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6章 整治御林军
纪霄顿时无言以对。
转头对上高台上那个少年明明俊美耀眼却冷得让人想打寒战的脸，再想到方才他一杆枪使得凌厉生风让他们毫无还手之力，纪霄心头顿时觉得生无可恋。
八十圈？
这罚得也太狠了。
然而这个想法刚闪过脑海，便有一道冷漠的声音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心里的幻想，用事实来告诉他没有最狠，只有更狠。
“罚？”鸾飞语气淡漠，“谁告诉你这是在罚你们？本副统领没空公报私仇。你们体力太差，身手太逊，即日开始每天绕校场跑五十圈今天的八十圈是你们自己挣来的，以后若是谁再有反抗不服，就直接跑两百圈。”
话音落下，底下的御林军顿时哀嚎出声。
每天五十圈？
不如让他们直接死了得了。
“如果你们继续耽搁下去，八十圈还会往上加。”
洛衡抬手：“整队！”
队伍稀稀拉拉，脚步虚浮散漫，完全没个军人的样儿。
鸾飞看得又是一阵皱眉，不过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御林军太懒散，以后必须得下狠手整治。
军人本该铁血强硬，而不该是世家公子来享福逞威风的地方。
待洛衡和纪霄带着全体御林军离去，鸾飞转头看向右副统领沈进：“右副统领对我的安排可有异议？”
沈进脸色明显有些不太好看，闻言不冷不热地道：“不敢有异议。”
你自作主张连统领都没放在眼里，命令集合就集合，命令罚跑就罚跑，话都说完了才来问他的意见？
“不敢就好。”鸾飞语气淡淡，“若是有异议，我们也可以用实力来说话。”
沈进一愣，随即脸色阴沉下来：“你说什么？”
“御林军是负责保护陛下和皇城的兵士，就算不上战场，他们的实力也太弱。”鸾飞目光如剑，语调沉冷，“不，我说错了，他们根本没有所谓的实力可言，连基本的体力都不行，这样的兵士如何指望他们保护帝京臣民？”
沈进脸色难看至极，咬牙冷笑：“鸾副统领真是好大的威风。”
“我并不威风，但御林军需要训练整顿却是不争的事实。”鸾飞说着，目光掠过一旁面无表情的沈大统领面上，“关于具体的细节我需要请示陛下，请沈统领和沈副统领也做好相应的安排。明日开始正式进行严格训练，以一月为期，所有吃不得苦，达不到标准的人到时会全部被踢出去，请两位沈统领也有个心理准备。”
说罢，转身往队伍的方向跑去，冷冷道：“加快速度！都没吃饭吗？”
沈进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死死地攥紧了手，“叔父就这么看着他嚣张而忍气吞声？”
沈统领道：“不然还能怎么办？”
沈进一窒，不敢置信地转头：“叔父？”
“别忘了他是陛下的人，有陛下撑腰，你觉得你是他的对手？”沈统领冷冷看着他，“况且他说的不是事实？御林军有多懒散跋扈你不是不知道，陛下让他做副统领的用意是什么，你心里没数？”
今天更新完，晚安。
第1507章 偏爱
沈进无言以对，脸色越发阴沉难看。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纪霄和洛衡他们叫战，是你的主意吧？”沈统领瞥了他一眼，语气微冷，“自作聪明。今日当着这么多御林军的面，鸾飞这一手足以震慑他们，以后御林军谁说了算，你很快就会看到。”
沈进脸色一变：“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
“你真以为鸾飞是靠着女皇陛下的恩宠才当上的副统领？”沈统领冷斥，“他在战场上记下的赫赫战功你以为是假的吗？楚凝长公主是什么人？若鸾飞没有一点真本事，你以为她会仅仅因为鸾飞是陛下的人，就一路把他从小卒提拔到左卫将军？做事之前能不能动动脑子？”
沈进咬牙，还是有些愤恨：“若非跟陛下那层关系――”
