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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橙子澄澄     农女福妃别太甜txt下载     农女福妃别太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四十一章 哀家不吃了(票14)

    风青柏眼眸幽深。

    隐卫那边去调查皇太后跟秦啸之间的故旧,暂时没有消息回报上来。

    但是在边境那边秦啸刚刚犯事,这边皇太后就跟着笙笙来了杏花村,当中必然有某种关联。

    “今日柳二公子大婚,有幸能在喜宴上见着王爷,是我等荣幸,不知可能跟王爷敬酒一杯?”桌席间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风青柏举杯,承了他们的敬酒。

    有了开头,周围桌席便有样学样,就算攀不上王爷,在王爷面前露个脸也是极好的事。

    至于皇太后那边,众人就算想凑上前去也没那个胆,难道要拿着酒杯说跟皇太后敬酒吗?这岂非是在欺皇太后!

    是以敬酒不断,多数找的风青柏,柳知秋这个新郎官算是占了大便宜。

    柳家大院一次来了两尊大佛,转着小心思的宾客们都不舍得走,加之办的是流水席,人走人来,喜宴一直持续到下半晌方散尽。

    独独苦了风青柏。

    坐了近一个月的疾行船,刚上岸回来就受了天大惊吓,浇了满身的菜汁,随后又灌了一肚子的酒水。

    呼吸都是酒的味道。

    柳玉笙大腹便便,有了身孕之后容易困乏,跟傅玉筝及石纤柔在新房陪着柳慕秋小半日,经不住困意,被几人赶回房休息。

    刚走出二进院,就看到男子直挺挺站在门口,狭长而幽深的眼眸凝着她,

    “还么缓过来?”柳玉笙无奈,走上前,立即被男子拥进怀里。

    只是不太舒适,两人都被肚子顶到了。

    “笙笙,我现在不敢抱你,自己走几步可行?”男子低道。

    柳玉笙歪头看他。

    “我喝了太多酒,担心走不稳把你摔着。”

    “你醉了吗?”

    他凝着她,弯了弯嘴角,“不敢醉。”

    那就是醉了。

    女子拽了他的衣角,带着他回房,男子在后头亦步亦趋,乖顺跟着。

    进房,关门,脱鞋上榻。

    柳玉笙刚躺上去男子就朝她贴来,“笙笙,我想你了。”

    “快睡会,”她白嫩手指抚上他下巴冒出来的青色胡渣,“看把你憔悴的,你是赶得多急,都不修边幅了。”

    真的很憔悴,眼睛下面都是青黑色。

    “很急,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回来。”

    “现在回来了,我陪你睡?”

    “好。”说罢男子就飞快把自己剥得一干二净,漆黑眸子紧攫着她。

    柳玉笙,“……”她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笙笙,你什么都不用做,看着我便好。”他吻上她嘴角,呼吸急促。

    大手握住她柔夷往下腹探去。

    她这般模样,他连碰她一下都胆战心惊,哪敢胡来。

    手心触感让人羞极,他的吻还带着淡淡的酒气,柳玉笙晕晕沉沉,只觉自己似跟着他一块醉了酒。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声音暗哑,声调却极稳,若非手上还在飞快动作,眼眸及急促的呼吸都带着情欲,乍看起来非常一本正经。

    让人牙痒痒。

    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害羞一样。

    “你去那边是要跟东越皇帝打心理战的,我若弄得你心神不定,你还怎么赢他。”

    “你若告诉我,我能赢得更快。”为了能快点赶回来,他必

    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00推荐阅读:

    然用极端手段。

    而不是耐着性子跟东越皇斡旋。

    柳玉笙,“……”她要知道是这样,铁定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他。

    “我不在,可受委屈了?”

    “没有,我可是南陵王妃,谁敢给我委屈受呀?”

    男子抿唇,他虽不是女子,也知女子怀孕是极辛苦的一件事情。

    她有孕的时候他不在,她便已经是受了委屈。

    “若是谁敢,我将他扒皮抽骨!”

    手上动作越发快,柳玉笙手心已经开始灼热发麻。

    她不明白这种时候,男子怎么能做到一本正经跟她谈别的事情。

    良久,一声闷哼,她的手已经快要断掉了。

    将自己整理干净,再躺下来时,侧在床上的女子已经闭眼睡着,呼吸浅浅的。

    风青柏深了眸子,将她轻轻拥在怀里,一手贴上她小腹,许是跟她一块睡了,肚子里的娃儿此刻挺乖。

    嘴角扬出微翘弧度,乖巧才好,日后,定然跟笙笙小时候一样。

    眼睛在不知不觉间阖上,睡着了,嘴角笑意凝久不散。

    隔壁,还有极乏的人了无睡意。

    在宫中的时候每日惯了午间小睡片刻,今日柳家办喜宴,皇太后在堂屋坐了小半日,早就困乏。

    却怎么也无法睡下。

    她比柳玉笙跟风青柏更早回房。

    是以他们回来的时候隔壁开门关门的响动她是知道的。

    心头更加纷乱。

    她不知道柳玉笙可已经问过风青柏了,风青柏又是如何回答的。

    在皇权中浸淫多年,沉不住气是为大忌,刺客她却怎么都无法静下心来。

    “嬷嬷,去看看他们起来没有。”

    老嬷嬷低头应是,出门查看。

    这已经是近一个时辰里的第四趟了。

    实则哪里需要特地跑出来看,若是王爷王妃起身了,房间必然有动静,一听便知。

    只是太后心急。

    “回禀太后,王爷跟王妃尚且起身,王爷这么远赶回来,必定是累极了的,不定得睡多久,要不太后您也歇会,待王爷起来了,老奴再唤您?”

    皇太后没有说话,神色淡淡走到窗前着手将窗户推开,坐下。

    这般让老嬷嬷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那是前窗,只要隔壁的人一出来,就能第一时间看到。

    老妇人坐得笔直,背脊也挺得直直的,背影透着倔强。

    这一坐,又是一个时辰。

    没等到隔壁人起身,却等来了前院的人唤吃晚膳。

    隔壁房间依旧没有动静,大院里的人还颇是体贴,没有去拍门叫人,只唤了皇太后用膳。

    将前窗一关,皇太后转身上床躺下,“哀家不吃了。”

    老嬷嬷哑口无言。

    又犯气性了不是。

    此时老嬷嬷觉着皇上有一句话说得很对,皇太后是什么身份?要是生气了,该让惹她生气的人饿肚子才是,怎的自己跟自己较上劲儿了。

    前院,听到老嬷嬷传话说皇太后不吃晚膳,一家人给担心上了,面面相觑,不知道皇太后搭错了哪根筋。柳老婆子一拍大腿,捧着一碗饭菜去了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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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二章 我让他来了没下脚的地儿(票15)

    房间里,皇太后面朝里躺在床上,老嬷嬷双手交叠站在床头,一脸愁容。

    皇太后不吃饭,身为奴才,老嬷嬷也得饿着。

    柳老婆子走进去,拍拍老嬷嬷手背,“你先去灶房用膳,太后这里我陪着。”

    老嬷嬷忙道,“这万万不可,老奴就在旁候着。”

    知道皇宫主子跟奴才之间等级规矩极严,柳老婆子也不再劝,捧着碗坐到床畔,“这都到晚膳时间了,太后你肚子不饿?”

    “哀家不饿,退下吧。”

    柳老婆子嘴角一抽,退下啥,她又不是她的丫鬟。

    这老太太咋到哪都放不下身段。

    “饿不饿的也吃点,你这样不是叫我们担心嘛?喏,饭碗都搁in捧来,你要是觉着累不想动弹,就在房间里吃,不然我喂你也行。”说罢伸手在老妇人肩头拍了两下,“快点起来。”

    “大胆!”皇太后几乎是弹起来的,瞪着柳老婆子,她居然敢拍她!

    “唉呀妈呀,吓我一大跳,”柳老婆子拍着胸口,惊魂未定,“怎么突然就嚷嚷开了,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知不知道?起来了就赶紧吃饭吧,吃完了把碗拿回灶房就行,我先过去了,大家伙还在等着呢。”

    手里被塞了饭碗,捧在手里暖呼呼的,老婆子走出门了嘀咕的声音还隐约传进来,“一把年纪了还闹小性子,要人哄着吃饭,咋这么不懂事。”

    皇太后,“……”脸比外面暗下来的天色还黑。

    老嬷嬷也听到了,垂眉敛目不敢吭声。

    这柳家大院里的人性情皆跟一般人不一样。

    说他们不通世故,他们待人极好。

    说他们通事故,又每每总有出人意表的言行。

    总之她现在确信了,王妃就是大院里的人教导出来。

    从上到下,一个性情。

    看着还捧碗生闷气的老妇人,老嬷嬷斗胆,“太后,再不吃饭菜就要凉了。这柳家大院跟宫里不一样,晚上若是饿了,没有宵夜吃的。”

    皇太后眼睛一扫,老嬷嬷立即噤声。

    她胆子也就那么大点,再不敢说更多了。

    碗里饭菜香气诱人,一直往鼻子里钻,拿起筷子,皇太后慢慢开动。

    一把年纪了还被个莽妇数落不懂事,简直滑稽。

    吃完饭梳洗,强撑了一天,到底上了年纪,回房没多大会皇太后便睡着了,老嬷嬷方敢下去用膳。

    隔壁房间,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此时夜色渐深,月亮已经快爬到头顶了。

    二进院里,柳知秋没有直接冲回房办事,而是绕着自己房间前后左右的撒药粉。

    认识那么多年,钱万金什么性子他还能不清楚?

    晚上铁定会来闹,不闹也肯定会偷听。

    他血气方刚,那肯定是不会克制的,一股热血冲脑,关键时刻还真能停下来去窗外捉贼不成?

    撒药,最是安全稳妥,后顾无忧。

    “知秋哥哥,你好了没?”

    “等会,前窗后窗多撒点,我让他来了没下脚的地儿。”

    “外面那么暗,你撒了药他们也看不见,估计会踩着进来。”柳慕秋煞红着脸,大着胆子提醒。

    想当初红姨蓝叔成亲的时候,她也干过听壁脚的事儿,虽然半途被扛走了没听成。但是有经验了不是?

    待会她跟知秋就要洞房了,她一点也不想被人听了自己的壁角。

    多羞人啊!

    柳知秋叉腰在窗前站了会,纠结要不要竖块牌子警告,最后两手一拍,走人。

    “要是非要听,行,让他听一整晚。流着鼻血什么都不能干,也不知道谁更煎熬。”

    这就是成亲跟不成亲的区别。

    进了房间,把房门一关,柳知秋去桌前倒酒,洞房前必要的仪式不能省,合卺酒还是要喝的。

    新娘子就坐在床畔,盖头已经掀开了,双手交叠,眼睫低垂,极温驯乖巧,小脸血红。

    那一声关门声响,让她眼睫飞颤。

    “小白莲,该喝交杯酒了。”男子勾唇,站在桌旁凝着她不动。

    “哦!”柳慕秋忙站起身,快步冲到桌旁,差点撞进男子怀里。

    “别急,夜长着呢。”低沉轻笑传进耳膜,手里酒杯的微凉降不去浑身泛起的燥热。

    心跳如擂鼓,震得她手抖厉害,几乎拿不稳酒杯。

    交杯,将酒一口喝下,呛了喉。

    大手轻拍上她后背,待得咳声停了,男子的手往下揽了她的腰,迫她靠近,又几步将她压在喜床。

    双臂撑在她两侧,自上而下,男子眼睛此刻看来异常漆黑深邃,眸心深处闪烁的火光灼热无比,让人不敢直视。

    “小白莲,怕痛吗?”挥手拉下纱帐,男子一手轻轻扯开她腰带,问。

    “……怕。”

    衣衫散落,雪白晃眼,诱人血液沸腾,男子嗓音渐渐暗哑,伏低了身子在她耳畔,“待会会痛,如何是好?”

    明明该是正经的问句,放在此刻却异常撩人,微扬的尾音飘进耳中,让女子心尖泛起一阵酥麻,整个人都软了。

    不自觉的,小手揪住他衣襟,紧紧闭上眼睛,“我能忍着!”

