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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粽子也会飞     虚空极变txt下载     虚空极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40章 阵法

    “快请!”

    南宫继此时,同样不知这位李老为何会来得如此凑巧,但作为如今的主事之人,却容不得他在此迟疑。

    按照风鸣院的规矩,无论辈分多高,年纪多大,都会一律按照职务来称呼。比如年近古稀的董博士,便不会被人称作董老。

    整个风鸣院上下,能够被唤作“李老”者,便只有那一人。亦是因为此人,开创了四品之下成就三阶玄阵师的先河,乃是如今南域名之无愧的阵道第一。

    故而他虽只是外聘教习之职,却备受南域之人尊敬,加之他的立场一向中立,所以拉拢其的势力亦是多不胜数,南域之中无论是谁,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南宫家仆退下,院落之中的众人相顾无言。而楚宁月此时,则是同样望向司徒奇,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她亦不会相信,李相容出现在此,乃是一种巧合。联想到先前司徒的自信,如今很难不去怀疑,是他与李相容事先有所合计。

    可是,他明明与李相容今日刚刚重逢,哪里来得时间达成共识?除非...今日在自己面前,他们的一处重逢乃是做戏,但这样做有何必要呢?

    “呵呵呵,今日贸然造访南宫府家宴,是老朽唐突了。”

    不多时,外院亭廊之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先前见过李相容真容的楚宁月,知晓对方看似年迈,实则却是一个中年人。

    但他如今的伪装,若非自己可以凭借气息辨认旁人,恐怕也难以识破。这应该并不是单纯的易容面具,而是结合了阵道,或是某种特殊的手段。

    “李老说笑了,南宫家的大门,随时为您敞开,更何况...今夜宴席之上,出了一些麻烦,我们也正想去请李老前来呢。”

    南宫继见到李相容前来,此刻笑迎而去,其身后则跟随着许多教习。虽然不是全部,但也是大半,他们或多或少,都与李相容相识。

    “不瞒南宫小友,老朽今夜来此,便是因适才感应到风鸣院内,有人触发了老朽设下的隐藏阵法,担忧有阵师潜入风鸣院欲行不轨。

    如今看来,却还是晚了一步啊。”

    李相容四下打量,虽然此地原本那些因幻阵重伤或是身死之人,已经被抬下处理,但空气中却依旧弥漫着一阵极淡的血气。

    身为三阶玄阵师,本身又无修为在身,感知力自然远超旁人。所以此地发生之事,即便李相容并未亲眼所见,亦能猜出几分惨状。

    而此时,先前那位贝教习,自人群之中而出,率先开口,却是在戕害楚宁月的这条路上,越行越远。他此时正是打算先入为主,让李老对楚宁月产生不佳的印象。

    “先前此子与另一人比斗,而后便开启了此地阵法,引得众人陷入幻象,互相残杀。我等不谙阵道,无法做出准确判断,现下李大师来得正是时候!”

    只是他如何知道,李相容先前已经与楚宁月相识,他这番说辞,非但不会让李相容针对楚宁月,反而会怀疑他为何如此急着栽赃。

    “贝教习还是谨言慎行些好,方才的事实是与楚阳比斗之人开启了阵法,而非他们一同开启了阵法。你这般说,我等自是清楚真相,可旁人听去,却未免有混肴视听之嫌,居心叵测。”

    未及李相容出声,短暂沉默的南宫霞,却在此时率先反驳,戳破了贝教习心中所想。后者此时望着南宫霞,但却碍于对方的身份,敢怒不敢言,只得偃旗息鼓。

    “呵呵呵,诸位稍安勿躁,此地尚存阵法余息,待老朽仔细一观。”

    李相容曾为风鸣院司业,地位仍在学丞之上,如何不知这些人心中的弯弯绕绕。此刻懒得戳穿,只是笑着开口...

    而众人听他这样一说,自是无人敢再喧哗,因为此刻开口,便有阻挠其观察之相。此刻众人正需一个替罪羔羊,找出一个说法,没人愿意在此时犯了众怒。

    李相容从始至终,只看了楚宁月与司徒奇一眼,他如此做的目的,乃是不希望在人前,暴露三人之间早前见过的信息。

    因为他出现在此,虽然不知真相如何,但心中却已经做出了选择。今日无论阵法之事,是否与楚宁月有关,他都不会让这盆脏水,溅到对方身上本分。

    因为他此刻,俨然将楚宁月当作了他一生追求的目标——书山内宗。

    楚宁月此时,已然从屋顶落下,站在南宫霞的身旁,冲她微微颔首,表示感谢。而后者,则是还以一礼,同时望向李相容。

    至于司徒奇,则是站在两人身前,如同一幢门神,阻挡了众人大部分的敌意。不过他心中,却有着一丝,无法与人言说的疑惑。

    他实在不清楚,如今的南宫家究竟派系如何,先前南宫归元与自己在密室详谈,却未将事情悉数道明。如此反倒让自己处境尴尬,一时间,不知南宫继与南宫霞,究竟在想什么。

    楚宁月望向李相容,已经猜到了他今日要装作与自己并不相识,只有这样他说出来的结果,才会被众人信服。

    楚宁月原以为,李相容身上并无修为,便是武道气息也孱弱无比,恐怕只有八品,甚至更低。所以他充其量,夺天造化也不过是二品灵阵师。

    可如今,见李相容手中权杖,只是在院落之中轻点三处,而后便走到了最初,那神秘男子将手中之剑,插入地面的所在,便知他是真的有几分本事,也许是自己小瞧了他。

    “冒昧一问,南宫府这几日来,可有在此处附近翻新土质,或是大兴土木啊?”

    就在此时,李相容再度出声,只是他并未给出结论,而是询问众人。但楚宁月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大抵是在确定,此种阵法究竟是早前布设而下,由那神秘男子触发...

    还是如此阵法,乃是那男子在短短半日之间,一人独自布置。

    这关乎到,那神秘男子的阵道修为,也关乎到南宫家众人的清白...

    “这..今日夜宴,乃是临时起意,先前并未特意准备,故而此地,先前并未....”

    南宫继此时开口,看似给出了答案,实则没有几分底气。因为他今日,也是忽然收到父亲传讯,要自己主持这场夜宴,先前并不知晓此地布置。

    不过他的心智亦属上乘,此刻就算不通阵道,也猜得出李老是何意。如此一来,莫说自己没有听过家中有人翻新地面,便是有..此刻也只能说没有。

    否则岂不是当众承认,南宫家有人作为内应,粗就了今日之事,或者根本谋划之人,便与南宫家有关?

    “若是如此....”

    李相容闻言,面上镇定自若,缓缓出声,心中却是惊涛骇浪。因为他如今,已然看出此地阵法,乃是赤地扰魂阵,如若布阵之人,并非事先将阵旗埋在地下,建立好阵纹枢纽的话...

    想要在短时间内布设,并且发动此阵,影响范围又能涵括此地,那么阵道修为至少也要与自己一般,达到玄阵师层次。

    而且此人必定不不会与自己一般,武脉尽废,不仅如此,此人的实力至少也是五品极境。否则没有以一人之力,完成布阵与开启阵法的可能。

    “此人的阵道修为,应该与我不相上下。”

    最终,李相容给出了结论,但却并非他判断之中的真相。因为在他的判断之中,此人的阵道修为,应在自己之上,只是若这样说来,担心这些人陷入恐慌之中。

    所以,只得是给出这个结论,让他们不至于失去信心,但又会凝神戒备。

    只是,如今南域没落,风鸣院更是大不如前,而阵道一途,无人引领,加之辅以大量资源,根本无法自学成才。

    因此南域若有这样一号人物,自己必定知晓,所以这出手之人,多半不是南域之人。

    可是这样一来,自己能够想到的人选,便只剩下了...楚宁月。

    但,自己如今尚不知真相,无法判断今日之事,是否与楚宁月有关,更不能确定其是否有苦衷。所以为了暂时稳住局面,只能选择如此回应。

    “李兄若说是我南域阵道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若来人与李兄阵道不相上下,那也....”

    就在此时,董博士率先出声,因为他原本很是心虚。可是如今,在听到李相容如此说之后,他已然确定了,自己安排之人,没有这样的本事。

    也就是说,刚刚自己看到的男子,多半是易容而成,自己安排之人,要么已经身死,要么便是昏迷不醒。

    此事调查之下,虽不会让自己引火烧身,但是却总会被人调查到,当日自己对那学子有过吩。所以为了日后,给自己埋下一个解释的说辞,此刻他率先开口,接下了这个话题。

    只是,他的话尚未说完,司徒奇的声音便盖过了他,此时开口,望向众人,吐出一句...

    “你们都听到了,行凶布阵之人,阵道修为与南域第一不相上下。楚小友虽然天资卓越,但如此年纪,便是自出生开始钻研阵道,怕也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现在可还有人怀疑他,与布阵有关啊?”

    只是,司徒奇的话刚刚出口,楚宁月便眉头微皱,还未及出声,那名一直坚持不懈地贝教习,便找到了他言语之中的破绽,朗声开口:

    “李大师的话,只能排除此子布阵的可能,确无法排除他与布阵者有关的可能。更何况,我们之前要确定的,根本不是这个问题,而是他是否是在受到幻阵影响的情况下,斩杀同门。

    司徒教习这样说,怕是在混肴视听,想要为某些人脱罪吧?”

第1841章 开脱

    贝教习本就是极好面子之人,最初只是因为听命于董博士,这才站出来为难楚宁月。但刚刚却被楚宁月当面戳穿心思,一时语塞,觉得大为丢脸,于是便在心中记恨起来。

    故而如今,即便董博士已经对构陷楚宁月之事,没有太大的兴趣,贝教习却还是孜孜不倦,一往无前。

    他此刻心中很是清楚,只要自己揪着先前之事不放,即便李相容阵道通天,他也无法知晓当时的细节,无法判断少年当时是否受阵法影响。

    即便最后,无法证明他受了影响,在自己的推波助澜之下,也不可能让他疑罪从无。自己今日,定要让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知道得罪自己的下场是多么可悲。

    “你...”

    司徒奇闻言,此刻怒目看向贝教习,对于此人他了解不多,因为当年他还是学丞之时,根本没有这号人物。对于自己这四年闭关之中,风鸣院多出的教习,他无法做到知根知底。

    此时更加不知,对方哪来的底气,敢在自己面前叫嚣,难道他看不出来,董老鬼此刻已经沉默不语了么?

    “呵呵呵,诸位稍安勿躁,关于此事,老朽自有办法判别。”

    可就在此时,李相容忽然开口,如同一道惊雷,炸裂于贝教习的脑海之中。后者此时惊愕地望着李相容,但他并不敢去怀疑眼前之人,有意包庇楚宁月。

    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而下一刻,李相容沉声开口,却说出了一句让众人意外的话。

    “素儿,将那东西取出来吧。”

    此声落定,众人皆左顾右盼,不知李老口中的素儿是谁,亦不知他所说的东西是何物。可就在此时,李相容眼前的地面之上,却浮现起了十三道阵纹。

    随即,一道肉眼可见的强光,立时从中迸射而出,于夜空之下极为耀眼。但也正因如此,即便在场之人中不乏五品,但也无法看清内中的状况。

    当然,除了一个人之外...

    “嗯?”

    楚宁月此时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有些疑惑。虽在风鸣院范围之内,她的神识十不存一,受神秘大阵压制,可是她毕竟有开元境修为在身,与这些武者不同。

    那强光对于尚未通识的武者来说,自是刺眼无比,光芒万丈,但在她眼中,却是单纯的阵道气机。

    此时她清晰地感知到,强光之中,并无活物现身,而人群之内,也没有李相容口中的素儿。此时的李相容,乃是发动了一种小型幻阵,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实际上,却是在勾连此地早前便存在的阵法...

    而下一刻,光芒减弱,李相容微微点头,而后其手中,便多出了一物,那是一块晶莹剔透的宝石。可是此物现身之际,楚宁月的眉头,却是微微皱起,因为旁人可能不认得那是什么。

    身为修士的她,却不可能不认得,那是一块留影石,而且留影石上还残存着他方才勾连阵法的气息。

    虽然以楚宁月仅仅局限于玄丹境修士常识的阵道修为,无法看穿李相容方才勾连的是何种阵法,但却能判断出,那一块留影石并非是他此前便带来的。

    “诸位请看,当时的情景,是否如同此物记录一般呐?”

    李相容再度开口,右手权杖却是在地面之上,简单刻画了几笔,而后便将那块留影石放置于图案中心。下一刻,图案上空一阵水波符文凭空出现,随即迅速变化,显化出一道光幕。

    而光幕之上,赫然便是先前楚宁月与神秘人对峙,而人群之中一名男子忽然出手攻击楚宁月,却被其一剑穿喉的过程。

    但与当时众人所见不同的是,这三名主角的身上,皆有一层淡淡的黑气。这一团黑气,先是由神秘男子汇聚,而后分出一缕,没入攻击楚宁月的男子眉心。

    紧接着,这股黑气,便将楚宁月周身覆盖,最终便是其出剑斩杀同门的一幕。

    “这...这黑气是...”

    在场之人皆不是傻子,此时看到光幕之上的黑气,自然猜到了事情的原委。只是楚宁月此刻,却更加不解李相容为何要如此做。

    不过还未及其细想,李相容的声音便再度响起...

    “诸位所见景象,乃是此地阵法显化,所以这黑气,应该便那男子的阵力所化。如今看来,影是那男子先行影响了一人的心智,而后又让另一人出手。

    否则也无法解释,为何两人比斗之间,会有一名风鸣院学子,忽然暴起出手。”

    李相容缓缓出声,心中却如明镜,眼前的一幕,当然不是全部的真相。因为那黑气,不过是他为了隐瞒众人,一手为之。

    其原因也很是简单,那便是为楚宁月脱罪。

    众人听他如此一说,立时恍然大悟,而即便心中有几分怀疑者,也断不敢在此时出声,当众质疑这位南域阵道第一人。

    而少数知道,当时的风鸣院学子,为何出手偷袭楚宁月的人,此刻则是选择了闭口不言。因为他们也无法确定,当时的学子,是否被阵法影响,是否是巧合。

    而他们所知道的真相,却不能被拿到台面之上,当作解释,所以注定只能烂在心中。

    “如此看来,贝教习,是你误会了。”

    就在此时,董博士察觉了一旁贝教习的心思,此时赫然开口,抢在他出声之前,阻止了他作死的行为。而后者闻言则是一愣,但在看到董博士投来的眼神后,也只得偃旗息鼓。

    而在场的众人,虽然皆都想询问一个问题,那便是李相容是如何记录下先前发生之事的。但,却无人敢在此问出,因为这无疑会挑起李相容与南宫家的不睦,有挑拨的嫌疑。

    毕竟这里是南宫府,而李相容却能重现当时发生的一切,这就相当于对南宫府的一切了如指掌。更有可能,随时监视....

    这等罪名,可是着实不小,放在这种场合之中揭发,着实不妥。

    而李相容同样知道,自己这样做,会招来南宫家之人的猜忌,算是暴露了筹码。不过为了他眼中,来自书山内宗的小师兄,一切都值得。

    更何况,风鸣院内九成的阵法都是他一人所设,即便如今南宫家掌权,也不敢问责自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一点权衡,南宫家还是该有的。

    对于今日的乱局,和众人的构陷,楚宁月并不在意,因为在她眼中,这些世俗武者,与草木走兽并无太过区别。

    她所在意的,只有那疑似此界修士的神秘男子,和他相关的情报。若不是自己答应司徒奇,陪他走一遭南宫府,此刻自己早已施展术法离去。

    如今眼见众人的矛头,已经不再是自己,于是便打算在众人散场之后,找寻李相容问询那神秘男子的阵法相关之事。

    孰料就在此时,司徒奇却是站了出来,此刻望向贝教习,吐出一句:

    “怎么?一句误会,便能了事了么?”

    “哈哈哈,今日误会,的确让司徒教习平白沾染了许多麻烦,是老夫管教无方。他日闲时,定然上门讨一杯茶喝。”

    董博士此时开口寒暄,大有将一切罪责,推给贝教习的意味。而后者虽然听出了他的心意,却是敢怒不敢言,因为眼前之人不是自己能够惹得。

    “今日受人构陷的并不是我,董博士要道歉,恐怕是选错了目标。”

    司徒奇此时冷哼一声,望向董博士,他如今知晓李相容站在自己这一边,今日便是要彻底将场子找回来。不单单是为了楚宁月这个盟友,也是为了立威。

    今日,自己便要对方向一个晚辈道歉,否则别想如此轻易离开。

    孰料,司徒奇完全低估了董博士的无耻,后者此刻闻言,眉头微皱,却是看向了贝教习,而后缓缓出声道:

    “为人师表者,自当以身作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今日之事,的确是你做得不对,去向那少年道歉吧。”

    司徒见状一愣,他没想到,眼前之人居然可以如此自然地出卖下属。而贝教习虽然先前已经有了些许准备,但此刻听到董博士的话,却是再次受到打击。

    只是董博士的目光,让他感觉到一丝危机,因为自己的家人,皆在对方...不,应该说是城主府的掌控之中。对于他的命令,自己不能违抗。

    可是,要自己向一个晚辈道歉,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今日之仇,如何能够轻易下咽?!