“闭嘴！”沈统领语气冰冷，“若是还继续说这种混账话，只怕以后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进闭了嘴，脸色却还是阴郁难平。
“我给你句忠告，最好别再去惹他。”沈统领道，“武将职务受年纪所限，御林军统领这个职位我做不了多久就会被调离。鸾飞的本事在你之上，陛下的用意也很明显，你若是还要跟他对着干，以后出了什么事都别再来找我。”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走了，留沈进一个人神色阴沉难看地站在场上，望着远处跑步的御林军，满眼的愤恨不甘。
待在天权宫批阅奏折的九娆听到校场上发生的事，眉梢轻扬：“对于鸾飞的行为，沈统领也没说什么？”
“沈统领什么也没说。”御前侍卫回道，“倒是右副统领心情看起来不太好。”
九娆点了点头：“下去吧。”
“是。”御前侍卫退了出去。
九娆斜倚着锦榻，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语气透着几许玩味：“沈哲倒是个聪明人。”
“在宫里混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年禁军统领，他自然不会跟寻常公子哥一样冲动易怒。”闻筝跪坐在侧，捏着九娆肩膀，“倒是那个沈进本事不怎么样，心胸也狭隘，毫无容人之量，注定成不了大器。”
九娆微微阖眼，语气闲适：“鸾飞很不错。”
闻筝微默，悄然看了九娆一眼，心下倒是有些明了，比起他跟墨华这样内敛低调的性情，陛下貌似更喜欢天舒和鸾飞这种容貌出色武力也强悍的少年？
“闻筝，你在揣测朕的心思？”九娆睁开眼，清透睿智的目光锁在闻筝脸色，唇角微挑，“得出了什么结论？”
闻筝心头微惊，敛眸退后一步，“臣知错。”
九娆抬手勾起他的发丝：“性格温和有温和的好处，朕对你们一视同仁，不会刻意去偏爱谁。但每个人的性情和本事不同，注定受重用的程度和各自的职责也不会一样。”
这算是解释和安抚吗？
闻筝沉默片刻，道：“臣不该生出多余的心思，更不该擅自揣测陛下心思。”
“无妨。”九娆淡笑，“你能揣测，是不是说明你已经无法保持心如止水了？”
闻筝一怔。
东陵帝凰
东陵帝凰
第1508章 宝藏
九娆的性情其实并不那么容易让人猜透，因为她从来不是一个按牌理出牌的人。
可大多时候她又并不介意让人知道她的心思，所以若是察觉到有人对她生出琢磨探究的心态，她往往会直说出来，也省却了身边之人揣摩帝心的忐忑不安。
闻筝太低调谨慎，所以有些心思也正常，倒是天舒和姬凰羽那样的人，心思反倒不多。
天舒除了在感情上霸道一点之外，根本不会有什么心思。
姬凰羽则是有话直说，基本不会把事情憋在心里。
这一点上九娆把他们看得很透，所以对闻筝的心思并不会有什么想法，淡淡言语两句，也就没再过多地纠缠。
傍晚时分鸾飞下值过来请安，把早上发生的事情跟九娆禀报了一遍，然后道：“御林军的整体实力太弱，臣想给他们制定一个操练计划。”
九娆语气淡淡：“你想怎么做？”
“轮值分为早中晚三营。”鸾飞道，“每一营御林军每天当值四个时辰，每次上值之前在校场上集合操练一个时辰，这样既锻炼他们的体力，也能提高他们的军容军纪，让他们像个真正的兵士一样成长。”
操练一个时辰，当值四个时辰，每天五个时辰显然有点辛苦――时间上多一个时辰不算什么，主要的辛苦在于这批御林军懒散惯了，一个时辰的操练对他们来说也许比四个时辰的当值还要煎熬。
御林军以前当值基本上就是在混日子，陵国帝京繁华，这些年有楚凝长公主的军队驻扎在城郊军营，又有玄隐殿的隐卫暗中守卫，帝京皇城的治安一直就不错，宵小盗匪不多，违反乱纪之事也少，所以御林军根本不需要多好的身手。
再加上御林军一直是属于天下的直辖军队，身份上有种优越感，薪俸待遇好，又没那么辛苦，所以都是些寻常文不成武不就的世家公子进来混日子。
这样一来，整体战斗实力自然是弱，也可以说根本没什么战斗力可言。
