又有点后悔了。怯怯地看了董惠莹一眼，她心里想着，这个人会不会吃掉她呢？她不想被吃掉，她还是有点害怕的。
“宝威呀！”她巴拉巴拉着，喊着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是她的保护神，其实她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有时候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脑海里面会出现一些很奇怪的画面。不过，反正每次只要心里不安，难过，想哭，不好受的时候，只要一喊出这个名字，她就安心了好多。
她脑袋恍恍惚惚的，忽然脑海出现一些画面，她顿时咯咯笑了。“宝威，看呐，这是我们的江山！”
“宝威，我要吃莲子，要吃刚摘下来的莲子！”
“宝威呀！！”
她就是这样，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但就算清醒的时候，也一副懵懂的样子。
董惠莹笑看着她，而后，就见姬九凰嘴巴里面喊着宝威，然后乐颠颠地冲出去了，她似乎忘了之前的事情，自顾自地玩的高兴。
董惠莹露出一副思忖之色。
云鸽小心翼翼地觑了董惠莹一眼，像是想问什么，却又闭了口。
“她的血液很特殊。之前听梦王说，她每隔一段日子便清醒一下，这份清醒应当是她恢复正常的样子。而这也是因为她的血，不然她会疯的更厉害。”
“她的血间接削弱了蛊的作用。”
1407：
梦王戒心很重。
主要是，在面对自身生死时，人性多数都是自私的。况且董惠莹并无从前在京城那些年，和姬九凰一起生活时的记忆。
她记得一些片段，可是，绝大多数都已遗忘了。莫说她忘记很多，就算她全都记得又如何？
人性是自私的，人是会变的，如今的九妹不再是当年盛宠加身的皇女。在这种情况下，若牺牲姬九凰一人能救自己的性命，怕是很少有人能坚持抵抗得住这份无与伦比的诱惑。
“走吧，”董惠莹深深的看梦王一眼。梦王如何作想不重要，她守得住自己的良心，对得起自己，也便够了。至于其他人的想法？不重要。
“你打算如何！”梦王拦下董惠莹。董惠莹唇角翘了翘，“还能如何？又不会真的吃了她。我有救，这就足够了。不过我需要她的血，她的血可以佐证我某些想法。”
梦王皱着眉，“要多少？”
“一两吧”
还好，不算多。
“这事我来办，但是取血之后，我希望你们离她远些。”
董惠莹不置可否，云鸽则是一副忍耐之色。
“别担心，”董惠莹拍拍云鸽的肩膀，“说起来，我遇见过一个老尼姑，她曾说我这劫枯木回村，时候到了自然而然就解决了。看来，她算的挺准。”她愉快的轻笑出声，旋即道：“咱们出宫吧，取血的事让梦王来，我不想再在宫中了。”
云鸽迟疑了一下，“好吧。”她紧紧地抿住了嘴唇，神色阴沉沉地瞥梦王一眼，颇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
在宫里生活必须小心翼翼的，董惠莹不喜欢这里的气氛。况且，也是因为梦王提起过，她家的男人，已经找来京城了。不知这最先来的又是谁呢？
顺着密道出宫之后，王府之中。男人坐在一个亭子里，一副安安静静的样子。他的身材高大魁梧，一身黑衣，正在默默的擦拭着一柄刀。
凤雪很大，雪花被狂风吹进亭子里，落在男人的肩膀上。男人看似擦拭刀神擦的很专注，然而，其实他是心不在焉的。
身后有浅浅的脚步声响起，男人警觉地回头看去，便见红飞撑着一把伞，云鸽扶着一名老人朝他这边走来。
他怔了怔，叮当一声，匆匆起身的同时，原本压在腿上的长刀也掉落在地。他看向那人，那是一名老尼姑，他像是回不过神来。但是，即使和自己预想中的很不一样，但她的眼神是他熟悉的。
“妻妻……”抿了抿嘴，眼眶泛红，梁浩铭执着地看着她，甚至连眼都不敢眨一下。
董惠莹喉咙发堵，她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这样子，变了很多，是不是很难看？”
他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大步朝她走来，捧住她的手，红着眼睛看了她半晌，然后猛地一用力，把她摁进自己的怀里。
她在他眼里，永远都是最美的样子。即使不再年轻，即使容颜老去，可他记得的，能够想起来的，永远都是她最漂亮的样子。