    但下一刻,其开口之时,语速缓慢,铿锵有力,却似背负沉重...

    “今日之事...是我考虑欠妥,不该贸然猜忌旁人,有违...人师之道,理应重罚!”

    说罢,其朝着楚宁月,便是长揖一礼拜下,可与此同时,却语速极快地喊出一句...

    “今日,辞去教习之职,自贬为助教,从此与一众学子同吃同住,以学子之身,静思己过!”

    话音落定,在场之人皆是一愣,随即发出一阵唏嘘。而董博士此刻,则是面沉如水,他如何不知,对方这是在逼自己。

    可是,既然他愿意做无用的棋子,那自己也不会拦着,于是淡淡出声:

    “既如此,便允了你吧,望你以学子之身,恪守院规,以图他日重归教习之列。”

    而董博士的这句话,却是让贝教习彻底死心,心底想要做出的决定,也在这一刻,彻底下定决心。此时缓缓起身,望向楚宁月,随即右手一挥,一张名帖脱手而出。

    却是当着众人的面,前一刻还躬身道歉,这一刻,便是....

    “楚师弟,我以风鸣院学子身份,向你发起挑战,你可敢接?”

第1842章 保留

    “胡闹!”

    一旁的董博士,虽然对贝教习的作为有所猜测,却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如此自降身份,去挑战一个后生晚辈。

    今日之宴的目的,的确是试探司徒奇不假,自己也曾想过利用少年逼他出手。可是一切的目标,却都只是试探司徒奇而已。

    如今李相容的介入,还有神秘男子施展的阵法变故,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估。如今的自己,只想要全身而退,不想要节外生枝。

    孰料就在此时,贝教习却做出了此等荒唐之事,着实让自己始料未及,心中大为懊恼。

    董博士两字出口,庭院之内,也立时有许多人议论。这贝教习,前一刻还信誓旦旦,说要自贬未助教,以学子之身反思己过,这一刻便又想要为难旁人,当真反复。

    而且这样做,无非是想要报其私怨,利用风鸣院门规之内的漏洞。

    “楚师弟轻功绝顶,在下有意讨教一二,还望楚师弟赐教!”

    可是贝教习对此,却是视若无睹,无视了众人的目光,此刻一意孤行。他心中已然做出了决定,自己今日无疑已在人前颜面扫地,而自己身家性命皆在董博士控制之中。

    所以,只能为其背下这口黑锅,无法解释半句。

    但这并不代表,自己便会忍气吞声,作为指掌风鸣院法度的教习,他深知风鸣院门规之中,有何漏洞。此刻自己公然自贬身份,便是为了利用门规,正大光明取眼前少年性命。

    自己的挑战,对方当然可以不接受,可是按照风鸣院的规矩,如若同辈之间挑战,另一方避战,那么避战的一方,一年之内便无法获得任何晋升。

    之所以设下如此规矩,初衷便是希望弱势的一方,可以在一年之内韬光养晦,勿忘当日危胁,能够奋发图强。

    可是如今,贝教习却笃定身为司徒奇棋子的少年,无法放弃一年的光景。而司徒奇此次出关,势单力薄,想要搅乱风云,又不想暴露实力,那就只能依靠此少年,夺得空悬的核心弟子名额。

    也就是说,今日少年应战,自己必将其当众斩杀,而若他避战,从此便会成为司徒奇的弃子,自己一样有无数种办法,可以让他无法在风鸣院立足。

    贝教习的用心,司徒奇如何不知?但现在的他,却将一切罪责,算在了董博士的头上,认为这一切,都是后者处心积虑的算计。

    岂知董博士如今,也是懊恼无比,但方才自己的话已然说出,对方却全然无视,已是一副破釜沉舟的模样,自己也很是无奈。

    反倒是李相容,此刻面色平静,只是笑望着楚宁月,因为在他眼中,对方乃是书山内宗,前来风鸣院暗访的小师兄,其实力自然高深莫测。

    先前自己之所以为其遮掩,便是因为自己能够想到,布置出那等阵法的人选,只有他一个。如今看着贝教习,撞在了枪口之上,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楚宁月此时,心中毫无波澜,却是望向一旁的司徒奇,想要看看他如何看待此事。在场之人中,虽然无人知晓自己乃修士之身,却唯有他最为了解自己的实力。

    如若司徒奇坐视自己应战,那么该担心的,便不是自己是否能够取胜,而是这贝教习,是否能够存活。

    今日自己之所以会出现在此,全然是给司徒奇面子,所以接下来如何选择,是战是避,自己也会参考他的建议。

    毕竟如今,自己与他算是同盟,站在同一战线之上。而如今,自己想要找的修士已经现身,却不能行这过河拆桥之事。

    因此,自己的选择,会干涉到司徒奇下一步的计划,因此这个选择,今日可以由他来做。

    “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下一刻,司徒奇望向贝教习,或者如今该称呼他为贝助教。随即一句质问出口,暗含压迫之势。

    只是贝助教如今,心中怨恨董博士却无法发泄,只得将一切罪责,尽数归于楚宁月的身上,欲杀之而后快。所以,断无可能因为一句危胁,便打起了退堂鼓。

    “当然,不过若是楚师弟怕了,愿意在一年之内,无所作为的话,在下也不会强求。”

    贝助教此刻开口,正是将自己的心思,当众说出,可谓是当面与司徒奇宣战,也是对他的一种提醒。

    倒是这句话,让楚宁月有些意外,此刻她方才知晓,原来对方的挑战,还有这层含义。并不通晓风鸣院门规的她,此刻听出了对方言语之中的几分暗示。

    此时望向司徒奇,心中倒是多了几分兴趣,不知他在知道自己必胜,但却一旦取胜,就会被迫处于风口浪尖,面临无数麻烦的情况下,会如何选择。

    是让自己一年之内无所作为,还是让自己出手解决眼前的麻烦,更具备被利用的价值。司徒奇的这个选择,将决定自己接下来,是继续与他合作,还是形同陌路。

    而这项选择之中,其实还有一个破解之法,便是第三种选择。只要司徒奇选择这第三种,那自己便会继续与他合作,同样也不会受到一年的影响。

    所以此刻,与其说是让司徒奇来做出抉择,倒不如说是对他的一种试探。自己要看看,他究竟是将自己当作合作伙伴,还是相互利用。

    而下一刻,司徒奇开口之间,却是一句霸气十足的....

    “此事如何抉择,我做不了主,但今日此子是我带来此处,便一定会毫发无损的将之带回。司徒奇言尽于此,今日在场之人,谁也留不住。”

    话音落定,司徒奇看向楚宁月,微微颔首,这是他所能想出的第三条路。那便是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就此强行离去,他笃定今日无人敢挡。

    只可惜,这并不是楚宁月心中的第三个答案,但...也算勉强合格。

    所以下一刻,她望向贝助教,淡淡出声,但这个回答,却让在场的大多数人,为之心惊:

    “既然你有心一战,我自可满足于你,只不过以你的实力,我难以留手,所以...生死自负。”

    “哈哈哈哈啊!好个生死自负,好狂妄的小子,今日我便要你明白根基之差,非轻功可以弥补!”

    贝助教眼见对方接战,此刻也懒得伪装,开口之间,面上尽是狰狞之色。不过他既已选择动手,便不会给对方任何优势,因此话音落定,便留下一句:

    “规矩不可废,与我去斗武场!”

    随即身形一动,便施展轻功,朝着围墙之外而去,而南宫府邸之内的众人,则是一时沉默。不知以自己的身份,是否合适去围观这一战。

    最终,只有董博士,李相容以及南宫霞三人,尾随两人而去。而司徒奇这个最该关心胜负之人,如今却是留在了南宫府邸,与一脸不解的南宫继对望,面上却尽是平静之色。

    ....

    不多时,内院斗武场内,随着机关开启,一行五人深入地下。内院斗武场,与外院比斗场样式相近,但内中却有李相容刻画的阵法守护。

    重重阵法交错之下,加之场地深在地下,因此即便是四品之间的交手,也不会波及风鸣院内其他师生。

    只不过,四品这个数据,乃是推论而出,四品之战,无不是一方城池之危机。所以此地,究竟能否承载这样的力量,李相容也不知道。

    但他却清楚,今日之战,自己没有机会印证这一点,因为书山内宗的小师兄,多半不会使用全力,他的对手则是不够格。

    在场五人之中,唯有楚宁月自己,知道自己曾经与方进在外院比斗场内交过手。所以在贝助教看来的机关秘密,于她而言并不是秘密。

    为了防止比斗双方拖延时间,所以每一间场地之中,都设有五层机关。一旦超时,便会逐次开启,缩小空间,对于单修一技的武者,皆有着一定的限制。

    可是,今日不同...

    “你二人既心意已决,便该知晓,稍后交手,生死无论。但你二人,皆是风鸣院精英,我并不希望你们之间出现伤亡。”

    密室之外,董博士虚伪开口,而一旁的李相容,则是亲自开启了阵法,送楚宁月两人入内。此时密室外的光幕之上,清晰浮现出密室内两人的身影。

    而董博士一声落定,便意味着此战开始,贝助教当即低吼一声,身形宛如一只猛兽,朝着楚宁月飞扑而去,正是盛怒之下的爆发之式。

    楚宁月则是站在原地,面对这一招,不避不闪,看得董博士颇为意外,不知此子意欲何为。可就在下一刻,贝助教的身形,距离楚宁月只剩三寸之时...

    “小心!”

    南宫霞一声惊呼出口,只是她的声音,密室之内的两人根本无法听到。只见其说话之间,一阵耀眼金光,忽然一闪即逝。

    紧接着贝教习的身形,便落在楚宁月身后,保持上一刻飞扑的姿势,与之擦身而过,两人就此静止不动。

    眼见这一幕的南宫霞,心中的紧张已然提升到了极致,她担心眼前少年轻敌,会被这位贝教习所伤。因为这位贝教习,乃是一众教习之中并不多见的五品实力。

    可下一刻,却听密室之内,石门一阵嗡鸣,就此开启,这意味着密室的阵法,已然判断出胜负,判断出战斗结束。

    随即,楚宁月默然不语,身形一动,便化为残影,出现在了密室之外。而那位贝助教的身体,则永远留在了密室之中。

    “这...”

    董博士见状,全然不知发生何事,而此刻身边只有六品的南宫霞这个晚辈,还有不通武道的阵道大师李相容,自己根本无人询问,只得一脸疑惑地望向眼前少年。

    却听此人吐出一句...

    “他已尽力,请节哀。”

    而下一刻,阵法光幕之上,已是满布血色,密室之内,凄惨无比。贝助教的身上,七道菱形伤口不断扩大,血染此间,生机全无。

    可偏偏在场的众人,皆都没有看清,眼前之人是如何出手....

    “你..你的实力...”

    董博士此时,心中惊讶之余,更多的是眼前少年刚刚的那句话...那分明是一句警告,更带着几分戏谑,他难道是想要告诉自己,自己欲取他性命排布的一切,他弹指间便可化解?

    可此时,眼前少年,却只给出了一句回应...

    “我说过的,那人实力太强,我不敢有所保留。”

第1843章 离席

    “你...”

    董博士原本便在盛怒之中,如今又听眼前少年伤口撒盐,摆脱干系。此刻犹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得奋力下咽。

    斗武场内,本就生死无论,更何况两人比斗之前,当众定下生死之约。此时贝教习身死,而少年完好无损,即便自己想要追责,也是无能为力。

    心念至此,董博士只觉郁气难消,却注意到身旁两人的神色。南宫霞维护眼前少年之事,他先前已经见过,并不觉得奇怪,可是李相容的反应,却让他心中生疑。

    李相容此时,面上并无南宫霞的那般惊讶,也无自己这般恼怒,他的脸上,此刻竟然挂着一丝得意。

    董博士以开始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于是仔细打量了一番。可最终得出的结论,却仍是得意。

    他无法理解,为何眼前发生了如此血腥的一幕,一向立场中立,不喜争斗的李相容,面上会露出这等得意之色,他在得意什么?难道今日之事,幕后之人是他不成?

    只是董博士如何知晓,李相容此刻的得意,来源于他将楚宁月当作了书山内宗的小师兄。这些年他在南域,看清了许多人的嘴脸,看尽了一群井底之蛙。

    可是自己,却偏偏只能在这种环境之中,为了自己的目标,徐徐图之。自己一身功法尽废,于武道之上是不可能亲手告诉他们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而在阵道之上,那些人又是一窍不通,根本达不到警醒的效果。

    如今,这位书山内宗的小师兄出手,正好是做了自己想做多年,但却一直无能为力的事。便是要告诉这些,自以为是,觉得于南域之中,算是风云人物的家伙一个道理。

    如今的南域,只是因为破败已久,所以人才凋零,可是不代表他们这些井底之蛙,便真有滔天的本领。在真正的势力面前,无论是城主府,还是如今的风鸣院,都只是蝼蚁而已。

    更何况是超一流的势力书山,内宗之中随便一个弟子,都可以轻易抹杀他们认知之中的五品高手,这就是底蕴的差距。

    而自己,正是来自书山,当年距离内宗也只有一步之遥。其实风鸣院内,还有许多书山曾经的外门,可是他们却因为久在南域,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心中的荣誉。

    被一群井底之蛙同化,开始觉得自己能力超然,固步自封,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可以重回书山。这,便是自己与他们的不同。

    所以自己得意。

    “今日之事,我会如实转告众人,现下天色已晚,我便先行一步了。”

    就在此时,南宫霞自惊讶之中恢复过来,率先开口,语气颇为平淡。此时的她,已然想起这少年当日,与方进之间的战斗。

    方进乃是五品上境,比之贝教习只强不弱,但也决计不会强到一招瞬杀的地步。也就是说,眼前的少年,实力深不可测,那日对上方进,只怕也是有所留手。

    此时再想起当初父亲与自己说得那些话,便再也不想在此地,多留片刻。这样的人,来到风鸣院,岂会没有自己的目的,岂会甘心为他人下属呢?

    而风鸣院如今,看似是南域除凛风府外的第一势力,实则却是风雨飘摇之际。少年此时来到风鸣院,其目的必不单纯,他日很有可能便是风鸣院的敌人。

    既如此,自己和.....

    “夜宴之上,多谢南宫师姐解围。”

    正当南宫霞欲离去之时,楚宁月一句传音,却是传入其耳中。只不过,如今的南宫霞背对众人,她又无神识在身,根本分辨不出,这句话究竟是传音还是口述。

    于是,便在董博士异样的眼神中,说出了一句...

    “这次只是还你人情而已。”

    说罢,南宫霞并未给董博士发问的机会,便就此离去,而楚宁月则是有些拿不准,此女为何对自己态度如此反复。

    她知道,南宫继的心思,多半是利用自己试探司徒奇,而在自己展现了一定实力之后,他便有了拉拢之心。孰料此时,杀出了一个董博士和贝教习搅局。

    而他们的做法,看南宫继的神色,多半并不知情,更似有所顾虑,所以在之后的事件之中,他一直在沉默不语。

    但,南宫霞不同,她刚刚现身之时,似对自己颇为不满,而后经自己几句过后,便已释然。之后则是在南宫继沉默不语之时,公然出言相助自己。

    此举,无疑会得罪董博士以及南宫继,所以自己方才才会道谢,虽然她的帮助并非必须。

    可是,此女在对自己施以援手之后,如今却又是一副,不愿与自己多说一句的态度,这有些超出常理。因为此时,正该是借着这个机会,拉拢关系的好时机。

    目送南宫霞离去,董博士此刻,面上的愠怒已然消散,他此时心中诸多疑问,亦不想在此多留片刻。可是贝教习,如何说也算是自己的下属,如今他死在此地,总要有人给他收尸。

    偏偏自己五人进入之时,已然将此地当值弟子屏退,而眼前两人,一人是杀他之人,另一人则与他素无交情,甚至此刻立场不明,自然不会为他收尸。

    所以这件事,只能由自己来做,于是看向身旁两人,缓缓出声道:

    “贝教习与我相识一场,虽然比斗生死更安天命,但如今他惨遭横祸,于情于理,我也该为他安排一些后事,便不打扰两位了。”

    董博士虽是口说不打扰两位,实际上却是希望两人可以先行离开此地。楚宁月与李相容对望一眼,眼中倒是有些意外。

    他们本以为,董博士会就此离开,任由那替他背锅的贝教习曝尸于此,却未想到他还有几分人性。于是也不会刻意留在此地,看他的丑态,所以便一同离开。

    今日诸般变故,天色已然,楚宁月并不打算回南宫府,因为南宫府之事,尘埃已定。接下来的收尾工作,尽可让司徒奇自行发挥。

    更何况,自己的存在,已然成了他们试探司徒奇的筹码,此刻自己不去南宫府,反倒会让司徒清闲些许。

    不多时,两人已走出内院,朝着外院楚宁月的居所而去,却是一路无话,心照不宣。终于,距离外院学舍,已然没有多远,可楚宁月却见此人,仍旧跟随自己。

    想起自己居住的院落之中,还有地裂三分残存的痕迹,不宜让此人随自己一同前往,所以在此驻足不前,出声道:

    “李道友若有什么问题,便在此处说吧。”

    听到“李道友”这个称谓,李相容微微一愣,不过随即便将这“道友”二字,当作了同修阵道之人的意思,此时心中释然。

    只不过要他喊眼前少年“楚道友”他心中还是有些抵触的,因为他一直将自己当作书山外门,如今面对内宗弟子,处境颇为尴尬。

    “呵呵呵,那阵法....”