    视死如归,慷慨就义。

    又是一串低沉轻笑,他在她耳边呢喃耳语,“不用忍,痛了可以叫出来,舒服了……也可以叫出来。”

    柳慕秋全身轰的一下,仿似着了火。

    对他,亦着了魔。

    炙热的吻一路落下。

    偷听壁角那晚,他曾经对她做过的事情正在重复,只是这一次,做得更多。

    那晚他在她耳边说所有,一一化为实质,真正的身体力行。

    痛,如同撕裂。

    听着他在她耳边急促低沉的喘息,她只觉异常满足。

    平日里,他惯常以大大咧咧的形象示人,给人粗糙莽撞之感。

    只有她知晓,他心底藏着的细腻温柔。

    一如此刻。

    他说会痛,确实痛。

    而在她疼痛的那个瞬间,他倾注了他所有的温柔,小心翼翼,呵护她的感受。

    待得疼痛过去,动作才轻而重,缓而急,带领她体会那样的美妙,让她亲眼看着他为她所能展露的疯狂。

    专注的,热烈的,极致的,全然属于她的,不会被第二个女子所见的。

    全是她爱极的模样。

第八百四十三章 她说是你杀的

    喜房正对的屋顶,被人掀开了一方瓦片,钱万金就趴在小洞口侧耳偷听。

    极是猥琐。

    哎妈呀!

    卧槽卧槽!

    看不出来,知秋这混蛋能耐啊。

    那声音快得,疾风暴雨似的。

    雨打小白莲,等雨停了估计小白莲花瓣也掉得差不多了。

    那么猛干啥?

    暗戳戳瞥了眼坐在他旁边的女子,钱万金思考自己洞房那晚,雄风能不能胜过柳知秋。

    好像……有点难……

    石纤柔用不着跟男子似的,一样能把下面动静听得一清二楚,甚至能听清小白莲娇娇的求饶。

    扶额看着身边男子猥琐模样,抬手给他拭掉鼻子流下来的鼻血,石纤柔咬牙。

    这个小荡货,要不是没成亲,她直接在这里把他给办了。

    在她面前流鼻血,这不是勾人么?

    手背往鼻子下一擦,钱万金嘚瑟,听得好爽。

    以为在喜房周围下药他就没办法了?

    他有石头在呢,无声无息爬个房顶轻而易举。

    前前后后听过三场壁角,只有这次是听得最久的,哈哈哈,下面的人已经热血冲脑,哪还顾得上周围有没有人。

    到底年轻啊。

    带着薄茧的手指捏住他下巴,让他对上她的脸,石纤柔挑眉,眼尾往某个方向一挑,口型,“想不想?”

    噌!钱万金眼睛着火,拼命点头。

    下一瞬,屋顶两道身影无声无息飞离。

    屋里,帐内,柳知秋唇角勾了勾,小样儿,真当爷不知道。

    再听下去,明儿你得补血!

    “知秋、哥哥……”身下女子想要求饶,已经没了开口说话的力气。

    男子眼眸再次浓郁暗沉,低道,“不要了?”

    女子胡乱点头,无力承受的模样轻易能勾出人的劣根性。

    男子轻笑声在帐内响起,新一轮风暴将女子全然溺毙。

    彼时柳玉笙跟风青柏总算醒了,正好经过二进院门口,风青柏脚步顿了顿。

    “怎么了?”他搀着她走的,短暂的停顿女子亦能察觉,柳玉笙遂问道。

    “没事,先去吃东西,奶奶应该给我们留了饭菜。”

    “嗯,肯定在灶头温着。”柳玉笙莞尔。

    这一下午睡的,家里人居然没来叫他们起身,肯定是爷奶爹娘知道风青柏赶回来劳累,所以没来打扰。

    到得前院,就见灶房里还亮着油灯,里面没人,那盏灯是为他们点的。

    灶里一根大木柴还在烧着,灶上锅里温着干净的饭菜。

    火势不大,便是不理会,这根柴火也能烧到半夜,锅里温着的东西就不会变凉。

    风青柏把饭菜拿出来,跟女子并坐在桌旁,照顾她先吃上了,自己才执起筷子。

    “风青柏,跟我说说边境的事情。你传回来的信我收到了,边境的事情是如何平息下来的,可是打仗了?”

    他这次去边境,三个月的时间只捎回来两次消息,其中一次还是撩拔她的丹青画作。

    对于边境的事情,只字未提。

    “那边事情有些复杂,之后我再慢慢说与你听,”风青柏一语带过,“不若你跟我说说,皇太后为何会在这里。”

    提起皇太后,柳玉笙随即懊恼得用筷头敲了下脑门,男子的手立即揉上来,无奈,“你敲自己作甚?”

    “我差点忘了大事!”风青柏刚回来,她一门心思全扑在他身上,差点忘了皇太后,只怕老妇人又在生闷气了。

    “什么大事?”

    “风青柏,”柳玉笙瞧向他,神色郑重,“我知道皇太后为何那么恨你要跟你作对了,不止是你杀了她两个儿子。你知不知道她曾经有个小孙儿叫昀儿?”

    “昀儿?”风青柏皱眉,有些想不太起来,“她以前确实有个小孙儿,很小就夭折了。”

    “夭折?她说是你杀的!”

    风青柏眉头皱得更紧,定定看着女子,“你相信吗?”

    “我自然是不信的,但是我不能让你平白给人背黑锅,所以我需得问清楚,也给皇太后一个交代。”

    她一句话,便能让他紧皱的眉头展开,“不是我。”

    “那明儿一早我就去找皇太后说去!”

    “这件事情你不用管了,我跟她之间的结不是轻易能解开的,就算她的小孙儿不是我杀的,她两个儿子确实死在我手里,”风青柏淡道,“我亲自去跟她谈。”

    柳玉笙犹豫了下,手指挠上男子手背,轻轻的,“风青柏,你跟皇太后谈话的时候能不能态度稍微好些?”

    “……我态度很差?”

    “你去边境这几个月,我住在养心殿里,颇受她照顾,她从未为难过我,反而事事细心。有一回我突发高烧,就是她夜半急召的御医。还有一回我差点从窗台摔下去,也是她救的我。要是她心眼坏一些,完全可以不理会,那我需得受更多罪,咱们的孩子可能也……”

    眼看男子脸沉下去,柳玉笙咬唇,这些事她本不想跟他说,免得他为已经过去的事情揪心,可是她真的不想他跟皇太后之间的心结越来越深,最后无解。

    听到女子发高烧,又险些摔下窗台,风青柏心头拧起。

    他在她身边安排了隐卫保护的,只是没想到她会去了养心殿呆着。

    养心殿里有太后的侍卫,那隐卫势必不能潜进去近距离保护,以致她有危险的时候搭救不及时。

    是他算漏了。

    将她还搭在他手背的手反握,风青柏道,“我尽量。”

    只能尽量。

    皇太后性情古怪,城府也深,尤其看他总是不顺眼,他态度好,对方未必会承情。

    然不论如何,他答应了她的事情就定会办到。

    皇太后护过笙笙,不管他跟她两人之间是什么立场,他都记着这份人情。

    只是,如果仅仅是想得到这件事情的答案,需要皇太后如此迫不及待,亲自来杏花村等他吗?

    风青柏半垂的眸子深不见底。

    第二日一早,天际还没透亮内院里就传出动静来。

    隔壁厢房风青柏轻轻睁开了眼睛,本不欲理会,看着在怀里睡得香甜的女子,以及她侧身就能顶到他的肚子,片刻后终是起了身。

    走出房间,隔壁窗户已经打开,房内没有掌灯,妇人就坐在窗前,身姿笔直。

第八百四十四章 本王不屑

    四目相对,谁也没说话。

    此时周围光线仍然昏暗,显得氛围多了几丝压抑。

    两人像是对峙般,谁都不肯先开口。

    视线在妇人银白发丝掠过,片刻后,风青柏启唇,“不是我。”

    皇太后眸光陡然犀利,“除了你还能有谁?”

    她想跟以往一样保持自己表面的冷静,可是连这一点她现在都做不到。

    他说不是他,居然说不是他!

    提起那个惨死的婴孩,他亦能面无表情!

    “我不知道是谁,但是我从未下令残杀一个小娃娃,我也不需要这么做。”风青柏淡道,“皇室夺嫡,我树敌无数,想弄死我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我还在乎多一个将来可能会来寻仇的小娃娃?我只解释这一次,看在笙笙的面子上,否则我根本不会来费这个口舌。我风青柏既做得出,我就敢认。信不信,随你。”

    死死盯着风青柏淡然的脸,皇太后摇摇欲坠,他的话将她一直以来坚信的东西击出了破洞,慢慢碎裂。

    摇头,浑身发抖,“不,你骗我的,你在骗哀家!”

    “我为何要骗你,以前或许本王尚对太后有几分忌惮,现在,不了。秦啸的兵权已经收回朝廷,太后觉得你还有何依仗能跟本王叫板,骗一个对本王已经构不成威胁的人,本王不屑。”言尽于此,无视皇太后瞬间惨白的脸色,风青柏转身回房,进房前,声线淡淡飘到皇太后耳中,“边境事情平定,秦啸跟石可为已经一并,平安回朝。”

    皇太后颤抖的眸波凝住,及后复又波动,眼睛一点一点晕了红。

    风青柏最后那句话,旨在告诉她两个字,平安。

    秦啸平安。

    他竟是看透了她心急来此的目的。

    睿智,敏锐,犀利,洞察,还有狠厉,这就是风青柏,当朝南陵王。

    诚如他所言,没了秦啸依仗,她不过是一个无可依的老婆子,纵有皇太后的身份在,也根本没办法掣肘南陵王这样的人。

    她对他再构不成任何威胁。

    他根本无需花费心思去骗她。

    可是不是他,不是风青柏,那又会是谁那么狠心去残害她刚满月的孙儿?

    呆呆坐在窗前,笔直的坐姿慢慢垮下来,皇太后身上浮出从未有的老态。

    这一整日皇太后都没出房门,谁人来探都说正睡着,送到房中的膳食也纹风未动,最后被老嬷嬷原样送回灶房。

    “风青柏,你是不是已经跟她谈过了?”晚上睡下前,柳玉笙寻机问男子。

    “嗯,说清楚了。”

    “那她可信你?”

    “话我已经说了,信不信便是她的事情,”将女子半撑起的身子压了回去,风青柏道,“你现在有孕在身,其他的事情就别操心那么多了,太后不是寻常人,自己能走出那个坎,用不着替她担忧。”

    如果皇太后连那点承受能力都没有,今天也不会继续活生生的站在这里。

    心里记着仇恨,哪怕熬白了头发她都能继续站起来跟他作对,现在不过是仇恨对象变了一变而已,有何过不去?

    难道恨不了他,老妇人就活不下去了?

    对于柳家大院以外的人,风青柏的同情心向来极少,甚至可以说没有。

    因为别人,与他无关。

    柳玉笙睡不着,还是担忧,手扶着大肚子赞转反侧半天,最后决定还是继续骚扰风青柏。

    “皇太后母族是哪里的?”

