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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粽子也会飞     虚空极变txt下载     虚空极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24章 事端

    “小姐,晚宴在即,老爷要您过去一趟。”

    听到是父亲要自己前去,南宫霞为之一愣,这个理由是她无法拒绝的。但眼下距离开宴,只剩下一炷香的功夫,此时要自己离开此处,未免太过巧合了一些。

    怕是有人,想要在这最后的时间对他发难...

    想到这里,南宫霞朝着楚宁月看去,眼中浮现出一丝担忧。而这一幕,被何旋看在眼中,其面上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但看向楚宁月的眼底却浮现出一丝狠厉。

    “南宫师姐放心去吧,我也该去见司徒学丞了。”

    先前南宫管事引司徒奇离去之时,曾言是南宫学丞邀他去偏厅叙旧。如今既然南宫学丞要见南宫霞,便说明二者已然分开,那么自己自然是可以与司徒奇会和的。

    听到楚宁月如此说,南宫霞心中的担忧,减少了许多,因为眼前少年与司徒奇会和,虽然免不了一些磨难,但却至少有了靠山,不会被人暗中施加手脚。

    “我自己去见父亲,你留下带路。”

    面对何旋这个监视者,南宫霞心情好时,还会与他演戏,但此刻显然没有什么心情,与他周旋。所以说话之间,语气颇为冷漠。

    殊不知,何旋将眼前变化,带给自己的一切,系数归结在了楚宁月的身上。此时望着少年的背影,眼底的狠厉之色,愈发强烈。

    “是。”

    一字出口,何旋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样,目送南宫霞离去。可就在后者消失在视线之中的同时,他面上伪装而出的笑容,却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乃是一抹不屑。

    “走吧,我带你去见司徒奇。”

    此人态度的先后转变,让楚宁月明白此人的立场,不过她并不在意眼前之人如何想,更多的是在思考,稍后见到司徒奇时,免不了提及自己与他分开之时发生之事。

    他若知晓,自己与南宫霞独处,而且闲谈了半个时辰,绝对不会相信自己只是与她闲谈这般简单。不过,自己却并不打算多费口舌去解释什么,对方应该懂得权衡得失。

    “嗯。”

    一声应下,楚宁月便跟随在何旋身后,朝廊道另一侧走去,却不知后者此时,心中颇为疑惑。在何旋看来,自己直呼司徒奇名讳,而非称呼学丞,乃是大不敬。

    而身后少年,乃是司徒奇举荐入学,与其多半是师徒关系,或者关系密切。听到自己如此,多半会出言纠正,而如此一来,自己便可顺藤摸瓜,激起矛盾,名正言顺地出手。

    可是却没想到,这少年竟然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默许了自己如此称呼司徒奇。心中不免升起一丝疑惑,既是对少年,亦是对司徒奇。

    但他并不知晓,此刻楚宁月并未将他当作一号人物,而是在等待对方背后之人发难。算算时间,如今距离开宴已经不远,那些有心为难之人,若想背后动作,这便是最后的时机。

    所以眼前之人,极有可能会带自己前往事先准备好的陷阱,该来之事,终归会来,自己虽然不会主动招惹麻烦,但也不会畏惧麻烦。

    “你与小姐是什么关系?”

    就在此时,一路无话的两人,忽然间有了声息。何旋驻足不前,此刻背对楚宁月,周身气息若有似无,但却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楚宁月同样驻足不前,先前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她全然看在眼中,知晓对方对自己抱有敌意。只是没想到,此人会有胆量与自己发难。

    “本是萍水相逢,数面之缘。但如今看来,算是朋友关系。”

    楚宁月如此说,并非是畏惧眼前之人,而是说出了事实。今日南宫霞对自己示好,自己自然有所察觉,所以做出回应,与其结识,顺理成章。

    不过这等回答,显然不会让眼前之人满意,所以她很好奇,对方接下来会做出何种反应。

    “只是朋友关系?”

    何旋的声音颇为低沉,说话之间,好似一头正在隐忍凶性的野兽。而楚宁月,此时则是双手负于身后,朝前迈出一步,来到对方身前,将后背留给对方,而后轻疑了一声道:

    “不然呢?我们会是何种关系?”

    楚宁月此时作为,便是在等对方出手,因为她已经感觉到身后之人的气息。只是她觉得对方为了发难编织而出的理由,实在不大高明。

    忠心护主?担心自家小姐误交奸佞?楚宁月实在无法理解,身后之人怨气何来,因为她如今虽成了少年楚阳,但灵魂本质却仍是楚宁月。

    所以,她始终忽略了一件事,那便是在旁人眼中,她是男非女...

    因此,她才会觉得身后之人编织的理由太过荒谬,才会觉得南宫霞很喜欢交浅言深...

    “楚阳。”

    就在此时,前方一道声音传来,使得原本已经打算动手的何旋,身形一颤。而楚宁月此时,则是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了朝自己行来之人。

    她很是茫然,司徒奇为何会出现在此,他又为何要给自己解围。不过自己与他会合,倒是可以省去许多麻烦。

    眼见司徒奇出现在此,何旋同样意外,但他却知道,今日自己机会已失,断无可能再对眼前之人发难。于是只得是朝着司徒奇,抱拳一礼,而后就此离去。

    “你为何会出现在此?”

    楚宁月来到司徒奇身前,开口的同时,却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番。发现司徒奇的面色,似乎有些憔悴,仿佛这半个时辰的时间,让他苍老了许多一般。

    “你先前可有遇上什么麻烦?”

    司徒奇开口之时,答非所问,而其说话的声音,也透露着一种有气无力,再没了先前面对楚宁月之时的气焰,这让楚宁月觉得颇为异样。

    “若是没有遇上那人,应该会遇到一些麻烦,不过如今已经避开了。”

    本以为司徒奇,会询问那人的身份,从而牵扯出一系列的质问,可是楚宁月却没有想到,对方只是微微点头,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说辞。

    如果说,来南宫府之前的司徒奇,乃是来势汹汹,动力十足的话,那么此刻的他,便像是遭遇了莫大打击,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半分兴趣的颓然。

    楚宁月不知他遇上何事,但却也不打算主动询问,因为若是自己可以知道的内容,他自会告知。

    “宴席即将开始,随我去赴宴吧。”

    司徒奇并未解释什么,此刻转过身去,缓步前行,背影显得有些佝偻,脚步颇为沉重,仿佛前路迷茫,失去了方向一般。

    不多时,两人出现在南宫家正厅之外,而院落之内,已然满布酒席,一众身穿风鸣院学子服的青年,落座其中。

    此刻望着走来的司徒奇与楚宁月,投去各异的眼神,有疑惑不解,似是不知对方为何会出现在此者,亦有满心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何事之人。

    在众人的目送之下,楚宁月与司徒奇,进入主厅之中,一眼望去,左右客席,只余一地。

    “哈哈哈哈,这位便是司徒教习吧,我等在此,已然恭候多时了。”

    主位之上,一名华服青年举杯起身,此时望向司徒奇,满脸皆是笑容。而这主厅之内,除他之外,便只有两名身穿学子服的年轻人,除此之外,皆是上了年纪的中年男子。

    很显然,主厅之宴,皆是有身份之人,方能踏足,那两名年轻人此刻也是举杯起身,望向司徒奇,微微欠身一礼。

    今日乃是南宫家宴,此地亦是主厅,照理说主持家宴之人,不该是一名青年男子,而应该是那位南宫学丞。可此刻主位之上,站着的却是一名青年人。

    南宫家邀请司徒奇来此赴宴,但主持之人,却只是一名小辈,看在众人眼中,如何去想,自是不必多说,可谓是一个十足的下马威。

    楚宁月将一切看在眼中,但让她疑惑的是,司徒奇对此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其刚刚踏出一步,坐在右手第一位的一名老者,却是愤然拍案而起。

    随即一声大喝出口,却是...

    “司徒教习当真是好大的面子,宴席已开一炷香的功夫,方才姗姗来迟!”

    老者此言一出,便是给司徒奇扣上了一顶目中无人,刻意怠慢的帽子,亦是表明了他的立场。而站在主卫之上的青年人,自然也不会给司徒奇解释的机会,当即便开口坐实道:

    “董博士此言差矣,司徒教习刚刚出关,想必是身体不适,才会晚来片刻,我身为晚辈,等上片刻也是应该的。”

    但他这一句话,却是将主厅之内,诸多教习的情绪带动,他的确是晚辈,可是这些人在司徒奇面前,可并不是晚辈。

    今日到场之人,本就是亲近南宫家之人,对司徒奇本就心存不满,如今见在场唯一的博士发难,自然会群起攻之。

    “司徒教习即便曾经贵为学丞,但而今与你我不过同阶,未免也太不将我等放在眼中了!”

    “司徒教习如此行事,难道不怕诸多学子口诛笔伐么?”

    “司徒教习...”

    “司徒...”

    面对众人群情激愤,楚宁月却暗道这些人,当真擅长做戏,为了激怒司徒奇,亦算是用心良苦。于是,在一众教习不断开口,而主位之人漠然看戏之时...

    楚宁月身形一动,带起一道残影,随即便出现在了左手第一位空席之上,随后吐出一句:

    “司徒学丞,看来今日,你我注定同坐一席了。”

    此言一出,众位教习喧嚣之声,立时缓解数分,因为他们发现,董博士与二公子如今,皆都将目光放在了那少年的身上,并未说话。

    而他们此行,本就是助威而来,既然主家并未发话,他们也不会将矛头转向少年。

    于是纷纷闭口,全场哑然...

    而主位之上的青年,则是朝着司徒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同时开口:

    “司徒教习今日是我南宫家的客人,希望诸位可以给南宫继一个面子。”

第1825章 危言

    主位之上的青年,正是南宫家的二公子,南宫继。此名来由,是取继承之意,因此这二公子在南宫家的地位,举足轻重,反倒是长女南宫霞,处境堪忧。

    另一方面,司徒奇从始至终,闭口不言,这种态度让楚宁月意识到了问题。所以,她方才会主动行事,展现出一定的实力。

    而南宫继作为南宫家的二公子,判断力自是不弱,如今一眼便看出了楚宁月,绝非是司徒奇的单纯棋子,而是拥有不俗的实力。

    这样的人,选择在司徒奇身侧,定然有其考量所在。既然司徒奇可以与此人达成共识,那么自己自然有机会拉拢此人。

    更何况,今日的目的,乃是试探司徒奇与此少年两个人的底细,方才的下马威已经足够,不必继续下去。

    司徒奇没有反应,却是城府的表现,既然他对于眼前的口诛笔伐无动于衷,自己便也不会将所有时间,浪费在他一人的身上,所以此刻邀他入席。

    南宫家今日行事,先是谎报开宴时间,而后当众做出这一副,为司徒奇解围的姿态,要的便是司徒奇哑口无言,只得以武力发作。

    而一旦其如此,便正中南宫二公子下怀,可以试探出他的底细与筹码,更能为今后行事,做好诸般铺垫。

    司徒奇在众人注视之下,来到楚宁月身边,但他并未落座,而是环顾众人,随即沉声开口,说出入此地之后的第一句话,却是..

    “南宫家难道当真拮据至此,要我与楚小友一席共济么?”

    主厅之内,无论是教习还是那位老者,皆都不是鲁莽之人,他们之所以出现在此,一是表示自身亲近南宫家的立场,二来则是想要一同试探司徒奇。

    所以什么时候应该开口,什么时候应该看戏,他们很是清楚。如今见司徒奇发难,他们则是一起选择了沉默,他们想要看看这位南宫二公子的态度,也想要看他如何处置此事。

    “来人!”

    南宫继听得清晰,众人亦是如此,司徒奇方才称呼少年乃是“楚小友”,这等称呼,不会出现在师徒或是学子与师者之间。

    因此更加让他们确定,方才展现出不俗速度的少年,与司徒奇之间,并非是单纯的棋子关系。

    “加席。”

    面对门外入内的家仆,南宫继轻声吩咐,不多时便有家仆抬着一张长桌,布设完毕。原本左手第一位的上方,又多出了倾斜的一席。

    眼见司徒奇入席,众人齐齐望向南宫继,后者一声开宴,仿佛先前发生之事,烟消云散。

    楚宁月本以为这场宴席之中,会有人伺机发难,试探自己与司徒奇,可是却未想到,这场宴席会如此无聊。从始至终,那位南宫二公子,便是与司徒奇做表面功夫。

    两人看似闲谈客气,实则无论是谁也能看出,两人只不过是皮笑肉不笑,互相虚伪的客气。

    楚宁月素来不喜这种场合,但此刻又无法起身离去,无奈之下,只得望着门外愣愣出神,至于司徒奇与南宫继的对话,她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可就在她以为,这场宴席将会这般收场之时,迟来的不速之客,终于如约而至。主厅之中,除了她与南宫继之外,剩下的那两名年轻人,终于有了动作。

    而其中一人刚刚下场,原本喧闹的氛围,却是就此迅速冷清,众人仿佛早前便合计好了一般,等得便是这一刻。

    顷刻之间,整个主厅之内还在说话的,便只剩下了那名被唤作董博士的老者,还有司徒奇与南宫继。

    “今日有幸相聚于此,晚辈多感荣幸,虽知美酒伤身,但逢此盛事,也当浮一大白。但干饮无趣,晚辈又闻南宫教习学富五车,想必其举荐之人,定然文采不俗。

    不如借此良机,行一番酒令,如何?”

    此人说话之间,看似彬彬有礼,实则弯弯绕绕。他这番话,如若放在开席之前,或许算是时机妥当,如今开席已久方才拿出,其心则昭然若揭。

    他之所以如此,正是南宫二公子授意,为的便是试探楚宁月的底细。风鸣院身为天启五院之一,不是单纯的书院,也不是江湖门派,而是奉行文武并行。

    先前,楚宁月展现出的速度,已然证明其轻功不俗,但作为风鸣院入学考核,却不只有武力。既然院内大多传闻,此人并无真才实学,乃是最大的关系户。

    那自己今日,便当着众人的面,测他一测,深浅如何,一试便知。

    “说得不错,美酒虽好,却易伤身,不过若是情之所至,倒也不算贪杯。今日我等是为司徒教习接风洗尘,而司徒教习所居之所名唤叶落院,不妨今日便以叶落为题吧。”

    南宫继举杯开口,自然不会给楚宁月拒绝的机会,而是当众出题。只不过,这题目早已透给了自己的狐朋狗友,而且更能借助这个机会,奚落司徒奇一番。

    而席前男子闻言,则是立即回意,此刻望向司徒奇,微微一礼,却在得到对方微微颔首过后,吐出了一句:

    “叶落院前观叶落,冷清阁后念冷清。”

    此言一出,男子微微一笑,而后就此退下,回到坐席之中。而其所言,听在众人耳中,自是溢于言表,此刻纷纷望向司徒奇。

    这叶落院,便如南宫继所说一般,正是司徒奇曾经的住所,而叶落则有衰败之意。若是如此一句,倒不至于让司徒奇有何反应,因为这不过是一句事实。

    可是真正关键的,却是这后半句...

    如若此地满座者,乃是主厅之外那些学子,定然会好奇冷清阁是什么地方,也听不懂这其中的含义。可是此地落座者,却皆都是上了年岁的教习,他们自然清楚,这冷清阁是什么。

    这冷清阁,便是当年公孙山长及两位司业一位学丞,还有同门的五位博士,时常相聚之地。之所以取冷清为名,便是公孙山长要众人勿忘初心,静守本心之意。

    可时过境迁,如今早已无人知晓冷清阁是何处,冷清阁前,也只余下一片冷清,再也无人问津。如果说前半句,是对司徒奇的暗示,那么这后半句,便是诛心了。

    楚宁月看向司徒奇,见其神色明显有所变化,似是因对方后半句诗而动容。作为文化沙漠,她并不知晓此诗之中的含义,只是看众人的反应,能够猜到多半是对司徒奇的嘲讽。

    “好个冷清阁外念冷清,那接下来,便须以清为开头,且对仗工整了。不过,楚同窗既然是司徒教习举荐之人,想来定不会觉得有什么难度的。”

    此刻,另一名年轻人,亦时适时开口,将矛头指向了楚宁月,正是捧杀之计。如若对方回答不出,自然是贻笑大方,而若对方只是勉强答出,同样也是可圈可点,可以品头论足。”

    司徒奇此时,同样望向楚宁月,他知晓楚宁月并非书山内门,而江湖之上并无门派的武者,多半有一个通病,那就是缺少文采。

    所以,他此刻对楚宁月,并没有抱太多希望,但自己此刻,却也同样不能发作,为其解围。所以如果对方答不出来,自己便只能和他一起丢脸。

    楚宁月以手扶额,她想过对方会对自己发难,却未想过会是以文斗的形式,而自己又恰恰不擅此道。不过自己未行过酒令,倒也见过旁人行酒令。

    一瞬之间,思绪飞转,记忆深处,楚玄国旧事,一一浮现而出,而那时的自己,尚未踏足修士之列,尚是无忧无虑的王族。

    转念之间,王国覆灭,百年已过,楚玄不复,空余玄霜。而自己,亦是成了残阳宫的玄丹长老。

    想到这里,楚宁月忽然闭上双眼,而入眼者,却是当日初至此界,遭遇的紫裙女子,以及白须老者等人。其中经历,越发清晰,犹如一股力量,涌上心头。

    开口之间,便是一句...