    李相容苦笑一声,此时开口,却只是说出三字,便刻意停顿。因为他心中虽然觉得,能有此等作为的人选,自己心中只有眼前之人一个,但怀疑书山内宗之人,却是大不敬。

    所以,他并不打算主动开口质问,而是想要对方察觉自己的心思,主动开口。

    “李道友可是怀疑,那阵法是我所为?所以在南宫府,才会刻意更改影像,让众人以为我当时出手,是因为那根本不存在的黑雾?”

    楚宁月原本的打算,也是自李相容口中,问询那阵法的相关情报。只不过她打算细水长流,并不打算在一日之内,探听所有。

    但眼下,既然对方主动怀疑到自己头上,却又不愿明说,那自己便有必要,为其解惑。

    “不敢..不敢。”

    李相容嘴说不敢,面上却有审时之意,楚宁月对此不置可否,微微摇头道:

    “我虽通阵法,但并不精通,当日那人施展阵法之时,我并未第一时间察觉。至于我所杀之人,是因为此人欲取我性命在先,自有取死之道。”

    对于眼前之人,楚宁月并不打算隐瞒,因为他既然在南宫府中,留有窥影法阵,想来也是知道当初发生了何事。

    更何况,自己能够感觉得到,眼前老者对自己只是好奇,即便有所怀疑,却也没有敌意。他多半只是想要知道真相,而即便真是自己所为,他也会如当时一般,为自己遮掩。

    “原来如此...”

    李相容对于楚宁月的话并不怀疑,因为他方才试探之时,心中已然因为两者的身份,而生出几分愧意。此刻又见眼前少年,直言自己并非受阵法影响,而是刻意出手击杀身后偷袭之人。

    由此可见,对方并不打算隐瞒自己,也无需隐瞒自己。

    见对方释然,楚宁月有些意外,因为在她看来,此人相信自己相信得太过简单。只是她根本无法理解,书山内宗对于李相容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也就联想不到这份狂热。

    “我原本打算明日再去拜访李道友,但如今既然有这个机会,我便想询问一事,还请李道友解惑。”

    听到楚宁月如此一问,李相容立时肃然,随即颔首,示意对方可以开口。但他这副模样,却是让楚宁月感觉有些不大自在。不过随即,也是不再理会这种细节。

    “据我所知,无修为之人,穷其一生,也将止步于凡阵,可风鸣院内,却有无数灵阵出自李道友之手。我先前试探过李道友身上并无修为,所以你是如何做到的呢?”

    而李相容闻言,此时面上却浮现出一丝兴奋,不过随即便被其压抑下去...

    紧接着,其开口之间,没有回答楚宁月的问题,反而问了她一个问题。但这个问题,却让楚宁月心中疑惑,甚至....

    “若我看得不错,小师兄之前于斗武场内施展的,应该并非武学,而是术法吧?”

    术法两字入耳,楚宁月双目微眯,心中警觉。。。

第1844章 乱流(上)

    楚宁月先前便曾试探过眼前之人,确定他并非修士之身,身上既无武道气息,又无半分灵气,这才会坦言相问。

    却是没有想到,眼前此人开口之间,便道破了自己最大的秘密。他既能看得出自己杀贝教习时,所用并非武学,而是术法,便说明此人还有自己不知的底细。

    先前自己的判断,是建立在无法看穿此人的前提之上,除了没有修为之外,便只剩下一种可能——对方修为远超自己。

    “小师兄莫要见怪,我之所以能够看出你所用的并非武学,是因为当年机缘巧合之下,误食了一颗通识丹开启了识能,达到一识之境。”

    李相容似是看出了楚宁月的顾虑,此刻主动开口解释。毕竟南域如今没落,此等偏远之地,能可看出其方才出手端倪之人,太过罕见。

    而自己对他又没有恶意,所以自然不会冒着被怀疑的风险,隐瞒此事。

    “通识?”

    两字出口,楚宁月心中一疑,因为这通识二字她并不陌生。丹青天下的武者体系之中,通识二字,乃是代表了五境。

    而修士与武者对战,又有一句话被奉为真理,那便是五境之下皆蝼蚁。

    其原因便是,五境之下的武者尚未通识,既无神识便无法看到修士术法轨迹,亦无法做出任何回避或是防御。

    如此一来,即便是四境巅峰,若没有与修士长期对战积累出的,足以听风辨术的经验,那么即便对上刚刚引气入体,掌握了几招低阶术法的入门修士,也只能落得个同归于尽的下场。

    因为四境武者的攻击力与速度,已经可以比拟转脉境修士,只是因为毫无防御手段,因此极为劣势。

    而一旦踏足五境通识,武者的实力便会翻天地覆般改变,此处所通之识倒也并非神识,而是武者灵识。一旦开启灵识,便与天地想通,亦可窥见五行术数。

    届时,武者的实力相对修士而言,会有极大的提升,相当于修士体系之中的虚丹境,便是对上玄丹修士,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只不过因为五境武者,尚且不能御空,所以若玄丹修士依靠空战能力,仍是可以不败的。

    但,想要达到通识之境,就必须修习武者体系之中,特有的功法心经。经历四境磨炼,方能在五境之时,踏足通识之境。

    就好似修士身负神识,亦是需要从头开始修炼,不断累积所成。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丹药,可以让凡人服下,立即生出神识的。

    而此时,李相容则是看出,楚宁月并非有意试探,而像是真的不知通识之事,于是忽然来了兴致。在他看来,内宗小师兄不知道的事,而自己知道,这无疑是一项莫大荣誉。

    “识能之事,只有高品前辈才会知悉,想来书山前辈定是认为小师兄的年纪尚轻,这才没有告知于你的。

    众所周知,武道四品之前,品级的划分皆是单纯依照内力的深浅,所以四品之下品级不能说明一切。而一旦踏足四品,品级的划分,便极为森严,几乎不可能发生越境取胜之事。

    小师兄可知,这是为何?”

    眼见李相容卖起关子,似乎饶有兴致,而他所说信息,正是自己所欠缺的。所以楚宁月此时,并不打算打断对方,而是顺着对方的意,微微摇头,随后问出一句...

    “可是因为李道友方才说得通识?”

    “哈哈哈,小师兄果然聪慧过人,不错,正是通识。”

    李相容称赞一句,而后转过身去,向前迈步一步,留给楚宁月一个背影,而后接着开口道:

    “在下少年之时,曾有幸进入登云阁,得以借阅书山古籍,得知踏足四品之时,有一丝可能窥得感悟,步入通识之境,万中无一。而达到三品,这个概率则从万中无一,变为百里挑一。

    至于二品,则必定能够达到通识之境,而且只要进入二品,便能立通三识。因此二品与三品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鸿沟,不可跨越。

    但识能并非单纯展现在武力之上,而是万法通行,便例如我所通的眼识,能可见万物之本相,见人所不能见。阵道之法原本玄妙,常人难解,可于我眼中,则是清晰可见。

    所以我才能感知到,小师兄身上还存在另一股气息,此种气息不同于武道内劲。因此若我猜得不错,小师兄如今已然踏足四品,只是选择的路却已不是武道,而是其他修行体系。”

    话音落定,李相容脚步一顿,他固然是相信书山内宗,不会有奸邪之辈。但今日他所言所行,却是抱着决心而来,以性命试探身后之人。

    此时此刻,他早已开启了事先布置的阵法,一旦自己身死,今日此地发生的一切,明日一早便会昭告风鸣院。

    因为,自己今日所言,乃是登云阁之中,存放的书山古籍之上记载,便是书山内宗,也未必知道这些隐秘。

    因此如若身后之人,乃是奸邪之辈,居心叵测而来,识破了他身份的自己,此刻便会成为他最大的威胁。而自己此时,则将后背留给他,若他动手,自己必死,但同样的真相也会大白。

    这既是对书山的忠诚,亦是自己对直觉的自信,如果自己当真看错了人,那便算是为书山除害。可若是自己没有看错人,那此人与自己,便会成为相互最坚实的护盾。

    “你先前可见过与我一般体系之人?”

    楚宁月此时的确心惊,但却没有打算对眼前之人灭口。因为她清楚,对方既然敢在自己面前说出这些,一定留有后手。

    而且他若认定自己潜入风鸣院别有所图,那他大可于人前揭发自己,而不是私下找自己交谈。如今他的举动,只能说明此人对自己有所求。

    那倒不妨听听他究竟意欲何为。

    听到楚宁月的话,李相容仍旧没有转过身来,因为他听得出,身后之人问这句话时,虽然没有杀意,但语气却冷了几分。

    于是,他决定将这件事,说得更加透彻几分,逼迫对方做出决定。

    “小师兄身上的气息的确独特,我先前并未见过,不过却能猜出一二,应是西疆奇术之中的一支。”

    熟料其话音落定,楚宁月心中却不禁有一丝失望,她原以为,此人见过与自己一般无二的修士。虽然她无法确定对方是否分得清,丹青天下的修士和此界修士的区别,但还是抱了一线希望。

    只可惜,如今对方却说,自己施展得乃是西疆奇术,这便说明此人并不了解修士...

    不过,他却说自己选择的道路已不是武道,那也就是说自己先前的猜想无误,此界之中,果然不只有武道一种修行体系。

    “那他呢?他的体系你可见过?”

    楚宁月如今已经确定,眼前之人并未看穿自己,或者说他虽然知道一些旁人不知的信息,但却还是未能走出此界之人固有的思维。

    眼下对于眼前之人,知晓多少关于自己的信息,楚宁月已经没了兴趣,她此刻唯一在意的,便是当时与自己交手的神秘男子。

    对于这个回答,李相容微微一愣,原本在他的判断之中,对方听到自己拆穿了对方的底细,即便是对方没有歹意,也总该吃惊才是。

    为何,为何对方回应得如此平淡?难道自己猜的不对,她修行的并非是西疆奇术?还是说,她根本不在意被自己看破体系?

    但稍稍愣神之后,李相容还是回答了楚宁月的问题,而他也是清楚对方口中的那个“他”是指谁。只不过,他的回答,注定不会让楚宁月满意,因为这个答案,无用至极。

    “小师兄委实高看我了,我当时并未亲身在场,阵法记录难免局限。但若有机会让我再看他一眼,定能看出其中端倪。”

    “我知道了,你还有其他的事么?”

    楚宁月淡淡开口,此时已经没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致,不过这番交谈,也并非一无所获。至少可以解释,今日李相容对自己的奇怪举动。

    眼下,只需要下出逐客令,便能让此人,说出他对自己的诉求。如此一来,自己或许便可在风鸣院中,获得一个强力的外援。

    更何况,他口中的识能,与自己认知之中的武道灵识颇为相似,很难说这其中没有什么联系。自己若想了解此事,日后免不得要与他走动。

    更何况,他亦说过只要再看当日那男子一眼,便能看出端倪。虽然自己并不觉得,他所谓的识能要比自己的神识更强,但却不失为一个线索和机会。

    “这...”

    楚宁月的反应,着实有些超乎李相容的意料,他原本还想要对对方说,手段和本领本身不分正邪,关键是看使用的人如何使用之类的话。

    此刻却是没想到,对方直接下了逐客令,一副不想与自己交谈的模样。更是丝毫不担心,自己会将他的秘密说出,就好像这根本不是秘密一般。

    可下一刻,让楚宁月的意外的是,李相容竟然没有开口说出他心中所求,而是苦笑一声道:

    “既如此,天色已晚,便不打扰小师兄了。”

    说罢,便主动离开...

    只是楚宁月如何知道,在李相容看来,此时不开口远比开口要好,有了今日的交谈,他觉得两人的信任度,将会大幅提高。

    而自己想要的,乃是细水长流,并非一蹴而就,所以今日点到为止,便是最好....

第1845章 夜探

    外院学舍深处,孤楼别院之中,一道人影闪过,并非不速之客,而是此地暂时的主人。

    楚宁月望着此处,一时沉默,并非是因为此地黯淡无光,亦不是因为院内一片荒芜。而是因为,她感知到阁楼之内,有一股陌生的气息。

    此地竟然有人先来一步,却不知是否是在等自己回来。

    “何人在此?”

    楚宁月推门而入,她身为修士,自然不会因为周围环境黯淡无光,便心生恐惧。既然感知到了陌生的气息,而那人又不打算离开,那自己倒是要看看,对方意欲何为。

    只是其刚刚踏入阁楼,便觉眼前物换星移,心中警觉的同时,知晓自己多半踏足幻阵之中,当即冷哼一声。一道开元境气机自体内爆发而出,朝着四方席卷而去。

    随着一阵桌椅碎裂的声音传出,眼前尚未完成转化的幻象,就此支离破碎,再度化为黯淡无光的阁楼,但...却有一丝不同之处。

    “楚道友,好久不见。”

    七字入耳,楚宁月眉头微皱,因为这个声音听起来远在天边,但其气息却是近在眼前。这股气息自己很熟悉,正是先前南宫府内,与自己开启意识之战的神秘男子。

    自己还想要将他从风鸣院内挖出,却不想他竟然有胆量主动来找自己。

    “是你?”

    “嗯,是我。”

    两人开口之间,虽只有短短几字,却是在互相试探,同时给出信息。然而两人此时所理解的信息,却与对方想要传达的不同。

    例如神秘男子以为对方认出了自己,准备与对方叙旧一番,然后讨论如何离开这鬼地方。却不知道,他此刻在对方眼中,已然成了极大的危险人物,甚至是主动挑衅。

    楚宁月此时的神识,虽然遭到风鸣院内存在的神秘庞大阵法压制,十不存一,但如此距离,照说也该能够清晰视物。

    但此刻,她却只能感知到眼前之人的存在,站在自己七步之外,可无论是肉眼还是心眼,此时都只能看到一团迷雾,无法窥破半分。

    “阁下先前说想要确认一事,如今可是确认到了?”

    思索片刻,楚宁月决定还是暂时不要贸然动手,先从对方口中,探听想要的信息。以免出手之后,打草惊蛇,毕竟自己至今尚不到,对方当日是如何将自己拉入所谓内景的。

    此种手段,有可能是此界修士独有,亦有可能是李相容口中所说,四境之后的不同修行体系。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如同修士术法之于低阶武者一般,防不胜防。

    “哈..准确说,没有。所以从今日开始,我打算留在此处,直到确认为止。”

    男子说话间,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这让楚宁月十分反感。因为对方在她心中,乃是立场不明的危险分子,即便他此刻没有敌意,也不代表接下来没有敌意。

    他凭什么觉得,自己有资格有能力留在这里?

    “你想要留在此处,还需问过一个人是否同意。”

    “哦?此地还有其他人?”

    男子闻言一愣,似乎对这个回答颇为意外,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在对方听来,乃是莫大的嘲讽。

    楚宁月当即双目一寒,抬手之间,击杀贝教习的术法,已然自指尖迸射而出,正是七道金芒。金芒显化,无声无息,胜过这世上大部分的暗器。

    可下一刻,却见眼前黑雾之中,一团火光乍现而出,随即七道金芒便如落在万载玄铁之上一般,就此湮灭,未能留下一丝痕迹。

    “那个人是你?”

    男子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急促,显然是没有想到楚宁月会忽然对自己动手。但他的这分急促,在楚宁月听来,却是因为某些原因导致的实力不足,正是拿下他的最佳时机。

    “狂妄!”