    “京城。她母族早在夺嫡失败过后就败落了,而且听闻,她跟母族并不亲近,入宫之后从未回去过。”知道自己拗不过她,风青柏语气里带着无奈,“现在她母族应该没人了,死了大半,剩下的散落各处隐姓埋名。”

    从来都是如此的。

    失败了,要么死,要么日后夹起尾巴做人,不去胜利者面前蹦跶。

    免得好容易捡回来的命又丢掉。

    “这么说来,皇太后是真的孑然一身。”没有母族可依靠,没有好友帮衬关心,血脉也全都死了个干净。

    怪不得她会熬出满头银丝。

    太后年纪比奶奶还要小一些,跟奶奶站在一处的时候,却显得更为老态。

    风青柏叹,“这么容易就被收买人心,性情如此软,日后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不还有你么?再说我岂是那么好算计的。”

    笑着捏捏女子小鼻子,风青柏也不同她争辩,那些过于复杂的东西,他希望她一辈子都不懂。

    倘若有一天她都懂了,那么必然是身边已经没有他在护着了。

    必然是他死了。

    好容易回来一趟,加之边境平定,国朝安稳,京中没有什么特别急的事情需要赶回去处理,回来赴宴的几人便不着急回去。

    能在大院多呆几天就呆几天。

    闲在家中无事的时候,几个年轻的就想着法的找乐子。

    “杏花岭后的葡萄林,葡萄正好熟了,要不咱这两天找时间去葡萄林玩玩,吃葡萄去?”柳知秋提议。

    他跟柳慕秋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看什么都觉得好心情,就连后山那片这些年懒得再看一眼的葡萄林也成了促进感情的圣地。

    柳玉笙点头,“行啊,葡萄林那一片地势平坦,路也好走,适合我这样大腹便便的人走动。”

    众人对她这句话报以深深的鄙视。

    为了能玩一场,把话说得忒好听。

    就她这个样子,在院子里多走一步都能把风青柏给惊出冷汗,他们敢带她去葡萄林?几人叠在一起都不够风青柏揍的。

    隐约感觉到要被抛弃,柳玉笙立即看向风青柏。

    男子不跟她对视,“你想吃葡萄,我摘回来给你吃。”

    “我在家里闲的都快长蘑菇了。”

    钱万金脑袋凑过来,把她上下打量一番,“蘑菇在哪,拔下来给奶煮汤。”

    “纤柔,把你这块金子捡回去,忒烦!”

    石纤柔过来攀着金子肩膀,摇头,“发脾气不管用,想去玩,把你家这颗树搞定了再说。”

    青柏,树也,笔直不阿那种。

    想让他歪脖子,得用绝招。

    寻常人办不到。

    柳玉笙还得靠自己。

    眼看着大哥、二哥、钱万金三对一对对的走人了,真个不管她,柳玉笙眼睛都绿了,“风青柏,你陪我去呗,我要是累了你抱我走就是,你今儿可没喝多酒。”

第八百四十五章 她都已经忘了,笑是什么感觉

    男子总算正眼瞧她了。

    他酒量素来好,以前喝酒从未醉过。

    只有那日些微的醉态,全让她瞧去了。

    “那日会醉,是因为心里高兴。问题不在有没有喝酒,你现在有孕在身,找再多理由我也不会让你去山里攀爬,你若想撒娇让我招架不住,我只有唤奶奶跟爹来了。”

    柳玉笙打了个哆嗦,让爹来,她连有上山的念头都是罪过。

    人整个蔫了下来。

    无精打采,像被晒干水分的小白菜。

    风青柏心疼了。

    招来魏紫,对他低语几句,魏紫即刻领命消失。

    不能出去玩,人一下觉得百无聊赖,柳玉笙摸了摸肚子,回房午睡。

    她现在过的是猪的生活,每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不带挪窝。

    有身孕的时候一睡就极沉,是以院中有小动静的时候,柳玉笙一点没察觉。

    待得午睡醒来,隐约闻到空气中竟然带着淡淡的葡萄香气,心有好奇,下床循着香气走出房门。

    刚打开门就惊呆了。

    院子里竟然架满了葡萄。

    不光是葡萄,而是葡萄连着藤,好似就长在院子中一般。

    一串串紫红晶莹,掩映在翠绿的藤叶之间,满院都是馥郁的香气。

    最让她欢喜的是,这些葡萄的高度,只比她半腰高上些许,伸手就能摘到,无需弯腰,无需抬头。

    葡萄架子旁,大哥、二哥两对夫妻,还有石纤柔钱万金都在,就连爷奶爹娘二叔二婶也在。

    一个个笑吟吟的看着她。

    还有风青柏,就站在她十步开外,笑意清浅凝着她,狭长眸子诉尽宠溺缱绻。

    他额上还有细小汗珠,双手衣袖上挽,露出线条流畅的结实手臂,手指上沾着些许葡萄汁液的紫。他刚刚干完活。

    她知道,院子里的葡萄架,定然是他想出来的,也有他亲自参与忙活。

    似乎自从认识她之后,他的洁癖就成了摆设。

    “风青柏……”她浅笑回视,轻轻唤他。

    “不是要摘葡萄吗?”他朝她伸手。

    她上前紧紧抓住他的手,眼圈红了。

    她想摘葡萄,跟大伙玩,所以他就在院子里直接架上葡萄架子,把刚刚爬去杏花岭的人全给叫回来帮忙。

    内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搭上大半个院子的葡萄架,再把结了成熟葡萄的葡萄藤搬回来还要不损及葡萄,他们定然花了很大的功夫。

    而她不过是一时兴起。

    却让大家为了她那点玩兴劳师动众,柳玉笙只觉羞愧得要死,低着头,轻吸鼻子,“我不对的时候你可以指正我,做什么要由着我任性耍小性子。”

    他将她的头抬起来,让她看着他的眼睛,笑问,“你说是为什么?”

    那双眼睛,狭长清冷。

    却独独在看着她的时候,会浮出如同仲夏夜星空一样的溺人温柔。

    那里流动的,全是对她的爱意。

    因为他爱她,他能为她做任何事。

    若能搏她一笑,有何不可。

    “我说你们瞧完了没有?腻不腻人啊?赶紧过来摘葡萄了!”钱万金扯着脖子吆喝,“咱可是刚爬到杏花岭就被逮回来了,一个中午啥都没干,就忙活了这个,福囡囡,咱可够意思了啊,你不知这颗树多没人性!他——”

    石纤柔一把捂住他那张嘴,朝两人挤出个笑脸来,同时暗暗朝钱万金使眼色,当着福囡囡的面告状是很痛快,背后风青柏能整死他。

    有过多少次前车之鉴了还学不乖。

    南陵王不能招惹,她的能力罩不住!

    到时候她只能在旁边干心疼。

    亏不亏?

    柳老婆子几个长辈坐在架子下面,看一群人笑笑闹闹,脸上笑褶子竞相舒展。

    柳大对风青柏是越来越满意。

    这天下要说谁疼他闺女能跟他比肩毫无底线的,也就风青柏了。

    还行。

    亏得他想出这么个招。

    寻常人真干不出来。

    看把他闺女给感动得,他看着也高兴。

    这方动静也惊动了隔壁厢房的皇太后。

    本来不想动弹,外面的笑声却一阵阵传进耳来,空气中的葡萄甜香跟那些欢笑声融合成一个完整的画面。

    又香又甜又暖,让人想要窥探窥探。

    起身,犹豫着将前窗打开一条缝隙,院中热闹情景立即映入眼帘。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欢快的,爽朗的,或者轻轻浅浅的,但是不论哪一种,皆由心而发。

    让人羡慕。

    她多少年没这么发自内心的笑过了?

    她已经不记得了,年代久远的,她都已经忘了,开心的笑是什么感觉。

    九月末午后的阳光已经不那么热烈,照在人身上不会让人觉得炙热,还有葡萄架子遮荫,空气中满满都是葡萄及竹叶交杂的清新馥郁香气,置身其中,让人浑身惬意轻松。

    阳光也从窗户缝隙打进房中,照在银丝上,折射出微微刺眼的光亮。

    转眸之际,那抹光亮被柳玉笙攫住。

    柳玉笙立即便想去把人叫出来,继而心头微动,朝正在大声说笑的柳老婆子暗地使了个眼色。

    柳老婆子一瞧自家囡囡眼角瞥去的方向,便意会过来了,拍拍腿脚起身,“你们先把葡萄摘下来,我去看看太后,咱在院子里吵这半天,恐怕把人吵醒喽。”

    说罢就若无其事往皇太后房间走去,柳玉笙朝她悄悄翘了大拇指。

    推开虚掩房门,皇太后还是如前几天一样朝里侧躺在床上,老嬷嬷则站在她床头,垂眉敛目模样。

    “嬷嬷,咱们可扰着太后了?”压低了声音,柳老婆子边问边往床边走去,“我猜着肯定扰着了,咱乡下人嗓门大,高兴起来把不住,可别惹了太后生气才好。”

    老嬷嬷不知道怎么答好。

    要说没扰着吧,那是睁眼说瞎话,太后现在醒着呢。说扰着了吧,只怕柳家老夫人也不会往心里去,该怎样还怎样,难不成她一句扰着了,院子里的人马上就会撤?

    先不说王爷就不会理她们,刚才她瞧着太后往那边偷眼看的时候,眼底分明流露出羡慕。要是能借着柳家老夫人,让太后出去走一走,对太后也是好事不是?

    整天在床上闷着,容易闷出病来。

第八百四十六章 以为能相守一生一世

    “太后,太后?”柳老婆子在床畔坐下,唤两声之后见人不吭气,上手就把人拉起来,“哎呀你都没睡着,躺着不吭声不吭气的作甚?起来起来,外头阳光好着呢,大家伙在那边聊天,你也过去跟我们热闹热闹。”

    “你、你放手!莽妇!放肆!”冷不丁被人拽起,皇太后差点岔气,眼睛瞪得老大,一头银丝都颤了。

    她十六岁进宫就贵为皇后,到现在为止四十年了,素来养尊处优尊贵无比,谁敢对她这般动手动脚?

    这个老婆子,怎的这般莽气!

    偏生也因着她养尊处优,那点子挣扎的力气,在柳老婆子手里根本就没甚差别,生生被拽下了床!

    “你、你快放手!哀家真要生气了!”她也就是看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妇人才不跟她计较,等她真生气了,就算风青柏护着,她也能叫她讨不了好!

    怎能这般对她,仗着她宽容!

    “哎呀行了行了,别挣了,见天躺在屋子里不晒晒太阳那是容易发霉的,你看看你现在的脸色,你叫老嬷嬷说说,是不是惨白惨白的?不见阳光哪能健康?人年纪大了,更要保重好自己身子骨,得注意养生。我们家囡囡炮制的养生茶,回头你回宫的时候带上两罐,每天喝上一小壶的,一个月保管你脸色红润起来。”

    皇太后气得浑身都犯哆嗦了,牛头不对马嘴,她说一,她说二。

    就是偏要跟她作对!

    三两下功夫,拽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人,柳老婆子就出了门,一路把人带到葡萄架子底下。

    后头老嬷嬷看着人被压着在石凳上坐下了,才换上一脸焦急的表情追出去,“太后,太后!”

    皇太后喘着气,冷冷瞧她,现在才追来,刚才干什么去了!

    奴才需得忠心护主,不护主的要来做什么用!

    老嬷嬷硬着头皮,只当什么都没看见,太后现在怪她护主不力,刚才被拽出来的时候,不也没叫她护驾么。

    众人说说笑笑,没有因为太后来了就冷却下来。

    柳知秋拍拍手,“好了,现在人齐了,赶紧摘葡萄吧,再让太阳晒一会,水灵灵的葡萄全得蔫了。”

    毕竟是砍了藤蔓架起来的,又不是真种在院子里的,葡萄留不久。

    现在这个高度,福囡囡伸手就能摘,能跟着大伙一块玩,毫不费力。

    她高兴了,大家伙也就高兴了。

    一声令下,个个选了地儿开始动手。

    柳老婆子从旁边篮子里拿了把小剪子塞进皇太后手里,“上手摘有些费力,用剪子剪下来要轻松得多,待会摘的时候注意尽量不要把葡萄伤着了,回头冲洗一下能拿来酿酒,熬葡萄酱也行。”

    愣愣看着手里的小剪子,皇太后不可置信,这个莽妇,要她摘葡萄?

    她什么时候干过这样的事情!

    伸手就要把剪子递给老嬷嬷,又是那个莽妇快了她一步,“嬷嬷你也来,一起乐呵乐呵,以前没摘过葡萄吧?会不会酿酒?果酱呢,会做吗?”

    两人边说边往旁走,凑作一处去了,徒留下皇太后还瞪着两人背影发呆,手上小剪子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再看另一边,风青柏双手袖子撸起,两根手指轻轻一掐,手抬手落就是一串紫葡萄放进篮子里。

    南陵王都纾尊降贵了,她要是摆架子,这种场合有点不太合适。

    再垂眸看看手中粗糙又年代颇是久远的小剪子,生铁做的,剪刀口都有锈斑了,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没舍得扔。

    她在宫里修建盆栽用的都是小金剪。

    莽妇,光有大把银钱,好东西都不懂得用。

    眼看着架子上的葡萄一串串减少,最后皇太后还是站了起来,她就试试。

    不就是剪葡萄么,手起刀落还能不会?