    “清水溪外御清水,七星阵内动七星。”

    此言方落,楚宁月睁开双眼,看向众人,但实则这句话是否算是答案,她心中亦是不知。先前那人口中的叶落与冷清,乃是人之情感,而自己所说的清水与七星,却是死生。

    而她也绝想不到,自己这无心的一句话,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无妄之灾。

    因为她,若被寻常文人听得,多半会以为她是为了对仗工整,而将辞藻强行拼凑。可是眼前之人,却皆是风鸣院教习,无一例外,最差者也是五品下境。

    所以这些人自然听得出,楚宁月所言,乃是武学而非风雅。这御清水,指的应是西疆奇术,葵水宝典,而这七星阵...阵法...

    难道是出自书山?

    却不知,一众教习心中疑惑之际,司徒奇与那位董博士,此刻却是面色微变,望着楚宁月的同时,心中萌生了另一种想法。

    因为书山乃是天下正宗,绝不会与西疆妖人扯上关系,能够同时满足阵法,与西疆奇术的,只有当年的一件秘辛。

    已被覆灭多年的玄机门....

    可是,此子又是如何有此种见闻,作出此种诗句的呢?他的身份,究竟如何?

第1826章 夜宴(下)

    “哈哈哈,楚同窗不愧是司徒教习举荐之人,果真非同凡响。观此二句之中,隐约蕴含一丝武道意境,想来楚同窗于武学之上,亦是颇有造诣了。”

    坐在主位之上的南宫继,虽然并不知晓玄机门之事,但此刻却是看出那位董博士面色不对。加之此刻,对方已然做出回应,自己自该开口,让这场宴会继续下去。

    于是开口之间,便是一阵寒暄,而其余教习以及那两名年轻人,见南宫继表态,这才选择纷纷附和,不过皆都是皮笑肉不笑,虚伪至极。

    楚宁月将一切看在眼内,心中并不在意,反倒是好奇,对方的试探如何会止步于此。既然他们有心试探,想来还有后手,而这后手,南宫继方才已然说出口了。

    至于何时出手,只是时间问题....

    话音落定,众人寒暄过后,就方才诗句,行完一轮酒令,便不再继续,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而这短短时间之内,楚宁月便留意到那两名年轻人,朝着自己偷瞄了十九次。

    而如今行完酒令,接下来的试探,便要开始。

    果然,左手侧之人,此刻眼见酒令已毕,当即起身,拿起酒杯,朗声开口...

    “素闻...”

    只是他的话,刚刚说出两字,便已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南宫继面色微变,只以为是自己开口的时机不对,对方在暗示自己稍等片刻。

    却不知,南宫继之所以如此反应,乃是因为他坐在主位之上,面对大门,所以提前看到了一道人影,朝此而来。

    “嗯?”

    楚宁月本以为对方会就此发难,已然准备好了稍后出手的细节,却察觉到两人此刻的变化。不由得循着南宫继的眼神,朝主厅之外望去。

    她并非风鸣院之人,所以院外之人对她而言皆是陌生,因此门外有人走动,也不会引起她的注意。可是如今,她的目光,却循着南宫继落在了一人的身上,此时不禁轻疑一声。

    来人头戴珠帘,增添几分雍容之意,却步履轻盈,如阳春三月,清风拂柳。眉宇之间,则如良田美玉,却是带着一丝莫名的神伤,眼底缺少此等年纪应有的光彩。

    而其衣着,虽同是红白相间,却并非一般的风鸣院学子服,而是一件红白长裙,其刚刚现身,便成了庭院之中诸多学子的焦点。

    只是这些学子,皆是亲近南宫一脉,所以知晓此女的身份,也纷纷茫然不解,今日此女为何是如此打扮,又怎会有这等仪态?

    但在心中欣赏的同时,却根本无人敢上前搭讪,因为他们太过清楚,眼前女子这副模样,绝对是佯装而出的。而能让她如此作态,此事必定不凡。

    楚宁月之所以面色微变,并不是因为此女的仪态或是样貌,而是因为她自此女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此刻微查之间,便已知晓了她的身份,而自己见她多次,却从未见过她的真容,如今摆在眼前,却是觉得十分怪异。

    只因为南宫霞给她的感觉,乃是活泼好动之人,与眼前走来的女子,截然不同,判若两人。

    原本南宫继,时刻在注意着楚宁月的一举一动,她方才面色微变,甚至轻疑出声,本都不该逃出前者的双眼。可是此刻,南宫继的心神,却分不出半分,此刻望着南宫霞,僵硬地开口,喊出一句:

    “阿姐,你...”

    这两字出口之时,有疑惑亦有惊讶,有意外更有不知所措。他的确想要试探司徒奇和楚宁月,但他却没想将南宫霞放在计划之中。

    尤其是,南宫霞已有数年未曾如此打扮,自己险些都忘了她的模样。如今,眼见南宫霞如此装扮,如此仪态,南宫继心头不禁一颤,一阵极为不安涌上心头,此刻说不出的复杂。

    所以,他往日皆是直呼其名,今日却喊出了“阿姐”两字。

    “父亲要我来此见一个人。”

    南宫霞轻声开口,与往日说话之时的声音与语气皆是不同,而她说这句话时,目光已然是落在了楚宁月的身上。

    但让后者不解的是,她分明记得,南宫霞对自己向来友善,可是如今她看自己的眼神种,却带着几分复杂。尤其是一开始便有的一丝神伤,此时看向自己之时,无限放大。

    好似自己做了什么极为对不起她的事一般,她此刻看着自己,只有无能为力,只有忍气吞声。

    “这...”

    楚宁月心中回想起,自己刚刚与其分开的场景,当初那痞气男子,曾说是南宫家主找南宫霞有事。所以,南宫霞对自己的态度转变,定然与南宫学丞有关。

    还有司徒奇,自己见到他时,也感觉到他身上的变化,那种瞬间苍老许多的样子,绝非可以轻易佯装。

    而这两人的变化,皆都因为见过那位南宫学丞,自己不在的时间内,定然是发生了一些隐秘之事,所以两人才会有如此变化。

    自己并不觉得,可以从司徒奇的身上,查探到相关的信息。那么眼下,便只有从南宫霞这里,方能得到一些线索。

    原本楚宁月,并不打算掺和南宫家之事,但如今事情已经关系到自己,而且...南宫霞看自己的眼神,也让自己颇为触动。

    “看座!”

    南宫继眼见南宫霞朝着自己走来,更是听到她说,乃是父亲要她前来此处。因此以为,她是要与自己一同,坐在主位之上。

    此刻心中虽有不满,但也无法当众忤逆父亲的命令,所以只得是开口,让人安排一张坐席。

    可是他的话方才出口,便惊愕的发现,南宫霞走到了那少年的身前,而后回身看向已经抬上长桌的仆人,淡淡出声道:

    “放在这里吧。”

    “咔嚓!!”

    南宫继的脑海中,一道惊雷乍响,心中一切的不安,此时被尽数引爆。南宫霞如此穿着,作出如此仪态,原来她是抱得这种心思。

    想不到,她竟然为了跟自己争权,付出这等代价,不惜以身饲虎,与这少年拉近关系。她,竟然做到了这一步。

    可是,她如何能确定,这少年一定会与她交好?又如何确定,这少年值得她这样做?难道她不清楚司徒奇和这少年得立场?

    今日她如此举动,被少年彻底漠视,在众人面前,就只会是一个笑话....

    愚蠢,愚蠢至极!一切阻挡在自己面前的障碍,都该被扫除!更何况,她早已不是自己当初认识的那个阿姐了,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夺走阿姐一切的陌生人。

    她..应该付出代价!

    众目睽睽之下,教习侧目之间,南宫霞便这样坐在了楚宁月身边。虽然与其保持一定距离,只是席位相近,但其如此行事,在这些教习眼中,自是有伤风雅,大为不妥。

    若不是知道此女乃是南宫家大小姐,恐怕已经有人当众发作,但即便是如此,也让今日宴会,蒙上了一层名为“尴尬”的薄纱。

    感受着众人不善的目光,她知道自己此刻,俨然已成了笑话,知道眼前少年私下里可能还会与自己交谈,但此刻司徒奇在场,他注定不会理会自己。

    自己这样做,只能成为众人眼中的笑柄,可是...自己却不得不这么做。虽然心中委屈,不过南宫霞的面上,却并未表现明显,此刻一副尽皆漠视的模样。

    只是其眼底的神伤,和看向楚宁月时的眼神,却让后者思路越发清晰,难以忽视。

    此时的楚宁月心想,南宫霞先前,已经见识过自己的手段,所以此刻对她,亦不必刻意保留。因此,心念一动,一道传音已是响彻在南宫霞耳中。

    “我虽不知你为何如此,但想来是与南宫学丞有关,所以其中道理,我不便直言。但我对此,却有一些猜测,接下来我会询问一些事。

    如果答案正确,你便眨眼一次,如若不是或者不想回答,便无需理会,可好?”

    楚宁月的话,在南宫霞听来颇为突兀,此刻左右张望,发现前者看自己之后,方才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色。她记得对方与方进交手之时的手段,所以并不觉得意外,只以为这是某种阵法。

    但若是放在平时,也许她已然注意到楚宁月口中的“不知你为何如此”,可她此刻,却是对楚宁月怨念十足,所以根本没有听到这句解释。

    她的确因为一些事,对眼前少年抱有好感,但与其平心而交是一回事,出于某种目的互相接近,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可以接受对方与自己立场不同,但却无法接受,自己与其相交的开始,是建立在命令与算计之上。这样的友情,自己不想给予旁人,同样也不想要。

    “诸位,请。”

    而同一时间,南宫继看向楚宁月与南宫霞的眼神中,则带着一丝厌恶,此刻将之隐藏的同时,亦是继续主持宴会,举杯邀请。

    但看着两人彼此对视,默不作声,却让他心底越发升腾起一丝无名怒火。此刻一时之间,竟是忘了早前的部署,同样忽略了台下两名狐朋狗友的眼神。

    将这本该上演的试探延期下去,不知何时才会结束...

第1827章 论道

    “你今日如此打扮,出现在此,并非你本意,对么?”

    楚宁月传音发问,目光却未离开对方,因为自己虽然要对方用眨眼来回应自己,可是判断对付心思的办法,却不只有对方主动释出信息这一个选择。

    南宫霞闭口不言,她当然不是自愿来此,而是被逼无奈。父亲要求自己,在宴席之上,交好神秘少年,最好能将其拉拢至南宫家立场。

    而自己听到这个要求之后,则是大为不解,自己已经在人前做出了一副骄纵的样子,将名声败坏,给庶出的二弟让路,给父亲重用二弟理由。

    可是为何他们还要自己为了南宫家,去拉拢一个在他们眼中,乃是完全陌生的男子?难道,他们觉得这便是自己的宿命,自己不过是南宫家手中的筹码?

    心念至此,南宫霞自然不会答应,所以便与南宫学丞据理力争,但结果,自然是落于下风。最终,不得不打扮成如此模样,来主厅之中。

    不过,南宫学丞只是要她交好少年,并非要她直接坐在对方身旁,做得如此明显。她之所以这般行事,一是为了怄气,想要用这种方式,让父亲后悔。

    二来,则是想要看看,自己与他之间,究竟有没有一丝父女之情,在这件事发生之后,他又会如此对待名声已坏,且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自己。

    而南宫家对于司徒奇的态度,她一向清楚,父亲最开始也没有萌生这种念头。在她看来,父亲如今,忽然要自己亲近那少年,定然是与司徒奇的密谈有关。

    定然是他们暗中达成了某种共识,或者父亲看到了某种契机,所以才要自己如此行事。

    那么,自己应该怪谁呢?

    “看来是了。”

    南宫霞并未眨眼,但她的神色,却逃不出楚宁月的观察。此刻后者的传音再度响起,使得她眉头微蹙,因为在她看来,眼前少年乃是明知故问。

    甚至先前自己与他的结识,都有可能不是巧合,而是算计的结果。所以,自己又怎会被他三言两语,便解开心结呢?

    “是南宫学丞迫你至此?”

    楚宁月再度传音,却发觉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中,不悦与怨念更重了几分。此刻已是能够想到,自己的猜测无误,这风鸣院内,能逼迫她行事的人,屈指可数。

    既是如此,那想来那位那位南宫学丞的心思,便是拉拢自己,所以才会要南宫霞在宴会之上,亲近自己。如此一来是能够让自己与司徒奇生出嫌隙,二来则是表明南宫家对自己的态度。

    而作为南宫家手中的棋子,她自然只能无奈,而其中怨念无法对南宫学丞发泄,便只能对待自己了。

    如此思考之下,楚宁月已然得出了结论,此刻面上却浮现起一丝微笑,看得南宫霞心中恼火。他这是作什么?阴谋得逞的得意?还是小人得志呢?

    可就在南宫霞,无限丑化眼前少年之际,耳中却又响起了对方的传音,声音之中带着几分严肃与凝重。

    “你该清楚,我虽无意你们之间的争斗,不想成为执棋之人,但也绝非司徒奇或南宫学丞手中的棋子。

    而我与你虽只有数面之缘,但我也能看得出,你并非庸碌之辈。既然你不甘心成为旁人手中的棋子,又为何行棋子之事,更以棋子的角度思考问题呢?”

    传音落定,南宫霞黯淡的眸光之中,似乎出现了一丝转机。他说自己并非庸碌之辈,又告知自己,他并非旁人手中的棋子,而自己也不该成为棋子。

    可是,他并非南宫家之人,并无家族的压力,他作为一个闲散之人,又知道什么?又如何体会自己的处境?

    但就在南宫霞如此思索之际,楚宁月的传音缺又再度响起,好似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一般。

    “每个人的背景与处境的确各不相同,这是每个人的先天特质。但先天特质,却不会成为阻碍后天的存在,能在修行之路之上走出多远,先天特质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却是心境与奇遇。

    先天特质无法改变,所以与其自怨自艾,不如坦然接受,方能窥得另一方青天。如贫民之家,所惑无非生老病死,衣食住行之事,虽然忙碌一生,却不必思考大是大非,五谷丰收便是乐。

    而生于帝王之家,不必思考衣食住行之事,却需劳心伤神于手足相残,或是国家倾覆的大事,有时便会羡慕平民百姓,因为身在帝王之家,难寻一乐。

    不在其位,难知其心,但修行之路,却是万法同宗,殊途同归,重要的不是发生了什么,而是你心中思考了什么。”

    楚宁月并不会开解旁人,但身为玄丹修士,宗门长老,她却对讲道并不陌生。于是此刻,便将昔日听来的种种,说给了南宫霞听。

    至于对方能否听懂,能够听懂几分,那便不是自己能够考量的了。

    “修行之路,殊途同归,万法同宗....”

    南宫霞此时,轻声呢喃,好在宴会的声音喧嚣,无人注意。对于楚宁月的话,她其实没有领会多少,但让她在意的,却是对方的谈吐。

    “是了,南宫学丞与司徒奇如何想,皆无法左右我的判断,而他们如何行事,也不该成为你行事的阻碍。我辈修行之人,当逆天而行,逆水行舟,绝不该沦为棋子,逆来顺受。”

    “逆天而行,逆水行舟....”

    楚宁月的言语,乃是南宫霞生平仅见,从未听旁人提及。她只听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命难违,却未想过什么逆天而行。

    这一刻,她心中的桎梏,有了几分松动,并不是因为眼前少年的言语,多么振聋发聩。而是对方提出了一条,自己从未去想过的道路。

    眼见南宫霞如此模样,好似修士陷入顿悟之中,楚宁月倒是没有想到。此时收回目光,却是察觉到了南宫继,朝自己投来的不善目光。

    楚宁月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专心与南宫霞论道,彼此之间一直对视,从未离开,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的确有些怪异。

    不过眼下,南宫霞已然有所得,这是自己想要看到的结果,至于她最终会如何选择,那便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了。

    “咳咳....”

    就在此时,南宫继忽然发出一阵轻咳,手中的酒杯,就此脱落,砸在地面之上,发出一声脆响。而与此同时,宴席之下那两名已经快要忘记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的年轻人,立时有了反应。

    掷杯为号!

    “酒过三巡,情至心头,在下素闻司徒教习文武双全,想必举荐之人,应也是如此。先前,我等已然见识过楚同窗的文采,而今在下想要领教一番楚同窗的武功!”

    男子开口之时,运使了内劲,所以声如洪钟。而其话音方落,主厅之内的喧嚣之声,亦是衰减了数分,南宫继装作醉意三分的模样,此刻踉跄起身,举杯开口:

    “今日乃是南宫家宴,在此动武,怕是会怠慢了客人呐。”

    只是他的话刚刚说完,另一名年轻男子,便适时开口道:

    “南宫兄此言差矣,我等只是仰慕楚同窗的文武双全,想要与其共武一场,以助酒兴,并非武斗。想来楚同窗身为司徒教习举荐之人,定然也不会怕了我等邀约的。”

    “这....”