    两字出口的同时,楚宁月心念一动,六道火焰凭空浮现,化作火蛇,朝着黑雾所在缠绕而去。方才的一瞬,楚宁月已然判断出,对方的确也是修士,而且施展的还是火相术法。

    既然如此,那自己便也同样使用火相术法败他,让他知道残阳宫长老,不可轻犯。

    “你..你用这招打我,可是有点过分了。”

    正当火蛇缠绕而去之时,男子亦同时开口,但下一刻,楚宁月身前七丈的黑雾却瞬间消散,出现在了二楼之上,这等速度奇快无比,远超开元境。

    甚至转脉境也无法比拟,就好似是瞬间移动一般,毫无征兆。

    楚宁月此时已准备动手,就不会管对方的言语,一切言语,都不过是为了争取时间而已。同样的错误,自己不会犯两次,尤其是在知晓对方是阵师之后。

    就绝对不会给他开启阵法,或是布置阵法的时间。

    右手一挥间,九道火狐凭空浮现,烈焰之力与先前施展术法截然不同,这已不再是凝气境术法,而是开元境。

    火狐现身瞬间,便朝二楼之人扑去,而整个空间的温度亦在此时急剧攀升,散落在地面之上的木屑,已然有了点燃之相。

    二楼之上的男子,似乎对此很是讶异,此刻轻呼一声...

    “快停手!此地可是竹楼,你若烧了此处,引来旁人不说,明日又要如何解释?”

    此言一出,原本疾冲而去的火狐,此刻瞬间消散,因为他的话,的确提醒了楚宁月。但,在后者听来,却同样也是威胁。

    “你以为这样,我便投鼠忌器,拿你没有办法了么?”

    说话的同时,楚宁月身形已朝二楼而去,化为一道残影。而在其动身的同时,竹楼二楼墙壁之上,却凭空生出十余道倒刺,化作一座竹笼,将那道黑雾困入其中。

    但也因此,竹楼失去了一片墙壁,此时夜风冷冽,从旁而来。

    “此别院广阔,且不止这一楼,我只要一张竹椅栖身即可,楚道友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一团黑雾,已然被困入竹笼之内,在楚宁月的术力催动之下,竹笼看似的间隙,已然成了术力交错之处。如若黑雾想要从缝隙之中脱出,便会遭受比蛮力破坏竹笼更强六倍的反击。

    这黑雾如今停留在竹笼之内,黔驴技穷,便是写照。

    “我的居所岂容居心叵测之人擅闯?说,你是谁,为何找上我?”

    “额...”

    楚宁月淡淡开口,但等来的,却是眼前一团黑雾的语塞。后者一时间,似乎不知如何回应这个问题,因为他本以为对方,已经知道自己是谁。

    不过既然她看不出自己的身份,那她便未必是自己想要找的人,毕竟相似九成九,也终究有那百中之一的可能不是。

    而如若她不是,她身上那般熟悉的气息,便定然与自己找的人有关。就好像自己刚来这里之时,经历的一切。

    如果自己在那场争斗之中没有取胜,那么如今可能便不会出现在此。自己与她来自同一个地方,那么想来也会有相同的经历。

    所以自己必须确定,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原原本本的她,还是经历那场争斗,却不幸落败的她。看似只有一丝差距,但相差的,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存在。

    而如果真如自己想得那般,现在占据这具身体的意识,便可能拥有她全部的记忆。所以自己想要试探,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既然她认不出自己,那此刻最好的选择,便是岔开话题。

    “同在异乡为异客,今时今日忆乡人,我来寻你,便是为了了却一桩心事。”

    “嗯?”

    楚宁月闻言轻疑一声,这一声既是疑惑,亦是警告。她今日是想要从对方身上,了解此界修士的信息,可不是为了在这里,与对方玩什么谜语人的游戏。

    可下一刻,眼前黑雾之中,却再度传来声音,只是这语气,没有丝毫受制于人的自觉。

    “我是谁,即便说了你也不认得,而我来寻你的目的,早前便已经告知过你了,只是你不信。所以与其浪费时间在我的身份上,倒不如问些有价值的问题,这应该才是你留我性命的原因吧?”

    “你最好有几分自知之明。”

    楚宁月淡淡开口,她并不讨厌聪明人,尤其是聪明的俘虏。因为对方往往知道,给出一定程度的信息,才是脱身的唯一可能,可以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话音落定,黑雾之中没有声音回应,楚宁月便当对方默认,于是赫然开口,给出了一个诱人却又危险的条件:

    “我有三个问题问你,若你的答案让我满意,我便可以考虑放你离开。”

    但随即,黑雾之中的声音,便识破了这诱人条件之中的危险,苦笑一声...

    “哈..只是考虑么?”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楚宁月可没有心思,与此人浪费唇舌,她之所以没有出手,彻底炼化眼前的黑雾,逼其现出真身,便是留有一丝余地,也是给聪明人的奖励。

    可若眼前之人,不似自己想得那般聪明,那自己也不介意用对付寻常修士的方式,从他口中得到信息。

    “第一个问题,你凭什么说我不是此界之人?你是否见过其他修士,所以才会做出这种判断?”

    “这..应该算是两个...”

    黑雾之中的声音刚刚响起,却像是察觉到了楚宁月的冰冷眼神,此刻将后半句话吞了回去。但下一刻,他说出的信息,却让楚宁月心中一惊。

    “答案很简单,因为与我同行之人,他也并非此界人。不过他不是修士,只是寻常武夫,而且实力不强,所以被人囚禁在地牢之下,让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

第1846章 乱流(中)

    “嗯?”

    楚宁月轻疑一声,原本丈许高的竹笼,立即收缩了三分。这既是警告,亦是试探,她此刻无法分辨眼前之人所言真假,只能以此种手段,迫使对方不敢妄言。

    熟料笼中之人没有半分阶下囚的自觉,开口之间,总是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好似自己与他之间当真熟识,而今不过是在开玩笑。

    “我既打算开口,便没必要骗你,更何况楚道友这竹笼实在一言难尽,你其实不必费心试探的。”

    楚宁月没有回应对方,而是又将竹笼缩减了三分,如今的空间,已经不足以一人站立,只得蹲伏。而竹笼之内,方才传出无奈的声音。

    “好吧我说,我也并非此界之人,所以我自然知道你也不是,因为你身上有我熟悉的气息。除非你是机缘巧合之下,自幼便修炼了异界功法,不过时间却对不上。”

    话音落定,楚宁月停下术法,不再让竹笼缩小,此刻面色如常,心中却升起一丝异样。眼前之人说,他也并非此界之人,更提及他有一位通行之人,甚至不是修士。

    如果他没有说谎,那么此界之中,可能真的存在许多他界之人。那么自己会出现在此界的原因,便十分值得深究,单凭乾炎宗那等不入流宗门的后山传承,当真能够做到这一点么?

    “第二个问题,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早已说过的,我找你是因为....”

    竹笼之内的声音再度想起,带着一丝无奈,可是下一刻,竹笼便又开始缩小,这让他立即将先前准备好的说辞咽了回去,改口道:

    “别别别,别动手....我来找你,是因为想要知道你是否有他界修士的情报,看看能不能有办法回去。毕竟这里虽好,身体却不是自己的,总归有些麻烦。”

    这个答案,再度让楚宁月心神微动,因为她注意到了对方所言的关键,同样切合自己发生之事,那便是此界之中的身体,并不是原本的自己。

    如果说先前,对于竹笼之人的说辞,抱有七分怀疑的话,那么此刻的切合实际,便将这分怀疑降低到了三分。

    因为自己如今使用的身体,并非是自己原本身体的这件事,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也不可能利用这一点设局,所以此人定然是从其他渠道得到了这项信息。

    不过,此人的目标虽然与自己相同,但是这并不代表自己和他可以联手。因为他先前在南宫府对自己的作为,已然构成了威胁。

    如果不是最后关头,出现了岔子,恐怕自己此刻即便不会成为一具傀儡,也会失去大半神志。因为自己当时还差一步,便要玉石俱焚。

    “照你的说法,你想从我这里获取信息,那你先前为何要将我拉入你所谓的内景,更试图想要摧毁我的意志?”

    听到这个问题,竹笼之内的声音变得有些怪异,之所以说是怪异,便是因为除了先前的自来熟外,更多了几分埋怨的成分,好像受害者是他一般。

    “哎...这个问题啊...正如你不相信我一般,我也不会轻易相信他界之人,而我又没有办法印证,所以只能侵入脑识,自己找寻答案。

    不过..你说我要摧毁你的意志,这倒是冤枉了我,当时我可是一直对你围而不攻的。甚至最后,那人偷袭之时,我还替你杀了他,撤回了全部的手段,然后阴差阳错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楚宁月听完对方的言语,此刻心中却没想好如何处置此人。因为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人的话不可尽信,而且此人十分危险。

    但眼下,他又是自己于此界之中,见过的第一个看破自己修士身份的人,更加不是此界之人。若自己想要找到回去的办法,与眼前之人联手,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他之前还攻击过自己,更是一名阵师,虽然他现在的状况,的确要比之前交手时差上很多,可若是当真给他时间恢复...

    以自己对阵道的理解,恐怕日后会防不胜防...

    合作,如果一开始没有信任,那就需要建立在对等的实力,或是相近的利益前提之下。如今,自己无法确定他所说的目标是否发自真心,更加不会对他有半分信任。

    而实力,如今自己强于他,但又对他的手段没有破解之法,如何能够安心合作呢?

    “你不相信我,我也不相信你,所以眼下我想不出放你走的理由。你既然想要留下,我也不拦着你,而今你便安心在这笼中住下吧。”

    最终,楚宁月转过身去,留下一句话后便打算离开。她的确不愿放过此人,但也不想抹杀此人,因为他的身上,还有许多自己想要的信息。

    但这些信息,无疑是对方的存在价值,以此人的心性,多半不会在今夜吐实。所以,自己只能用这种办法困着他,在自己术法编制的竹笼之中,他的气息变化难以瞒过自己分毫。

    一旦对方有恢复的迹象,自己便会提前动手,虽然这样说,有些有违正道,不过对付敌人,有时也管不了许多了。

    “楚道友!你这就过分了...这可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

    只是竹笼之人的话还未说完,已经走出阁楼的楚宁月,便冷哼一声,随即开口:

    “你若再多说一个字,我现在就放你出来。”

    两人皆不是笨人,知道彼此心中所想,此刻放他出来,那便只有一个结果——全力一战。而以竹笼之人如今的状况,全力一战唯一的可能便是被彻底抹杀。

    所以这句话,并不是回心转意,而是性命威胁...

    熟料下一刻,竹笼之中的黑雾,却开始迅速消散,楚宁月此时虽距离竹笼十余丈,但那竹林是她的术法所化,内中气息她自是再为敏锐不过。

    此时朝着竹笼望去,心中一惊,只以为那人是打算用强,玉石俱焚。

    可是一句警告的话还未出口,竹笼之内的黑雾,便就此散去。然而那神识无法穿透的黑雾之后,却并不是什么生灵,而是一块圆形石板..

    石板之上,漂浮着一道虚影,而虚影则又被黑雾笼罩,看不清样貌。楚宁月与虚影对视一眼,后者方才出声,却是....

    “这就不劳楚道友费心了,既然你我眼中彼此是陌生人,那这信任二字,便需要慢慢建立,来日方长。”

    话音落定,石板落地,虚影溃散,而消散的黑雾所化的气息,则被竹笼间隙的气机搅碎,消弭无踪。

    “哼..”

    楚宁月冷哼一声,转过身去,朝着另一间竹屋而去。对于这个结果,她的确没有想到,但在见到事实之后,却也并不觉得意外。

    只是,有一件事让她不得不去思考,那便是自己得到的信息,乃是建立在逼问之上。可是如今,逼问的前提已经不复存在,那么他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呢?

    再者说,他既然从一开始,就是玩了一个小把戏,真身根本不在此处。那又为何要刻意向自己吐露这些信息?

    还有最后,他明明可以等自己离去之后,再解开他的把戏,让自己以为是用了未知的手段脱身。又为何,一定要在自己面前如此行事?

    他到底意欲何为?

    ....

    翌日,风和日丽,水波不兴,楚宁月经过一夜打坐,发现自己的神识,比以往强大了许多。只是因为,如今身处风鸣院大阵之中,受到的压制力太强,所以昨夜没有感觉。

    她不知道,这是否与昨天的交手有关,但却清楚,昨夜南宫家发生了那样的事,自己作为昨日事件的半个主角,今日注定风口浪尖。

    也不知道最后司徒奇如何收场,今日又要如何安排,毕竟经过了昨天的事后,自己再想和他一明一暗,已然成了奢望。

    走出别院,便是外院学舍,而今日与昨日不同,原本冷清的学舍区,如今人烟鼎沸。因为昨日乃是风鸣院的休憩日,众人皆不在学舍,而今日休憩日止,正是开学之时。

    “见过楚师兄!”

    就在楚宁月经过学舍之时,原本正闲聊的两名少年,如今却是转过身来,朝着她作揖一礼。如此举动,让楚宁月颇为意外,因为昨日这些人对自己的态度还是十分排斥。

    不过转念一想她也猜到,昨日发生了太多的事,今日消息可能已经传出。无论是自己与方进那一战,还是与八公子在食楼之中相识,亦或是南宫府之事,都注定无法做一个寻常人。

    “嗯。”

    楚宁月微微颔首,示意眼前两人上路,熟料只是如此举动,却仿佛让眼前两人,找到了某种自以为的突破口。

    此时立即一左一右,跟到了楚宁月身旁,然后出声道:

    “楚师兄昨日的事迹我们都已经听说了,今日师兄是第一次修业,不知我二人是否有这个荣幸做师兄的引路人?”

    楚宁月本打算施展遁术,甩开两人,但她却忽然想到,自己昨日不受待见,的确是没人告诉自己,今日该去何处报道。

    虽然对风鸣院的课业,她没有半分兴趣,但为了做戏和暗查,也只得如此。只是这楚师兄三字,听着着实有些刺耳...

    “如此,便有劳了。”

    两人听到回答,一脸喜色,但下一刻,便化作了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嘴脸,在前方不断开路。让楚宁月后悔,与这两人同行...

第1847章 外院

    眼见两人如此作态,楚宁月心中厌恶,但却并未开口阻拦。因为她清楚,今日之事绝不单纯,这两人如此行事,未必便是凭借本心,怕是有人安排。

    风鸣院内,除了先前现身的神秘四品,可能身处的第四隐藏阵营之外,便是台面之上的三大阵营。首先寒门子弟可以排除,因为寒门以方进为首,最厌恶攀炎附势之辈。

    紧接着,便是南宫家以及其附庸形成的凛风城势力,南宫继的确有可能拉拢自己,但他却不可能为了拉拢自己,做出此等荒唐之事。

    更是因为有董博士和司徒奇的存在,使得他即便有意为之,也不会选择这种明目张胆的方式。更何况,此种方式无疑会让自己在风鸣院的风评更加难堪。

    因此,眼前两人的举动若有原因,便势必是与昨日自己与那位八公子一同出现在外院食楼之内有关。而新贵势力,除了那五大核心弟子之外,便尽是此等攀炎附势之辈。

    如此行径,倒是没有稀奇之处。

    只是,以自己对那八公子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如此行事,坏自己名声。所以今日之事,多半是新贵阵营之中,其他人的手笔。

    不多时...在一阵充满敌意的目送中,楚宁月走出学舍,她对于这些人的看法,本就不在意。加之先前她便因为与司徒奇的关系,引来众人猜忌,心中不满。

    所以如今在她看来,今日之行固然会让自己在风鸣院学子之中的名誉更差,但却可以顺藤摸瓜,找出行事之人。

    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此界之人对自己的看法并不重要,重要的乃是自己想要获取的信息。

    “楚师兄这边请,再往前不远,便是外院弟子修业之处了。”

    前方开路的两人,将楚宁月带到了一处人烟稀少之地,并不是因为两人居心叵测,而是因为如今的风鸣院,虽然仍旧分内外两院,但晋升考核的条件却十分稀松。

    因此,外院之中但凡有些资历之人,都早已升入内院。如今还留在外院的,要么便是不学无术的混子,要么便是文与武之间,有一项天赋极差,差到不足以让另一项弥补。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外院也算是风鸣院内的一群人才。

    “哈哈哈,像是楚师兄这般的人物,想来不出十天半月就能升入内院,届时还希望楚师兄可以多多提携。”

    两人一路之上,聒噪不断,也不管楚宁月是否回应,他们一向自说自话。不过他们给出的信息,对于楚宁月而言,也并非全都无用。

    比如风鸣院的机制,与普通书院或是丹青天下的修士宗门不同,外院晋升靠的并不是单纯的武力,或者对宗门的贡献。

    而是需要积攒一定的课时,并且通过相应的考验。当然若是自觉实力足够,也可以在完成基础课时之后,直接挑战考核,不过一旦失败,就必须积攒更多的课时。

    如此机制,是因为天启五院的存在,本就是为书山提供新鲜血液,因此昌盛之时,天下精英汇聚,不乏许多天资绝艳之辈。

    而大多数天骄都有一个通病,便是心高气傲,即便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也无法认知到曾经的自己,在现在的环境之中,也许只是普通人。

    加之天启五院虽然入门考核极为严苛,但入院之后除了内外双院之分外,便不会再对学子进行三五九等划分,亦不会有天地玄黄四班分级。

    故而授课教习,也不会因材施教,而是会统一自基础讲起,循序渐进。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有许多天骄之辈,便觉得这些课业繁琐无趣,不过浪费时间。因此便时常怠惰,对其他人的影响也是颇为不佳。

    因此天启五院初代山长,方才制定了这个规矩,凡是加入天启五院的学子,在积攒三日课时之后,便可申请考核,如若通过,则可自由安排时间。

    但是诸位教习授课的进度,却不会更改,仍旧是会循序渐进。在众人进度达到考核内容之前,通过考核的弟子,都可以免除课业点,进入藏书楼对应的层数,直到授课进度追上所通过的考核为止。

    当授课进度,追赶上第一阶段,或者提前通过考核的人数,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原本免费进入的层数,便会开始收取资源。通过的人数越多,收取的资源越多。

    也就是说,第一次提前考核通过之后,天骄便可进入藏书楼自学后续课程,但教习公开授课却不会讲述这部分课程,能否领悟全看天资。

    而天骄想要申请第二次提前考核,就需要去积累课时,听自己已经通过考核的内容,直到课时足够,方可进行第二次考核。

    虽然曾也有诸多学子提出疑惑,觉得此种体制,有害无益。但最终这套体制,还是被一直沿用下来,其原因便是守静笃,沉淀本心。

    每一次提前考核,都是学子主动申请,而每经过一次考核,都是一次大浪淘沙。可以让学子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于当下环境之中,处于何种位置,是否要继续超前而行。

    而教习公开授课的进度,则在后方不断追赶。走在前方的人,越是向前便越是困难,是就此放弃泯于众人,还是坚持不懈,特立独行,皆看自身选择。

    学如逆海行舟,不进则退,后进之人亦总有一日,会追赶而上...