1408：
心脏一下一下紧缩着，脸颊贴在男人的胸膛上。凤雪是冷的，但男人的怀抱却是温暖的。
疲惫，倦累，还有心中的酸楚，令她喉咙哽咽：“走吧，我们先去找个住的地方。”
从男人怀中抬起头，他戴着人皮面具没以真面目示人，她真想撕开他的面具看一看，想看他的脸，但时机不对，尤其又是在京城，她可没忘了她家男人在京城可是有着仇家的。
梁浩铭自然是全听妻主的。他紧紧地攥着妻主的手，像是生怕这个人消失不见似的。他看向云鸽，木着脸点了一下头，像是在像云鸽道谢，谢云鸽找出妻主，并且通知了他。
云鸽随意地摆摆手，便又退至了一旁。
“如此，梦王，我等便先告辞了，那血便拜托王爷了。”董惠莹看向神色肃穆的梦王，她知道因为姬九凰，这人已和云鸽起了间隙。她不反感梦王，也不怪云鸽，闹成这样也是因为双方立场不同，而云鸽对她的爱护已是情深义重，又怎能责备。
董惠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隔空丢给梦王。“这瓶内有两颗药丸，算是我付给王爷的定金。”
云鸽紧张了一下，隐隐猜到那药肯定是能治疗姬九凰疯病的。她心里不太乐意，因为，假若姬九凰的病当真好了，日后若董惠莹研究不出治疗返祖的医方，又该如何是好呢？那个女人，还是疯着安全一些。
梦王攥了攥那个小瓶子，“如此，本王便不送了，望诸位珍重。那血取来之后，本王会差人送至府上。”
董惠莹颔首，云鸽也拿起两件斗篷，她给董惠莹披上一件，自己也穿上一件，用来遮挡自己异于常人的发色。
出府的时候，云鸽垂首，以掩饰自己的独眼。她这副模样有点乍眼，但因被刘艳等人护在中间，旁人也瞧不清她，倒也还好。
董惠莹等人离开之后，梦王身后出现两个人。一个是王府的管家，另一个是李御医。
李御医忧心忡忡，“王爷？”好歹以前化名‘慧心’的董惠莹在王府时，两人没少打交道。
梦王看了看自己手中这瓶子，她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把这瓶中药拿去检查，看看是否有毒，又究竟有何用途。”
在确认这药的安全性之前，梦王可不敢贸然就把药瓶带进宫里让姬九凰吃下。否则若这里面有毒，若……
不过，约莫着也是自己想太多了吧？毕竟，若是九妹死了，那人的返祖，也就没治了。
从王府出来，云鸽等人做了一些乔装，但仍是被人盯梢了。
他们雇了一辆马车，乘坐马车出城，暗中的眼线也跟了出来。这眼线很显然是八皇女的人，主要负责监控梦王府中的一举一动。
“杀了！”
云鸽杀气腾腾，刘艳红飞立即出手，不多时后，原地便只剩下机具鲜活的尸体，就连身上的热气都还没有散，可人却已经没救了……
京郊。
马车停在一个庄子外。
1409：
这个庄子并不起眼，外表看起来半旧，但内里却是别有洞天。庄子里面有几名士兵在此守候，当马车停下时，立即有人匆忙来迎。
“大人，云军医！”这些士兵虎目通红。
“进去再说，”云鸽从马车上下来，正要去扶董惠莹。就见梁浩铭面无表情地把人抱下来。
云鸽：“……”莫名有点心塞塞，反正只要有梁家人在，自己就派不上用场了。有点怀念之前在宫中的那些日子，虽然大多时候董惠莹都是一副沉睡的模样，可是，她陪伴着她，她也让她陪着，不像现在，自己就像个外人似的，被妻夫二人的亲昵氛围排斥在外。
“走吧，”云鸽在前面带路，“这庄子早就收拾好了，里面东西一应俱全，要是还有缺的，立即告诉我，我让人买来。”云鸽知道皇宫非久留之地，因此在和董惠莹重逢之后，就暗中盘下这个庄子，并且布置了一番。她似乎对紫色情有独钟，从前在青峰郡的紫园，满目皆是紫色。而今这个庄子因靠近京城，怕太过高调引起京中之人的注意，因此外表变化不大，可内部却是焕然一新的。
董惠莹窝在梁浩铭怀里，她看了看云鸽，眨巴眨巴眼，道谢这种话实在太矫情了。但真的很想说一句谢谢，她知道云鸽之所以这般费心全是为了自己。
“云鸽。”
“嗯？”
“谢谢你。”
云鸽脸一红，又忽然有些生气了，“居然和我客气！”
董惠莹笑了。
这庄子不是很大，但内部一切井井有条。其中最大的一个院子显然是特意为董惠莹准备的，董惠莹甚至还发现，这院子里总共七间卧室。云鸽真的有心了，七间卧室，一妻六夫，正好一人一个。
云鸽引领着梁浩铭走进门，见梁浩铭小心翼翼的，那态度就仿佛董惠莹是个瓷器似的，像是生怕碰疼了她，轻手轻脚地把她搁在了床上。她对男人这态度是很满意的！