    南宫继闻言,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此刻转身看向司徒奇与楚宁月,却发现前者如今,竟然已经昏昏沉沉,醉酒七分,于是便将目光落在了楚宁月的身上。

    先前男子的话,可谓是一句将军,如果楚宁月避而不战,不但有损司徒奇的颜面,更是会在众人面前,贻笑大方。

    男子方才说话之时,刻意用了内劲,以至于非但主厅之内听得清晰,便是主厅之外的院落之中,亦是如此。

    而楚宁月,此时则是心中暗道,今日该来的试探,终于来到。她自然不会拒绝,在撇了一眼,此刻周身气息平稳,却一副醉酒模样的司徒奇,知晓其是刻意佯装至此后,便起身应战:

    “请。”

    一字出口,楚宁月没有立即动手,而是走到了那名男子的身前,看对方的意思,大抵是打算直接在主厅之内动手。

    这里空间有限,自己自然是不会,也不可能当众施展术法,所以早在之前,便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孰料....

    “两位且慢。”

    坐在右手第一位的老者,此时忽然出声,同样是施展了内劲,而楚宁月可以判断出,此人的实力应该与如今的司徒奇,不相上下。这风鸣院中,虽然缺少高手,但中坚力量却是十足...

    “今日两位既然意在助兴,而非比斗,自是不宜伤了和气,所以不如取两柄木剑,共舞一场,以剑舞助兴,如何?”

    董博士的话,让南宫继为之一愣,因为这并不是自己安排好的内容。不宜伤了和气?那就更加不该取兵刃。因为到了六品之境,便可施展剑气,便是木剑亦是杀伤十足。

    自己意在试探,并非生死,这老者如此说话,究竟是巧合,还是另有排布?

第1828章 比斗

    老者话音方落,门外便有一名身穿学子服之人,送剑而来,正是两柄上刻花纹的木剑。坐在主卫之上的南宫继,眼见这一幕,心中的疑惑更甚,因为这并非今日自己排布的内容。

    自己的确是命人试探楚宁月,若他有真才实学,那此举便是试探,而若他只是司徒奇手中的一颗棋子,乃是酒囊饭袋之辈,那么今日便要让司徒奇颜面扫地。

    可是,自己安排的,乃是自己那两名狐朋狗友,却并未安排他们比剑。因为自己的朋友,自己清楚底细,虽然平素里大多是一起吃喝玩乐,但身为风鸣院之人,却也有吃喝玩乐的资本。

    在南宫继看来,以他们的实力,凭借拳脚功夫,足以试探出楚宁月的深浅,根本不必将事情逼到此种极端之上。

    可是,这位董博士提出比剑,而后便立即有人将木剑送上,一切来得太过巧合,便只能是刻意安排。今日之事,的确是自己的排布,但似乎这一刻起,事情已然朝着不同的方向发展。

    心念至此,南宫继望向南宫霞,不禁陷入一阵沉思之中,她今日出现在此,是否会与董博士的安排有关呢?

    “如此,便请楚同窗指教了。”

    与此同时,发出挑战的干瘦男子,此刻再度出声,同时接过木剑,朝着楚宁月微微颔首,看似彬彬有礼,实则暗藏杀机。

    风鸣院并非普通书院,而教习之中,虽有外聘,但在场者却大多数皆出自天启五院。即便任教之后,鲜少动武,境界有所松动,但这些教习也普遍有六品上境的实力。

    自是能够看得出,此人接剑之时,便藏劲于剑,伺机而动,并不似他嘴上这般有礼。

    “请。”

    奉剑之人,眼见干瘦男子话音落定,此刻一字出口,同时右手一扬,手中木剑便被一股暗劲,朝着楚宁月所在送出。

    木剑离手,奉剑之人便转身离去,仿佛在此地乃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但坐在右手首位之上的老者,此刻却是双眼微眯,因为此人乃是他安排的暗手。

    眼见木剑飞来,却来势汹汹,楚宁月心知试探从此刻已然开始。对方虽说舞剑,实则却是剑斗,因此自己接剑之时,便是对方出剑之刻。

    看出此剑端倪,楚宁月并未伸手去接,而是心念一动,便对此木剑施展了御物之术。立时察觉这一柄木剑,随看似完好,实则内中已被震碎,只要自己与眼前之人稍稍交手,便会碎裂当场。

    如若自己当真凭借此剑,虽无性命之忧,但势必会被对方占尽先机。

    眼前对手,她虽然并不在意,但既已知晓对方今日用意,乃是试探自己,那么自己也会用心演好这一出。

    木剑入手瞬间,干瘦男子身形已动,宛如毒蛇吐信,旋身而出,周身泛起道道剑光,难辨虚实,直朝楚宁月面门而去。其身法于武道之中,或可说是灵动,但落于修士之眼,却有些难以登堂入室。

    只是今日,楚宁月并不打算在人前暴露修士身份,能可让对方知晓的信息,乃是自己的实力,而非全部手段。

    更何况,她已知晓此刻手中木剑濒临破碎,只有一击之力,自然不会用来格挡,因此自己在这场试探之中,最好的选择是营造出势均力敌。

    唯有如此,方能让对方觉得自己还有希望,方才会继续在这场表演之中,越发卖力。

    “嗯?”

    干瘦男子一剑刺出,看似汹涌,实则其真正目的却不是这一剑,而是背后的一掌。他本以为对方会持剑格挡,那自己便可趁其以木剑卸力之时,一掌克敌。

    可是此时剑已临身,对方却站在原地,好似被自己一剑惊呆,不知所措,这倒是让自己颇为意外,心生疑惑。

    但,若对方连这一剑都无法接住,料想也不会有人说自己的闲话,所以这原本是障眼法的一剑,如今转虚为实,剑光一动,破风而来。

    “嗖...”

    一声轻响,干瘦男子周身剑光,化为一道长虹,自木剑而出。于众目睽睽之下,一剑穿身而过,令一众教习,发出一阵哗然。

    但他们疑惑的,却并不是前任学丞举荐之人,为何会如此无用,也并非是他们眼中的纨绔子弟,竟有六品实力。

    而是这一剑太过精巧,或者说眼前的一幕太过精巧,剑气的确穿身而过,但所穿之身,却并非剑光所指,而是腋下。

    这一剑,擦肩而过,毫发未伤....

    “这...”

    干瘦男子一剑刺出,剑光穿身,不过电光火石之间,但其结果,却与自己预想之中的大不相同。此刻只觉眼前的一幕,如真似幻,捉摸不透。

    自己的一剑明明没有刺偏,对方明明没有动作,但最终却是如此结果,仿佛剑气入体,若泥牛入海,消弭无踪。

    “这算是先礼后兵么?”

    与此同时,楚宁月轻声开口,却是给对方找了一个台阶,同时身形一动,以略快于眼前之人的速度,出现在了对方身后,望着此人身形落地,一剑刺空。

    此刻在场之人,听到了楚宁月的话,心中的疑惑,非但没有半分减少,反而增添了数倍。因为他们清楚,今日见到的一切,多半都是南宫二公子一手排布。

    既然如此,那持剑之人,又如何会在第一招留手?

    干瘦男子眉头微皱,他此刻来不及思考,自己方才那一剑为何会刺空。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了,周围之人投来的质疑目光。

    此时身形一动,便又朝眼前少年刺去,不过这一次没了先前的虚实结合,暗藏杀机,而是打算近身以木剑试探虚实,徐徐图之,抛却了一招克敌的念头。

    眼见对手变换攻势,楚宁月乐得其所,其手中持剑,却从未用剑,以其开元境遁术模拟武者轻功,如游龙戏水,自主厅之内不断游走。

    干瘦男子每每一剑刺来,皆是被其堪堪躲过,擦肩而去,好似凶险万分,接得十分吃力,但细想之下,却又有灵动之意。

    但时间一长,诸位教习便不难发现,这两人交手,根本是如同儿戏,那少年与其说是躲闪攻击,倒不如说是在卖力表演轻功。

    而干瘦男子,看似每一剑皆是十分用力,但却无一剑真正伤到眼前之人。这让诸位教习,不禁当真思考起,莫非眼前的一幕,乃是两人合计之下的表演,并非南宫家针对司徒奇的举动?

    “呵呵呵,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就在此时,董博士缓缓出声,他虽是一副垂垂老矣的老者模样,看起来已经是老眼昏花。但实际上,却是在场之人中,眼力仅次于楚宁月之人。

    他早已看出,楚宁月此刻,乃是刻意表演,但干瘦男子是否也是配合少年演出,却是难以判定。因为他知晓南宫继先前的排布,也认得干瘦男子,知其心性。

    所以他选择出言试探,看似实在评点楚宁月与干瘦男子,实则说话之间,却是看向了主位之上的南宫继,对他暗中敲打。

    南宫继既然能坐在主位之上,便不会是庸碌之辈,此刻立时看出董博士眼中的深意。他这是对自己起了疑心,觉得是自己授意好友,演了这一出戏。

    所以对方口中的后生可畏,说得并不是场上的二人,而是自己....

    “陈兄,今日交手,只为宴会助兴,并非私斗。更何况楚同窗并非易与之辈,你若再继续留手,怕是要贻笑大方了。”

    就在此时,南宫继举杯起身,望向干瘦男子,同时沉声开口。几人虽是平辈论交,但他却从未喊过此人陈兄,这警告之意,已在言中。

    而干瘦男子闻言,此刻进逼的剑势一滞,身形立在主厅之内,抬头望向南宫继,却是一脸的苦涩。这哪里是自己在留手,分明是眼前之人的实力远高于自己,这是一场戏耍。

    而他,则是心中懊恼,明明之前排布之中,当自己试探出少年虚实之后,南宫继会出声喊停,可是他非但没有喊停,反而质疑自己留手。

    难道坐在这里的这些人都是傻子,或是瞎子不成?难道他们看不出,眼前的少年身法远高于自己,他不过是在戏耍自己?

    而自己,为了之前的计划,却不得不被此人戏耍下去,何其郁闷?

    但,他也并非一无所得,至少他想通了方才的一剑,为何会剑气穿身,却毫发无损。那是因为,在自己的角度看来,剑气的确穿身而过。

    但实际上,眼前少年却微微调整了身形,那一道剑气,乃是自腋下空隙而出,擦身而过,自然完好无损。

    只是...这场闹剧,何时才会结束?

    “留神了,这一剑,便是你我收场。”

    就在此时,干瘦男子忽然灵机一动,领会了南宫继先前那句话的真正含义,这是连南宫继本人都无法领会的含义。

    南宫兄这是在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终结这场试探的机会,所以出声之际,干瘦男子身形疾退,周身残存的内息翻涌,便要施展最后一招。

    虽然他已知晓,这一招的结果,定然是对方毫发无损,但这一招过后,自己却可就此退下,不必承受这份精神折磨。

    可是就在其运剑之时,身后却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

    “陈兄表演至此,着实辛苦,接下来的,便由在下代劳。”

第1830章 变数

    声出同时,门外一名其貌不扬的风鸣院学子,踏足主厅之内,却是让那位董博士双目微凝。因为此人,正是先前奉剑之人,亦自己安排的暗手。

    可是,自己只是安排他在适合的时机出现,递上那一柄被动过手脚的木剑,却没有安排他亲自下场。此人为何不听自己号令,又为何现身此局之中呢?

    难道....

    心念至此,董博士转头望向南宫继,因为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此刻出声的男子,可能从一开始,便是假意归顺自己,实则却是听命于南宫继。

    故而,眼前的一幕,乃是南宫继给自己安排好的反转,看来自己先前那句后生可畏,当真没有说错,他的确配得上这句称赞。

    南宫继此时,同样望着董博士,因为眼前的一幕,同样不是他所安排。今日之事,已然超出了他的控制,此刻眼见变故再生,第一时间便想到了眼前的老者。

    殊不知,自己此刻与老者对视,却被对方当作是一种示意,所以老者回应的眼神,便也让他更加确定,此事与老者有关。

    两人皆以为眼前一幕,乃是对方排布,心中虽然不悦,但也只得坐视事情发展。

    “哦?”

    楚宁月立身原地,望着其貌不扬的男子,她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先前奉剑之人。如今折返之下,应是早有准备,只是他这说辞,也未免太过明目张胆了一些。

    心念一动之间,楚宁月以神识,看向背后座位之上的司徒奇,却见司徒奇此刻,仍旧是一副酩酊大醉的模样,心中暗叹无奈。

    看来,他今日的打算,乃是漠视眼前发生之事,让自己这个抗雷之人,一抗到底。不过自己今日既然来到此地,便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面对眼前的对手,并不会畏缩。

    只是单纯觉得,南宫家排布这一场剑斗,计策太过拙劣。

    “如此,便有劳了。”

    原本打算用出最后一剑的干瘦男子,此时望向来人,又见南宫继与董博士对望,心下立时明白,这是他们的排布。所以当即应下,心中如大石落定,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其打算将手中木剑,递给来人之际,却见来人微微摇头,而后吐出一句:

    “这柄剑他更需要一些。”

    说话间,右手一挥,木剑当即自干瘦男子手中脱离而出,朝着楚宁月飞去。只不过这一次,男子并未施展暗劲震碎木剑,而只是单纯将此剑送到了对手眼前。

    剑未入手,楚宁月便已看穿此剑之中,并无暗劲,虽不知眼前之人为何如此举动,但却仍旧没有接剑。此刻左手一掐剑诀,那一柄飞来的木剑,便悬停在其身前。

    众人眼见这一幕,皆是心下一沉,因为他们看出了少年的底细,这才知道,眼前少年与方才的干瘦男子,相差何其之大。

    这一手以气悬剑之术,便非六品可为,而是五品之境。两人相差一品三境,自是可以将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

    楚宁月之所以如此作态,是因为她察觉到眼前之人,要比干瘦男子更强,但具体强上几分她却无法判断。加之眼前木剑,看似极为普通,却不知被对方动了什么手脚,贸然接剑恐怕不妥。

    正如此界之人,不知修士手段,自己同样对于此界之人,知之甚少。所以这一场试探,不只是对方针对自己的试探,亦是自己针对风鸣院的试探。

    “留神。”

    就在此时,其貌不扬的男子,忽然吐出两字,嘴角却是泛起一丝众人无法理解的弧度。其周身先前还有些许气息,忽隐忽现,可是这两字出口之间,周身气息却是尽数消散。

    “嗯?”

    就在此时,楚宁月轻疑一声,因为她的耳中,响起了一阵浪花拍岸之音,脑海之中更是在一瞬之间,浮现出一片汪洋。

    虽然只是一瞬,但也让她意识到,眼前之人并不简单,方才的一瞬变化,绝非巧合,此人怕是对自己施展了某种类似神识攻击的手段。

    而与此同时,男子右臂袖口之内,一柄木剑落于手中,同时身形一动,竟是带起一道残影,直朝楚宁月而来。

    楚宁月对于此界武者,虽然知之甚少,但一路行走,也有几分见识。例如轻功身法,她所见之人中,唯有鬼面老者与那掌印大监,还有之前遭遇的神秘人,能可施展出残影。

    而这三人之中,却有两人可以确定是此界四品。

    虽然柳瘟曾说,此界武者三品之前,品级并不能决定一切,自己单以速度身法,便评定一人实力,有些盲目,但眼前之人给自己的感觉,却颇为异样,不容大意。

    楚宁月心念一动,遁术已出,身形宛如一片树叶一般,飘飞而起,已然到了男子残影的上空,俨然有飞出主厅之意。

    南宫家的主厅虽大,但面对速度与自己相近之人,此种空间便显得有些狭小了。在不动用术法的前提下,自己的攻击手段有限,唯一的优势便是修士遁术。

    倘若对方速度与自己相近,便只有活动空间足够大,才能让自己有时间积累优势。

    男子一剑刺空,却好似早有准备,回身之间,剑花掠起数道十字光刃,直朝空中斩去。然而其所斩方位,却并非空中的楚宁月,而是主厅大门的上空。

    眼见其貌不扬的男子如此,先前落座的干瘦男子大为不解,只以为这男子眼神不好,方才剑剑斩向空地。

    但楚宁月却是清楚,单论实力而言,此人并不是自己在南域见过的最强之人,但却是最为难缠之人。他出剑之时,已然将剑气的速度以及自己展现出的速度,精准计算,判断出了自己的落点。

    如果方才自己没有保留,展现出的便是遁术的全部,那么自己飞到大门之时,便会恰巧撞上这些剑气。所以对方并非斩空,而是预判。

    心念至此,楚宁月改变行进轨迹,于空中稍稍停顿,而后方才继续朝着主厅之外飞去。数道剑气,无法如同她这遁术一般随心所欲,立时算计落空,斩在了房梁之上,发出一阵脆响。

    “此子刚刚,可是在施展轻功之时,于空中停顿了片刻?”