    捏起一串葡萄,没敢太用力,莽妇说了不能伤着葡萄,剪子在葡萄梗上轻轻使力,咔嚓一声葡萄到手了。

    容易得很。

    皇太后眼底划过满意。

    “太后,这个小篮子给你,像我这样垮在手臂,放在脚边也行,剪下来的葡萄就放篮子里。”一个眉眼清秀的中年妇人走过来,笑着递给她一个竹篮子,她认得这是柳玉笙的娘亲。

    说话声音细细柔柔的,还算顺耳。皇太后心绪平了些,把篮子接过来了。

    不远处,几个大男人也凑了一堆,一边摘葡萄一边吃,篮子里葡萄没有几串,葡萄皮快堆了小半篮。

    “看着这葡萄,就能想起囡囡小时候,那时候才大人膝盖那么高点,跟着咱一块上山摘葡萄,最后还摘出朵灵芝来。”柳大吐着葡萄皮,很是缅怀当年。

    “当年那朵灵芝卖了,我跟知秋才上的学堂。好像那时候卖了几十两银子吧?”柳知夏也笑道。

    那之后,家里就一直供他们兄弟俩读书。

    先是卖灵芝,后来囡囡弄出葡萄酒,家里一点一点越变越好。

    就连村子里也慢慢现出新的气象,种的稻子年年增产,味道还极好,村子里慢慢的就有人开始把他们家囡囡叫做福娃娃。

    柳知秋在旁接话,“我记得的是跟风青柏一块摘葡萄那次,他跟囡囡来得晚些,大家伙都快摘满一背篓了,他担心囡囡没得吃不开心,把大宝篓子里的葡萄全给掏出来放到了囡囡的小篮子里,把大宝气得差点没当场哭出来。”

    提起那茬,大伙哄笑。

    风青柏眼底柔柔的,看向在他旁边偷吃葡萄的女子,手上沾着紫色的葡萄汁,被他发现了吐着舌头冲他笑。

    那时候,那时候的时光很美好,那时候有笙笙,还有娘亲,有柳家这么多接纳他的人。

    众人聊天的时候,皇太后也在旁听着,不自觉的就被话题吸引了过去。

    侧眸看向相视而笑的男女,原来南陵王小时候就已经对柳玉笙极好。

    那种感情,是两小无猜吧,所以情感才会这么的深厚,除了彼此,眼中皆容不下旁人。

    她当初……也是这般的。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以为能在一起相守一生一世。

第八百四十七章 哀家没那么娇气(票16)

    只是,上天似乎见不得有人永远美好。

    总要在你幸福快乐的时候,充满期盼的时候,给你迎头一个痛击。

    命运便是这般,喜欢将人玩弄在股掌之间。

    让你逃不掉,也猜不着。

    思绪飘远,渐渐的就失了神,将一串以为剪下来了的葡萄拽下来想往篮子里放,被藤蔓的反作用力给拉得往前踉跄。

    小剪子的刀尖正好竖在眼前,对着她的眼。

    “太后!”

    藤蔓颤动惊着了旁边的老嬷嬷,看到那个画面吓得面无人色。

    同时惊叫出声的还有一众女眷。

    皇太后紧紧闭上了眼睛,嘴角浮出一抹自嘲笑意,等着疼痛袭来。

    命运给她的打击和痛苦太多了,不差这一次。

    然预想的疼痛没出现,她等来的是腰间被一只手拉住,将她往后拽去,手上的小剪子也被击飞。

    睁眼,看到的是柳家大院里所有人皆紧张担忧的朝她涌来,那种担心很真实,不是装出来的虚假。

    还有腰上那只手,很有力,很稳,小臂往上些是卷起来的紫色衣袖。

    眼睑一缩,皇太后浑身僵住,没有回头。

    那只手已经松开了,耳边留下淡淡的一句,“小心些。”

    是她曾经恨极的又熟悉至极的音色。

    “太后,怎么样?有没有被吓着?有没有伤着哪里?”冲过来的老妇人腿脚慢些,扒开堵在前面的小年轻挤到她面前,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后拍拍胸口,“吓死我了,还好没事。你也被吓着了吧?看你脸都白了,好了,先别剪了,你到那边坐下,吃点葡萄。放心,这些葡萄不洗也没事,山里野生野长的,不脏。”

    说着将她往石凳方向带,旁边她的两个媳妇儿提着小蓝子跟在旁边,随后将篮子放在石桌,“太后,这都是您亲自摘的,尝尝甜不甜?”

    “这是野葡萄,可能会带点点酸,不过味道很好,汁水很多。”

    小小意外发生,大家伙受惊了一场,也不继续摘了,齐齐过来坐在石桌旁边,石凳不够还有小马扎。

    柳玉笙在她旁边坐下后伸手就给她把脉,蹙着眉头担心的模样,好像一点惊吓还能把她吓倒了似的。

    皇太后抽回手,瞪她一眼,“哀家没那么娇气。”

    她什么风浪没见过,还能被这点小阵仗吓倒?

    笑话。

    “是是是,您不娇气,是我想放心些。”柳玉笙顺着她。

    “别说,连我都被吓着了,刚才情况也太危急了,太后居然不惊不叫,是不是皇家人胆子都特别大,干什么都面不改色的?”钱万金咋舌,他真练不出来那种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调调。

    都要被山压死了还死撑啥?鬼哭狼嚎才正常。

    “你以为都像你似的?”柳老爷子横他一眼,“太后跟阿修都是在京城在皇宫那种环境生活的,要是没练就出点本事来,早就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那倒是。”

    柳老婆子又在她身上打量了好几圈,“太后,你真没被吓着?要是吓着了就说,可别装,你装了咱看不出来,回头受罪的还是你自个。有啥你就说,大家伙都在,都能帮你。”

    皇太后脸眼见的黑下来,“哀家何时装了?哀家就是没事!”

    她怎么装了?难道要她哭哭啼啼的才正常?

    这都什么人?

    柳知夏把在竹林下面爬来爬去的小毛豆抱过来放在石桌旁边,让长辈们看着,拉了柳知秋跟钱万金还有风青柏,“剩下的我们搞定就行,现在太阳没那么大了,正好坐在这里吃葡萄,唠唠嗑。”

    “我去泡壶茶过来。”陈秀兰起身。

    “娘,别泡茶了,煮一壶果子茶吧,不然吃了葡萄又喝茶,味道冲淡了。”

    “行,一会就来,你们先聊着。”

    这个午后的下半晌,内院里果香淡淡,清风徐徐。

    石桌旁围坐满了人,言笑晏晏时而传出欢声笑语,期间还夹杂稚童的奶声奶气。

    皇太后跟风青柏话都不多,但是融入这样的氛围,分外容易。

    哪怕不说话,也没有被排除在外的生硬感。

    自然而然的,坐在那里听着,时而不自觉随他们笑上一笑,心头常年集聚的乌云,似乎莫名的渐渐转薄。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收拾干净了,柳老婆子带着两个媳妇去灶房忙活晚膳,其他人也各自散去自己找地方你侬我侬。

    柳玉笙大着肚子,玩了一场又见困乏,回房小睡一会。

    便只剩了皇太后跟风青柏还坐在那里。

    风青柏本是要随柳玉笙一齐回房的,看着皇太后杵那里不动的模样,被柳玉笙暗掐一把后留了下来。

    开始的时候,又是谁也没说话。

    老嬷嬷伺候在旁,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每每皇太后跟王爷对峙的时候,氛围总是会比平时压抑很多,也僵硬。

    瞧着不动不吭声的老妇人,风青柏抬手揉捏眉心,无奈低叹,“太后可是有话要说?”

    跟笙笙说的一样,皇太后性子又别扭又倔。

    他现在会坐在这里耐着性子跟她相对无言,一是因为笙笙,二,是因为奶奶进房拽皇太后的时候,她虽然怒骂,却没有叫伺候的老嬷嬷动手。皇太后对柳家人的包容性,比他所以为的要大得多。

    自然,他对皇太后的观感,目前为止也仅止于此。

    “我昀儿死的时候刚刚满月几天,他是被人摔死的,哀家赶到的时候,凶手已经走了。”皇太后捏紧手心,抬眸,“你帮我查出凶手来。”

    风青柏面无表情,“我为何要?”

    “南陵王妃在宫里的时候,哀家未曾为难过她,甚至帮过她三回。南陵王素来不欠人情,不想欠哀家的,你就赶紧还清。”

    风青柏心头闷出一股郁气。

    三回,除了笙笙说的那两回,还有一回就是太后开口邀笙笙住进养心殿,否则,必然流言四起。

    到时候笙笙会成为众矢之的,风墨晗也会被流言所困。还有他,以及南陵王府,都会陷入流言之中。

    风墨晗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后遗症也多,彼时,他没考虑周全。

    也抑或是风墨晗不在乎流言。

    可是他在乎,任何会伤害到笙笙的东西,他都不允许出现。

第八百四十八章 秦将军是飞下来的(票17)

    “说话。”男子沉默不言,让皇太后沉了脸。

    她不是心急的人,但是眼下有求于人,求的还是风青柏,她心气难顺。

    但不得不为。

    想查出凶手,风青柏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自己本身已经没有什么依仗,秦啸也已经被收了兵权。

    无人可依了。

    “查出来后,欠的人情两清。”

    “好。”

    风青柏站起,临离去前看了老妇人一眼,“你信我?”

    皇太后沉默片刻,自嘲,“哀家有得选择吗?”

    “回宫后,把当初的事情跟我详细说说,可能会揭起你的伤疤,但是对查找线索有帮助。”

    难得的,男子跟她说了较长的一句话。

    揭伤疤?她还怕那点痛吗,更痛都熬过了。

    喜宴过后,一行人在大院里呆了八天时间,启程返京。

    这个时间大军已经全部回朝,风青柏还需要回去就边境的事情跟百官延开早朝,稍作一番交代。

    还有秦啸,也等着他回去做最后定夺。

    于风青柏而言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

    他得回去教训一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

    皇上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他还没有藐视一切的资本。

    送行的时候,柳大哭成了泪人。

    差点就要收拾包袱跟着一块上京了。

    最后场面闹得实在太丢人,直接把脸丢到了皇太后面前,柳老婆子把他给打了下去。

    马车将行的时候,柳老婆子从车窗里塞进两个茶罐子,“事情一多老婆子差点给忘了,太后,这是我家囡囡特地炮制给家里的养生茶,外面买不到的,你带回去喝,要是觉着好回头我再给你捎去。自己身子骨得自己多保重些,一把年纪了可不能再任性了。”

    皇太后眼底些微的动容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脸色层层递进的发黑。

    莽妇,不会说话就少开口!

    贻笑大方!