    当然,混子除外。

    “就是这里了楚师兄,我们两个只能陪你到这里,再往前的话便逾矩了。这一代外院的总教习脾气很是古怪,严禁内院弟子进入外院修业区,搞得神神秘秘。”

    不多时,三人穿过层层廊道,终于来到了一片建筑群中,只是此处的建筑与内院相比,便要老旧破败许多。

    内院学舍大多是砖瓦所制,更有阵法辅佐,四季恒温。而此处的建筑,则主要是由木竹构成,而且内中几无阵法,每逢冬季,便是苦寒之处。

    看着身后两人说话之间,便要退走,楚宁月心中却升起一丝疑惑。因为如果今日两人的到来,乃是旁人安排,带来的影响,便不该只有一路之上,收获的憎恶眼神而已。

    “嗯?”

    楚宁月心中刚刚生出此念,便感知到一股凌厉气息,自前方竹楼群落方向疾驰而来。她能有此感知,全因神识在身,身后欲离去的两名男子,此刻毫无所查。

    而下一刻,三道破风之声,便自前方响起,来得并不是三柄利剑,亦不是三道暗器,而是三片竹叶...

    这竹叶虽快,但在楚宁月眼中,也不过寻常之物,此时身形一动,便轻松躲过,同时找到了出手之人的所在。

    不过她此刻,并未选择反击来人,而是打算看看,他们安排了这样一场戏,究竟意欲何为。

    “啪..”

    随着两声脆响,原本正转身离去的两人,此刻却被定在了原地,身形僵直。但下一刻,随着一阵劲风席卷而过,两人立时有了开口的能力,此刻呼喊道:

    “祁教习!我们并未踏入此地,你这是为何啊!”

    两人背对竹楼,身形一动不动,宛如两座雕塑,而楚宁月此时,则是退到了一处石碑之下。因为她察觉,方才的一阵劲风乃是武者气机所成,内涵玄机。

    那来人出手之时,虽然没有刻意针对自己,但也是将自己算在其内,雨露均沾。不过楚宁月则是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出手,不然此刻打伤教习,倒是会引来许多麻烦。

    楚宁月已然看清,出手之人乃是一名身穿灰衣,满脸缭乱胡须,面色犹如黑炭的邋遢老者,此刻侧卧于竹楼之上,右手拿着一只酒壶,左手则拈着一把竹叶。

    “你们不知道么...休憩日这里自由进入,但平时此地向外延伸一里,都算是我的地盘。你们这些内院之人....没有资格....进入此地。”

    老者说话之间,连打了三个酒嗝,身形三颤之下险些自竹楼之上翻落。只是他如此作态,落入楚宁月眼中,却与小丑无异。

    他此刻,多半是注意到自己发现了他,所以刻意装出这一幕。如此举动,用来骗一骗世俗武者兴许还会管用,或者让人觉得他深藏不露,但落在自己眼中,便未免有些无趣了。

    “祁教习...今日误闯是我们不对,可是我们今日来此,却是事出有因。楚师兄...身份特殊,我们不敢怠慢。”

    两人此时开口,俨然已是换了一份嘴脸,他们此时背对楚宁月,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便以为她也被定在了原地。

    所以此时才会装出一副,不得已来此,身不由己的模样。而另一人,则是在此添油加醋。

    “是啊祁教习,我们知道您老实力不俗,但是楚师兄背后可是...总之不是您老能招惹的,我劝您还是赶紧放了楚师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对于两人如此行径,楚宁月心中早有预料,先前她还在想,这一路为何如此平静,原来是在此处等待自己。

    只是眼下并不知道,那竹楼之上的老者,究竟是与他们串通一气,想要一个名正言顺出手的理由,所以演了这一场戏。

    还是说,这老者也如同那些普通学子一般,只是这二人背后之人,利用的工具?

    所以,自己此时不动,才是最好的行动,一旦出手,就看不到接下来的好戏了...

第1848章 集散

    “哦?身份特殊?呵呵呵,好个身份特殊。”

    竹楼之上的老者闻言,面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仿佛对二人的说辞颇有兴趣。但下一刻,变脸却如同翻书,手中竹叶轻点而出的同时,冷声开口:

    “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速速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两名风鸣院学子感觉到身体恢复行动能力,此刻心中纷纷松了一口气,他们皆知道这位外院总教习的古怪脾气,亦是清楚外院如今是什么鬼地方,若不是今日有人下令...

    他们才不想进入此地。

    这一次,老者的竹叶只是针对那两名男子,没有攻击处于石碑之下的楚宁月。而两名男子此刻,却是互相对望一眼,转过身来看向竹楼之上的老者,一时间却无立即离开的打算。

    “哼,还不走?”

    老者一声冷哼,一道劲风再度朝着两人席卷而去,这两名男子不过是八品实力,面对此等内劲所化的劲风,根本难以抵挡。

    加之他们知道这位祁教习凶名在外,任务和性命孰轻孰重,他们还是分得出的。所以此刻即便不愿,也只得离开,只是有些垂头丧气。

    目送两人离去,楚宁月望向竹楼之上的老者,此时心中倒是多了几分好奇。她原本打算静观其变,等待对方出招,然后看看这些人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却不想,这老者将那两人赶走之后,便就这样躺在竹楼之上望着自己,沉默不语。

    “既然无事交代,那我便进去了。”

    许久过后,楚宁月见老者并无开口之意,于是主动出声打破了沉默,朝着竹楼大门而去。楚宁月此举是为了打破僵局,引蛇出洞,所以并未施展遁术,刻意给对方反应的时间。

    而下一刻,竹楼之上的老者,果然有了动作,手中一把竹叶,此刻尽数撒出,发出道道破风之声,直朝楚宁月周身诸穴攻去。

    然而原本闲庭信步一般的楚宁月,身形忽然加速,随着七枚竹叶嵌入地表,发出一阵闷响,楚宁月亦是到了竹楼的屋檐之下,老者的视觉死角之内。

    “那人说你身份特殊,是我惹不起的人,你觉得我能惹得起么?”

    老者仍旧侧卧于竹楼之上,此刻与楚宁月相隔屋檐,开口之间语气淡漠,却带着几分敌意。而楚宁月,自昨日于南宫府展露实力之后,便知自己于风鸣院内,已经注定风口浪尖。

    除了公然施展术法之外,她并不打算继续隐藏实力,因此对于楼上之人的试探,她亦没有打算继续无视。此刻既然对方已经没有后手,那就让自己入局,看看布局之人的心思。

    于是推开竹楼大门,踏入竹楼的同时,楚宁月亦是开口,却只是一句。

    “楼上风大,下来说话。”

    八字入耳,老者面色一寒,可他刚想动作,楚宁月却已是一掌凌空轰出。她施展此等低阶术法,本不需要辅以动作,如此做的目的,只不过是想伪装自己施展的乃是武道功法,而非修士术法。

    一掌击出的同时,老者侧卧之处,立时发出一阵脆响,随即木竹绷断,碎屑乱飞,一道人影自屋顶坠落而下,好似没有反应过来。

    “哼...”

    老者跌落而下,的确是没有想到,但此时反应过来,立时凌空一掌拍出,一道白色掌影落在地面之上,形成一道反冲的劲风,将下坠的老者托起,减缓其下坠的速度。

    而下一刻,老者有力可借,身形一翻便落在一旁,右手仍旧拿着酒壶,朝口中倒去,但内中却已经没有了半分酒水。

    “你..你竟然糟蹋老夫的好酒!”

    老者眼见酒壶无酒,此刻怒上眉梢,将酒壶抛在一旁,出手之间便成鹰爪,直朝楚宁月咽喉抓去。此刻哪里还有半分教习面对学子的模样,全然是疯性大发,想要置眼前之人于死地。

    “惹不惹得起,要看你是为何人而惹。”

    眼见鹰爪朝自己袭来,楚宁月不慌不乱,却也没有施展术法攻击对方,足尖轻点地面,便如吸附于此一般,身形朝后斜倒而下,左右横挪。

    任眼前老者鹰爪横飞,如疯魔乱舞,却也难抓取其衣角半分,在开元境遁术的面前,眼前老者的速度,当真颇为孱弱。

    “好快的身法。”

    一番抢攻失利,老者身形疾退,拉开距离,站在原地之时,一手负于身后,另一手则轻抚胡须。看似一副高人风范,但其紊乱的气息,却难逃楚宁月双眼。

    此刻的她,一眼便看出,此人的内劲修为,犹在方进之上,但是他的爆发力与速度,恐怕还比不上昨日死于自己术法之下的贝教习。

    而且此人出手之时,体内似有另一股气息忽隐忽现,与其内息相互消融,这才是他只动了片刻的手,便如此气息紊乱的真正原因。

    而那另外一股气息,像极了当日自己在擎风镇之下的地宫之中,感受到的阴气。

    眼见对方没有再出手的打算,楚宁月压下了心中的疑惑,此时再度开口:

    “如何,我可有资格申请考核了?”

    老者站在原地,本是在拖延时间,暗中调息,更是不知眼前之人如此身手,被安插来外院,究竟有何目的。

    却未想到,对方出手虽是十分突兀,但收手也是如此。此时不免有些疑惑,眼前的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历,究竟是谁的人。

    “你这等身手,怎会来我外院?依照如今的体制,你大可不必来我外院学习。”

    老者实在猜不透眼前少年的心思,所以决定用发问代替思考,即便他觉得自己的问题,八成得不到真心的答案,但就算是编排好的说辞,也总会暴露一些信息。

    可下一刻,他却没有想到,眼前少年非但没有回答自己,反而问了自己一个,听上去颇为狂傲的问题:

    “怎么,你不认得我?”

    “我该认得你?”

    楚宁月听得出,眼前老者反问这句话时,带着几分不悦和敌意。倒真像是被后生晚辈冒犯,感觉到面子上过不去,而不像是明知故问,找寻机会出手。

    更何况,自己与他已经有过交手,他应当清楚自己与他之间的实力差距。如若他的出现,是有心人刻意安排的话,那么他的使命应该已经完成。

    既然完成,便该让自己去见下一个安排好的人,而不是继续留在此处,平白添加破绽。

    但,若这老者并非他人安排在此,而是当真不认得自己,那么他在风鸣院中,定然属于消息闭塞的一类人。这样的人,应该并非属于三大阵营,但是他的身手却又值得三大阵营之人争取。

    他能在此偏安一隅,定然有特殊之处,这倒是让自己想起了,当日与八公子一同遇袭,遭遇的神秘高手——那台面之下的第四阵营。

    于是下一刻,她主动开口,语气却不温不火,没有半分学子对教习的恭敬之意:

    “我叫楚阳,从今日开始,便会在此处修习,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然而这一次,却是换做对方发问,而且问题如她先前一般,一字不差。

    “怎么,你不认得我?”

    只是楚宁月并未像对方一般,回应得那般强硬,而是微微摇头。

    “我初入风鸣院,人生地不熟,的确不认得你。”

    此言落定,两人一时无语,心中却更有所思,但所思大同小异。

    因为外院虽然荒废已久,整个外院除了学舍区之外,编制之内的师生加起来也就只有十余人,但如何说也是学院编制之中的重要成分。

    如果有新生前来,那么内院之人,定然会来知会一声,绝不会空降于此。除非,来的人极不受人待见,或者身份极其隐秘,不能让旁人知悉,又或者...

    是风鸣院必须接收,但又不想接收,且无背景之人。

    “总教习,总教习!可算找到您老了。”

    就在此时,竹楼正敞开的后门方向,一个急促的声音响起,随即一名满头乱发,身穿灰衣,同样邋遢的中年人,出现在了两人视线之中,而此人的样貌,隐约与老者有几分相似。

    只是这中年人还没有进门,便发现了楚宁月的存在,此时半句话吞咽回去,一时间竟是不知自己是否要继续开口,一直用眼神示意老者,出声介绍一二。

    “你这眼睛是怎么了?”

    熟料,老者开口之间,让中年男子满头黑线,此刻无奈地望向楚宁月,看到他这一身风鸣院学子服,立时面色一肃,先要示意对方先离开这里。

    却是没有想到,对方直接无视了自己...

    但下一刻,他便忽然朝着自己手中的一叠黄纸看去,紧接着上下打量了楚宁月许久,随后便头如拨浪鼓一般,不断看向老者与楚宁月,却见两人没有开口的意思。

    无奈之下,只得主动打破了沉默,一边将手中黄纸,强行塞入了老者的手中,而另一边则是直接抓住了楚宁月的手腕。

    随即吐出一句...

    “哎呦,你可算是来了,这第一天入学就敢迟到,也难怪你会被分来外院。赶紧跟我走,新来的那位教习已经等你许久了。”

第1849章 目的

    楚宁月眼见来人面色匆匆,急拉着自己朝院内而去,心中不知此人现身,是否有人暗中安排,故而也没有挣脱对方,而是任由其拉着前行。

    来人走得不快,至少与先前她所见的武者相比如是,这让她有机会查看周围的环境。

    原来先前的竹楼,不过是此地的门户,穿过竹楼之后,方才是这外院修业区的本貌。

    此地并无内院诸多楼阁,唯有竹屋三两,竹楼两三,若无遍地杂草,或许可称得上几分雅致。只可惜如今望去,只给人一种破败荒凉之感。

    今日并非休憩日,本该是风鸣院内学子来往之日,不该如此冷清。可是楚宁月一路向内,沿途以神识扫过,却未发现任何一间有师生在内的建筑。

    好似整座区域之内除了自己之外,便只有自己方才见过的两人,和来人口中正在等待的教习,这让楚宁月感觉到一丝异样。

    “这边,就快到了。”

    来人轻声开口,抓着楚宁月的手仍旧没有松开,但面上的焦急之色,此时却是隐去了几分。先前人前的紧张,似乎只是装出的假象。

    不多时,楚宁月便发现了其中不妥,因为两人虽然一直在廊道之中穿行,可是却始终没有离开老者所在竹楼的周遭区域。

    即便两人的速度很慢,若是没有迷路,也应该早已走出此处,不会仍旧在此地逗留。

    而从眼前之人将自己从先前老者面前带走,后者并未追上的态度看来,他们应该是认得。既然认得,那便是此地的主人,又怎会真的迷路?

    所以唯一的解释,便是对方刻意带着自己拖延时间,又或者是出于某种目的,想要试探何物。

    “等一下。”

    转眼间,半炷香的时间已过,楚宁月的耐心终于消磨殆尽,此刻出声的同时,不再任由眼前之人抓着自己,而是驻足不前,望着前方。

    “怎么?”

    前方男子见楚宁月停下,便也松开了抓着她的手,可此时的面色却尤为平静。既没有被看出破绽的慌张,也没有准备动手的狠厉。

    “阁下先前面色匆匆,如今却为何一直带着我在此徘徊呢?”

    “徘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男子淡淡开口,此时仍旧背对楚宁月,但其袖口之中,却已有一块晶荧玉牌流落手中。那玉牌之上,隐约泛起阵阵青光,似乎并非凡物。

    “你终于准备动手了么?”