    就在此时,一名教习忽然开口,因为他怀疑自己看错了先前的一幕,此时立即出声,询问身旁之人。而身旁好友,如今同样面沉如水,只是微微颔首。

    随即,两人齐齐望向司徒奇,此刻眼神之中,既有不解,亦有惊讶,更多的则是恼怒。可是在发觉,司徒奇如今昏沉的模样之后,缺又不知如何发难。

    而其余教习,也是在听到了对方的言语之后,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也有几名外聘的教习,并不知晓发生何事,此刻纷纷望向同僚。

    “是扶摇诀,此子修炼了扶摇诀!”

    身为外聘教习,虽然不认得这一门早已无人掌握的风鸣院绝学,但却不代表他们没有听过。此刻立时意识到,司徒奇竟然在此子加入风鸣院前,便私自传授此等不传之秘。

    在他们的认知之中,普通武者凌空纵跃,若无力可借,是无法稳固身形,或者改变行动轨迹的。至于短暂滞空,施展极招绝式,或可如此。

    但方才的少年,只是随手而为,周身并无庞大气劲支持,所以绝非是施展了什么极招绝式,那么便只剩下两种可能。

    第一,此人已触摸到了三品的门槛,换言之便是达到了四品极境,如此便能做到空中改换轨迹,凌空借力,随心所欲。

    但,要他们相信眼前少年有四品极境的实力,远比要他们理解修士遁术的存在更加困难。

    所以在他们看来,便只有第二种可能,此子修炼了某种特殊的轻身之法。而他们身为风鸣院之人,联想到此子的身份之后,第一个想到的,自然便是号称浮游天地的扶摇诀。

    只是,扶摇诀之所以被定为风鸣院绝学,并不是因为有资格修炼此功法的人太少,而是因为这功法修炼的方法极为凶险。

    普通武者无法凌空借力,其根本便是因为无法突破人体桎梏,而空中无力可借。而此界三品,名唤入微,其标志便是突破人体桎梏,能可看到常人无法探得之物。

    因此,三品宗师,便能做到凌空借力,随心所欲...

    而空中,除了常人无法窥视之物外,还有一物众人皆知,但难以捉摸,且不足以利用,便是山间清风。

    所以扶摇诀的关键,便在于御风二字,以非三品之身,利用空中之风,借力而行。但因为未达三品入微,对于风的感知,层次不齐,全看天资感悟,能否把握关键。

    因此想要修炼扶摇诀,就必须身处强风之地,更需逼出身体潜能,于生死之间,捕捉一丝灵感。唯有将风之感悟,烂熟于心,方才能感知到微风之中,可借之力。

    故而扶摇诀最开始的修炼方式只有一个,便是跳崖....

    所以无人敢练。。

    楚宁月此时,已然飞出主厅,落于院落之中。而一众教习,则以董博士为首,相继走出了主厅,只为观看这身负扶摇诀之人,一战的结果。

    南宫继黑着脸,同样跟随众人踏出主厅,厅内只剩下酩酊大醉的司徒奇。

    可是这一幕,落入院内的众学子眼中,却是天大的奇人怪事....

    此刻,楚宁月落于一座假山之上,而其貌不扬的男子,则是站在庭院之中,两人手中木剑遥遥相对,沉默不语。

    却是无人知晓,两人眼中,已无此间院落,唯有波涛汹涌,海浪翻覆....

第1831章 拆招(上)

    风鸣院内,南宫府院落之中,楚宁月立身假山之上,与其貌不扬的男子,持剑对立,两人却皆都站在原地,毫无动作。

    主厅之内,一众教习皆走出了主厅,因为此刻的楚宁月在他们眼中,已不再是司徒奇的棋子那么简单,而是觉得她身负风鸣院近乎失传的绝学扶摇诀,身上必定存在巨大的秘密。

    此刻或是出于惜才,或是出于好奇,皆都纷纷走出主厅,想要观看这一场剑决,却不想看到的,却是两人遥遥对望,并无交手之意。

    然而,楚宁月双眼之中,所视之物早已不是南宫院落,唯有海天一色,惊涛不断。

    “修士?”

    楚宁月的第一个念头,便是眼前对手,与自己同样乃是一名修士。因为一路行来,她从未见过此界武者,能有如此手段。

    以往的经验告诉自己,对方施展的,定是类似神识攻击的一类手段。也就是说,自己此刻的肉身,仍旧在南宫院落之中,眼前一切不过是幻象,或是识海。

    “你是谁?”

    楚宁月开口之间,并未出声,而是以传音之法,试图灌入南宫院落之中,那男子的双耳。因为她知道,此刻自己不过是身处识海幻象之中,只要自己打破这层界限,便仍旧可以作为。

    不过她也明白,自己这个问题,多半不会得到满意的答案,但此刻却仍旧抱着一线侥幸,想要得到一些信息。

    汪洋之中,楚宁月孤身立于孤岛之上,四下望去,海天一色,并无旁人。然后其此时开口之间,东南方海域之中,忽然一阵空间扭曲,随即一道人影显化而出,正是先前那其貌不扬的男子。

    “不必传音,你我此刻所在,旁人无法窥探。”

    男子缓缓开口,声音如深海之渊,阴沉之余,回荡四方,似与周围海域形成共鸣,更有几分肃寂之意。

    “哦?”

    楚宁月虽未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但却并非一无所获,因为对方所言,已可确认自己先前猜想,自己此刻,应是身处识海幻象之内。

    自己于此界之中,行走已久,所以并不相信刚刚遭遇修士,对方便是能可一念千里之人。所以,自己两人此刻,定然还在南宫府,而对方告知自己不必传音,也就是说他感知到了自己方才的传音。

    却不想,自己不过是一声轻疑,却也同样展现了对方想要的信息。

    “你果然能听到我的声音,这便说明你与我是同一种人。”

    “哪种人?”

    楚宁月淡淡开口,心中却已在思考,对方这句话,是否是默认了修士的身份。亦是不知,对方找上自己,意欲何为。

    “哪种人并不重要,你我心照不宣便是,眼下重要的,是有三件事须得向你确认。”

    话音入耳,楚宁月更加确定,眼前之人与自己一般,皆为修士。只不过,她并不觉得,自己与对方是同一种人。

    因为,自己并非此界之人,而是来自丹青天下,对方则是此界之中,为人不知的修士。而两者虽然皆是修士,殊途同归,但细节之上,可能存在差异。

    “说来听听。”

    面对这未知之人,若在丹青天下,楚宁月必然会多有防备,甚至敌意。但如今,她身在异界,一路行来从未遇见其他修士,故而此刻看到眼前之人,即便心知其来着不善,心底却还是有一丝欣然。

    这就好比身在他国,身边许久未见同族之人,如今见了,即便彼此之间曾经并无交集,甚至知晓以后会是对手,但也会对眼前之人,产生一丝好感。

    准确地说,并不是对眼前之人本身的好感,而是其身上,与自己一般气息的熟悉感。

    “你我身为特殊,自然不会成为这些普通人的棋子,所以你之所以出现在风鸣院,应是有自己的目的,而非受人情关系所制,对么?”

    原以为,对方所问之事,多半是自己的身份,或是为何出现在南宫府,又或者对风鸣院持有何种态度。却没想到,对方的问题,如此奇怪。

    他并未将问题问得十分清楚,所以这作答的空间便十分广阔,虽然其大意,仍旧是问自己为何出现在此,但关注点却是有些....

    “你来此处,想必也有自己的目的。”

    楚宁月虽对此人抱有一丝出于同类人的好感,但却不代表她会对这陌生修士,敞开心扉。所以,她的回答,便如对方的问题一般刁钻,给出模棱两可信息的同时,也是对对方的一种试探。

    熟料下一刻,对方竟是点破了自己的心思,不免有些突兀:

    “情报互换,倒也算公平,不错,我来此处的确另有目的。”

    目的为何,楚宁月不会告知对方,而对方已说明情报互换,所以自己也大可省下不必要的试探。只是她并未注意到,此刻身形浮空,容貌隐藏在水浪之中的男子,嘴角泛起了一丝弧度。

    似乎,对她的答案,颇为满意。

    “第二件事,除我之外,你可还遇到过其他人?”

    男子再度开口,所问的问题,仍旧含糊不清,但楚宁月听来,却是了然于心。他所问的,自然不是普通人,而是其他修士,也就是说眼前之人,对于自己的情报并非完全掌握。

    心念至此之间,楚宁月脑海之中,却浮现起当日地宫之内,感知到浓烈阴气,以及那石门之中修士气机的一幕。

    但当日的自己,却只是感知到了气机,而且从中获利,恢复了些许实力。不过,却不能算是真正遇到过对方,因为自己尚且无法确定,那地宫之内的存在,究竟是人族,还是鬼物。

    除此之外,便只有临江渔村之时,那暗中射杀自己的神秘人了...

    “算是没有。”

    楚宁月知晓,自己的这句回答,更能让对方疑惑,不过这已是自己能够给出的最大信息。那神秘人的存在,自己亦无法判断,而且他那专门针对修士的攻击手段,亦是让自己难以释怀。

    此等重要的信息,即便是要与人共享,也必定需要相互信任。而眼前之人,只不过与自己一面之缘,配不上知晓此种信息。

    却不想,空中的男子,对此并无不快,反而轻笑一声,说出一句让楚宁月不明所以的话:

    “哈,我与你的情况倒是相似。”

    他说与自己的情况相似,那自己在他心中,又是何种情况?自己方才回答算是没有,如果他的状况和自己相似,那便是说,他也曾经捕捉到过其他修士的存在,但并未亲身一见。

    话音落定,楚宁月原以为对方会提出第三件事,但是对方却好似忘了此事一般,悬浮于空中,沉默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楚宁月的耐心,已然消磨大半,不过这时间之内,她也并未闲着,而是尝试破开眼前幻象,或是让意识回归本体。但最终却是发现,自己对此,无能为力。

    不过细想之下,也并不觉得此事怪异,因为自己如今身在风鸣院,神识受大阵压制,十不存一。此人如若可以不受大阵影响的话,神识定然在自己之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能将自己拉入此地。

    既然对方神识在自己之上,那么自己自然是难以主动脱出此地,除非将此人击溃,或者达成共识。

    只是,楚宁月此刻一直将心思放在猜测与思索之上,加之天空之上,水浪袭天,遮挡视线,倒是没有注意到天空之上的人影,几度虚化,而后凝实,似是出现了某种变故,并非刻意沉默不语。

    “道友方才说过,有三个问题需要向我确认,如今只说了两件事,却不知第三件事是什么?”

    终于,楚宁月主动发问,同时朝着人影望去,但她此刻的目力,却根本无法穿透水雾,看到清晰的人影,只得隐约与此人相望,等待对方的发问。

    “这第三件事,对你而言颇为重要,所以我想要给你一定的准备时间。但如今看来,你应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哦?”

    楚宁月再度轻疑,但心中却升起了一丝警觉,因为她发现对方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和声音,与之前大为不同,少了几分情绪色彩,而多了几分冷酷之意。

    而下一刻,对方开口之际,却让楚宁月双目微凝,此时望向空中人影,心中复杂。

    “你并非此界之人,应当受天道排斥,但我却并未看到这一点。所以,我想要确认一下,你身上有何不同之处,又有何种实力。”

    话音方落,周围海域之中,一声惊爆骤然响起,百丈海浪翻覆而出,犹如海啸,遮天蔽日,直朝楚宁月拍去。

    如此威势,便是玄丹境亦未必能够比拟,楚宁双目微凝,心中却并无半分惧意。因为她早前便看出,此地乃是识海幻境,眼前一切不过虚实相间。

    此人如若是玄丹巅峰实力,也不必与自己相谈良久,所以这一招,只不过是金玉其外,外强中干。

    “嗡...”

    心念一动,一道烈焰,自周身升腾而起,灼烧四方,顷刻之间便化作一道火罩将自身笼罩其中,不断扩大。百丈海浪压下之际,火罩已有数丈圆宽,内外三层,足下海岛,已是焦土一片。

    水火不容,水能克火,但这前提却是凡水凡火,等量等质。

    如今百丈海浪,看似骇人至极,实则却非真水,而是意念之水。与意念之火相互碰撞之下,发出阵阵水汽蒸发之声,海岛周围白雾萦绕,海浪却未能进犯半分。

第1832章 拆招(中)

    水火碰撞之下,楚宁月立身孤岛之上,此刻心中却另有所思。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如今的修为不过是开元境,而先前遭遇的攻击,从气势之上判断,却已可媲美玄丹。

    此二者之间,相差犹如鸿沟,便是天骄对上庸碌之辈,亦不可能越三境反转。所以危机之间,自己便做出判断,笃定对方攻击有形无实,捕捉到了一丝猜想,继而发难。

    如今结果,已然证实自己猜想无误,此地应是识海幻境,故而两人出手之间,并不单纯的术力之间的对抗,而是术力与念力结合,甚至后者为主导。

    方才自己所施展的真阳离火罩,便是残阳宫高阶功法,非开元境修为能可施展。可是如今的离火罩,却要比一般转脉境修士施展之时,更为庞大。

    这也就是说明,自己于此地之中,发挥出了远超真实境界的实力,这便是术力与念力的组合。

    如今虽然抵挡住了攻击,但方才楚宁月的做法,却是颇为冒险。如若其判断出现错误,未能施展真阳离火罩,亦或是对方的攻击,并非外强中干,此刻恐怕便会落得惨败的下场。

    不过楚宁月虽然受一人影响,行事之间多了几分仔细推敲,但其心性却并非多疑善谋之人,因此出手之间,也没有太多顾虑,这便是其与那人之间的本质不同。

    楚宁月沉思之际,念及先前经历的意识之战,虽与当下有所不同,但却有可取之处。不过也因此,再一次想起了逝去之人,心境之上,有了几分起伏,开口之间,烈焰更盛。

    “识海之争,意识之战,场地尤为重要。此时你我难以奈何彼此,但你却忘了此地你为客,我为主!”

    话声方落,天空之上一道惊雷乍现,劈入百丈波涛之中,并未让着百丈波涛化为一片电海,增添战力,而是将无际汪洋,劈出一道鸿沟。

    眼见心念化像当真可行,楚宁月心念一转,道道惊雷接连劈下,顷刻之间,孤岛之外便生出数圈沟壑,深不见底。

    海水倒灌之下,竟也无法填充沟壑,不过半息功夫,漫天海浪便成了无根之水,纷纷散落而下。眼前一片汪洋,赫然化作群山万壑,而楚宁月则立于孤峰绝顶。

    天空之上,原本被水雾萦绕,看不清容貌的男子,此刻也因浪涛退散,化出身形。其仍旧是一身风鸣院红白相间的学子服,但周身却萦绕着一丝邪气。

    原本便其貌不扬的面孔之上,更添了披头散发这一特质,使得其看起来颇为邋遢,缺又颇为诡异。随即,声音再度出声,却是一句惊心之语:

    “此地若是你的识海,那你可知晓,这些海水是何物?”

    话音方落,一阵嗡鸣之声,立时响彻楚宁月周身,只是后者此时,心境颇为特殊,并不会为对方言语所动,更不会对眼前异像生出恐惧之心。

    因为她已然清楚,自己可以于此空间之内,意念化像,配合术力变化实质。那么先前做出海啸之势攻击自己的对方,自然也有一定的操控能力。

    所以,眼下无论发生何事,她都不会感到惊讶,或是意外。

    然而嗡鸣声落,群山万壑之下,却乍然现出道道蓝芒,宛如消散的海水死灰复燃,倒卷而起,使得楚宁月眉头微蹙。

    但只是皱眉之间,心中疑惑却已消散,因为沟壑之中的蓝芒,本体已现,并非海水,而是万道冲天剑光。

    楚宁月所在孤峰周围,万道剑光冲天而起,顷刻之间化为一道剑牢大阵,将其困入其中。一眼望去,汪洋不再,却已化为茫茫剑海,气势如虹。

    “哼。”

    楚宁月面对万顷剑海,此时冷哼一声,因为心中早已有了判断,所以无论这些幻象,对于常人而言如何震撼,她都不会为之动容。

    可就在其挥手之间,打算让这些幻象,如先前海浪一般,就此退散之时。却意外察觉到一股刺痛感,自眉心而入,如冰针刺骨。

    立时运转气机压制,一时之间,面对滔天剑光,已无行动之力。

    “你既已猜到此间施展手段,并非单纯凭借术力,便该清楚万法万相,皆有所耗。此间万物,的确皆在你我一念之间,但你却猜错了一件事,此地并非你的识海,而是你我共筑的内景。”

    说话之间,空中人影一阵扭曲,随后便出现在了楚宁月身前七步,此刻望着眼前之人,抬手指向对方眉心。而楚宁月,则感觉到刺痛之意,骤然加深数倍,知晓对方定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

    如今自己坚守眉心,尚可保神台清明,如若放弃抵抗,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眼前之人并未直接攻击自己的意识体,这便说明此间有自己不知道的信息。

    若攻击无用,那么对方此刻的言语,便是最好的利器,而他的目的,无非便是想要自己放弃,或者认定中计的事实。

    虽然不知对方的用意,但在这一瞬之间,楚宁月亦是做出了判断,那便是无视眼前之人,全力静守眉心神台。

    “呵...”