    回京的一路,有风青柏在场压着也不冷清,钱万金特能闹腾。

    从离开杏花村开始嘴巴就没停过,尤其是跟皇太后有过一起剪葡萄的情谊后,本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这下子更加不怯了。

    专往皇太后面前凑,带着石纤柔一起,跟她说柳家大院的八卦。

    亏得皇太后面上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耳朵竖得老高,听得津津有味。

    十天航程结束,钱万金给皇太后总结了三个字评价——贼能装。

    比风青柏还能装。

    以前进宫看福囡囡,皇太后每次都杵旁边拿着一本经书,不吭声不吭气冷冰冰的样子,吵着她了她就拿眼睛凉飕飕扫你一眼。

    现在他可算知道了,这老太太雷声大雨点小,重拿轻放,吓唬人多真生气的时候很少。

    以后养心殿他也能闹,多了个地儿。

    这南陵皇宫他差不多可以横着走了。

    船靠码头,一行人上岸,王府的马车就在岸边候着。

    入得皇城,马车行没多远就被人拦下了。

    “秦将军,你怎会在此处?”撩开帘子,风青柏看着外面的人。

    昂藏魁梧,褪去戎装依旧一身不容人忽视的浑厚气势。

    秦啸就站在车前。

    “刚刚在楼上看到王府马车,特意下来跟王爷打个招呼。”秦啸锐目往车内一扫,躬身,“臣见过皇太后。”

    皇太后颔首,没看人。

    柳玉笙则半歪着脑袋,唇角隐笑。

    秦啸将军的话听来没毛病,看到王爷的车过来打个招呼。

    但是马车速度快,在楼上看见了想拦车,大将军得飞下来才赶得及。

    他也确实是飞下来的,彼时柳玉笙正好撩了侧边的小帘子,亲眼看到了。

    这一拦恐怕不是为了跟风青柏打招呼,大将军跟风青柏没那么好的交情。

    是来探太后是否安好的吧。

    毕竟皇太后跟风青柏之间的结几乎无解,太后偏生又突然去了杏花村。

    秦将军该担心了,担心太后受什么委屈。

    当中故事引人探究啊。

    “本王先回府,将军的事情容后再议。”

    “恭送太后、王爷。”

    秦啸让开了身子。

    马车擦肩而过。

    秦啸后方走出一个年轻男子,站到他身后,“义父,该回去了。”

    “你入宫,护好她。”

    “孩儿尊令,义父也请回。”秦亦话落即飞快往皇宫赶。

    义父自回京后,闻听太后去了杏花村,每日便守在离城门口最近的茶楼。

    这下,总该安心了。

    回到王府,风青柏没有立即入宫,而是陪着女子小睡了一会,下晌后在府中处理王府杂事。

    直到入夜又陪女子用过晚膳,才乘坐马车慢悠悠的去了宫里。

    风墨晗一早得知他已经回京,当时就想去王府看望两人,没敢。

    皇叔不在的时候,他出入皇宫自是没人管,现在皇叔回来了他还敢肆意妄为,得要挨训。

    是以一整天守在御书房里乖乖等着,顺便勤勉政务,务必给皇叔一个他勤政爱民的好印象。

    “皇叔,你回来啦!”风青柏走进御书房,正对上龙案后头少年笑眯眯的脸,手上还拿着紫狼毫在奏折上凤舞龙飞。

    走过去,把一侧已经处理好的折子拿起翻看,检查上面的批注。

    风墨晗抿着唇,微睁的眸子泄出两分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他就是特杵皇叔。

    尽管自己没有偷懒,但是很担心他会说他做得不好。

    “不错,批注详细,加了自己的见解,对大臣的建议也算应对得宜。”

    亲耳听到男子肯定,风墨晗眼睛亮得迫人,“皇叔?”

    皇叔刚才夸他了?

    “比以前略有进步,还需努力。”男子淡道。

    “我会的皇叔!”咧着嘴,大白牙龇得晃人。

    几分傻模样,倒是跟他小时候一样。

    将折子放下,抽走他手中的紫狼毫,风青柏转身往外,“你初掌政务,不用一味冒进,劳逸结合松弛有度为好。出去走走吧。”

    “皇叔等等我!”追在男子身后,风墨晗脚步轻快雀跃。

    脸上笑意高居不退。

    “笑成这样?”

    “皇叔回来了我高兴。皇叔你这次回来有没有给我带太奶奶做的菜干?柳家大院的人有没有提起我?他们过得怎么样?杏花村是不是变得更漂亮了?”

    叽叽喳喳,一路都是少年不停歇的声音,难掩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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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九章 如此,又何必去爱人

    此时已是夜色未央,银月高悬,月色柔和明亮。

    浓浓的月色洒落,为整个御花园拢上轻纱,影影绰绰,光陆斑驳。

    空气中还有桂花的馥郁芬芳,两旁花圃种着大片的金菊,于这个时节分外应景。

    两人并肩,信步而行。

    皆是不紧不慢的步伐,透着轻松写意,透着自信从容。

    叔侄俩很少有这样的时候。

    甚至从小到大,在风墨晗的印象里都从未有过眼前这般的场景。

    皇叔历来严谨。在宫里的时候几乎都是呆在御书房处理政务,督促他的课业,教导他帝王制衡。

    眼下,皇叔竟然带他来逛御花园。

    风墨晗是极高兴的,同时心里也有忐忑。以皇叔的性子,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带他来散步,只怕当中有事。

    但是他不敢问,也不想问,让这样的轻松氛围能延续更久一些。

    漫步至御花园里面一些,前面传来低低的人声。这般月色这般景,并非只有他们二人在赏。

    风墨晗无声笑了笑,不知是谁这么好兴致,跟他和皇叔一样出来夜游御花园。待再走近一些,说话的声音已经能听得很是清楚,风墨晗脸色渐渐变了。

    “太后这次回来似乎变得跟以前有些不同,好像看着心情都要好一些,想她定是在那杏花村里待的几日时间过得不错。”

    “要我说,南陵王妃也是个奇人,竟能哄得太后喜欢,当真是不容易。”

    “何止是哄得太后喜欢,王爷不也将王妃喜爱得入骨吗?有关王爷追求王妃的传闻,现在宫里上下还传着不少。还有皇上,也对王妃极是不同。王爷去东南边境那时候,人刚走,皇上就立马把人接进宫里来了。这还不止,王妃住在养心殿里,皇上每日里都要过去看个一两回,一日三餐都在养心殿里吃。要搁在以前,什么时候见过皇上往养心殿跑?”

    是两个宫女,坐在假山怪石下低声闲话,一边揣测各人心思,一边掩唇低低窃笑。

    话里话外难掩羡慕嫉妒,以及说闲话的兴奋。

    “你是不知道皇上这般在后宫掀起多大轩然。这后宫那么多嫔妃,可曾有哪个得到过皇上如此重视喜爱?若非王妃身份摆在那里,早就有人去她面前找茬了。那些个主子们暗地里可一个个都嫉妒的要死。你说皇上对南陵王妃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真像说的那样,只当成皇婶来敬着?”

    “敬着?这话有几人会信?南陵王妃发高烧那晚,皇上急得连外袍都没穿,衣衫不整便往养心殿冲,多少人看在眼里。之后更是在那里守了整整一晚上。诸如此类事情还多着呢,岂是一个敬字能遮掩的,宫中上下早将皇上的心思传遍了。再这么下去,不定日后就会闹出叔侄争一女的丑事来!……”

    “放肆!两个下贱东西,竟然也敢在主子背后嚼舌根!来人,把她们两个拉下去,乱杖打死!”

    风墨晗脸色难看至极,身上气息浑然冰冷。

    此刻,他竟不敢去看皇叔的表情。不知道他听了那些话之后会作何感想!

    两人都习武,极远的距离就能听到周围传出的动静。刚听到两个宫女对话的时候,他们还在一丈开外,否则,他岂容她们那么多话!

    骤然被暴喝,待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人时,两个宫女吓得面无人色,抖如筛糠,慌忙跪下磕头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贱婢再不敢了!”

    暗影里很快有侍卫冒出来,朝两名宫女冲去,就要将两人拿下。

    风青柏抬手,将侍卫的动作阻了。朝那两个已吓瘫的宫女淡淡道,“退下吧。”

    “皇叔!”风墨晗惊诧,之后沉默下来。

    “多谢皇上、王爷不杀之恩,贱婢这就退下!”两名宫女叩头谢恩,之后飞快逃离。

    空气一下子变得沉闷无比,压抑又死寂。

    风墨晗很想说点什么解释,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皇叔对皇婶如何。他心知肚明。

    旁人但凡敢觊觎半分,皆是死路一条,皇叔容不得。他纵是解释了,皇叔会信吗?

    “皇叔,莫要信了那两个奴才的风言风语。我与皇婶之间是清清白白的。”站立良久之后,他开口,声音干涩苍白。

    男子朝他微微侧转眸子,他竟看不清那双眼睛里面的情绪。明亮月光似乎一下子变得异常暗淡,模糊人的视觉。

    “走吧。”淡淡两个字,跟往常无二,似乎没带情绪,又似乎包含了太多情绪。

    风墨晗心头冰凉。

    此前所有的高兴雀跃,皆被冻结,甚至蔓延出一种恐慌。

    只怕,皇叔终究对他生了芥蒂。

    跟着男子的脚步再次慢慢前行,此刻风墨晗突然不敢再往前,跟男子并肩。

    “你已经十五岁了,是个大人了。我将你自幼教导长大,教你学识,教你武艺,教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皇帝。独独在感情这两字上,从未跟你提及过任何。因为我素来认为帝王不需要感情。帝王的感情对收获的人来说不是幸运,不是得天独厚,而是灾难。”风青柏声音有些缥缈,明明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又似透着一股怅然。

    少年没有吭声,风青柏将视线投向远方,落在暗夜无尽处,眸色深如这浓浓夜色。

    帝王的感情是灾难。他自小就是这么认为的。

    一如他的母亲,得了父皇的真心,却换来那般凄惨的下场。

    皇上爱谁,不啻于将谁推像刀尖。

    如此,又何必爱人,去害人呢。

    风墨晗是帝王,他的路已经注定。只需兢兢业业为国为民,尽职克己,做一个明君,如此就够了。

    他能做任何事情,唯独没有爱人的资格。

    “何况,感情这东西又岂是外人教了就能学会的。感情不是知识,没有办法传授,只能自己去摸索,去意会,去领悟。”他就是这般,谁又教过他感情呢。

    爱了的时候,自己知道,又或者连自己都不知道。

    风墨晗跟在后头静静听着,抿唇垂眸,不发一语。

第八百五十章 扼杀成长型情敌

    “你可知,爱一个人是如何的?”男子停下脚步,扭头看了他一眼,风墨晗轻轻摇头。

    他对皇婶的感情无法宣诸于口,甚至不能露出半点痕迹。他只知道一点,就是他要跟皇叔一样,守护她。

    “爱一个人,当一心一意。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能牵引你的心神。你想将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全部捧到她面前。你对她占有欲十足,容不得旁人对她觊觎一丝半点。你想跟她行最亲密的事,乐此不疲。”风青柏勾唇笑笑,其实他也是不懂感情的,只是在面对笙笙的时候,万般他曾经想不到的或者不曾想过的,自然而然的便会做出来。

    不假思索,由心而发。

    “你自小由我教导长大,便随了我的性子,也随了我的喜好。如我喜欢看的书你也喜欢,我惯用的字体你也练出来了,我应对外人的样子你也学了个十足十。什么都追着我的脚步向我靠拢。所以我喜欢的我守护的东西,你也喜欢,你也想去守护。”看着少年露出迷茫眼神,风青柏笑笑,“你做的那一切,都是因为我喜欢,所以你才喜欢。久而久之,你连自己真正喜欢什么都忘了。你对你皇婶,不是爱,只是从我这里潜移默化过去的一种习惯。”

    “皇叔,我、我不是,我对皇婶断不敢有……”风墨晗急急分辩,皇叔这话是笃定了他对皇婶的感情,如此皇叔定然会弃了他!

    修长的手抬起,在少年脑袋上拍了拍,打断他的话,“你视我如父,做的诸多都是为了讨我喜欢。回头静下来再好好想想,真正看清你自己的心。风儿,你要做的,并非长成我喜欢的样子,做我想做的事。你该做的,是寻回自我,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头顶那只手,揉他脑袋的时候给他的感觉,跟皇婶的柔软温暖是不一样的。

    这只手一样温暖,可是更多了一种让他安心的感觉。

    他做很多很多事,有时候只是为了得到皇叔一个肯定的眼神,一句简单的夸赞。如此他就会觉得异常的满足。

    那他……真的像皇叔说的那般,认错了情感吗?

    缓缓抬起眼帘,看着眼前男子终年不变的清淡面容,还有清冷眸色。这一次,他终于在那表面背后看到了男子对他成长的喟叹,以及欣慰,还有嘱托。

    “风儿,皇叔自小便告诫你,帝王无情。是皇叔错了,我剥夺了你自我的权力,把你教导成我想要的样子,这也是我的偏差。日后,做自己可好?”