帮妻主盖上被子，梁浩铭一把撕下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他粗中有细，早就发现了，这一路上妻主时不时地摸摸他的脸，强忍着不撕他面具，其实她是想他，很想看他的样子，对吗？
果然，他撕下面具后，董惠莹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云鸽噎了一下，算了算了，若是能把这个返祖解决掉，往后日子还长着呢。人家是妻夫，自己真要是吃醋，怕是用不了几天就得把自己醋死。
云鸽有些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退出房间，把这个空间留给久别重逢的妻夫二人。
浩铭坐在床边，他攥着妻主的手，和妻主十指相扣。他不言不语，但沉静的眼神落在妻主身上，高头大马的男人眉宇间染上了落寞，竟有几分可怜兮兮的意思。
“答应过的。”
他的眼神像谴责一样，“答应过，不会不要我们。”但她不要了，她离开了，一晃便是数月，为她心惊胆颤，还以为再也见不着她了。
幸好，幸好她还活着。
他眼角越来越红，而后徐徐俯身，把自己的脸，埋进她掌心。
1410：
一时间，董惠莹也不该如何是好。但是看着高大的汉子垮下来，她心里很难过。她从床上坐起来，然后伸出自己的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她就这么静静的抱着他，足足过了好半晌……
男人似乎被宽慰了，吸了吸鼻子，轻轻的回搂着她，一下又一下轻抚她的背。
“我会好起来的，”在他耳边，她轻轻的说。若是以前，她并无太大把握，过着那种活一天算一天的日子，可是现在遇见了姬九凰，九凰女的血很特别，她已经有了一点眉目，只要能够破破解那所谓凤血带来的特殊效果，就能够治好自己因为返祖而带来的衰弱。
男人抱着她，却安安静静的，一声不吭。能独占她的日子，实在太少太少。妻主只有一个，家中兄弟六个，不够分。但是，哪怕只能在她身边多待一下下，也是幸福的。这种时候，不要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要把握每分每秒，珍惜在一起相处的每一个时刻。
男人想的很通透，他的心思本就简单，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机城府。重新把妻主摁回床上，帮她盖上被子，他轻轻的说：“好好休息。”
“嗯。”
室内是静谧的，但她睡不着。
半晌之后。
“浩铭？”
“恩。”
“你困吗？”
“不困。”
她眨巴眨巴眼，“你上来。”
她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男人木了下，然后轻手轻脚爬上来，掀开被子，钻进被窝，把她拢进自己的怀里。
她心安了。
仰着脸，指尖摸了摸他下巴上的胡渣，他喉咙吞咽了一下，却并没有阻止，由她为所欲为。
她唇边绽开一抹笑。
她想他，想他们，这种思念，在见不到面的时候只能藏在心底，压抑隐忍。而当见面之后，却有点想哭。可能是这份思念在心中囤积了太久太久，一下子爆发出来，令她情绪有点失控。
眼眶红了红，往他怀里挤了挤，脑门贴着他胸膛。他怀里暖烘烘的，是她喜欢的温度。
八皇女的眼线被董惠莹这边的人处理掉了，当天晚上八皇女得知自己的人死在郊外，顿时起疑。“这几人本是守在梦王府邸外面的，怎就突然死了呢？”
八皇女紧紧地皱着眉，她更加谨慎，更加紧迫盯人，加派了许多人手，给梦王造成了不少麻烦。
梦王心道，董宝威那一行人可真是记仇的，自己因为九妹的事情对那些人观感变差，那些人便明目张胆杀了老八的眼线，反而使老八疑心在自己身上。
梦王不禁摇头，她知道，那些眼线完全可以用更迂回更隐秘的办法解决，对方却选择最简单粗暴的杀人，这是故意的，故意给自己上眼药。
“哎……”梦王叹了口气。旋即，将一个小瓶子交给近侍：“去将这个送到城外。”
“是！”
翌日。
董惠莹床头的桌案上摆着一个小小的白瓷瓶，拔开瓶塞，里面是猩红色的血液，这是姬九凰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