    男子眼见楚宁月无视了自己,此刻又是轻笑一声,同时手中幽光更甚,觉得眼前之人,果然十分顽强。不过如今的她,已然落入自己的算计之中,在情报缺失的情况之下,极难翻盘了。

    所以动手之时,再度出声,语气虽然平静,但用如此语气,讲述自己的布局,却不失为一种嘲讽:

    “在此内景之中,你我一念,皆可改换天地。但,此地毕竟是你我共筑,所以内景之间存在一种微妙平衡,维系稳定。

    用你可以理解的话来解释,大概是相当于这一方小空间的天地法则。

    所以,在不违法法则的前提下,你我便是此间的至高者,施展手段,其消耗自是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

    可是一旦打破法则,使得你我绘制的内景,出现交集和碰撞,那么率先打破规则的一方,便会遭受天地法则反噬。虽然另外一人,也会受到波及,但却远没有主动之人,来得那般剧烈。

    我将你拉入内景之中,常人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对我抱有敌意。见我倾百丈海浪袭来,无论是否识破内景,皆会出手抵抗。

    而你一旦出手,便是主动打破平衡,受到第一重反噬。

    紧接着,你窥破了此境奥妙,自以为身在识海之中,所以一念改天换地。为破百丈海浪,倾玄雷之力,将一片海域化为群山万壑。

    若那百丈海浪,乃是内景自然所成,你自然用得,可是你所见汪洋,却是我一手排布。因此,再度触破平衡,受到第二重反噬。

    你见海浪皆寂,自会认为自己的猜想无误,此时我再于万壑之下,海水之上,施展下一步手段。你自会以为,我干预了你的手段,所以你也能干预我。

    但你一旦这样做了,便会触发第三重反噬,三重叠加之下,便是你如今的结果。”

    男子深谙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反派,但在话说之间,也从未有一刻停手。此刻只需破开眼前之人的神关,便能侵入其真正的识海之中。

    楚宁月当然不会理会对方的言语,她知道对方说这些话,无非是要让自己失去信心。她虽不知道对方的手段,但却会揣度对方的用意。

    如果对方此刻完全占据上风,又有什么理由,与自己废话至此呢?难不成,话本之上所写皆为实际,用心叵测之人,当真喜欢在即将功成之际,将心得分享给目标之人么?

    而就在此时,男子的声音再度出口,却好似又一次,把握到了楚宁月的心神。

    “你一定在想,我与你说这些,不过是想要分你心神,乱你心境,促使我的攻击得逞。只要自己继续坚持下去,大不了便是僵持的局面,甚至可以等到转机。

    对此,我想对你说的是....”

    言至此处,男子话音一顿,随即面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而后却吐出一句让常人无法理解,不按套路出牌的话:

    “不错,我的确在乱你心神。”

    一句落定,楚宁月只觉此人怪异,有几分不同。但就在其下意识眉头微蹙,这一瞬的分神之际,眼前男子眉心处,一道幽光骤然闪现而出,径直朝着楚宁月眉心而去。

    下一刻,二者眉心之间,便被一束幽光链接,眼前群山万壑,立时崩塌,犹如末日降临。

    ....

    两人双目一闭一开之间,天地已变,目之所及再无日月星光,只余一片阴沉死寂。楚宁月身处一座城关之上,居高临下,然守军却是士气低迷,人数极少。

    其意识颇为混沌,但朦胧之间,却依稀能够判断出,此处应是自己的神关所在。而如今,自己正处于神关化像之中,这场意识之争,已到了末端。

    就在此时,城下忽然杀声四起,一目远望,一片黑甲如乌云盖顶,蔓延而来,使得原本便被阴沉死寂充斥的关卡,更加压抑。

    而与此同时,黑甲列阵,阵中一名白衣人,与其下黑甲格格不入,此时遥遥望向神关之上,随即开口,却是吐出一句:

    “我说过,我的目的是确认一件事,而这件事只能由我自己确定,无法从你口中得知。所以,放我入神关识海,待确认此事之后,我便就此离去。

    若执迷不悟,关毁人亡,即便我如旧撤军,你亦不再是原本的你。”

第1833章 拆招(下)

    神关上下,两军对垒,攻方却已占尽天时人和,虽无地利之助,却有数倍之余守军,且士气如虹。

    一目望去,攻方援军如潮水,源源不绝,朝此汇聚而来,而神关之后,却再无新丁。这场意识之战,如今已濒临尾声,而双方统军之人的状态,更是相差悬殊。

    “虽然我们的时间很多,但我却不想在此浪费,所以做出选择吧。”

    若是放在寻常之时,以楚宁月的心性,定然能够察觉到,对方言语之中的破绽。因为倘若对方当真胜券在握,又何必与自己多说这些?

    他之所以迟迟不进行下一步攻击,必然是有其自己的考量,或者说是忌惮。

    无论先前男子所言是真是假,自己是否中计,都已然有了前车之鉴。同样的错误,自然不该犯两次,至少不能让对方如愿。

    可是如今的楚宁月,神识大损,意识混沌,若非意志力顽强,如今根本不会有这神关化像,更不会有两军对垒之势。

    故而其开口之间,已无诸般思索与考量,而是凭借本心:

    “要战便战!”

    话音方落,白衣男子面色微变,此刻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之色。但下一刻,挥手下令之间,却无半分拖泥带水。

    “攻!”

    一声令下,黑云压顶,倏然而至,男子则立于军中,双眼望向楚宁月,眼神颇为凝重。但不知为何,攻城拔寨,应以冲车为主,云梯为辅,全线施压。

    可是其麾下人马,却是以云梯为主,弃攻城门,似是想要以人数优势,直接夺取城墙,而不毁坏神关大门。

    而作为守军主将,楚宁月此时意识混沌,根本无法下令反攻。不过此地本就是其神关化像,两军之中也并非真的士卒,而是神识术力所化。

    因此即便其意识遭受压制,神关守军,亦会自动作战,但后继无人之下,在这场消磨之中,注定回天乏力。

    但,楚宁月如今看似被全面压制,距离神关易主,已是旦夕之间。然而其如今,却并非毫无转圜的余地,此时虽然意识混沌,但神台之中,先前潜入的一丝奇兵,如今正被其蚕食殆尽。

    先前感受到的一丝眉心刺痛,正是对手施展的神识攻击,自己猝不及防之下,被其越过神关,直取神台,故而才会落得如此被动的境地。

    而如今,对方趁自己心神失守之时,挥军直入,将这场意识之战的主场,放在自身体内。便如同孤军直入敌国腹地,胜则直捣黄龙,败则沦为瓮中之鳖。

    所以,楚宁月只需时间,彻底吞噬神台之内的残存奇兵,方可恢复意识。而一旦恢复,在这场战斗之中,便有了翻盘的可能。

    不过这个前提,必须建立在神关能够支撑足够的时间之上。如若神关易主,或是神关破灭,那么即便自己恢复意识,也只能望洋兴叹。

    ...

    同一时间,风鸣院内,南宫府邸之中,楚宁月与其貌不扬的男子,仍旧持剑,遥遥对立,身形却是一动不动,宛若雕塑。

    先前内景发生的一切,并非是二人一念之间,而是与现实并行存在。所以在一众风鸣院之人的眼中,这两人便是站在原地,久久对视,却无任何反应。

    终于,人群之中,升起了不一样的声音,对于两人的实力,发起了质疑。先前楚宁月的身法,给他们带来的震撼,如今已然褪去,剩下的只有质疑。

    “你们还打不打?若是不打,便不要耽搁众人!”

    院落之中落座之人,大多是亲近南宫一脉的年轻学子,此刻这句话,由他们之中的人来说,自然要比主厅内跟随而出的一众教习妥当。

    “就是,你们两人已在此对视良久,莫不是以为用眼神便能瞪死对方?若是眼神可以,那你们还用什么剑?”

    一众学子,眼见主厅之外的诸位教习,并无制止他们喧嚣之意。此时开口之间,越发没了顾忌,而多次试探之下,发觉场上的两人,仍旧是对众人所言充耳不闻。

    其中一名大胆之人,当即是拿起了一只酒壶,而后朝着楚宁月所在,便丢了过去。

    “若是胆怯,便借你一壶酒壮胆!”

    楚宁月立于假山之上,这说话之人的力道与准确度,显然无法达到他心中的预想。此时酒壶撞在假山之上,四分五裂,酒水四溅。

    破碎的酒壶,虽未伤到楚宁月,但四溅的酒水,却湿其双屡。而其却仍旧是站在原地,毫无反应,这一幕落入那出手的眼中,让他更加确信心中猜想,此时不禁朝着主厅方向望去。

    而下一刻,他便看到人群之中的老者,此时微微颔首,立时心下会意。一拍桌案的同时,袖口之中一柄铁骨折扇登时上手,而后直朝楚宁月落去。

    手中劲风鼓动,已然是运转内劲,加持于折扇之上,同时开口:

    “既然你们没完没了,那就退下让我来!”

    说话之间,男子身形已至假山之下,当即一步踏出,身形纵跃而起,铁骨折扇高举于上,便是一招极为朴素的力劈华山,朝着楚宁月头顶砸去。

    这一招虽然朴素,但在内劲与铁骨折扇加持之下,亦是杀伤力十足。更何况,此时眼前的少年,不知因为何种原因,无法动弹,这一扇劈下,即便不死也会变成痴呆。

    一众风鸣院教习,此刻皆已看出,出手之人俨然动了杀心。此刻便有几人,想到先前少年施展出的扶摇诀,不忍其就此陨落,所以想要出手救援。

    只是他们距离楚宁月,尚有百步距离,而他们大多是六品实力,即便是其中为数不多的五品,也无法在这种距离之下,及时救援,所以只得喊出一句:

    “住手!”

    只是那出手之人,如何会厅几名教习呼喊,此时望向近在咫尺,即将陨落的天才少年,面上露出一丝狡黠之色。

    可就在此时,一声尖啸,却自身前响起,成了出手之人,于这世间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不降!”

    噗——一声轻响传出,院落之中的众人,目光立时一变,此刻有面露惊恐者,亦有满腔愤怒者,但更多的,却是意外。

    他们的意外,并不是因为方才那一声尖啸,声音颇为尖锐,不似眼前少年所发。也不是因为那声音之中,包含不甘与顽强,且声势浩大。

    而是因为,少年此刻仍旧看着前方,持剑的右手,却已是到了身后,那一柄无锋木剑之上,如今鲜血流淌而下,竟是一剑穿吼。

    先前出手之人,如今怒目圆睁,眼中有不甘与惊惧,更有懊悔与茫然。他不知道,眼前之人先前明明毫无反应,明明自己的一招,距离对方只余方寸。

    为何,为何他会忽然出手,又为何这一剑,如此之快?

    但这个问题,他注定得不到答案,因为生机迅速流逝,眼中画面定格,只有少年背影和他手中,取了自己性命的一剑。

    “这...”

    原本打算救援的一众教习,如今目瞪口呆,他们看得出少年方才一剑的速度,已然超出了五品。但更加心惊的,并不是他的实力,而是....

    “竖子!你敢在南宫府杀人?!”

    就在此时,院落之内,那方才出手之人的好友,此刻怒吼一声。仇恨并未夺去他全部的理智,他知道眼前少年出手速度奇快,自己若贸然上前,非但报不了仇,更会搭上性命。

    但这里不是荒郊野岭,也不是比斗场,而是南宫家府邸。这一刻,只要自己稍加利用,让此子成为众矢之的,众人联手杀向此子,定能报仇雪恨!

    果然,一声出口,一众风鸣院之人,皆从一剑震感之中脱离出来,此刻望向楚宁月,如见杀人恶魔,义愤填膺,更有三人联手,一起朝着其所在冲去。

    只是那三人尚未冲至假山,便是喷出了一口血雾,成为今日南宫家宴之上,第二个身死之人。而出手者,并非是他们眼中的少年,而是先前与少年对视之人。

    这一刻,他们方才想起,此处还有一人,可是这人为何忽然暴起出手,又为何相助这少年?

    如果说,方才的少年,乃是感受到生死危机,下意识出剑杀敌。那么这其貌不扬的男子,便是刻意出剑,因为这一剑正中来人后心,精准无比。

    就在众人因为眼前变故而出神之时,楚宁月的身形,却已飘飞而起,落在了南宫家主厅的房顶。但她此刻的眼神,却颇为迷茫,因为她脑海之中,仍旧是先前神关之下的画面。

    神关之战,惨烈非常,黑甲军悍不畏死,前仆后继,终将神关夺取,守军尽殁。而楚宁月孤身一人,遭遇黑云压顶,力战力竭。

    可就在此时,神台之中,那一丝奇兵,终于被其尽数消磨,意识恢复。但如今,神关易主,自己只余一人,虽能发挥十分战力,但大势已去。

    神秘男子逼迫其投降,居高临下,眼神轻蔑,而楚宁月虽大势已去,但周身实力却已恢复大半,此刻断然不会束手就擒。

    即便最终神台依旧会失手,她也一定要对方付出代价,绝不会轻易双手奉上。于是,她于乱军之中起身,准备再度出手,喊出了那一句“不降”。

    可是她却没有想到,声出同时,自己便脱离了意识空间,而手中木剑之上,已然多了一具尸体...

第1834章 逃脱

    此时的楚宁月,落在主厅房顶之上,面对院落之中,虎视眈眈的众人,紊乱的心境,却在迅速恢复。她不清楚,先前神关之下,自己已然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对方却为何忽然撤手。

    也不知晓,自己是如何刺出那一剑,那一剑命中之人,为何会出现在自己身后。

    但她明白,先前发生何事,自己无法判断,但眼下的自己,却陷入了困境之中。在众人眼中,的确是自己一剑,斩杀风鸣院学子,如今自己已然成了群起而攻之的对象。

    这与自己先前的计划,出现了巨大的偏差,收拾残局,方才是眼下第一要务。但同时,她心中亦有无尽的疑惑,那男子攻击自己,究竟有何目的?是否便是为了控制自己,造成眼前这一幕。

    若是为了嫁祸自己,他又何需大费周章?若他的目的,并非如此,那又为何忽然撤手,还自己一片清明?

    而就在此时,院落之中,前一刻与自己交手的男子,却沉声开口,声浪席卷四方,但他说的话,却让自己不解。

    “小子有几分本事,能可破解我的阵法,只是这些人,却未必如此好运!”

    话音方落,男子双手按住手中木剑剑柄,随即剑锋一转,朝足下插去。木剑入土三分,其周身却亦同时泛起道道黑气,笼罩四方。

    而同一时间,整个南宫院落之中的学子,皆都发出了一阵喧嚣之声,竟是互相开始攻击。一时之间,拳掌交接之声,不绝于耳,便是主厅之外,一众教习,皆都未能幸免。

    他们眼中,尽是百鬼夜行之色,耳中则是鬼哭狼嚎,眼前再无昔日同僚,只有白骨猛兽,择人而噬,宛如炼狱之景。

    男子眼见此地一片混乱,此时微微抬头,望向屋顶之上的楚宁月,嘴角泛起一丝弧度。可下一刻,其面色却是微微一变,好似察觉到了什么重要之物一般,目光落在了主厅门前,一众教习之中。

    楚宁月眼见这一幕,亦是不知对方施展了何种手段,因为她并未察觉到此地的阵法气息,更是不知眼前之人,意欲何为。

    尤其是方才对方露出的笑容,让楚宁月更加警觉,此时她并不打算处理眼前乱局,而是恪守本心,防止自己再度落入对方的圈套之中。

    “唔...”

    熟料此时,男子忽然闷哼一声,随即单手按在额头之上,一副痛苦的模样。而下一刻,其身形便化作一道残影,朝院外冲去。

    楚宁月眼见其欲遁走,虽然不知发生何事,但却选择第一时间跟上。因为此人,乃是自己一路行来,遇到的第一位修士。

    即便他对自己不怀好意,但一些困惑和谜题,也只能从对方的身上,得到答案。于是,在南宫家一片混乱之中,楚宁月施展遁术,疾飞而出。

    却是没有注意到,主厅方向的人群之中,有一人站在原地,虽然同样张牙舞爪,但眼神却十分清澈....

    ...

    “休走!”