    “皇叔……”心头一股凶猛的酸涩往上涌来,红了他的鼻子,红了眼。

    风墨晗猛的扑进男子怀里,将他搂着紧紧的,“……从小到大,你从未抱过我,皇叔。”

    埋在他肩头的脑袋蹭来蹭去,声音里透着想极力隐藏的哽咽,泄漏出浅浅的委屈。

    像是遭了不公待遇的幼兽,在被理解的那一刻,比任何时候更委屈。于是在长辈怀里撒娇,寻求安慰。

    大手略作停顿,最后轻轻环上少年背部,在他背脊上轻拍安抚。

    肩头,少年脑袋蹭得更加厉害,薄薄的衣衫布料,被一股湿意晕染,微暖后变作微凉。

    风青柏仰头,看着头顶漫天星月,微微勾唇。

    十月秋夜,已经开始起夜露。

    两人在御花园里呆了很久,本来可以早些离开的。

    奈何一只幼兽抱着人不肯撒手,愣是磨磨蹭蹭很长时间,几番催促下才一步三停的回了寝宫。

    这幸亏是周围没人,否则明日必然又有新的流言四起。

    将少年送回寝宫后,摸摸湿冷的肩头,风青柏揉眉叹息,本来今夜进宫,除了解决风墨晗,还起意去养心殿走一趟,询问一下当年的事情。

    现在,月亮都已经开始西坠了,去不成了,只能待明日。

    离开皇宫的时候,风青柏心情颇好,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回到府中脱衣上榻。

    彼时女子尚未睡熟,强撑等着他回来。

    “眼睛发亮,嘴角轻扬……你心情不错。”

    “尚可。”他在她额角轻吻,唇角扬得更高。

    “什么事情让你这般开怀,说来听听?”

    “且容为夫保密,快睡吧。”

    女子本就是强撑,他回来了,身边拢上她熟悉的气息,很快进入熟睡。

    看着她恬静睡颜,再次倾身轻啄她眉眼。

    心情好,是因为成功将一个成长型的情敌扼杀于摇篮。

    轻而易举的。

    当然,这件事情,他的笙笙永远不会知道。

    皇宫乾德殿,还有一个人同样心情极好,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彻底忽悠。

    风墨晗在龙床上搂着被子滚来滚去,裂开的嘴角怎么都收不回来。

    今晚皇叔抱他了,哈哈哈!

    以前在杏花村,常看到老子抱儿子,还把儿子架在脖子上。

    这个他自然不敢想,能让皇叔抱一抱,享一享那种感觉,已经足够。

    对皇叔岂敢要求太高?

    皇叔素来是个感情内敛的人,对他尤为严苛,能像今夜这般,当是实属难得了。

    而且,皇叔居然跟他认错!

    嗷!睡不着!

    “来人,过来陪朕说说话!”

    侯在外室的小太监急忙跑进来,“皇上,可有事情吩咐?”

    “你坐下,跟朕随意聊聊天。”

    “奴才不敢!”

    小太监吓得跪下了。

    “跪着也行,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脸丧,他伺候皇上半年了,皇上居然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回皇上,奴才小板子,这名儿还是皇上给取的。”

    “这个不重要,朕问你,朕言行举止是不是特别像皇叔?”

    “……”小太监伏地,“回皇上,是挺像的。”

    “像几成?”

    “八、九成吧。”南陵王亲自教导出来的,从师从师,行事作风自然会像对他影响最大的师者,皇上问这话着实有点蠢笨。

    “真那么像?”皇帝声音更带了几分雀跃。

    这种时候哪怕觉得自己说错了也不敢再改口了,小板子郑重恭谨,“真的那么像。”

    “行了,你下去吧。”

    “……”

第八百五十一章 他是皇帝,要有皇帝的胸襟

    挥退了小板子,风墨晗卷着被子眼光光望着明黄帐顶,脑子转动飞快。

    “我跟皇叔像了个九成。自幼皇叔喜欢看的书我必会也拿来翻看,皇叔喜欢吃的东西我也必定要喜欢,皇帝写字惯用行楷,我为此苦练了整整五年,终于把字迹练得跟皇叔的一模一样……”

    扳着手指数下来,他事事都必然要向皇叔看齐,因为他一直希望那样,皇叔会对他更喜欢。

    “还有皇叔对柳家人极好,我也喜欢对柳家人好。皇叔为皇婶四处搜罗天材地宝,我也学着皇叔暗中搜罗了好给皇婶惊喜……那皇叔喜欢皇婶,我也喜欢皇婶,到底是因为皇叔喜欢了我才跟着喜欢,还是我自己本来就喜欢?……”一一历数,风墨晗眼睛开始冒螺纹圈。

    他到底喜不喜欢皇婶?

    皇叔说让他看清自己的内心,可是他现在觉得自己有点晕。

    他喜欢皇婶到底是为什么?他喜欢皇婶到底是爱情还是亲情?

    ——爱一个人……你想跟她行最亲密的事,乐此不疲。

    硬着头皮在脑海里把侍寝的妃子换上皇婶的脸,妃子还没解开衣衫风墨晗就打了个哆嗦,猛地从床上蹦起,“卧槽!”

    皇婶岂容亵渎!

    只是想一想那种画面,罪恶感就从心底疯狂上涌,怪不得他当初挑选妃子的时候,但凡跟皇婶有一丝相像的他都不要。

    皇叔是对的,他对皇婶不是爱,是亲情。

    他弄错了,他绝对弄错了。

    这一晚小皇帝兴奋过后噩梦连连,翌日起身之后那种罪恶感都没完全消散。

    罪过。

    回了京城,之前延后的事情就要开始提上日程。

    当日秦啸在东南边境截杀,及后他顺势将他手中兵权收回,顺理成章,秦啸完全没有反抗推搪。

    如今虎符就在他手里。

    捏着三军虎符,风青柏神色悠远。

    “皇叔,你在想什么?”风墨晗趴在他旁边,小心翼翼的。

    他有罪,还没能完全敞开来,是以神色间慎微谄媚讨好,浑像他小时候。

    “在想这三军虎符的去处。”

    “这哪还需要想,好容易才能把秦啸手里的兵权收回,自然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断不能再轻易给人。秦啸就是我们前车之鉴,这枚虎符可号令六十万兵将,要是赐下去,难免日后不会出个秦啸第二。”风墨晗道。

    虎符在谁手里都不如在皇叔手里让他放心。

    掌着这枚虎符,加上他手里直隶兵力,整个南陵再没人能将他们左右。

    风青柏睨他一眼,摇头,“还是稚嫩了些,想事情不够周全。秦啸在军中的影响力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六十万大军岂是那么好控制的?你以为只要捏着虎符就诸事稳妥了,我们实则还缺得太多。没法让将士信服心服,那么这虎符就是一块毫无用处的牌子。只要秦啸想,便是没有虎符,他照样能号令三军。”

    “那我们岂不是要一直受他掣肘?”风墨晗皱眉。

    “若秦啸为我们所用呢?”

    “怎么可能!”风墨晗脱口而出,不敢相信。

    秦啸是什么人?若能轻易收服,皇叔还会忌惮他十几年?

    可是看着男子淡然神色,他便是不敢信,心头却照样偏向男子。

    在别人那里不可能的事,在皇叔这里未必。

    因为这是他皇叔,是南陵王。

    他但凡说出口,就没有办不到。

    将虎符在手指间捻转,风青柏眸光深幽。

    秦啸这个人,他一直迟迟不动,是因为他心里对秦啸存着几分敬佩。

    纵然双方立场不同,但是秦啸为人却称得磊落,否则那日不会想要自裁谢罪。

    只不过是在秦啸心里,有比天下更重要的东西想要守护。

    一如他对笙笙。无任何事情能重要得过她去。

    天下与她之间,天下可弃。

    “皇叔,你是打算再将虎符还给秦啸吗?”风墨晗问。

    风青柏扬唇,“我教导你帝王要善用制衡之术,可还记得?只要制衡得当,任何事情便皆在你反掌之间。”

    风墨晗不甚明了,还是点头。

    现在不懂,日后总会懂。

    皇叔会教他。

    男子又看向他,眼里多了丝严厉,风墨晗立即绷紧了皮,坐得笔直,“这次回来,你在宫中的言行我已知晓,我曾跟你说过,君子以仁、德治国。得民心者得天下。历朝历代施暴行暴政的君王,下场可见。你已经失了偏颇,失了平常心。到了我们这个位置,想要得到什么轻而易举,久而久之人心容易迷失。守住本心初衷是最难的,你若想长久安稳,需好好反省。你错,错在了何处。”

    风墨晗脸色微白,抿唇,“我知道了皇叔,我定会好好反省。”

    这段时日,他确实行事冲动,动不动就要砍人脑袋,有狂妄冒头之势。

    皇叔的话是当头一棒。这些时日所作所为,所下达的那些命令,只怕让皇叔对他失望了。

    收起虎符,风青柏举步离开御书房,“好好处理政务,回头我要抽查。”

    “皇叔你去哪?”

    “去养心殿。”

    “那秦啸那边……”

    “那边不急。”

    看着男子施施然离去的背影,再看看面前一个早上就堆叠极高的折子,风墨晗认命拿起毛笔,开始兢兢业业做个勤政勤勉的好君王。

    以前皇叔还会帮着他处理一些,现在是真个全丢给他不管了。

    他的好日子,洗礼之后就结束了。

    不过皇叔去养心殿作甚?

    以前皇叔也跟他一样,无非必要,绝对不会去那边看老太婆冷脸。

    咬着紫狼毫笔头,风墨晗眉毛拧来拧去,皇叔可是要去感谢那老太婆对皇婶三个月的照顾?他们之间的关系破冰了?

    那他以后要不要对那个老太婆好点?皇婶也告诫过他要对皇太后尊敬些,不可一口一个老太婆的叫。

    要不当初被老太婆软禁的仇就算了?

    罢了,他是皇帝,要有皇帝的胸襟,那就不跟个老太婆一般见识罢。

    只要她日后别再惹他。

    养心殿一如往常安静,蔓延着一股暮气。

    风青柏到得的时候,皇太后又在看她的经书,只是,似乎有些神思不属。

第八百五十二章 堂堂皇太后,居然耍赖

    “太后,王爷来了。”老嬷嬷提醒。

    皇太后立即回神,拿着经书的手指紧了紧,看向风青柏。

    她知道风青柏的来意。

    风青柏没有多兜圈子,坐下来后直接开门见山,“当年发生的事情,还请太后跟本王说一说,如此才方便本王彻查。”

    欠债要还,尽早还清为好。

    太后的人情不好欠。

    “嬷嬷,你去沏壶茶来。”吩咐完老嬷嬷,皇太后起身走至风青柏对面坐下,“难为王爷还记得我们的约定,那哀家就细细道来。”

    “洗耳恭听。”

    重提那段旧事,需要勇气。

    皇太后平复了好一会,才慢慢开口。

    “皇室子弟,未立储前大多不会诞下子嗣,以免将来夺嫡失败,祸及子孙。”皇太后慢慢陷入回忆,“哀家二子乃是哀家中年得子,年纪只比你大三岁,当时尚血气方刚,又与其正妃两情相悦,情浓之下其妃意外有了身孕,惠景五年诞下哀家长孙,当时你十七岁,为了扶持惠景帝坐稳皇位,跟各皇子之间斗争已经到了最激烈的时候,五年时间,参与夺嫡的人一个个被你铲除,南陵王府势头日盛。哀家两个儿子死在你剑下时,长孙刚刚满月。”

    两个儿子惨死,她尚处在悲痛欲绝之中,收到二儿媳求助,说王府被人围困,求她能护住二子唯一血脉。

    当时她便派了人求去南陵王府,请求风青柏能看在稚子无辜,放过她的儿媳跟孙儿。只要他肯,她会让儿媳跟孙儿离开京城,永生不再踏入皇城半步。

    却迟迟等不来回音,派去的人一去无回。

    最后她冲撞了宫中的阻拦,亲自赶去,赶到的时候,王府已经空无一人。

    处处血迹。

    她的儿媳跟孙儿皆躺在血泊之中,死状极为惨烈。

    短短几日里,她的血脉至亲,接连惨死,独独留下她一人。

    那段时日发生的一切,至今仍然是她的噩梦,每每午夜梦回,泪湿衣襟。

    “当年我并未收到过养心殿任何求情。”风青柏皱眉。

    他记得很清楚,府中从未来过养心殿的人。

    当时他已经在夺嫡战中胜出,正是收尾的时候,所下的任何命令都跟稳定局势有关。因为杀孽太多造成朝廷人心浮动,重心开始扑在朝堂。

    却从不曾下令对稚子赶尽杀绝。

    甚至他根本没去留意那个刚满月的婴孩。

    对个婴儿斩草除根,他不是做不出来,只是不屑做。

    他行事有他的底线,他绝不会让自己有朝一日站在他的小姑娘面前,已配不上她。

    “哀家接连派去两人,一个都没回来。”

    “我一个没见着。”风青柏抿唇,“这当中恐怕有人作祟,想加深太后对我的仇恨。”

    “哀家一个无所依的老婆子,纵使对王爷仇恨加深,又能做什么。”

    “未必,太后背后,有秦啸大将军。”

    皇太后眼神一凝,便听风青柏又道,“当时事情已经大致定局,本王势力已巩固,想要跟本王抗衡,朝中任何单独势力都做不到,唯有联合。是以后来,才会有铁三角出现,让柳太妃一派有资本跟本王争斗十数年。”

    皇太后的手逐渐发紧,看着风青柏的眸光现出颤裂,瞳孔扩张。

    脸色也一点一点发白。

    “皇太后可是想到了什么?”