    玉牌入手的瞬间,楚宁月便感觉到眼前之人的身上,出现了一股特殊的气息,非是武道气机,也非修士术力,倒是与风鸣院之中存在的阵法,有几分相似之处。

    男子听到这句话,显然有些意外,此时转过身来,饶有兴致地望向眼前之人。紧接着,右手拇指便按在了手中玉牌的凸起之上。

    紧接着两人所在方位的左右,便传出一阵机扩运作之声,虽然四周廊道如旧,但楚宁月却是清晰感觉到了一股阵道气息浮现。

    只不过,此处的阵道气息极为微弱,以自己曾经身为玄丹境修士应有的常识水准,都可以轻易判断出,此地阵法的品阶至多不过下品灵阵,甚至不能说是真正的灵阵,只是无限接近而已。

    “我本以为你会在刚进门时,便看破我的伪装。但如今你却花费了半炷香的功夫,看来你也不比我强到哪里去。既然老师如此看好你,那今日我便要看看,你究竟有何特殊之处。”

    话音放落,男子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楚宁月眼中,但也只是眼中而已。

    楚宁月没有立即出手破阵,因为此种品阶的阵法,她根本无需寻找阵眼,便可以术力攻破。她所好奇的,是对方口中的老师,究竟是何许人也。

    如果眼前之人,不过是一个幌子,为得是试探自己的手段,暴露给其背后的阵师,那么自己此时出手,便不是什么好事。

    自己的确没有打算继续隐藏实力,但却不打算在人前暴露与修士有关的任何手段,暴力破阵之法自然也在此列。

    更何况,昨夜的神秘男子如今还下落不明,他那一身阵道便让自己颇为头疼。因此自己实在不宜妄动,即便明知方才的男子,就在自己身前,只要抬手便可击杀。

    “如清,不得无礼。”

    就在此时,庭院深处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老者轻呼,楚宁月眉头微蹙,此刻心中却升起一丝疑惑。

    她本以为今日所见,包括门口的老者,以及如今的男子,皆是与刻意安排那两名风鸣院学子,一路坏自己名声之人有关。

    却不想,眼前之人背后的,竟会是他...

    “老师,此子根本不值得您如此费力,他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

    先前的中年男子,此时赫然开口,但在说话的同时,原本消失的身影,也再度出现在楚宁月身前不远。他方才本就是借助阵法,隐匿了自己的身形,如今解除阵法一切自然恢复如常。

    而楚宁月先前的一丝疑惑,此刻也随着此人的一声“老师”烟消云散,因为她已看到了廊道另一侧,正笑望着自己的老者,知道此人口中的老师便是他——李相容。

    以李相容昨夜南宫府的作为,加之自己那块书山信物,在他心中的重要程度,此人断不会背后设局,陷害自己。

    今日那两名风鸣院学子,固然可能是旁人安排,但进入外院修业区后,应该便没了所谓的安排,不过是自己多想之下的巧合。

    “楚小友先前,已破了为师在那处留有暗道的院落中留下的幻杀阵。先前之所以不拆穿你,也只是想要试探你背后可能存在的主使者罢了。”

    李相容缓缓走来,手中仍旧持着那一柄拐杖,一副因为年迈而步履蹒跚的模样。若不是楚宁月见过他的真身,只怕也真会将他当做一名老者。

    至于先前的中年男子,虽然对自己仍旧抱有一丝敌意,但看他方才立即解除阵法的举动,便知晓他应是与李相容关系非同一般,极为听从后者之命。

    “此人是老朽的大弟子祁如清,亦是此间三位教习之一,日后楚小友免不得要与其多多走动。他是我所信之人,你可以相信他。”

    听到李相容如此说,楚宁月冲着一旁的中年男子,微微颔首。而后者此刻,则是一脸愕然地望着老师,似乎无法理解,老师为何对这少年如此礼遇。

    即便这少年天赋出众,日后很有可能被老师收入门下,成为自己的四师弟,但那也只是弟子而已。如何值得老师这样的人,对他如此态度?

    想到这一点,祁如清心中对楚宁月的恶感,便多了几分,此刻上前两步扶住李相容,却是看也不看楚宁月一眼。

    楚宁月对眼前之人的态度不置可否,她不会与眼前之人计较这些细节,更何况李相容先前称自己为“楚小友”而非“小师兄”,便已经说明他十分尊重自己的秘密,因此自己也该给他这个面子。

    李相容没有在人前刻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即便是面对他相信的大徒弟也是如此,只有在自己主动提起此事之后,他才会告知旁人,这便是一种尊重。

    “如清,你先下去吧,余下之事便由我亲自向楚小友说明。”

    “老师,他...”

    祁如清似乎很不服气,但见老师眼神坚定,于是便不再开口,只是径直转身离去。直到其消失在两人视线之后,李相容方才接着开口道:

    “让小师兄见笑了,我这徒儿与我一样命运多舛,本是天资出众,后来却被人所害,废了一身武脉。不过他与我不同,在废了武脉之后,并没有消沉,反而这性子....

    哎..总之,他如今于机关和阵法一道,已经有了些许火候,他日定会是一番助力。”

    “他亦是....”

    楚宁月没有多说,因为这牵扯到李相容的秘密,可她虽然及时住口,李相容却还是主动出声,将这个话题续了回来,此时微微颔首,面上却浮现出一丝得意。

    “我自从不做姚百世之后,便一直在钻研,如何能让普通人突破凡阵师的桎梏,踏足灵阵之境。如今数载光阴,终于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线希望。

    此子虽于武道之上天资卓越,但于阵法一途却是资质平平,如若他能不凭借通识丹,便踏足灵阵之境,那么我所用的法子,便一定会适合许多人。

    届时天下间,人人皆可学阵道,这才是天下大同。若真有那一日,也许我还会有机会,重回书山,认祖归宗。”

    说到这里,李相容似是察觉自己有些失态,将激动的情绪压制,而后朝着前方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但随即却开门见山,说出了一个秘密。

    “小师兄,我虽不知安排你来此处之人,是否已经看穿了外院的秘密,想要借你之手,试探外院。但我要告诉你的是,而今你所在的外院,才是风鸣院真正的内院...

    而如今的内院,只是弃子。”

第1850章 请君

    “你这是何意?”

    楚宁月开口之间,带着一丝不悦,因为她知道自己接触到了一项隐秘,而对方之所以将这项隐秘告知自己,便是要拉自己入伙。

    可自己刚刚还称赞过他,遇事不会轻易逼自己做决定,这一刻他却以这种方式拉自己下水。如此反复之下,比一开始便是阳谋,更加令人反感。

    只是李相容此时,似乎会错了这句话的含义。

    “小师兄身份特殊,风鸣院之事自是不该瞒你,更何况此事有关天启五院,我虽不知小师兄为何来南域,但这项信息既然我知晓,便无瞒而不报的道理。”

    “哦?你将此事告知我,不担心我将其泄露给旁人?”

    楚宁月此时开口意在试探,心中的一丝不悦,尽在这一句之中宣泄。但若眼前之人,想要借此秘密强逼自己加入此事,那自己也会要他明白,何为现实。

    熟料对方的回答,饶有深意,便是楚宁月一时也无法了然。

    “姚百世或许会,但李相容绝不会。”

    “那你如今是姚百世,还是李相容?”

    楚宁月记得,眼前之人曾经的身份,乃是风鸣院两位司业之一,若他是风鸣院司业,所思自然会在风鸣院之上。

    “姚百世已亡故多年,而今世上只有李相容,没有姚百世,只不过有很多人不这么认为。”

    李相容苦笑一声,对着楚宁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而后继续向前。后者则对此不置可否,跟随其前行,话说到这里已然足够,既是点到为止,亦是心照不宣。

    不多时,两人进入一处竹屋之内,屋中颇为朴素,有横桌九座,配以九只蒲团,其中一桌居中,八桌环视,想来便是李相容授课之地。

    “小师兄随意坐吧,我这阵道课向来无人问津。”

    说这句话时,李相容的面上,再度浮现出一丝苦涩。他所追求的,乃是天下阵道大同,人人皆可习阵,但眼下的情形却是阵道极难寸进,且艰涩难懂,故而无人愿意修习。

    “你今日来寻我,应该不只是为了授课吧?”

    楚宁月说话间,随意找了一处入座,却见李相容并未落座于居中之位,而是坐到了自己身侧。紧接着,便听其开口,吐出一句。

    “的确不是,今日前来,是为了确保小师兄不被有心人利用。”

    说罢,李相容手中权杖,忽然朝前一点,随即前方一块地砖便就此凹陷,周围亦是响起一阵嗡鸣。而下一刻,一阵清晰可见的蓝色光幕便出现在四周,将两人围拢其内。

    楚宁月始终坐在原地,任由对方布阵,没有任何反应。因为在她看来,这座阵法虽然有困阵之嫌,但也只是二阶灵阵,自己若真想以术力破阵,还是轻而易举的。

    不多时,阵法已成,而李相容却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冲着自己,歉然一笑。楚宁月此时,心中升起一丝无奈,望着这并不牢固的阵法,问出一句:

    “你是想将我牵制于此?”

    “这种阵法,若小师兄想走,定然是拦不住的。”

    今日的李相容很怪,怪在他今日说话,太喜欢点到即止。这让楚宁月意识到,如今自己两人所处之地,可能另有玄机。

    只是无论她的修为如何,此刻都终究无法看穿李相容的心思,亦是想不到,李相容如今心中也十分纠结,只得出此下策。

    他的确深谙阵法之道,但也正因如此,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此地的确是风鸣院之中,最大的隐秘之地,可是这个隐秘却是藏匿在平凡之下。

    而平凡之人,多半不会引人注意。

    如果有心人想要安插暗子,定然不会将天骄人物,安插在如今的外院,所以如今外院之中的种子,虽然看似祥和,但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暗子。

    如今其他四院之人并未对此处展开行动,或许是看轻了此地,又或许是情报不足,更或者此地没有暴露。可无论是哪一种情况,自己都必须未雨绸缪。

    自己如今的确是李相容,而李相容只想要钻研阵道,有一日凭借阵道造诣,重回书山。但此处,却是身为姚百世之时,便被故人托付。

    可以说是姚百世,最后的执着。

    所以,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去怀疑书山内宗的小师兄,但心底里却有另外一个声音告诉自己,绝不可轻易放松警惕。

    眼前之人,的确不会与其他势力合作,但不代表他不会无形之间,成为其他势力布局的助力。毕竟,以他的能力和与司徒奇的关系,应该直接进入内院,而不是出现在此处。

    他为何来此,始终成迷。

    “你应该也注意到,今日送我来的两人了吧?”

    楚宁月沉默良久,望着眼前的李相容,心中终于有了一丝判断。虽然她没有猜出,对方这种既怀疑但却没有证据,所以只能沉默的无奈,却是看出了对方的顾虑。

    “我觉得那两人背后的手,便是我会来此地的原因。”

    眼见楚宁月主动打破沉默,更是提及自己所怀疑,却无立场发问的部分。李相容心中更加复杂,此刻只得是点了点头道:

    “不错,以小师兄的能力,不该被安排在此地,因为如今这世上,知道此地特殊性的,便只有我与祁总教习三人了。”

    楚宁月注意到,对方口中说得是三人,而非两人。也就是说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人知晓此地,但李相容并不打算告知自己。

    对于这种隐瞒,楚宁月并不觉得不快,反而落得轻松,因为对方对自己有所保留,便不会对自己势在必得。那么这样,自己便不必在短时间内做出选择,亦可不必撕破脸。

    “是先前竹楼之上的老者?”

    “嗯,祁总教习也是一个苦命之人,当年他对风鸣院极为忠心,说是将一生奉献于此也不过分。

    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他对风鸣院彻底死心,觉得此处乃是凉薄之地,于是投身城主府,成为客卿。

    风鸣院自知于他有愧,所以并未拦阻,而因他对风鸣院足够了解,所以很快便得到了城主府的礼遇,被奉为上宾。

    可后来,发生了四年前的那件事,之后他便就此失踪,世人皆以为他已经身死,却不知只是在山长的暗中帮助下,改头换面,来了这外院。

    说起来,你与他还有一些渊源。”

    李相容此时开口,正是想要顺着楚宁月的话转移话题,而这一点,后者心知肚明。所以为了让他完成目的,即便对那老者之事并不上心,她也还是问道:

    “哦?与我有渊源?”

    “嗯,小师兄所住的院落,便是当年他的居所。因为当年他在风鸣院中颇受学子欢迎,所以他走后,那处院落便被封存于外院学舍深处。”

    话音落定,楚宁月脑海中亦回想起当日柳瘟曾对自己说过,那处院落的来历。确实是说过那里原本是一处风鸣院教习居住之所,后来那人投身城主府,于是被封存。

    更因那人离去,学子自发将该处院落视作禁地,不允许他人进入,为得便是有朝一日,那位教习还可以回到风鸣院。

    可是,自己方才见到的老者,不但样貌一言难尽,性格更是乖戾,可是丝毫看不出半分平易近人。看来,李相容口中那件当年之事,的确对他影响甚大。

    就在此时,李相容的面色,忽然微微一变,随后看向楚宁月,朝其微微颔首。后者还未领会其意,便已听窗外响起一声。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李兄实乃风鸣院稀客,而今下榻于此,实属蓬荜生辉,我等岂有不来会晤之理啊?”

    说话之人身穿青袍,两只手缩在袍袖之中,一撮胡须点缀于古铜面容之上,添了几分圆滑之色。而其看上去虽已是知命之年,但相较李相容如今的样貌,还是相差许多年岁。

    这一声李兄,更是将其心性,展露无疑..

    只是其话音方落,另一个开口之间如野兽咆哮般粗犷的声音,便自远方传来。

    “咬文嚼字,虚伪至极!李老头,出来还我上次的桂花酿!否则我就把你随手那根棍子拆了烧火!”

    若说先前的声音响起,让李相容面露释然之色,那这个声音,便让他颇为苦恼。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虽说自己并不是单纯的秀才,可阵师遇上不讲道理的纯粹武夫,也相差无几。

    而这一刻,楚宁月亦是明白,李相容为何将自己请来此处,又布下这自己轻易可破的阵法。原来,他是在等人旁人前来,更是算准了有人前来。

    既然如此,那他的怀疑对象,便定然是在这两人之间。说不准,这两人之中便有一人,与今日引自己来此的两名风鸣院学子,同属一个阵营。

    又或者,两人皆是如此...

    “楚小友,该来的麻烦终归会来,我们出去吧。”

    话音落定,周围阵法尽散,李相容率先走出竹屋,而楚宁月则是紧跟其后...

第1851章 破镜

    竹屋周围阵法尽解,楚宁月跟随李相容走出竹屋,相隔数远便看到了迎面而来的两人,这两人一人气息光华内敛,而另一人则是萦绕周身,连绵不绝,皆是五品。

    此界五品并非丹青天下五境,所以对自己的威胁力终究有限,楚宁月并非将他们放在眼中,但却好奇他们两人之中,谁才是今日的棋子。

    “哈哈哈哈,李兄上次一别,可当真许久未见了,今日重逢,李兄还是那般神采奕奕,风采不减当年啊。”

    青袍人说话之间,微微作揖,双手却仍旧是藏在袍袖之中,此刻目光已然落在了楚宁月的身上,正在上下打量。

    只是其话音方落,与之同来的精壮汉子,此刻便对他的说辞嗤之以鼻,冷哼一声道:

    “你们一个年过半百,一个风烛残年,哪来的神采奕奕,明明上个月才见过,说得好像多年未见一样,虚伪!”

    此人兴许说话之时,是想要压低声音,但他说话的音量,却一直如此。所以即便是压低了声音,也只相当于常人开口的音量,所以这一声嘀咕,在场之人皆听得清晰。

    “李兄你我多日未见,定要将上次那盘棋下完,此等风雅之事,万不可让粗鄙的武夫在场,这样只会坏了你我兴致。”

    粗鄙的武夫五字入耳,精壮汉子面色一沉,让那本就不怒自威的面容,变得更加可怖了几分。此刻一身气息流转,宛如一座山岳,直朝身旁之人压去。

    而青袍人原本内敛的气息,却如数柄利刃藏剑于身,此刻光华一现,便要摧山断岳。

    李相容望着两人,面上神色如常,却没有开口与他们招呼,更是没有出言相劝的打算。此时转身看向楚宁月,而后缓缓出声道:

    “楚小友,这两位与先前你见过的如清,便是外院之中的三位教习。这身穿青袍者,乃是外院之中的钟天一书教习,除了掌管书数之外,平日里最喜下棋,你若于棋道之上有何见解,定能与他说得来。

    而另一人,则是....”

    李相容的话还未说完,原本针锋相对,以气息暗中交手的两名教习,此刻便骤然停手。那一名还未被介绍的精壮汉子,更是直接打断了李相容的话,将目光落在了楚宁月的身上。

    “李老头,今日我可不是来找你的,而是来找他的,跟我走!”