    楚宁月此时,奋力直追,面对这唯一的线索,她不会轻易放弃,甚至为此,不惜暴露修士遁术。此刻的她,虽然因为先前意识之战,陷入虚弱之中,但她却笃定,眼前之人的状况不会比自己好。

    因为先前,自己已然恢复了意识,清空神台,此时如若挥军直入,那么自己的意识将会面临被抹除的危机,可是对方却选择了放弃进攻。

    那一战的主场,乃是自己的意识世界,而对方放弃了主导权,其化像而成的军队,势必无法轻易撤离。那一刻反转之下,对方的大军,便成了没有反应的瓮中之鳖。

    所以此刻,这神秘男子定然神识大损,他刚刚又发动了那种规模的阵法,此刻的状况定然只会比自己差,不会比自己强。

    所以,只要追上此人,镇压此人,那么自己便能从对方身上,得到想要的信息,走了此间捷径,所以即便知道贸然追去会有危险,也在所不惜。

    前方男子,似是察觉到了楚宁月追击而来,此刻残影闪现之间,不忘出手抵挡。而其挥袖之间,竟是瞬息布阵,虽然阵法品阶不高,但却也非寻常阵师能可为之。

    数十道阵法抵挡之下,竟让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即将脱出楚宁月的锁定。

    可就在此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却骤然响起,随即风鸣院内,白光大作,升起道道光幕。神秘男子原本布设的阵法,竟在这一刻纷纷破碎,但也让光幕黯淡许多。

    “不知何方高人来访风鸣院,李相容有失远迎了。”

    李相容?这个名字,楚宁月并不陌生,此刻顿觉胜算多了数分。此地乃是风鸣院,而风鸣院内九成阵法皆为李相容所布,如今有阵道修士闯入此地,更施展了阵法,他自然有所感应。

    如今出现在此,也是合情合理,只要那男子的阵法无法生效,那么以自己的速度,定能追上对方。但下一刻,让楚宁月没有想到的是,男子所在方位,直接出现了一道光牢。

    由五面光幕组成,朝着其合围而来,顷刻之间便将其困入其中,缩成一间囚笼大小。而男子则是立身原地,手中迅速变换术印,似是想要破开此阵。

    但与此同时,楚宁月却已经出现在了其身前的光牢之外,此刻右手轻抬,一道热浪自其身后显化而出,她正是要配合此阵法,将眼前男子镇压,不给其喘息之机。

    可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原本困住男子的光牢,顷刻之间扩大数倍,竟是分出一间牢房,将楚宁月同样困入此间。而两人之间,则相隔一道光幕,男子手中的术印,亦在此时停了下来。

    此时望向楚宁月,面上出现一丝笑容,紧接着淡淡出声,但这句话如何看,都像是在嘲讽。

    “若这是我的圈套,你贸然追来,又有几分胜算呢?”

    然而话音方落,光牢之内的男子,却忽然身形一阵模糊,化为一缕黑烟消失不见。同时,连带楚宁月周身的光牢,也同样消散一空。

    她不清楚,李相容为何会忽然对自己动手,但此时的她却能够确定,那其貌不扬的男子,已然脱出了自己的锁定范围,消失无踪。

    “哼...”

    楚宁月冷哼一声,心中懊恼,却咋此时,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不断变大。

    “楚老弟...楚老弟!”

    随着声音变大,楚宁月开始觉得这个声音颇为熟悉,猛然回头之间,眼前的一切,却已物换星移,一道人影,此刻正站在自己身前,一只手搭在自己肩头,担忧地望着自己。

    “是你?”

    楚宁月认出了眼前之人,正是柳瘟,但柳瘟为何会出现在此?自己又为何会在....

    “嗯?”

    一声轻疑之间,楚宁月看清了周围,这里乃是南宫府邸的院墙之外,距离南宫府邸不过十丈之遥。可是自己明明记得,先前追击那其貌不扬的男子,已然过了许多时间。

    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呢?

    “幻阵么。”

    是了,楚宁月想到了一种可能,既然对方是阵道修士,而自己对于阵道的感悟只能说是刚刚入门。所以,被对方以阵法所困,并不稀奇。

    如今看来,自己怕是刚刚踏出院墙,便落入了对方的阵法之中,或者说对方早前便留好了这条后路。让自己追出之时,陷入幻阵之中,他好得以脱身。

    “什么幻阵?你没事吧?”

    柳瘟看向眼前的少年,见其周身气息内敛,不似刚刚与人动过手,但此刻说的话,自己却一句也听不懂。

    “你为何会在此地?”

    楚宁月收拢心思,此刻抬手将柳瘟按在自己肩头的手臂拨开,却在与其交接之时,暗中窥探了一番对方体内的气息。

    柳瘟的身上,存有自己的神识印记,如果此地仍是幻象,那么自己近身交接之下,必会察觉端倪。

    因为幻阵,虽然能够利用入阵者的心境,变化出诸多景象,无需布阵之人清楚。但所幻化的景象,却与入阵者当下的心境有关,并不能直接读取记忆。

    而这种情况下造就出的幻象,便会在细节之上,存在偏差,尤其是人。

    例如当下,十分讨厌一个昔日好友,那么在布阵者没有刻意安排的情况下,入阵者所见幻象中,这昔日好友,便会以丑恶嘴脸现身。

    而即便是有心者刻意排布,却也注定在细节之上,有一些认知上的偏差,例如这神识印记。

    “先前三弟提及,南宫家今日夜宴,邀请了三师叔和你,所以我担心这是一场鸿门宴,便想着能否来此接应。

    刚刚内院之中,传来吵闹之声,而后我便见你追着一人从院中而出,落在此地一动不动。那人身法诡谲,我追之不及,所以便来此查看你的状况了,还好你没事。”

    对于柳瘟的话,楚宁月并不怀疑,准确地说,应该是并不在意。所以他所言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排除他的可疑。

    “此地的确发生了一些事,不过我与司徒奇自会处理,你留在此处只会节外生枝。”

    楚宁月留下一句话后,便又施展遁术,翻入了南宫府邸之中。并非她当真想要担当什么,而是那男子如今已经逃脱,剩下的线索,便只有在场的众人。

    虽然这些人未必知晓那男子的真实身份,但却能够从他们身上,得到那男子相关的信息。例如,主厅之中那名老者,董博士。

第1835章 代价

    天色已深,明月不复,风鸣院外院,寂静无声。天空之上,一道人影,划破此间寂静,落在一处旧巷之中,却好似自空中坠落,颇为狼狈。

    好在此处旧巷,荒废已久,无人居住,并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人影缓缓起身,单手按在额头之上,双鬓已被冷汗浸湿。

    而下一刻,男子按在额头之上的手,却忽然垂下,口中发出桀桀怪笑,而后沉声开口。只是他说话的声音,已非是南宫府邸之内,与楚宁月对立之人,而是一个沙哑的声音。

    “放弃吧,放弃吧!你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就不要再支撑下去了。”

    而这句话刚刚说完,男子身形便发出一阵抽搐,随即另一个声音,淡淡响起,正是先前与楚宁越交手的那个声音。

    “哈...我倒是小看了你。”

    “其实我该感谢你,因为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知道这世上,还有如此玄妙之事。也该感谢你,当初没有抹去我的存在。而如今,更该感谢你,感谢你将这副身躯,归还于我。”

    男子再度发出桀桀怪笑,面上的表情亦是狰狞无比,好似一直的隐忍,得到了回报,今时今刻便是功成之日。

    “感谢我什么?感谢我,让你成为风鸣院的众矢之的么?”

    “哈哈哈哈,阵法,术法,你让我知道这世间还有如此玄妙,在得到这一切之后,我又何必再屈居于风鸣院?他们如何看我,早已不再重要,怕是也只有你,才会做这种愚蠢之事。

    为了确认一件事,落得如此田地,当真值得么?”

    男子笑声过后,举止之间颇为张狂,好似身体里另外一个存在,已经被其完全压制。但先前的声音,却仍旧传出,虽然带着一分难以掩饰的虚弱。

    “那你倒是说说,我如何愚蠢了?”

    “好,今日我便将你的愚蠢,一一道出,如此也能让你认清你我之间的差距,让你死的瞑目。你明明拥有手段,想要从一个人的身上了解什么,直接搜魂便是,可你却偏偏要诸般试探。

    试探到最后,连你自己也分不清,得到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所以你只能狗急跳墙,想要进入对方识海,找寻答案,却始终不用搜魂之术,这是第一个愚蠢。

    你明明已经算计了许多,让那小子踏入你的圈套,失去了大半抵抗能力。你只需稍稍用力,便能彻底摧毁承载那小子意志的神关,便可达成所愿...

    可你却偏偏选择浪费时间,夺取神关,给对方恢复意识的时间,这是第二个愚蠢。

    在那之后,神关易主,你又可以轻易抹杀他的意识,却非要让他战至力竭,逼他投降,再一次浪费了大量的时间,但这并不是你的第三个愚蠢。”

    “那是...什么?”

    回应的声音,已然越发微弱,好似随时都有可能消散。而强势的声音,此时则好像听到了天籁一般,面上张扬之意更甚,此时出声道:

    “你的目的,原本是侵入对方识海,再浪费了诸多时间之后,你终于可以达成所愿,却因为外界有人偷袭于他,主动放弃了大好机会。

    不但将大好局势,完全逆转,更是将大部分心神与精神力,用在善后之上。你想让众人以为,那小子刺出的一剑,是受阵法所惑,正如众人互相攻击一般。

    但你却给了我机会,给了我取而代之的机会。所以你的第三个愚蠢,在我看来,乃是最大的幸运,我更该感谢你的愚蠢。

    但,我也确认了一件事....”

    这一次,男子话音落定,却再没了先前回应的声音,这让他面上的笑容,更加不加掩饰。但没有说完的话,此刻却是自言自语一般,说了出来,好似想要为自己成功,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一般。

    而与此同时,诸多记忆,涌入男子脑海之中,他此刻再度开口,语气不再张狂,而像是在平静地讲述一个故事的结尾:

    “我之前觉得你愚不可及,觉得你放着大好机会,却落得如此境地,以你的心性,着实不该。可是,若这一切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上,那么一切的愚蠢,便成了顺理成章,合情合理。

    你与那小子之间,必定存在某种异乎寻常的关系,你很在意此人的死活。或者说,你想要确定确定眼前的小子,是不是你心中的那个人。

    甚至在没有确定之前,你不敢对他做出一些激进的举动,例如搜魂之下,目标脑识受创,无法恢复。再例如摧毁神关,对方会意志消沉,难以重振旗鼓。

    而在最后一刻,你担心此人,便是你要找的人,所以你担心他被人所伤。于是宁可放弃之前布局,也要护住他的安危。

    你就没有想过,如果他不是你要找的人,你为了这样一个陌生人,做到这一步,值得么?嗯?

    虽然于我而言,你的愚蠢乃是一件好事,但你如今的结局,却不免令人唏嘘。”

    言至此处,男子身形微躬,似是对死者致歉,但随即面上却又浮现出一丝癫狂,而后开口道:

    “放心,你算是我半个师父,所以你如今身死,我会帮你好好照顾那个小子,在确认他的身份之前,我会让他安然无恙。但在那之后,若他是你要找的人,我会送他下去见你,若他不是....呵呵...

    弟子一定为师父,报仇雪恨。”

    话音落定,男子起身,朝着旧巷之外走去,脚步很慢,却非沉重,而是闲庭信步。因为从这一刻起,自己终于再一次掌控了这具身体,而不同的是,自己只是自己。

    “嗯?”

    可就在男子踏出十七步之时,忽然口中轻疑一声,而后缓缓低头。却在此时,先前沉寂已久的声音,忽然再度响起,声音之中哪里还有半分虚弱,直让男子觉得毛骨悚然。

    “我教过你许多次,反派死于话多,你为何总是学不会呢?”

    话音刚落,男子周身骤然响起一阵爆响,每一声响动传出,便有一道血箭自体内爆裂而出,男子便朝后倒退一步。

    男子口中发出道道惨呼之音,更有求饶之声,但体内的爆响,却无半分停歇之意。声声传出,道道血箭,直至十七响落定,男子重回故地。

    然而此时,已是跌坐在地,周身经脉尽断,难以动弹分毫,生命力迅速流逝,心中只有一个疑惑,和万分不甘。

    “老东西你..你竟还有后手,为了他,不惜与我同归于尽!”

    然而这一声充斥不甘的大喝出口,却带出了最后一道生机,男子双目失神,倒在了血泊之中。但诡异的一幕,随即出现,先前回应的声音,再度响起,声音平静。

    “我答应过你,事了之后,会将身体还你,亦会送你一场机缘。可惜,我说的明明是实话,却很少有人敢信。

    我方才本想沉睡一段时间,将身体的控制权给你,但却没想到,你又这般沉不住气。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那我便不能留着你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你,当初留下你,便是我的一念之差,如今想来,的确是我的错。毕竟这世上,不是谁都有那般心性和信任。”

    话音落定,原本生机全无的男子,此刻竟又死灰复燃般,自血泊之中站了起来,但其周身可怖的伤口仍在。

    可下一刻,男子的身形,却发生了转变,原本红白相间的学子服,如今已化作了一件血衣,但随着此时的雾气萦绕,血衣赫然化作了一件黑色斗篷,身上的伤口亦就此不复。

    而男子的面容,亦是发生了巨大改变,只是此刻隐藏在斗篷之中,看不清容貌。其此刻身影半虚半实,忽隐忽现,好似夜空之下的鬼物。

    脚步踉跄之间,朝着旧巷之外走去,于地面之上,拖出一道血线...

    ....

    同一时间,南宫府邸之内,楚宁月立身院落之中,被一众风鸣院学子,围在中央,大有水泄不通之势。

    院落之中的诡异阵法,早在楚宁月与神秘男子离去之时,便已然消散。而那些厮打之人,在发现彼此眼中的鬼怪乃是昔日同窗之时,皆都惊愕无比。

    在这一场乱斗之中,身死十三人,重伤一十九人,已然远远超出少年方才一剑穿喉之数。但这些人,如今却需要一个说法,需要一个宣泄,一个...背锅之人。

    这个人,自然不能是南宫家的人,也不能是这些与南宫家交往密切的学子,更不能是此刻已经逃窜无踪,将木剑插在地面的神秘男子。

    那么,便只剩下了一个人选,只剩下,唯一的外人...

    “那人与你对视良久,而后便先后杀人,你们之间定有不可告人的关系!若不说出那人下落,你今日必定难逃此劫!”

    楚宁月回到此处,便是为了获取信息,解决麻烦,虽然已经准备好了面对麻烦,但却没有想到这些人会如此无耻,竟然想要将今日发生的一切,全部“归功”于自己。

    三人成虎,又何况众口铄金,此刻望向这些人,心中并无畏惧,只有无奈。因为她并不擅长解决这种麻烦,除非使用武力。

    可就在此时,一个早已被众人忽略的声音,自主厅之内赫然传出,响彻四方。

    “此地是南宫府,方才布阵之人又是南宫家安排,怎么如今出了事,你们不去问责南宫府,却都围着楚小友?怎么...你们当真觉得,只要统一说法,便能颠倒黑白,便能扭曲事非了?”

第1836章 判断

    主厅之内,司徒奇的声音骤然响起,震慑四方。先前的他,一直装作酩酊大醉,于暗中观察今夜之局诸般变化,这既是对南宫家的试探,也是对楚宁月的试探。

    可是如今发生之事,却是超出了他的预料范围,若自己继续沉默下去,事情将会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这并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

    司徒奇现身人前,开口之间,亦是施展了内劲加持,只是如今在场之人,虽不能说是风鸣院之中的全数精英,但也算得上是三大阵营之一半数的精英所在。

    虽然司徒奇伪装得颇为仔细,但却无法掩盖实力之上的不足,他如今虽自生死玄关之中破关而出,但实力却是因为伤势未愈而有所下降,不比当年。

    以他如今五品上境的实力,一声出口虽然声浪浩大,但若说仅凭一句话便向要镇住全场,却还是有些牵强了,因为此地也不乏五品。

    “呵呵呵,司徒教习,方才此子的确与那人不清不楚,我看众人如今所言不无道理,如何便成了你口中的扭曲是非啊?”

    眼见司徒奇现身,场中唯一的老者,发出一阵略带几分森冷的笑声,而后缓缓出声。声音虽然不大,却隐约间有压制司徒奇之意。

    风鸣院内,设有一山长,两司业,一学丞,八博士,而后才是诸般教习。虽然职务排布,并非单纯凭借武力,但武力却同样也是一项重大的评定标准。

    因此这位董博士,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却仍旧有着不弱的实力,只不过因为多年不曾动手,在经验之上颇为落后,若是当真动起手来,与司徒奇应在四六之间,稍逊一筹。

    不过今日,乃是南宫家的主场,而此地只有司徒奇与楚宁月两名外人,所以在董博士看来,司徒奇断然不敢动手,而他今日若是不动手,便无法保住楚宁月。

    若他动手,自己等人便可群起而攻之,届时他实力恢复了几分,便能轻易试探而出,亦算是为今日这场夜宴,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好个颠倒黑白,贼喊捉贼!董博士,你敢说先前那奉剑行凶之人,与你没有关连么?”

    “你说什么?!”

    董博士闻言之下,有些沉不住气,他之所以急着将罪名按在楚宁月的身上,便是想要遮掩此事。那奉剑之人,的确是自己安排,但从他第二次进入主厅开始,事情便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如今那人以阵法,残害众多风鸣院之人,俨然已是成了公敌。自己自然是不愿与他扯上关系,即便台面之上,没有证据证明他是自己安排的。

    再者,此地是南宫府,想要查一个人的身份,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南宫二公子却未必会担今日之责。因为自己的安排,并未事前通知于他,一旦他想要平息此事,便有可能将脏水泼到自己身上。

    即便他因为盟友的关系,没有将脏水泼向自己,便是溅到了自己,也是自己不希望看到的。

    所以,如今正确的选择,不是与司徒奇对质,而是将水搅浑,不给其对质的机会。因此董博士面色一变,装出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便是直接朝着司徒奇扑去。

    他知道,这样做虽然会引起旁人的怀疑,但他们没有立场帮助司徒奇,只要自己拦下司徒奇,便能将今日之事坐实给那少年。

    今日在场的,皆是与南宫家亲近之人,没有人会在意真正的真相是什么,他们只关心自己想要的真相。

    “怎么?你心虚了不成?”