    “哀家想起来了,是曾有人找过哀家,游说哀家合作,再掀皇室内乱。”

    “太后没有答应。”风青柏道。

    之所以笃定,是因为那之后,皇太后就闭门养心殿再未踏出一步。

    而皇室,之后也没有出过乱子。

    “哀家恨的是你,想对付的人也是你,却从未想过要南陵大乱,更没有想过要倾覆南陵。”皇太后眼底有被侮辱的怒色。

    她是一国之母,曾为皇后,后为太后。

    仇恨是仇恨,却不能因此祸乱南陵,她尚拿捏得清楚!

    便是那时候软禁风墨晗,也是因为知道了风青柏的弱点所行的试探,借此着手报仇,但是她也没想过要弑杀皇帝。

    否则风墨晗哪能等得到风青柏回来。

    她一个糟老婆子,一无所有,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她还怕杀了皇帝被天下人唾骂不成。

    亲自斟了杯茶递给皇太后,风青柏道,“当初寻太后那人应该就是关键,太后可知他属于哪方势力?”

    皇太后摇头,“他什么都没表明,哀家拒绝后他就离开了。甚至哀家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黑衣黑袍,遮掩得很密实。”

    黑衣黑袍……风青柏眯了眸子,手指在膝盖轻点。

    “你可有什么线索了?”

    “没有,太后的话,一点线索都没提供到。”

    将手边茶杯执起抿了一口,皇太后垂眸,“知道的哀家都已经说了,调查是你的事情,你欠着哀家人情,事情自然是你去办,哀家等着结果。”

    风青柏深深看了她一眼,揉捏眉心。

    只怕她是一早知道自己那点消息并无什么用处,当日才以人情为由,转而赖到他身上来了。

    男子不出声,皇太后眼角飞快瞄了他一眼,立即收回,作淡然无事状。

    “总之你既答应了哀家,就要办到。”

    “本王从不食言!”风青柏起身走了,背影郁气浓重。

    看着他走远,皇太后慢悠悠将那杯茶喝完。

    这些年风青柏没少给她气受,她都忍下了。

    今日总算吐气一回。

    “嬷嬷,去御膳房要些葡萄,哀家想吃葡萄了。”

    “是。”老嬷嬷笑了下,太后亲自开口要吃东西,那就是心情好了。

    风青柏身上那股郁气,回到王府的时候才勉强消下去。

    柳玉笙挺着大肚子,看着他直笑。

    “你在幸灾乐祸?”

    “皇太后给你出难题了。”她对他的情绪敏感得很,哪怕他几乎从不在她面前显出那些消极情绪,她也能感受到。

    闻言风青柏又摁上眉心,“何止是难题,我倒从不知道,堂堂皇太后,居然耍赖。去一趟养心殿,权是在听她说故事,半点助益没有。”

    柳玉笙乐了,“能把你气着,太后定然很开心。”

    “笙笙,我是你夫君,该比太后重要才是。”

    “你自然重要,但是百事孝为先,咱得敬着太后,为腹中孩儿做好榜样。好好调查吧。”

    “……”

第八百五十三章 得利最大的是谁(票18)

    朝事,私事,太后的事,百事缠身。

    风青柏开始转成陀螺,尤其太后的仇,一点懈怠不得。

    自从那日离了养心殿,几乎每隔一天,他都能见到太后身边随侍的老嬷嬷。

    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他都看到快要反胃了。

    “王爷,太后让老奴来传话,太后等着王爷的结果,还请王爷尽心。”

    天天都传这么一句话。

    他家小姑娘每天都要笑上他一回。

    太后这已经不是仅仅着急得到结果,有一半用意就是专门来恶心他以泄私愤。

    他不开心了,她就开心了。

    半甲子的年纪,一朝幼稚起来,能让人恨得牙痒痒。

    时间在晕头转向中,流逝飞快。

    转眼年底。

    这天刚被老嬷嬷恶心完回到御书房,风墨晗就神秘兮兮凑到他面前,“皇叔,东南边境传回消息,东越皇室夺嫡尘埃落定了。”

    风青柏走到圈椅坐下,捏着眉心,“谁胜了?”

    这段时间一门心思扑在当年的谜团,他没有特意去关注东越的事情,消息反倒比少年慢了一步。

    “你肯定猜不到,就是那个被皇婶治好了嗓子的闫七,闫容谨。”风墨晗很是嘚瑟,小胜了皇叔一回,当然其中不无皇太后拖皇叔后腿的功劳,否则哪轮得到他在皇叔面前显摆,“本来东越五皇子的呼声最高,经他手铲除了好几个皇子,眼看就要胜出,结果天降奇兵,把一干乱臣贼子全给拿下了。闫七回朝,本来当初就有老皇帝遗诏任命,加上二皇子此前登基后刚愎自用,一上位就调大军压我南陵边境,导致最后两国大战,东越兵将死伤无数,兵力大损,恐怕几年内都没法回复元气,在整个东越引来怨声载道,坊间要求拨乱反正的呼声极高。闫七回归登基顺理成章。”

    “天降奇兵?”风青柏抬眸,讶了下。

    “可不是天降奇兵么,听说只是一只百人的队伍,但是个个能以一敌百,能力极强。”

    风青柏眼睛暗下来。

    圣龙令,龙骑。

    只有龙骑有能力以百人的人数,助力闫容谨在无所依仗的情况下取胜。

    这才是闫容谨最大的底牌。

    圣龙令一分为四,原来其中一枚,在闫容谨手中。

    “闫容谨登基仪式定在年后正月末,我们可要送上贺礼?”

    “拨乱反正,顺理成章,该贺。”风青柏笑了下,意味深长,“我南陵日后会多个盟友。”

    他们很快会再次见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次争斗,闫容谨倒是捡了大便宜。

    敲击膝盖的手指一顿,风青柏起身往外走。

    “皇叔,你才刚来,这是又要去哪?”

    “养心殿。”

    “……”风墨晗在后头运气。

    以前皇叔在御书房呆的时间最多,现在开始跑养心殿跑得勤了。

    老嬷嬷那张脸他还没看够啊?

    风青柏去往养心殿的时候,柳玉笙刚刚入宫,也正往养心殿走

    “王妃,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要是让王爷给撞见了,那奴婢跟紫苏铁定要遭殃了。”沉香苦着脸,跟紫苏两人在她旁边紧张兮兮的虚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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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王妃肚子七个月大了,越发让人胆战心惊,王爷几乎不允王妃随意走动,生怕她不小心给磕着碰着了,或者被肚子给颠着了。

    偏生今日王爷刚走一会,王妃就偷偷溜出来,要去看望皇太后。

    两个丫鬟的担忧柳玉笙浑然不在意,“没事,风青柏忙着呢,哪能那么恰好去养心殿。”

    那家伙对老嬷嬷的脸都反胃了,还能主动凑上去自找罪受?

    肯定遇不上。

    从杏花村回来两个月了,她一直有心进来探望皇太后,免得她的养心殿总是冷冷清清的。

    抱着侥幸,在养心殿门口跟某王撞了个正着。

    看着男子眯起的长眸,柳玉笙笑得很干。

    怎么就那么凑巧。

    “风青柏,你怎么也过来了?”哈哈哈,巧得让人捶胸顿足。

    “我也想问,笙笙,你怎么过来了。”男人朝她逼近,把柳玉笙吓得小退一步,也把男人吓得脸色大变。

    在女子后退的时候立即将她稳住,再看她讪讪又无辜的神情,哪里还舍得凶她。

    “这般莽莽撞撞,我若是不在你可怎么办?”

    “你在我才敢莽莽撞撞啊。”吐着舌头,女子回答甚是理所当然。

    让他又气又好笑,心头酥软。

    “进去吧。”人都已经来了,难道他还能把她赶回去。

    “下次过来,我一定先跟你打招呼。”女子讨好的攀着他的手臂。

    笑睨她,风青柏轻哼,“我姑且听着。”

    她若真那么乖,今日就不会偷偷溜进宫来了。

    进得养心殿,皇太后刚从软榻上坐起,之前应该正在小憩,眼睛还带着些许刚睡醒的惺忪。

    应该是他们的说话声扰着她了。

    一看到柳玉笙,皇太后视线就落在她大如箩的腹部,“要摸肚子?”

    柳玉笙,“……”难道她给太后的印象,就是需要摸肚子的时候才会找她?

    这个别扭的老太太,明知她是特意进来探望她的。

    让风青柏把自己扶过去,坐在皇太后旁边,“没有太后帮忙,肚子闹腾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找谁,里面小东西好像认准您了,就听您安抚。”

    偷眼瞧着太后眉毛在舒展,柳玉笙抿嘴一乐,这是在高兴呢。

    连高兴都不动声色,就动动眉毛,憋着也不嫌累。

    说来也奇怪,进来一路肚子里都没什么动静,一再太后身边坐下,就有反应了。

    尤其是皇太后把手伸出来轻拍的时候,里面小家伙居然跟太后对拳。

    皇太后眉毛展得更平,脸色渐变柔和自己不自知,依旧冷着声调,“可是查到线索了。”

    这话是对杵在一旁不肯走的风青柏说的。

    “没有。”

    “堂堂南陵王,竟然这般没用。”

    没用的南陵王脸黑了一层,“只是想到点东西,要跟太后求证。”

    “想到什么?”皇太后立即看向他。

    先前都没正眼瞧。

    “你孙儿出事,得利最大的是谁。”风青柏淡道,“之前我找错了方向,一直以为对方只想挑起太后对本王的仇恨,给本王增加阻碍。现在再想,好像不尽然。”

第八百五十四章 你想见他?等他能爬出来再说(票19)

    这话怎么说?你怀疑柳太妃跟左相?”皇太后道。

    “确实曾怀疑过他们,后来又打消了对他们的怀疑。”风青柏解释,“因为之后太后就闭关养心殿,一直没有出来,所以这番挑拨对本王来说没有任何损失。便是秦将军站到他们那一边也是理所当然,本王跟太后之间本就是对立,秦将军不可能会跟本王为伍。”

    “说下去。”

    风青柏斜了老妇人一眼,对她使唤奴才的口气忍了,“太后在后宫呆了那么多年,对你性情了解的人绝不在少数。所有血亲都没了,太后会做出什么举动,或许有人猜着了,所以才你外孙痛下杀手。”

    “你什么意思?”皇太后眉头慢慢皱起,脸色开始沉凝。

    “皇太后连番遭遇痛创,心如死灰,再不理后宫事务,得利的是谁?”

    “柳太妃!”柳玉笙惊道。

    皇太后倒下了,不理事了,那后宫最大的不就成了柳太妃么!