    精壮汉子的最后三字,显然是对楚宁月所说,而其开口之间,更是暗运内劲。如若不是考虑到李相容武道修为极差,此刻在场之人绝不会只是感觉震耳欲聋。

    “楚小友,看来我今日来得,的确不是时候。既如此,便不打扰你了,学业为重。”

    李相容并未阻拦,而是朝着楚宁月微微颔首,两人目光交换之间,楚宁月隐约猜出了对方的心思。先前李相容的犹豫,应该便是与这两人有关。

    而李相容说过,外院之中有隐藏的力量,乃是风鸣院底蕴所在。但他却又怀疑,外院之中存有卧底,想要窥探隐秘。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楚宁月已经听出了大概,因此确定这两位教习,皆不知外院之中的特殊。恐怕只有李相容与先前竹楼之上的老者,知道外院真正的底细。

    所以,他即便想要调查,也不能启用外院之人,因为一旦暴露,便是风险。可是自己不同,自己的身份特殊,又是旁人今日安插入外院,并无外院隐藏的身份。

    因此由自己来揭开真相,乃是最为合适不过的人选,无论这两个教习之中哪个有问题,自己与其对峙都不会暴露隐秘之事。

    这应该便是李相容的打算...

    “原来这位小友,便是我外院难得一见的新人,你且先同任教习去校场吧,遇事莫要逞强,这粗鄙的武夫眼中,可没有什么前辈晚辈。”

    钟天一察觉到李相容对楚宁月的态度,于是此刻开口,也是以“小友”二字称呼楚宁月。后者微微颔首,此时已不想在此多留,至于李相容之事,他未明说,便代表自己还有选择。

    是否要蹚这一趟浑水,还要看自己接下来的处境如何。

    “哼,两个虚伪之人,无趣。”

    精壮汉子似乎是对那句“粗鄙的武夫”颇为布满,此刻心中虽有怒火,但却又无法爆发。所以只化作这一句讥讽,随后便将注意力放在了楚宁月的身上。

    眼见少年来到自己身旁,精壮汉子当即一只手搭在了其肩头,紧接着一道暗劲便自掌心运化,使得楚宁月眉头微皱。

    身为修士,对于气息的变化最为敏感,她此刻如何分辨不出,对方施展了手段。可是她此时却有些犹豫,不知自己是否要出手拦截。

    自己的修为,如今只恢复到了开元中期,虽然能够运用灵气化为护盾,但却无法形成护体道韫,时时防护周身。

    正如此界大半武者,对于她的术法毫无防御之法一般,她亦无法化解此界武者的内劲。若以术力将气劲阻挡在外自是可以,可一旦任由内劲入体,那便是她也无法轻易抵消。

    可此时如果反抗,便会立即爆发冲突,这...

    然而就在楚宁月思索之际,精壮汉子掌中的暗劲却是就此消散,紧接着其本就不好看的面色,更加阴沉了几分,松开按在楚宁月肩头的手,冷哼了一声:

    “你竟对危险毫无察觉,哼,李老头看重的人,看来也不过如此。”

    只是两人如今,还没有走出多远,所以他的话自然又清晰地传入了李相容与钟天一的耳中。不过两人面上却并无异色,只是相视一笑,因为这任教习为难新生,乃是保留项目。

    简单说,便是下马威。。。

    只不过,钟天一并未注意到,李相容眼底的一丝犹豫....

    不多时,楚宁月跟随精壮汉子,来到了一处草场之上,此地杂草繁密,更有灌木倒刺,不下半人之高。这一路之上,两人皆未说完,精壮汉子是不屑开口,楚宁月则是疑惑他方才为何撤手。

    虽然楚宁月无法判断,他方才撤手,究竟只是想要试探自己,还是出于对李相容的顾忌。却能够确定,他将自己带来这人迹罕至之处,断然不会是为了训话那么简单。

    “作为入院新生,第一天就敢迟到,定然是觉得自己有几把刷子。既然如此,咱们这流程就要改一改,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几斤几两。”

    男子话音落定,左脚重踏地面,发出一阵轰鸣之声,随即身后方位,便有两柄长枪朝其飞来,不知是用了什么古怪的法子。

    下一刻,男子接过长枪,将另一柄枪朝着楚宁月丢去,而后出声道:

    “这是我任飞鹏的特权,对你进行摸底考察,也好制定后续的授业。来,用出全力,否则你今日注定鼻青脸肿而归,到时可别去找李老头告状,说我欺负了你。”

    楚宁月抬手之间,以御物之术,将那柄长枪吸附于手中,但随即便觉到了来自眼前之人的恶意。因为这柄长枪重量不俗,而且已超过了少年的身形两倍。

    如若此刻控制这身体的不是自己,而是原本的少年,恐怕别说用枪战斗,便是提起此枪也是困难。而且即便能够挥舞,也是费时费力,战力能可发挥五成就是奇迹了。

    任飞鹏此时,其实心中正是此想,因为南域之人大多练刀剑,枪法在南域已属奇门,知之者甚少。

    他今日的目的,就是要给眼前少年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无论之前是什么身份,来了这里,都只是一个外院弟子,容不得放肆。

    “我不会用枪。”

    楚宁月淡淡开口,随后将那柄枪丢在了一旁,她此时正上下打量眼前之人,虽能感觉到他的敌意,却感觉不到杀意。

    可是若自己只是少年,不是楚宁月,那么眼前此人身为教习,更是长者,这入学第一日,便逼学生与其生死相搏,这实在太过古怪了一些。

    可若他当真就是李相容要找的暗子,那也太过明显了一些,虽然有时候明显也是一种保护,但...总觉得事情太简单了些。

    “哼,不会用枪,那我教你!”

    只是,任飞鹏根本没有打算给眼前少年周旋的机会,此刻只想要暴揍眼前之人,所以正如先前钟天一所说的一般,在他的眼中,根本不存在什么前辈晚辈。

    话音方落,任飞鹏当即踏地而起,此刻分明是蓄力已久,周身气息翻涌,手中长枪之上,泛起一阵寒光。

    而下一刻,凌空一枪旋刺而出,身后却有百余道紫色枪影显化而出。楚宁月见状,双目微凝,因为他这一枪不像是世俗武者的一枪,倒像是丹青天下数量极少的枪修。

    此刻眼前之人周身虽无灵气,但其原本的气息,却瞬间暴增数倍,早已不是五品,而是四品。面对四品,楚宁月不敢大意,但却没有选择还手,而是身形疾退。

    “这一枪,名唤破镜!”

第1852章 插手

    两字方出,一枪已落,百道枪影如影随形,若狂风暴雨,倾盆而下。楚宁月暗运修士遁术,化为一道残影,朝后疾退而去,于枪影之中左右横挪,片叶不沾。

    枪影落地间,发出阵阵闷响,带起道道气劲涟漪,震得周围土木横飞。楚宁月身影虽快,快得过百道枪影,快的过气劲席卷,但却快不过眼前之人手中的一杆主枪一道人影。

    “轰!!”

    随着一声巨响传出,男子身形落地,主枪穿刺而出,化作一道长虹直朝楚宁月攻去。后者原本打算,只以遁术规避,不以术法反击。

    但如今却是判断出对手这一枪之威,已然超出了自己的估算,单以身法无法躲避此招。心念一动,周围空间内横飞的土木,立时受其所御,直朝男子蜂拥而去。

    无数土木之中,虚虚实实,真假难辨,唯有十余道木刺,方是术力所化。此刻若自己不让眼前之人停下,那受伤的便会是自己,所以权衡之下,唯有略施小戒。

    “哼。”

    精壮汉子出手之时,便没有想过留手,因为他已经知道了昨夜发生之事。知道了眼前少年,刚刚入学没有几日,便敢杀同门学子亦敢杀教习。

    虽然死的人和他没有太多关系,可是在他看来,楚宁月的行为,必须得到抑制。因此今天他的打算,便是将眼前之人打得只剩一口气,要他明白何为天外有天。

    一声冷哼出口,面对周围骤然飞射而来的土木,精壮汉子不避不闪,而是枪势加剧,同时口中大喝一声,一道声浪席卷而出,将周围土木悉数震散,那十余道术力所化的木刺,此刻显露无疑。

    精壮汉子见状,心中亦是有一丝意外,自己的音功竟然未能震碎那些木刺,看来这十余道木刺并非凡物,应是受了眼前少年的功法牵引。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更不能退,只要自己的一枪,让对方感觉到危机,无力操控木刺,那么自己便能以攻代守。

    更何况,自己这一枪另有玄机,施展之时会在周身短暂凝成护身气罩,若单以防御而论,不下三品全力防守。

    “名曰破镜,一往无前!”

    一声沉喝,男子手中长枪再快三分,他这一枪在自己眼中,只是一道长虹,却不知在楚宁月眼中,身后已有一道蛟龙虚影显化而出。

    而此虚影现身的同时,楚宁月便感觉到了对方体内,出现了一丝微弱的灵气。心中疑惑之间,也终于决定不再保留,右手一挥间,当日斩杀贝教习的金芒夺魄再现眼前。

    九道金芒显化而出,于精壮男子而言,无形无影,捉摸不透,更没有半点声音。唯一的破绽,便是金芒术力,会让周围空间之中的气流产生一丝细微变化。

    可是这种变化,若非常年与修士对战的武道中人,是万万无法察觉的。

    金芒既出,眼前男子在楚宁月眼中,便已经是一个死人,此刻的她心中并无快意,更多的是三分懊恼。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击杀了眼前之人后,要如何在这外院立足。

    此地根本没有其他人,若说是对方先对自己动手,而后被自己反杀,又有谁会相信呢?

    “嗯?!”

    精壮男子忽然惊疑一声,因为他感觉到了一阵逼命的危机,虽然只是一瞬,但却清晰无比,是自眼前少年的体内散发而出。

    他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但却知道能够一招杀死贝教习的人,绝不会那般简单。所以即便自己一开始,便用出了如今身体能够承受的最强之招,心中却还是有一丝忌惮。

    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生出这个念头的瞬间,九道金芒距离他的心脉,便只剩下一丈。

    然而就在此时,变故突生,精壮男子只觉眼前一花,原本眼前不足十丈的少年,便就此消失不见。楚宁月则是面色一肃,立即转身,因为她的金芒夺魄此刻没有命中对手。

    而那原本应该死在自己术法之下的对手,如今却出现在了自己身后十丈,手中长枪依旧向前突刺,但方向却与自己相反。

    若非自己施展术法之时,一般都会先以神识锁定对方,此刻恐怕还无法察觉。

    “原来你们在这里啊。”

    随着一道突兀的声音自草场深处响起,楚宁月面色立时微变,因为她听出了这个声音是谁,但却无法确定方才的变故,是否与他有关。

    而精壮汉子的一枪,精髓便在于一往无前,有进无退,简单说,便是无法回头。此刻长虹刺出,将身前七丈化为赤地,寸草不留,无数土木在气劲交错之间化为粉末,挥洒四方。

    可是他这一枪枪势已尽,此刻又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立时心中一惊。

    这一枪威力虽大,但以他如今五品极境的内息,出此一枪之后,便会陷入短暂的虚弱期。即便拖过此虚弱期,也无法在同一日施展第二枪,因为这一枪的摧破堪比四品,而防御则达到三品边缘。

    “你是什么人?!”

    精壮男子开口之间,声音比往常小了许多,但语气中却有着不加掩饰的敌意。他虽不擅长感知,但如何说也是五品极境,竟然没有发现这草场之内,还有第三个人。

    “昨夜南宫府之事,他便是罪魁祸首。”

    楚宁月淡淡开口,方才的战斗并没有消耗她太多灵气,金芒夺魄亦不过是开元境普通术法。但先前住所之内的交手,已经说明此人修为莫测,手段诡谲。

    因此,若能得到那精壮汉子的相助,拿下此人的可能性,便多了几分。所以她不介意此时开口,解释一番。方才一战的突兀,以及精壮汉子对自己的敌意,自己都可以不计较。

    因为世俗武者在自己眼前,终究不是同等的存在,如今在眼前这个对手的面前,没有什么是比拿下他更为重要的。

    “哈...楚同窗还是不要将心思打在他的身上了,他此刻的状况很差,非常差。而我一般不会动手,可一旦出手,就不会留手,所以...他会死的。”

    说话间,一名蓬头垢面,满身血污,宛如从地狱之中爬出的男子,此刻一瘸一拐地出现在了两人面前。而今日他的样貌,虽与夜宴之上有几分神似,但也只是神似而已。

    不过,无论他的样貌如何改变,楚宁月都始终记得他的声音和气息,所以此人刚一现身,楚宁月便判断出了他的身份。

    “外院之中没有你这号人物,你是如何潜入此地的?!”

    精壮汉子虽然样貌粗犷,但却并非莽夫,此刻他已经知道自己气空力尽,便不会因为对方的“讥讽”自乱方寸,或是火冒三丈。

    “我既敢现身,自然有全身而退的办法,只是我很好奇,你们前一刻还在生死相搏,怎么这一刻便一致对外了?难道不应该趁他病要他命,一劳永逸么?”

    男子说话间,缓缓朝着精壮汉子走去,目光却一直落在楚宁月的身上。在他看来,整个风鸣院台面之上,能可称为对手的便只有眼前彼此,其他人不过是棋子而已。

    随着男子距离精壮汉子越来越近,他说话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此时开口间,似是宣读墓志铭一般,将精壮汉子的生平讲了出来。

    但除了台面之上的信息外,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之事,此刻也被他道出,使得精壮男子面色剧变,不只是因为死亡的气息逼近,更是因为他无法理解,对方如何知道这些秘密。

    “...任飞鹏,你除了这些台面之上的身份外,还有两个不为人知的身份。第一个身份是,风鸣院暗中留存的底蕴中,负责确立人选,进行考核的副教官。

    第二个身份则比较有趣,风鸣院之人皆以为寒门势力没有后台,但他们不知道,方进有一位恩师,而这个人就在...”

    “住口!”

    任飞鹏闻言,此刻再也顾不得自身状况,纵身而起,便是一拳朝着眼前男子轰去。他知道自己这一拳的后果,但却别无选择,因为他不能让眼前之人将话说完。

    更加不能让眼前之人,当着那少年的面说完。

    可是下一刻,其眼前便又是一花,眼前男子的身影,忽然间换成了少年。而楚宁月此刻,则是身影一动躲开了这一拳,但这一刻也终于明白,方才发生了何事。

    眼前的男子,怕是不知不觉间在此布下了某种阵法,可以瞬间将人挪走。不过这种阵法应该存在某种限制,因为他从始至终都是用来对付任飞鹏,却没有施加在自己身上。

    可下一刻,眼前的男子却开口,吐出了一句...

    “哦?楚同窗这是何意啊?难道你今日非但不打算杀了此人,还要救下此人不成?你若是不方便动手,在下完全可以代劳,反正昨夜南宫府已有许多人丧命于我手中,如今也不差这一条。”

    话音方落,男子周身立时浮现起一阵黑雾,将其笼罩其中,而后七道火龙凭空浮现,自其周身萦绕,朝着眼前两人怒目而视。

    但与楚宁月的术法不同,这些火龙肉眼可见,便是未通识的武者,也能看得清晰。

    而与此同时,楚宁月身后却传来一声疾呼....

    “是西疆奇术,快走!”

    只是任飞鹏如何知道,眼前的少年并非武者,而是修士。而那被黑雾笼罩的男子于她而言,乃是十分重要的信息来援,她等这一场正面对决,等了太久....

第1853章 地相

    修士斗法不同于武者争锋,此刻分神乃是大忌,楚宁月等这一战已等了许久,此时断然不会避战。更何况,自己并不是在救人,而是在自救,如若任飞鹏今日身死于此,自己定会麻烦重重。

    “你们谁也走不了。”

    神秘人话音刚落,整座草场便发出一阵轻颤,随即一道肉眼难见,神识可察的光幕,立时升腾而起,遮天蔽日,将此处笼罩其中。

    这既是隔音阵法,又是一座困阵,此时除非李相容亲至,否则根本无人能够看出草场之上有任何端倪,只能看到一片茅草。

    “退!”

    楚宁月一字出口,自然不是自己要退,而是说给身后的任飞鹏。因为对方在此,无疑会掣肘自己,他唯有距离自己够远,方能让自己全力出手。

    但...楚宁月心中也有一丝疑惑,因为先前神秘人已经展示过他阵法的神奇之处,若他真想要杀任飞鹏,大可将其挪移自身前,而后轻易斩杀,又何必如此麻烦?

    他如今的作为,着实有些令人费解,不过在楚宁月看来,眼下即便猜出对方的心思,也对眼前之局无济于事,所以除了迎战之外,已是别无他法了。

    “嗡...”