    司徒奇虽未看破对方心思,但却懂得利用局势,此时立即开口,想要让众人怀疑董老鬼。只是,他低估了南宫家如今的影响力,也低估了在场之人无耻的程度。

    此刻,自己身后已有两名教习,装作拉架,实则朝着自己而来,他们这是要借机试探自己的实力,既是如此,自己便满足他们。

    心念一动,司徒奇面对扑来的董老鬼,并未施展功法,而是如地痞无赖一般,出手毫无章法,一把朝着眼前之人的胡须抓去。

    身后原本打算攻击司徒奇的两人,眼见他这副反应,好似根本没有察觉自己两人的“偷袭”,身上更是没有半分气息运转,此刻竟一时间不知如何加入战局。

    而董博士,要的便是混乱,眼见司徒奇如同地痞无赖一般,与自己厮打,虽然心中懊恼,但他也选择了同样的方式。

    而他真正的目的,却是....

    “拿下此子!”

    同一时间,董博士的七名弟子,如今自人群之中脱出,平日里相处之时,颇具默契,此刻只需一个眼神,便也能猜到恩师的用意。

    所以这七人互相对望一眼之中,便在乱象之中,朝着屋顶之上的楚宁月摸去。他们要的,便是在乱局结束之前,拿下那少年。

    因为他们皆已看出,此刻落在屋顶之上的少年,似乎精神状态很是不佳,只要自己等人趁机将其拿下,封其周身大穴,届时这场混乱的真相,将任由自己等人谱写。

    屋顶之上,楚宁月立身于此,望着眼前众人,眼底却尽是漠然之色。她此刻的心神,并不在眼前乱局之中,而是在先前的神秘男子身上。

    她并不清楚,对方是如何将自己拉入他所谓的内景,亦不是不知他所言的每一句真假。直觉告诉自己,那人极为危险,他的话自己一个字也不该相信。

    但脑海之中,却是始终记得,神关易主,神台清明,自己准备决死反击之时,对方忽然放弃进攻,而自己凭借本能,一剑斩杀偷袭之人的一幕。

    此人如今,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乃是修士之身,不过他的动机却太过模糊。一时之间,当真是无法想象出,他为何要那般对待自己,如今唯一能够想到的解释,便是夺舍....

    虽然残阳宫为丹青天下中偏向正道的宗门,对于夺舍摄魂之法,并无太多记载,但自己却也有玄丹修士应有的常识。

    知晓若想夺舍一人,应该不需如此繁复的步骤,亦无需像他一般,试图完全摧毁自己的信心,让自己主动放弃。

    除非...此界修士,虽然也是修士体系,但是手段之上却与丹青天下的修士,有着一些不同。而对方施展的,正是自己不知细节的夺舍亦或搜魂之术。

    在联想到对方先前口中的内景世界,对于这种解释的倾向,倒是多了几分。

    等等....

    就在此事,楚宁月忽然想起一个关键,便是那男子当时,曾经道破过,自己不是此界之人的事实。可...他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自己进入此界之后,于暗查修士之事上,可谓小心行事。出手之时,亦有注意周围环境,和此界之人的认知程度。

    更何况,即便见到自己出手,对方无法理解,也不应该产生自己“并非此界之人”的判断,而是会怀疑自己是其他修行体系,例如他们口中的西疆妖人。

    除非在此人心中,有着他独特的判断标准,而拥有这个标准的前提便是——他见过其他不属此界之人!

    也就是说,此界之中,还有其他不属此界的修士。当然,很有可能,他自己便是这个人,他便是来自异界,所以能够做出自己不是此界之人的判断。

    “信息还是少了些。”

    楚宁月自言自语,轻声呢喃,她心中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想法,而这个想法的前提,已经被她抛弃许久。

    如今的她,已然将此界之行,视作真实存在,即便她记得,自己之所以进入此界,是因为踏足了乾炎宗后山的上古传承之中。

    她并不觉得,自己一路所见,皆是传承所化的幻象,更加不会认为乾炎宗那等不入流的宗门,能可承载构建一方小世界的大阵。

    所以即便她没有忘记,当日渔村之中,和初至南域之时,遭遇的那名专门针对修士功体,可能想要射杀自己的神秘弓手。

    也没有忘记当初自己曾经猜测,那人可能是传承所化,刻意针对自己的存在。

    此刻,也不会将遇到的神秘人,轻易联想成此方天地法则所化对手,为得便是摧毁自己的道心。所以他才会那般刻意,要自己主动放弃,而并未真正伤害自己。

    “嗯?”

    就在此时,楚宁月忽然轻疑一声,思路被一柄利刃打断。此刻下意识身形一闪,便跃至了空中,回身望向原本所在之地,眉宇之间多了几分怒气。

    因为她觉得,方才自己只差一点,便能想通那神秘男子身上的秘密,可是如今灵感消散,却已无能为力。

    “怎么可能?!”

    一刀斩空之人,如今望向漂浮在半空之中的楚宁月,此时惊呼一声,满脸茫然。

    自己才出手之前,明明万分注意,已经确定了目标精神状态不正常,甚至自己已然到了对方身后,对方都没有察觉。

    可是为何,自己动手的瞬间,对方却躲了开来,而且没有朝向自己等人防备的方位,而是悬浮在了半空之上。

    但下一刻,他眼中的身影,却已化作一道了残影,出现在了他背后,随即耳中响起对方的声音,冰寒刺骨,如坠深渊。

    “说,先前与我交手之人,是谁?”

    说话之间,楚宁月的手,已然落在对方龙骨之上,封禁了对方气穴,使得此人功力大减。同时以修士气机,全面镇压此人。

第1837章 逼问

    楚宁月虽然出声发问,但心中却是清楚,那神秘男子乃是修士之身,这些普通人知晓其有用信息的可能性不大。

    不过她此刻,却仍就是选择了逼问,因为自己能够离开此地,重回丹青天下,其他修士的存在乃是重要的线索,绝对不能放过。

    因此,即便从这些人口中得到的信息,于自己来说用处不大,但也是一种资源。更何况,眼前之人方才那一刀,若自己没有躲过,虽然不会身死,但却会成了独臂之人。

    即便自己出于如今身在风鸣院的立场,不会击杀对方,但也总要让其付出一些代价。

    “你..你!”

    来人身为董博士的真传弟子,虽未达五品,也是六品上境。而以楚宁月如今的修为,气机压制只能针对六品中境以下的武者。此时若非先行封住对方后身龙骨之上的气穴,是无法彻底将对方控制的。

    此刻,眼前的男子如坠冰窟,一种致命的危机感,自心底不断蔓延而出。但其心底,却还抱有一丝希望,那便是此地乃是南宫府,少年未必敢当着众人的面击杀自己。

    所以,他此刻用尽全力,嘶吼出一句话,试图让眼前少年知难而退。

    “这里是南宫府,你..你敢杀我?”

    楚宁月闻言双目一寒,望向周围合围而来的六人,右手轻轻一挥,这眼前一人便自主厅之上,栽落而下。后者此刻周身遭气机锁定,根本无法施展轻功,而南宫家主厅高约三丈。

    以此人的实力,在无法调转功法的情况下,就此栽倒下去,虽不会死,但却必定重伤。

    “你竟敢放肆!”

    眼见同伴跌落而下,周围六人根本来不及救援,此刻能做的,便只有为好友报仇。

    因此说话之间,其中一名六品极境,便已是手中寒芒一闪,一只金色匕首立时上手,挥袖之间,三道金芒便朝楚宁月攻去。

    此界六品名为气府境,其标志便是以气御物,真气外放,某种意义上,倒是与修士体系之中的凝气境,颇为相近。

    只不过不同的是,修士御物只是辅助手段,主要攻击还是依靠灵法,而武者则是以此为主。

    男子一剑斩出,虽然心中愤怒,但却并不觉得自己单凭这一剑,便能这般简单地拿下眼前少年。故而其出剑同时,其余五人亦是合围而来。

    不过联想到少年先前,能可短暂浮空的手段,心中难免有些唏嘘无力。

    “想要拿下我,仅凭这些手段还远远不够。”

    楚宁月淡淡开口,她此时已然明白,这些人是想趁乱将自己拿下,而后罗织罪名。但以这些人的实力,即便自己刚刚与神秘男子交手之时,神识受了暗伤,也断然不会落败。

    更何况,如今南宫府乱象已生,这七人本就是趁乱来拿自己,这个方向根本无人看顾。自己大可凭借术法,强势镇压七人。

    声出同时,同样的金芒,自楚宁月身前浮现而出,不过却非三道,而是十二道,分别朝向此刻立于屋顶之上的六人,却悬而不发。

    楚宁月散功重修之后,一身剑修手段已废,如今所施展的,自然并非剑修之术,而是金系灵法之中,较为低阶的金芒术。

    而为了能让这些人,看到自己的术法,她刻意将术法悬而不发,让这些人清楚地知晓,自己与他们之间的差距。

    如此,一是可以瓦解信心,二来则是可以引出大鱼,一箭双雕。

    “小心!”

    最初出手之人,眼见金芒凝结,而自己所出剑气,在贴近对方周身一丈之时,便就此消散。已然是知晓,眼前少年实力莫测,立时出声提醒同伴。

    对于眼前少年,能够化解自身剑招,他并不觉得诧异,因为自己那一剑不过是随手而出,并不是自己的真正实力。

    楚宁月望向院落之中的众人,她本以为自己做到这一步,暗中的后手,应该察觉这些人并非自己的对手,继而有所动作。

    却是发现,此刻院落之中,仍旧无人关注此地。于是望向眼前六人的眼神之中,多了几分无奈。

    下一刻,十二道金芒,在六人眼中骤然消失,使得六人心下一惊,可下一刻便已觉肩头一凉,整条手臂失去了知觉,一道血箭自伤口迸射而出。

    “啊...”

    屋顶之上,响起的一阵惨呼,引起了院内一些学子的注意。只是这六个当事人都没有看穿,金芒术是如何贯穿他们身体的,这些学子又如何能够看清?

    此时只知道,原来有人想要趁乱拿下那少年,可是看样子,却是被对方反制。能可以一敌六,想来实力定然不俗,还好上去的不是自己,否则后果难料。。。

    “说,那人是谁,我要他的全部信息。若有半句隐瞒,你们的下场便如同他一般。”

    楚宁月以金芒术洞穿六人肩头,这便是修士与中境武者之间的巨大悬殊,在对方因为负伤,而实力减弱的同时,楚宁月再度以气机压制六人。

    挥手之间,这六人已到了主厅屋顶的边缘,只需稍稍动念,这些人便会如同最开始出刀之人那般,栽落下去。

    “那人..那人分明是与你串通一气,你又何必明知...啊!!”

    最左侧的男子,强行压制体内伤势和心中恐惧,此刻大声开口,到了如今这种境地,他还是不忘记抹黑楚宁月。

    他想要引起一众教习的注意,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得救。可是他的话,方才刚刚出口,眼前少年便是右手一挥,此人便犹如麻袋一般,被其自房顶之上扔了出去。

    落地瞬间,发出一阵骨断筋折的脆响,那人只是闷哼一声,便晕死过去。

    “下一个,是你么?”

    楚宁月此时,望向手中紧握匕首之人,开口之间语气淡漠,在眼前仅存的五人眼中,赫然已成了恶魔。她看得出,眼前此人,隐约是五人之首,下一个拿他来开刀,最好不过。

    孰料....

    “我说..我说!我只知道,那人名叫耿志用,原本并非南域之人,而是两年前,虽外域一名核心弟子一同加入风鸣院,因为一手家传刀法,被一位教习看重,收为真传弟子。

    但此人,却因为与那位核心弟子不睦,并未加入新贵阵营,反而与南宫家走得很近。”

    楚宁月本以为,眼前之人会宁死不屈,自己还需费力将他丢下屋顶,震慑其余四人。却不想,他竟是主动开口,交代了信息。

    她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乃是因为对于情报的缺失。今日在场之人,只有寥寥数人,乃是南宫家之人,其余大多数,皆都是亲近南宫家之人。

    也就是说,他们只是因为立场,而与南宫家交好,并非真正忠心于南宫家。所以要他们为了守住这样一个,不知所云的秘密而付出性命的代价,极不值得。

    更何况,有命在,才有报仇的可能...

    “还有呢?”

    三字出口,楚宁月看向其余四人,同时右手指尖轻佻,将先前回答问题之人,放在了自己身旁,表示他暂时脱离了危险。

    其余四人相互对望一眼,此时皆朝着头目望去,眼中有愤怒,有不解,亦有失望和鄙夷。但对望之后,心中却皆都只剩下了无奈。

    因为自己知道的信息,也就只有这么多而已....

    “不要为难他们,我知道的信息都已经告诉你了,他们入学比我还晚,与那人更是第一次见面,知道的不可能比我更多了。”

    就在四人心中无望之时,先前开口之人,再度出声,声音之中,带着几分恳求。却让楚宁月意识到,一丝危机。自己方才,明明已经用气机压制了他们,此人如何能够说话如此有力呢?

    而下一刻,一柄利刃,果然朝着楚宁月刺去,只是匕首还未触及其分毫,其身影便已然出现在了三丈之后。

    “啪!”

    一声脆响传出,楚宁月凌空一道气劲,打在正处于屋檐之上的四人身上,四人同时载落,接连发出一阵惨呼。

    而那出手偷袭的男子,此刻则是睚眦欲裂,朝着少年冲去,只是方才冲出两步,便感觉到周身一阵寒意笼罩。

    随即便如同被一柄重锤砸中,整个人朝着屋顶之外,倒飞而出。可就在其落地之前,一道人影却出现在了其落点方位,一把将其接住。

    而后冷哼一声,声传四野...

    “够了,到此为止吧!”

    楚宁月朝着人影望去,却见此人衣着,不过是一名普通的教习。可其开口之间,爆发出的音浪,却丝毫不弱于先前的董博士与司徒奇。

    而其声出同时,一直在等待结果的董博士,亦是接受到了对方的暗号,此刻不再与司徒奇扭打,当即一掌将对方震开,拂袖冷哼一声。

    而司徒奇,本就是想要制造混乱,让楚宁月有机会离去,此刻眼见事情没有朝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心中虽有懊恼,但也无能为力。

    “贝教习,你一向负责风鸣院法度,我风鸣院学子,若是有人不由分说,便杀害同门,只为一己私欲,该当如何处理啊?”

    董博士赫然开口,望向自己倒在地面之上,不知生死的七名真传,此刻藏在袍袖之中的右手紧握,正是要以此为名,让这实力莫测的少年,付出代价。

    风鸣院并非单纯的书院,也并非一般江湖门派,不讲究实力为尊。任你实力如何强横,你也不过只是一名普通的外院弟子,不由分说便击杀真传弟子,便是以下犯上。

    而风鸣院,最重规矩....

    “当拔除修为,逐出风鸣院!”

第1838章 玲珑

    “既然如此,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董博士一声落定,一众教习立时对视一眼,他们如何不知,董博士如今是想要以最快的速度,给眼前少年定罪。

    如此心急的态度之下,让他们不得不去思考,这其中的端倪。而那名一向负责执法的贝教习,显然是与董博士达成某种共识,此刻配合演戏。

    在如此大势所趋之下,单凭司徒奇一人,恐怕难以扭转败局。那,自己这些人,也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谁敢!”

    司徒奇大喝一声,只是以他如今五品上境的实力,在众人之中虽名列前茅,却不足以震慑全场。此刻,已有三名教习,朝着主厅屋顶纵跃而去,这三人皆是五品。

    “你说我残害同门,敢问我残害了谁?”

    楚宁月说话之间,身形一动,朝屋顶后方疾退而出。面对三名五品教习,她并未施展术法,因为自己若想凭借武力解决问题,早在一开始便可以动手。

    如今,对方显然是想要拿出冠冕堂皇的理由,置自己于死地,那自己便以其道破之。

    出手的三名教习,眼见少年再度施展轻身之法,身形为之一滞,因为在他们眼中,少年所学正是风鸣院绝学扶摇诀。

    若是山长没有闭关,此子单凭身负扶摇诀,便必定能够跻身核心弟子之列。所以,三人出手之时,还是多少有些忌惮的。

    他们倒不是忌惮眼前少年的实力,而是担心落人口实,所以只想要生擒,并不想击杀此子。

    但一瞬犹豫,司徒奇的身影,却已登上了屋顶,此刻挡在自己三人之前,怒目而视。再想要对那少年出手,怕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面对这位昔日的学丞,三人心中,还是有一定畏惧的...

    “即便是面对犯错弟子,也该给对方一个解释的机会,你们如此急着定罪,莫不是心虚?”