    皇太后已经蹭一下站起,厉了眸色,“你是说柳太妃为了夺权,故意杀害昀儿借此击垮哀家,好问鼎后宫!”

    “以柳太妃的性情,先皇驾崩了,上头还有个皇太后压着,她一辈子都得在你之下,她如何能服气?加之你仇视本王,那么他们想要拉拢秦将军,可说不费吹灰。”

    “哀家这就去找她问清楚!倘若真是她,这笔账哀家定要同她好好清算!”

    “太后这般去问,她怎么可能承认,我们没有证据。本王还怀疑一点,当初来找你的黑衣人,或许跟柳太妃背后的暗势力有关。柳太妃固然是元凶之一,那股势力也未必干净。”

    “她不敢不承认,”皇太后冷笑,“哀家什么都没了,但是她还有儿子孙子在,除非她想跟哀家一样,变成无所依的孤家寡人!”

    柳玉笙瞧着浑身狠厉的皇太后,心惊。

    太后这是为了逼柳太妃招认,不惜用柳太妃当初的手段,让她断子绝孙?

    风青柏没有阻止,皇太后性情固执,作下什么决定很难更改,何况他的话,她更不会听。

    且由着她去。

    目送皇太后带着老嬷嬷直往清宁宫去,风青柏扶了柳玉笙慢慢走出养心殿。

    “你刚才说事情可能还跟柳太妃的暗势力有关,指的可是黑莲?”漫步在御花园,柳玉笙走得极慢。

    身子日渐重了,走路也越发笨重。

    抬手揉掉女子眉间褶皱,风青柏道,“无法确定当日找上皇太后的人是不是他。薛红莲背后还有人。他有个叔父,极痛恨我南陵皇室。”

    “还有个叔父?你如何得知?”

    “我们在东南边境遇上了。”风青柏轻描淡写,那些凶险的事情不准备一一告知女子,左右已经过去了,而他现在好好的站在她面前。

    柳玉笙扶额,怎么感觉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

    黑莲是苍鹰阁阁主,也是百草谷少主,一直以来都跟风青柏作对,对他刺杀了不下数十回。若他背后还有人,且极痛恨南陵皇室,那是不是说百草谷跟南陵皇室之间有他们还不知道的解不开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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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而且她感觉得到,风青柏还有事情瞒着她。只是他不愿意说,她也不去追问。

    会让他隐瞒的事情,大抵是怕说出来了让她担心。

    “你说柳太妃会承认吗?”

    “不会,会推卸责任。”这是柳太妃惯来的作风,风青柏不想她忧心太多,将人揽进怀里,“这些事情你不用管,万事有我,我既然答应了皇太后,自然会帮着她。”

    他知道女子关心皇太后,尽管他跟皇太后之间依旧对立,他也会尽量让她宽心。

    “夫君,你真是甚得我心。”

    “应该的。”他眼底氤出浅笑,凝着她时,眼里有星光。

    杵在御花园的半道上,男女相拥而立,眼神纠缠,连空气都染上甜腻。

    尽管已经是十二月,天气寒冷,御花园中也不乏出来走动的后宫嫔妃以及奴才,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再一次见识了南陵王对王妃的喜爱。

    园中风大,没一会功夫女子鼻尖就有些冻红了,风青柏俯身将女子拦腰抱起,快步离开。

    冬日穿的衣服本来就厚,加上双身子的重量,寻常人难抱得起来,在男子这里却仿似轻若无物,轻而易举。

    “风青柏,其实我没重多少,都是袄子跟披风重。“

    “是,你没重,是肚子跟衣裳重。”

    “你知道就好。”

    女子安心了。

    而走出去的那一路,男子脸上皆挂着笑意清浅。

    回到王府,就感觉到府中气氛不对。

    下人们一个个面露沮丧之色,看到两人的时候欲言又止,似想说什么不敢说。

    风青柏挑眉,进了大厅将女子稳稳放在椅子上,环顾四周,“薛青莲,出来。”

    无人应答。

    柳玉笙慢悠悠的,“再不出来,回头我把你房间的那些个瓶瓶罐罐全扔了。”

    能让整个王府下人讳莫如深避如蛇蝎还不敢告状的,除了薛青莲没第二个。

    “福囡囡你这就没良心了,好歹我也在边境救了风青柏一命,你就这样回报我啊——嗷!”檐角下一道人影从窗户翻进来,捂着鼻子怒视风青柏,“你大爷的,老子哪惹着你了,老子说的不是事实啊?”

    “什么救了风青柏一命?”女子声音泛着凉,薛青莲这才发现柳玉笙脸色不对,再看风青柏冷下来的眼神,暗叫糟糕,忙道,“当时东越皇想抓他呢,是我给他提前报的信,才让他躲过了陷阱,那不是救他一命么?”

    他一时忘了,但凡危险的事情,风青柏都不会跟女子说。

    “真是这样?”柳玉笙蹙眉狐疑。

    “不然还能怎样,用不着担心风青柏,论算计,有几人能算计得过他。”薛青莲往旁一坐,往后懒洋洋的摊开,红着鼻子唏嘘,“爷现在无处容身,以后就呆在南陵王府了,你们用不着管我,记得一日三餐叫我吃饭就行。”

    “薛红莲呢?”风青柏淡问。

    “你想见他?”薛青莲懒洋洋笑开,“那你得等他能爬出来再说。”

    还上两章……债务压身,生无可恋……

第八百五十五章 他触碰到了不得了的秘密

    “见你跟见他都一样,反正他知道的事情,你也都知道。”风青柏神色淡淡。

    薛青莲顿了下,从怀里摸出个东西扔给他,起身就溜,“舟车劳顿,累死人了,我下去歇会,晚膳记得叫我。”

    话音一落人就没影了。

    “他怎么溜这么快?”柳玉笙抽着嘴角。

    “不用管他,以他的脸皮,去哪都能当自己家似的,拘不着他。”风青柏把手中的玉坠子收进衣襟。

    玉坠子空了,再思及刚才薛青莲生龙活虎的模样,伤势应该已经无碍。风青柏笑了笑。

    男人之间的友谊大概就是这般,不需要多浓烈,维持淡淡的,但是在对方需要的时候,一定会站出来。

    能交托后背。

    其他的,用不着多说。

    “他受过重伤?”尽管男子收东西的动作很快,柳玉笙还是看到了,熟悉的玉色。

    能让风青柏动用到玉坠子,说明薛青莲必然受过可能危及性命的伤势。

    “已经好了。”

    男子的意思是叫她用不着再担心,可是柳玉笙仍旧觉得头疼。

    薛青莲是什么人?研究狂人。

    他用过玉坠子里的纯净灵液,感受过功效之后,还能放过她?

    接下来的日子她恐怕没法安生。

    突然好想叫风青柏把他扔出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

    薛青莲只安分了一晚,那还是因着忌惮打不过风青柏会被胖揍。

    第二天风青柏一出门,人立即鬼魅一样出现在她面前,两眼冒绿光。

    “福囡囡,你藏了好东西。咱们也算有过命交情了,那么好的东西总该分享点是不是?”干净修长的手伸到柳玉笙面前,薛青莲眼神示意,快点。

    “没了。”柳玉笙转身不看他。

    那种东西要是泄露出去,恐天下会乱。

    虽然知道薛青莲不会干那样的事情,但是他喜欢研究,研究出来的东西总要用,用了之后就容易被人察觉端倪。

    “行吧,你要是不给,我只能整天跟着你了。反正我也无事可干,日子无聊得很,你别嫌我烦才好。”

    “你这是要耍无赖?”

    “我这是伤心,为了你男人我连命都豁出去了,你还对我遮遮掩掩,一点东西都不舍得给。”

    “什么意思?”

    女子转了过来,紧盯着他。

    薛青莲摸着下巴,在告不告密之间纠结了好一会,最后决定告密。

    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

    大不了拿了东西后他出去躲两天,等风青柏消气了他再回来。

    双手一扒拉,扯开衣襟,将象征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伤口展示出来,亮了一下立即合上衣裳,“看到了吧?这都是为了帮风青柏,帮你男人。”薛青莲卖惨,“为了放他走,我自己给自己插了一刀,这不是过命交情?你还舍不得那点药水,你对得起我一片赤诚?”

    “那是黑莲插的刀吧。”

    “……”薛青莲眼皮子一抽,“就算是他插的刀,痛的也是我,这也是我的命。还有,回去后我还挨了一顿鞭子。他倒好,昏过去人就溜了,剩下我在那抵痛,要不是有你那药水,你以后只怕再也见不到我了。我现在还无家可归,我真的很惨。”

    瞅着拼命把表情往惨了整的男子,柳玉笙扶额,“你脸皮是真厚。”

    冒领黑莲的功劳一点不脸红。

    反手给了他一瓶药水。

    拿到想要的东西,薛青莲很干脆的嬉笑着走人,“你承情就行。”

    等人走了,想起刚才看到的那道疤痕,就在心口旁边,只要再偏半寸,薛青莲就真的可能没命了。

    柳玉笙慢慢咬紧了嘴唇。

    能让黑莲做这么危险的举动去帮风青柏,说明当时的形势一定很险峻。

    风青柏在边境定然遭遇了危机,回来却跟她只字未提。

    这个男人,将她当成娇花来养着。明知道她并非看起来那么柔弱,依旧不舍她忧心半点。

    一味的为她付出,从她这里索求的,却很少很少。

    低头,双手轻抚上腹部,柳玉笙垂眸含笑,眼眶微红,“你爹爹,真是笨死了,是不是。”

    而她爱极了这样的他。

    回到房间薛青莲就立即坐到桌前,将刚拿到手的药水倒了一滴在容器中,凝视半晌。

    看着跟平常饮用的水无二,透明,干净,没有气味。

    可是他亲身验证过这滴水有多神奇。

    当时他背上全是可见骨的伤口,血肉模糊,喝了一口药水过后,第二日背上的伤口就结痂发痒,显示伤口正在飞快恢复。

    为了再次验证自己的猜想,他甚至又在手臂上划了一刀,心疼的将一小滴药水抹上去。

    血流如注的伤口转眼间就凝出血膜,伤口慢慢收口!

    吓得他立即就把玉坠子里仅剩的一点药水全部吞了。

    这种东西,倘若一不小心被人发现,整个天下都得大乱。

    能不能生死人虽然他尚不得而知,但是绝对能肉白骨!仅凭这一点就足够天下人疯抢。

    太神奇太珍贵了,珍贵到他都不敢携带在身上。

    “福囡囡,你到底是什么人?”转着手中药瓶,薛青莲轻声低语。

    这种药水,不像是自行炼制出来的,倘若是,不可能一点颜色都没有,更不可能不含丝毫草药气味。

    若不是炼制的,那是从哪来的?

    福囡囡身上,是不是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眼睛幽暗,薛青莲开始回想自己认识福囡囡到现在为止所有事情。

    福囡囡叫人震惊的医术,那些古里八怪的手术用具,还有柳家大院的不同寻常,最后是这种惊天的药水……

    种种种种,都昭示着柳玉笙的不一般。

    他有种直觉,他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正待解开。

    客厅里,柳玉笙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开始被怀疑。

    又或者是知道那种药水一到薛青莲手里,她肯定会被怀疑,而她并不在意。

    因为信任。

    是以最开始头痛过后,很快她就把这件事情抛诸脑后,吩咐了身边丫鬟去钱府通知钱万金薛青莲回来的事,就回房睡下了。

    再醒来的时候,柳韵阁那边异常热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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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溺宠娘:女娃儿要娇养,囡囡别动,这活让你哥哥做!
实力争宠爹:囡囡,爹带你玩飞飞,骑马马,快到爹爹这来!
柳玉笙在家人身后笑得像朵花。一支金针医天下,空间灵泉百病消,陪伴家人红红火火,可是有个男人。
“笙笙,今天还没给我治病。”
“……那个王爷,虽然我是神医,可是我真的不懂治精神病。”
“我不是精神病。”
“你是。”
“我不是。”
“……”
他是权势滔天的南陵王,世人都说南陵王风光霁月君子谦谦,如天上明月圣洁。
可是当他有了柳玉笙,他就变成了疯子。为她,不疯魔不成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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