    就在此时,草场之中一声嗡鸣,如暮鼓晨钟,响彻四方。钟起之时,便是楚宁月亦觉神识一震,其身后的任飞鹏,则是发出了一声闷哼,身形摇摇欲坠。

    下一刻,神秘人周身萦绕的七道火龙,便已朝楚宁月冲去,带起一阵热浪,使得过境之处火星四溅,顷刻之间便让两人身前,出现了七道烈焰鸿沟,不断朝着两侧蔓延。

    楚宁月见状眉头微皱,如若此地并非草场,或者身后并无任飞鹏,她所能应对的方法便有很多。例如施展残阳术法,以火抗火,烈焰争锋。

    可是这样一来,次方空间定然会化作一片火海,届时两名修士能可以术力护身,以遁术凌空,可任飞鹏就只能葬身于火海之内,再无脱逃的可能。

    于是心念一动,楚宁月身形疾退,一把抓向任飞鹏,同时右手一挥间,七道寒芒凭空而现,直朝七道火龙攻去。却在交接的前一瞬间,提前炸裂,爆发出一阵蓝色光晕,席卷四方。

    光晕触及之处,大火迅速熄灭,便是天空之上的七道火龙,如今也有六道化为了冰晶,凝滞于半空之上。

    可是,楚宁月此时心中的疑惑却更加剧烈,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如今的修为只恢复到了开元中期,而自己的功体是火相,虽然水能克火,但自己施展水系术法时,同样会威力大减。

    所以自己方才那一式,只不过是想阻止火势蔓延,却根本没想过阻挡住七道火龙。如今自己只觉得,眼前之人出手怪异非常,好似华而不实。

    而此一招过后,那仅存的一条火龙也没有继续前冲,而是回归神秘人周身,再度萦绕。不过瞬息之间,便又分裂为七道,如此术法...或者说施术的手段,自己从未见过。

    “好个以水克火,但很可惜,这些水接下来便要为我所用了。”

    说话间,楚宁月带着任飞鹏,已然退出三十余丈,如此距离在楚宁月看来已经足够。可就在此时,地面却再度发出一阵轻颤,随即一阵龙吟忽现,一条水龙自地面破土而出,直击任飞鹏。

    这一刻,楚宁月终于明白,眼前之人为何不直接施展传送阵法,将任飞鹏传至其身前击杀。因为如果他这样做,便失去了对自己的掣肘。

    此时的他,正是要不断攻击任飞鹏,使得自己分心,无法全力以赴。如此一来,他便能增加胜算,甚至可以轻易取胜。

    面对水龙咆哮,有了先前的经验,楚宁月并不忧心,此时右手轻弹,一道火蛇便凭空浮现。这条火蛇比之神秘人施展的火龙,无论是体积还是气势都要弱上太多,可是火蛇与水龙交击的瞬间....

    却是后者升起一阵白烟,被火蛇迅速蒸发,顷刻间便消散一空。这一刻,楚宁月更加确定,眼前之人施展的术法,虽然看似威力强横,但实际上却徒有其表,华而不实。

    “你也会西疆奇术?!”

    就在此时,楚宁月身后忽然响起任飞鹏的声音,却是让她心下一沉。因为她知道此界武者,对于这所谓的西疆奇术讳莫如深,已经到了无论使用者是谁,一律诛杀的地步。

    自己此刻的确不能让任飞鹏死在此处,可若是他....

    “不必管我,他若想杀我方才便动了杀手。我虽不懂你们的路数,但却知道你继续护着我是赢不了的。”

    听到任飞鹏的话,楚宁月微微一愣,但就在其愣神之间,地面下再度发出阵阵龙吟,这一次十余道水龙同时破土而出,亦是同时朝着任飞鹏攻去。

    楚宁月收回心神,周身一团烈焰升腾而起,化为一面火罩,将两人裹挟其内。先前的她已然知晓神秘人的术法华而不实,所以此刻做出的判断,便是施展这真阳离火罩。

    只是楚宁月哪里知道,自己施展的的确是修士术法,所以在大多数情况下,未通识之人无法看到分毫,只能通过环境变化感应。

    可是眼前对手所用的,却并不是修士手段,更不是西疆奇术,所以才会华而不实。而此种法术,常人肉眼可见,包括任飞鹏。

    “我有一枪,名曰龙城!”

    声出同时,楚宁月一愣,她根本不知身后之人何时手中又多了一柄长枪,此刻一枪向天,怒刺而出,长虹九道自枪尖迸射,直朝水龙而去。

    可才刚刚冲出一丈,便化作一团气浪,自两人头顶炸裂开来,如此变故,便是楚宁月也始料未及,下意识出手周身灵气瞬间转化气罩,护住两人。

    楚宁月先前施展了真阳离火罩,此术法可在化消对手攻击的同时,转化烈焰之力储于己身,而后可催动秘术,将烈焰之力一次爆发,属于连消带打之术。

    可是此法功效,却只能对外,不能对内。也就是说,真阳离火罩对于外界攻击坚韧无比,可对于内部而言,却是孱弱不堪。

    然而在正常情况下,这弱点根本不会影响术法本身,因为施术之人本就是为了自保,不可能自己一面施展防御手段,一面破坏防御手段。

    可是此刻,任飞鹏堵上性命,自以为是在为楚宁月制造机会的最后一击,却从中破开了真阳离火罩。

    而其施展的最后一枪,虽不及之前施展的破镜,但也有四品威力,本应力达十余丈,撕裂水龙。如今却在两人头顶炸裂,恐怖气浪非但没有影响水龙半分,反而成了水龙之助。

    即便楚宁月反应极快,下意识便催动周身灵气,转化气盾,但以这种方式转化的气盾效率极低。

    下一刻,气浪爆裂开来,两人所在地面,立时地陷三分,碎地三分。由周身灵气汇聚而成的气罩,应声而破,任飞鹏血喷如泉水,两眼一黑怦然倒地,一条命已去了七分。

    另一边,楚宁月真阳离火罩被破,受三分反噬,周身灵气所化气罩尽碎,又受反噬三分,她此刻受伤虽不似任飞鹏那般沉重,但一身灵气却已百不存一。

    而此刻,天空之上十余道水龙齐至,楚宁月心中苦涩,不怕敌军浩大,只怕营中自乱,如今结果是她始料未及。

    此刻即便天空水龙术法,再如何华而不实,也非自己能可抵御。今日,怕是....只能搏一搏运气了。若成,任飞鹏活,若不成,他必死无疑,而自己险象环生。

    心念一动,楚宁月强压伤势,遁术已出,如今灵气匮乏,伤势在身,她已无力带着任飞鹏一同躲闪。此刻只能去搏神秘人的心思,搏他会留任飞鹏一命,搏他的目标只是自己。

    所以她此刻身形疾退,若能引走水龙,任飞鹏自然得救,可若是不能,自己也不会为了救此人搭上性命。并非是楚宁月心性无情,而是因为在她..或者说丹青天下的修士眼中...

    世俗凡人的存在,与猫狗之于世俗凡人而言,真的没有太多区别。在正道的范畴内,虽不会以之为食,更不会大肆欺压。

    但若真到了生死关头,要在猫狗与自己亲人的性命或自己的性命之间做出选择,也没人会选择前者。

    可就在此时,天空之上的阵法光幕,忽然发出一阵镜面破碎之声,随即眼前一切物换星移。楚宁月站在原地,周身灵气匮乏,而任飞鹏此刻倒在一片茅草之中,气息微弱。

    可是他们确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体内没有半分伤势,只是单纯的力竭。而此地,哪里还有先前神秘人的踪影?

    便是周围草场,都一如初见,先前火星遍地,地碎三分的景象,仿佛只是一场幻梦。而如今梦醒时分,一切景象烟消云散,楚宁月的面色却是变了数遍...

    而后吐出两字,就此席地而坐,催动功法恢复灵气,但面上却尽是凝重之色。

    “地相。”

第1854章 坦言

    “小师兄是说...那人用得是地相手段?”

    一间竹屋之内,任飞鹏躺在床榻之上,昏迷不醒,却是鼾声如雷,没有半分重伤的样子,倒好似入了一片好梦。

    茶桌两侧,则坐着面色平静的楚宁月,以及满脸狐疑的李相容。

    其实在得到这个结论之前,楚宁月的面色并不平静,因为地相手段,只有两种人可以施展。一是如同二师兄那般,自小修习阵道功法,以阵入道,方才成就的地相师。

    一旦施展阵法,便能契合地脉之力,对于转脉境之下修士有着绝对压制力,而对于玄丹修士,亦有不俗的功效。

    可若想要成就地相师,除了自身修为不俗和天资卓越之外,还需要大量的资源累积。

    地相师的存在,便是为了操控宗门大阵,缔结宗门地脉,守护一方。所以如自己残阳宫这等三品宗门,近三百年也就只出了二师兄一个地相师。

    不过,地相师也分三六九等,只是楚宁月不谙阵道,无法分辨。实际上,残阳宫二长老方显的地相术,已是到了三品之境。

    而丹青天下的南玄州地脉有缺,所以在南玄州内,三品地相便已是极限,千年来无人能够踏足二品地相之境。

    如若不是残阳宫资源有限,加之残阳宫大阵年久失修,早已破败不堪,那几次残阳宫灭顶之灾,也就根本不会发生。二长老也不必以寿元弥补地气,以供大阵运作。

    “嗯,他的阵法的确很强。”

    楚宁月并不知道,当日的神秘人施展的并非地相手段,而是术阵合一。自从那一声嗡鸣开始,术与阵便开始结合,所谓的火龙过境,也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

    当她出手的那一刻起,阵法便已经彻底发动,其后她所见的,皆是幻杀阵之中的幻象,不过出手之时的消耗却是真实存在的。

    这种阵法的作用,便是让入阵者如临大敌,底牌尽现,破阵早者灵气耗损,实力不如全盛,而迟迟无法破阵者,则会被虚耗殆尽。

    “可是地相...不是那么容易成就的。”

    李相容此时没有明说,因为在他的认知之中,天下阵道没落,而如今九成九在书山。可是整个书山外宗之中,也就只有一位地相师,而且还是刚刚踏足地相的九品。

    至于书山内宗,则是太过神秘,可能存在高品地相师,或者还有地相之上的天机。可是书山之外,理论上不可能有人踏足地相,便是三阶玄机也是凤毛麟角,而且多半出自书山。

    所以如果对方真是地相师,那他的身份便可能是书山内宗,但以自己的身份,是万万不该去怀疑书山内宗的。所以李相容不敢想,也不敢将自己的想法告知给眼前之人。

    “你是否知道什么?”

    楚宁月此时心中在意,只有那神秘人的背景,因为她想要回去,就必须找到同类之人获取信息。如今虽然无法确定那人所言是真是假,但他的确是自己入此界以来,遇到的第一个修士。

    所以她在看出李相容的欲言又止后,没有选择心照不宣,而是当场问了出来。

    对于这个问题,李相容没有回答,因为这个答案自己只是怀疑,没有半分证据。而以自己的身份,便是连这半分怀疑也不该有,更何况眼前之人便是书山内宗之人。

    “可是因为我的身份?”

    李相容刚刚虽然没有回答,但面上的神色告诉楚宁月她猜得没有错,对方的确有事隐瞒。而李相容对自己一向恭敬,如果不是特殊的原因,他不会瞒着自己。

    “不,此事尚存疑点,我无法...”

    “你是怀疑那个人是书山内宗之人?”

    楚宁月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这是她通过李相容的态度,能够想到的唯一可能。不过她说出这句话时,更多的是试探,而非确凿,但在说完这句话时,却从李相容的反应中,得到了确认。

    “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能?”

    她注意到了对方的回答是“不敢”,也就是说自己的猜测无误,李相容的确怀疑那个人出自书山内宗,而在他眼中自己便是书山内宗之人,因此他才不愿意在自己面前坦言。

    虽然不知这书山内宗,为何在李相容心中的地位如此超然,但这个误会也到了该解开的时候了。

    “其实,我不是书山内宗之人。”

    原本还在沉默的李相容闻言,此刻面色一变,他很清楚对方这句话意味着什么。那块玉佩,乃是书山内门的信物,想要得到此物,除了师者亲授之外便只有杀人夺宝。

    但...眼前少年既敢在自己面前坦然,那他便定有自己的考量或是底气。所以此时的自己,不能发作。

    “小师兄莫要说笑。”

    “我没有在说笑,我的确不是书山内宗之人,这一点司徒奇也知情。”

    话音方落,李相容眼底闪过一丝警觉,但他清楚自己是阵师,而且是武脉尽废的阵师。以如此距离,自己根本来不及布阵开阵。

    心中的理智是一回事,但应激的本能反应却又是另外一回事,所以即便先前他已经告诉自己,不能贸然发作,但此刻的眼神却还是暴露了这一点。

    “放心,这玉佩并不是我抢来的,而是书山内宗之人赠与,并非来路不正。”

    一个人升起怀疑之心很是容易,可要让一个人在对同一个人经历过信任与怀疑之后,再次建立起信任,却要比一开始取得信任难上太多。

    李相容当然不会仅凭一句话,便相信楚宁月所说,但他除了李相容外还是姚百世,所以他清楚司徒奇的为人,此刻之所以还能保持镇定,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相信司徒奇。

    “那你与司徒奇...”

    “此行与我同来南域的还有两人,其中一人出自书山,算是我的接引人。但在赶到风鸣院之前的路上出了一些事,如今他们二人受人所制,所以我不能轻举妄动。

    而这其中有一些线索牵连到风鸣院,因此我与司徒奇达成合作关系,以如今这种身份加入风鸣院,与他一同调查风鸣院内部之事。”

    楚宁月在坦白之前,便已经知道对方会有所怀疑,不会如此轻易便相信自己。但这种误会,一开始便不是自己有心促成,如若李相容一直游离于外,那自己的确没有必要解开这个误会。

    可是如今,自己想要对付那神秘人,就不得不借用李相容的阵道修为,免不了与他多有来往。那么在这种前提之下,自己身份带来的误会,便像是一个隐患。

    如今将这隐患引爆,远比他日引爆之后带来的反扑更轻,如此既算是未雨绸缪,又算是不违道心。

    “你将此事告知于我,可是笃定我会帮助你们,而不是拆穿你们?”

    听到楚宁月如此解释,李相容索性不再掩饰自己的心思,此刻开口之间,语气冷漠了许多。但他此时的变化,同样是一种试探,他想要知道,若站在眼前之人的对立面,今日能否活着离开。

    “其实你拆穿此事,对我而言也未必是坏事。因为如今的局势和我与司徒奇定下盟约时大为不同,如今我们二人都在风口浪尖之上,无法依照原本的计划暗中行事。”

    楚宁月说罢,便为自己倒上了一杯茶,似乎对李相容的选择并不在意。但她却很清楚,自己说些话的意图,便是为了拉李相容下水。

    不过自己也留有了余地,算是给他最后的选择的机会,所以自己才没有将便宜师兄与凌青山失踪的细节告知于他。

    如果他最终选择帮助自己与司徒奇,那么他自然就成了那个暗中行事的最佳人选。而若他最终选择拆穿自己与司徒奇,那么自己便可利用那玉佩,以一种全新的身份,加入风鸣院。

    实际上倒霉的只有司徒奇而已...

    “你方才说过,与你同行之人中有一名书山弟子,那你告诉我,他的名字是什么?”

    楚宁月闻言一愣,而后心中升起一丝苦涩,她知道,对方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便意味着心中动摇,在给他自己一个接受的理由。

    只要自己说出的名字,他曾经相识,或者有所耳闻,那么他便可以相信自己之前所说过的话。可是这个问题,自己回答不了,因为....

    “我不知道,他并未与我说过。”

    李相容闻言语塞,此刻望着眼前少年,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因为这若是谎言,那这谎言便拙劣得只能去骗骗穷乡僻壤内的孩童,可若是真话,那便是天下最荒唐的真话了。

    许久过后,憋出一句..

    “你如此说,要我如何信你?又有何人敢信你?”

    只是他的话刚刚落定,一个突兀的声音,便自竹屋之内响起....

    “我信。”

    两字出口,屋内的鼾声立时停止,任飞鹏缓缓睁开了双眼,起身望着两人,而后吐出一句...

    “李老头,原来你骗了我这么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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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697/ 第一时间欣赏虚空极变最新章节! 作者:粽子也会飞所写的《虚空极变》为转载作品,虚空极变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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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空极变介绍:
失去部分记忆的青年,机缘巧合之下进入到充满疑点的游戏世界之中。
身为西大陆的魔法师却因为一块落石被砸入了没有元素之力,只有武林江湖、门派林立的东大陆。
以旁人眼中npc的身份,开启了一段游历天下的旅程。
但,这里存在着太多古怪。
精心布局反杀玩家的npc、一群自称是修士的中二病、能够抹除玩家记忆的副本,甚至还有疑似的穿越者与重生者。
而在无数的巧合与安排之下,一场阴谋,将要浮出水面。
但谁又清楚那被湮灭的真相,是否会拉开另一场阴谋的帷幕......
(群像--慢热文)虚空极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虚空极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虚空极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