    司徒奇心中清楚,对付这些人,不能凭借武力,只能凭借舆论。既然他们想要营造出,楚宁月乃是风鸣院叛徒,顺理成章将之斩除的假象。

    那么想要破解眼前之局,最好的办法,便是让这些人彼此猜忌,生出怀疑。他们虽然皆都是南宫家立场,但彼此之间却并不信任,只要能够拨动关键,便能加以利用。

    只是,要找到这个关键,何其之难....

    “不错,此事发生在我南宫家,希望诸位给我南宫府一个面子,彻查此事。”

    就在此时,一个令人意外的女声,忽然自主厅方向响起。而这个声音传出的同时,无论是那三名教习,还是董博士,此时皆都微微一愣。

    而一直沉默不语,坐视事情发展的南宫继,此刻则是眉头微皱。因为此刻说话之人,正是从始至终不曾开口,也不应开口的南宫霞。

    眼见众人朝自己望来,南宫霞轻咬下唇,似是做出了某种决断,而后再度开口,声音夹杂内劲,传递而出:

    “司徒前辈说得不错,家父既掌学丞之职,便不会坐视冤案发生。更何况,今夜之事,发生在南宫府,若无法查清真相,平白冤枉了他人,怕是会有损我南宫家的颜面。”

    南宫霞的话,俨然是将乐众人一军,她虽将话说得冠冕堂皇,却也让这些人不得不思考她说这话的用意和动机。

    尤其是急迫给楚宁月定罪的董博士,按照南宫霞的话来说,此刻若继续纵容属下围攻下去,便有了折损南宫家颜面之嫌。

    毕竟今日乃是南宫府夜宴,南宫家为主,而他们是客!

    “姐...”

    南宫继此时面色阴沉,一字出口的同时,朝着南宫霞急使颜色,想要提醒对付的身份。莫说今日主事的人应该是自己,便是平日里,此女也一向不理会南宫家之事。

    因何今日,性情大变,非但敢当着这么多的人将自己一军,更是敢无视自己的警告。难道,她当真以为自己是南宫家长女么?!

    南宫霞的举动,也让楚宁月感觉到一丝意外,因为按照她所了解的南宫霞,应该是一名暗中隐忍,徐徐图之之辈。

    尤其是面对南宫继,她口中的好二弟,更加不该在他面前,展现如此的一面。她如今的举动,几乎可以说是提前暴露,而她所能得到的筹码,却远远不足以弥补损失。

    董博士看到了南宫继的神色,此刻已然猜到,南宫大小姐的举动,乃是计划之外,南宫继同样不知情。只以为这位大小姐,是不想让自己强逼少年伏法,落人口实,所以打了一个配合。

    于是开口之间,徐徐道来:

    “南宫小姐,你既说要彻查此事,老夫自然不会反对。但现下,我这几名徒儿惨死于此人手中,可是不争的事实。”

    熟料,他这话刚刚说完,南宫霞便再度开口,好似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只是,对付的说辞,却并不是要给这少年定罪,反而是帮他脱罪。

    “我方才一直在暗中观察,分明是那七人率先踏上屋顶对楚阳痛下杀手,其中一人还施展了庚金剑诀,而楚阳不过是被动应招。”

    “南宫小姐!即便真如你所说,是我七名弟子主动出手,那也是为了捉拿妖邪!更何况,此子若非心虚,为何会斩杀他们六人?”

    董博士眼见南宫霞,并非是想要相助自己,而是当真要给那少年脱罪,此时心中懊恼不已。开口之间,却将颠倒黑白四字,发挥地淋漓尽致。

    方才若不是自己反应迅速,最后一名徒儿,怕是也要倒在血泊之中。虽然这七名弟子,在自己心中的价值不大,但也不容外人如此轻践。

    南宫霞闻言,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十分苦恼,因为那六人,的确是先后自屋顶跌落,落在地面之后,便没了声息。

    自己的确可以抓准楚阳是被迫出手,减轻他的罪责,但那六人身死,却已是事实,这一点恐怕难以....

    “哼,你为了给我罗织罪名,还当真是肯下血本。怎么?你就这么希望,自己的六名弟子,死在我的手中么?”

    楚宁月淡淡出声,面对这位董博士,她并不觉得以礼相待,今日之后便可当作无事发生。既然已经结下恩怨,那自己也没有必要对他留情。

    方才自己将那六人丢下屋顶,他们是死是活,无人会比自己更加清楚。这些人,不过是见那六人没了声息,便以为他们身死。

    却不知,只是被自己封住了气穴,加上伤势过重,昏迷了过去而已....

    “你说什么?!”

    董博士闻言,怒不可遏,在他看来,自己那七名弟子虽不成器,但如何也是六品上境的实力。自三丈屋顶跌落,即便受伤在前,也不会落地之后毫无动静。

    所以,必定是在落地之前,便失去了行动能力,因此在他看来,六名弟子已然身死。

    “唔...”

    就在此时,那已被其评定为尸体的六人之中,忽然有一人发出一声闷哼,睁开双眼。因为楚宁月暗中施展术法,解开了对此人的气穴压制。

    此人气息恢复的同时,五感也一并恢复,腿骨碎裂的痛楚,使得其自昏迷之中惊醒,一面庆幸自己未死,一面压抑伤势,一时之间,竟是分不清眼下状况为何。

    众人朝着那人望去,立时明白了楚宁月的话是什么意思,而董博士的面色,则有些难看。而下一刻,其余五人,也相继苏醒,发出一阵哀嚎之声。

    见自己的七名弟子,竟然无一身死,董博士心中懊恼无比,自己方才竟然看走了眼,此刻竟成了笑话。不过转念之间,便想到了开脱之法。

    此刻面色一变,当即是朝着六人而去,装作一副激动的模样,先是瞥了贝教习一眼,然后看向弟子,颤声开口道:

    “徒儿,你们未死,真是太好了....”

    六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而董博士卖力演出,方才疑惑不解的众人,此刻也将他贸然指认凶手之事,抛诸脑后。

    但与此同时,那名负责执法的贝教习,却是领会到了董博士的眼神,此刻再度发难。

    “六名弟子大难不死,实属侥幸,但即便如此,此子先前比剑之时,一剑斩杀同门,却是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又要如何解释?!”

    先前南宫霞,已然说过少年出手,是被迫而为,所以贝教习并不会拿着人未死,却已重伤当作依据发挥。因为那样的定罪,必定要比杀害同门轻上太多。

    所以,他便想起了当时,少年于众目睽睽之下,一剑贯穿同门之事。说话之间,朝着屋顶之上的少年望去,眼中带着一丝轻蔑。

    可少年的眼神中,却同样带着一丝漠然,居高临下,轻声开口,却是吐出了一句让众人意外的话:

    “哦,此人的确是我所杀。”

    一声出口,众人哗然,他们想不到,眼前之人竟然如此狂妄。而司徒奇则是微微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自己为他开脱至此,他竟然主动跳进圈套,难不成,他是打算撕毁盟约,以武力前行离开此处?

    “安静。”

    可与此同时,南宫霞却好似有所会意,此时再度运劲开口,她的实力虽然在众人之中只是偏下,但身份却是不凡。

    至少在场之人中,除了南宫继之外,无人敢不给她面子,所以群情激愤,暂时压抑...

    而与此同时,南宫霞则是望向头顶,露出一丝微笑...

    “若要追究此事,我无话可说,但还请诸位教习与师兄,为人师表,以身作则,率先自废修为,离开风鸣院,如此我便认罚。”

第1839章 栽赃

    此言落定,在场之人,一面肃静,而短暂沉默之后,则是沸腾。

    “一派胡言,妖言惑众!你凭什么说出这些话?要我等与你这杀人魔头一般受罚?”

    一时间,众人纷纷声讨少年,只因他们觉得对方的言语,实在是在侮辱自己的心智。难道他真以为,凭借这样几句话,便能为自己开脱?便能掩盖斩杀同门的事实么?

    可是群情激愤之间,司徒奇与南宫霞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凝重,反而只余释然。因为他们皆都想到了,少年如此说的用意是什么。

    而此时,人群之中,也有小部分人,猜到了少年的用意,尤其是先前阵法开启之时,处在人群中心的一些五品,此刻已是暗自朝着院落之外退去,似是想要赶紧离开此地。

    “看来,已经有人坐不住,准备逃离此处了。”

    楚宁月开口之间,以修士传音之法,扩散而出,自可穿透这些武者的喧嚣之声。而喧嚣减弱之际,那几名本想趁乱退走的学子,此刻也只能停下脚步。

    而下一刻,声音继续响起,却像是一种审判,让他们心中升起几分忐忑。他们担心,那些想要急着给少年定罪之人,会牺牲自己等人,要自己等人,给他陪葬。

    “方才那人开启阵法,我等皆陷入幻阵之中,你们手中沾染的同门之血,可是比我只多不少!”

    话音落定,楚宁月身形一动,已自屋顶落下,却正好落在一名,先前想要趁乱离开此地的教习面前。在对方错愕之间,抬手朝着对方袖口抓去,后者抬手反抗,一道气劲轰出。

    术力与气劲对撞的瞬间,产生一道气浪,吹得其袍袖鼓荡,一张布满血色的锦帕,自其袖口脱落,被楚宁月拿在手中。

    “你方才便是用这只手,了结了两名学子性命,重创了另一位教习。这锦帕之上的血迹未干,怎么...你这就忘了?”

    一声出口,前一刻还满是怒容,不知少年为何攻击自己的教习,此时面色陡变,如坠冰窟,心虚到了极致。

    而就在众人的注意力,被其吸引的同时,楚宁月缺又来到了一名五品学子的面前。如先前针对那教习一般,将他方才斩杀同门之事,一一道出。

    七息之间,楚宁月已如法炮制,针对五人,最终落到了那位贝教习的身前。

    “教习知法犯法,理应罪加一等,如今众目睽睽之下,犯下此等血案。一般学子,废除修为便可,但贝教习想来会以身作则,自戕于此吧?”

    自戕二字入耳,贝教习的心虚,立时转化为愤怒,但残存的理智却告诉自己。如今,对方站在了大势之上,如若自己对他动手,那在旁人眼中便是恼羞成怒,更加说明他的对的。

    这院中之人,原本皆属南宫家立场,乃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会被眼前少年的言语左右。可是如今,南宫家长女现身,公然支持那少年。

    这便让院落之中的墙头草,与自己等人,离心离德,出现了变数。所以自己如今,只能...

    心念至此,贝教习望向一旁的董博士,朝其投去了求助的眼神。他很清楚,自己如今也沾染了同门之血,即便有心开口解释,也有为自己脱罪的嫌疑。

    只有董博士,只有这位方才未曾动手击杀同门,而又是自己这一派为首之人的他,可以左右眼下之局。

    但...也正因为他方才没有动手,让自己不得不去担心,他是否会放弃自己,让自己随着少年一起,同归于尽?

    而下一刻,董博士踉跄起身,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沉声开口:

    “哎...入幻阵者,的确身不由己,无能为力。若要怪,便只能怪那布阵的恶徒,唯有那恶徒之血,方能告慰诸位同门,在天之灵。”

    他当然知道,自己只要放弃贝教习,便能让眼前少年付出代价。可是一旦这样做了,得罪的,便会是亲近南宫家的数股派系。

    因为今日,沾染同门之血者,不只有贝教习一人,兹事体大,自己无法做主。更何况,南宫霞如今立场不明,南宫家都已经态度如此,自己又有什么理由,继续坚持下去?

    事到如今,自己最该思考的不是如何给少年定罪,而是如何摆脱嫌疑。毕竟那布阵之人,乃是自己先前安排的暗子。

    此事虽然知之者甚少,但却并非天衣无缝,自己也不能将知情人全部灭口。所以,必须趁早安排。

    “血债血偿!”

    就在此时,分属董博士派系之人中,立时有人明白他的用意,此刻纷纷高呼,引起一阵共鸣。一时间,这些学院学子,便如乌合之众般,高喊血债血偿,声势骇人。

    却是被人轻易左右的心念,尚不自知....

    “不对..不对!”

    可就在众人群情激愤,用这种方式宣泄心中不满之际,一个异样的声音,却自人群之中响起。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之人,纷纷闭口不言。

    这一幕落在楚宁月眼中,只有鄙夷之色,因为她清楚,这一幕多半都是安排好的。只是不知,他们还有什么后手,要如何构陷自己。

    “我记得很清楚!那个人发动阵法...不,准确说是我们陷入幻阵之前,他便已经杀了同门!也就是说,他斩杀同门,并非是因为幻阵!”

    说话之人,生得十分圆润,正如他这句话一般。他所言之事,的确是事实,只不过他所说的细节,倒是没有几人记得。

    不过眼下,众人心中的顾虑,已经烟消云散,如今已经确定,因为幻阵死伤的同门,该算在那布阵之人的身上,而不是动手之人的身上。

    所以,这些人又有了开口的动力,尤其是刚刚被楚宁月,当面指出手刃同门的那几人情绪尤为激动,好似找到了报复的机会,压抑的情绪宣泄而出。

    “不错!此子并非身受幻阵影响,分明是蓄意杀人!刚才竟还想要蒙混过关!”

    司徒奇眼见这些人,如此胡搅蛮缠,今日是铁了心要借此事为难楚宁月。与他达成同盟的自己,也不能坐视不管,此刻冷笑一声,说出的言语,却让众人一时沉默。

    “幻阵,哼,你们口口声声说他杀害同门,并非因为幻阵,而是在幻阵发动之前。怎么?难道是我闭关太久,久到竟然不知道我风鸣院中,已经人人精通此种阵法了?”

    司徒奇一声落定,众人的确哑口无言,因为阵师少见,风鸣院内的阵师,更是屈指可数。更何况,方才在场之人,皆受阵法所制,便是知晓几分阵理,也无法解释方才发生的一切。

    眼见众人一时沉默,司徒奇再度开口,他太了解这些风鸣院之人思考问题的模式,因为自己便是风鸣院之人。所以一招欲加之罪,赫然出口:

    “再者说,你们是如何知道那人是何时发动的阵法,阵法一开始影响的范围是多远的?难道你们知道方才那人用得是什么阵法,还是说,你们与布阵之人,有所关联?”

    “这...”

    在未达到一定水准之前,操弄人心不过狗屁,可一旦身份地位,自身实力等等因素达到一定水准。那么某种意义上的操控人心,便十分简单,轻而易举。

    这便是为何有一些人授课之时,总喜欢先讲自己的经历,而非主题。正是要借助这些经历,在听众心中建立起想要塑造的形象,如此便可让听众觉得授课之人确有实力。

    一旦产生信赖感,便可被其引导思维,虽然引导的时间和力度,因人而异,但却不失为一门学问。

    司徒奇前任学丞的身份,在这些人心中根深蒂固,虽然嘴上称他为司徒教习,实则心中,却仍旧忌惮。故而此时,他点破在场众人,无人了解阵道的事实,自然效果拔群。

    但,一个人除外...

    “司徒教习如此说,倒是让我想起,方才阵法发动之时,你仍旧在主厅之内,未受影响。如今看来,是对阵道有着非凡见解了。”

    董博士很是清楚,这位昔日学丞,不通阵道。也知道,他方才的言语,是想要利用“与布阵之人有关”这一条众人皆不愿沾染半分的信息,使得众人闭嘴,得以未少年开罪。

    那自己就要他,成为这与阵法有关之人,拆穿他也不通阵法的假象。如此一来,他于众人之中的威信便会瓦解,影响自会消散一空。

    熟料,司徒奇下一刻开口之间,竟是供认不讳。

    “没错,我的确与你们一样,不懂阵法。但风鸣院内,却有人懂得,而且他的话足够分量。我们与其在此无端揣测,倒不如请他来此,一问究竟。”

    “谁?”

    这个问题,在众人心中萦绕,但大多数人下一刻,便已经想到了那人是谁。如今的风鸣院内,有九成阵法,皆出于那人之手,而他立场一向中立。

    如果他说此阵与少年无关,便当真与其无关,因为无人会去怀疑,如今破败的南域中,阵道第一人...

    而就在此时,一名南宫家仆,快步而来,朝着南宫继而去。只是他刚刚走入院落之中,便被南宫霞喝止。

    “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南宫家仆抬头之间,望向南宫霞与南宫继,见后者微微颔首,这才轻声开口,却是吐出一句....

    “李老...递上拜帖。”

    而董博士闻言,则望向司徒奇,因为这一切太过巧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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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空极变介绍:
失去部分记忆的青年,机缘巧合之下进入到充满疑点的游戏世界之中。
身为西大陆的魔法师却因为一块落石被砸入了没有元素之力,只有武林江湖、门派林立的东大陆。
以旁人眼中npc的身份,开启了一段游历天下的旅程。
但,这里存在着太多古怪。
精心布局反杀玩家的npc、一群自称是修士的中二病、能够抹除玩家记忆的副本,甚至还有疑似的穿越者与重生者。
而在无数的巧合与安排之下,一场阴谋,将要浮出水面。
但谁又清楚那被湮灭的真相,是否会拉开另一场阴谋的帷幕......
(群像--慢热文)虚空极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虚空极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虚空极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