鸾飞要整治，且不说得踢出去多少人，单是让他们习惯每日操练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九娆并不担心，只淡淡道：“想怎么做尽管放手去做，朕给你权力。”
“是。”鸾飞领命，“谢陛下。”
九娆抬眸瞥了他一眼，嘴角轻扬。
时间一天天在过，人一天天在成长。
鸾飞不过才来到她身边大半年，当初刚进宫的时候谦卑隐忍，被人欺负了也只知退让，心里憋着仇恨和委屈。
去了一趟战场回来也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如今却已经光芒尽放。
仇恨依旧还在，他却已能完美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时刻保持理智，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清楚做什么事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和手段。
以及不用问不用猜也知道九娆让他做副统领的用意，并竭尽所能去做好。
九娆对此是满意的。
她心里也格外清楚，鸾飞在治军打仗这方面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藏。
最重要的是，他不藏拙。
东陵帝凰
东陵帝凰
第1509章 水深火热
不藏拙，便是直接把自己的底牌完全展开在君王面前，并以此方式向九娆完全表露他对陛下的信任和忠诚。
于是一整个二月，御林军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跑步跑得慢了加罚，跑到腿都要断了也不能停，练箭练到掌心全是水泡还是得继续，水泡磨破疼得个个差点没哭爹叫娘也不能停，偷懒了吃鞭子，敢违反军纪军棍伺候……这些娇生惯养的兵士们在鸾飞手里吃足了苦头，每天叫苦连天，心里咒骂连连，恨不得把鸾飞放进油锅里烹炸十八个来回。
如果咒骂真的有用，鸾飞大概已经被送去十八层地狱走了不知多少遭，刀山油锅都下了无数次了。可惜咒骂没用，所以他还好好地当个众人心里最可怕的鸾小统领。
御林军里也不知是谁被操练得神志不清，直接恨恨地说了一句“就不姓老子还能栽在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手里”，以至于其他人跟着起哄，但“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这句话太长，众人背后直接叫小屁孩。
比起最小也有十**岁的御林军，才刚刚十五岁的鸾飞的确算是小屁孩，可当面总叫小屁孩也实在没那么大胆量，可心里又着实咽不下那口气，众人不知不觉地地开始改叫“鸾小统领”。
鸾飞听了也没什么反应，任由他们叫，只是每日冷着脸督促操练却是一点都不手软。
每天一个时辰的操练无疑是辛苦的，简直每一息都是折磨，然而为了不丢脸地被踢出去，几乎所有人都咬着牙坚持，跑步，步射，骑射，单人搏击，分组比试，刀剑，长枪对阵……
于是咒骂归咒骂，抱怨归抱怨，一个月下来效果却是显而易见。
御林军个个都晒黑了好几圈，也瘦了些，但走路有样了，昂首挺胸气势十足，眉眼看起来精神气充沛，再不复以前那般散漫懒惰无精打采的模样。下盘扎实了，身体健壮了，射出去的箭矢能打中靶心了，进步和改变完全是能看在眼里的。
虽然操练还是一如既往的辛苦，操练强度也在不断地增加，不断挑战他们所能承受的极限，可抱怨和咒骂却渐渐少了，众人终究是接受了这种在冬日里也大汗淋漓的，独属于男人的训练场。
习惯真是种可怕的东西。
若突然间有哪天不见鸾小统领提着鞭子过来呵斥他们射箭打靶，他们反而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二月操练结束，三月初六进行对抗演练。
全体御林军都开始紧张了起来。
鸾小统领之前说了，一月为期，谁达不到标准就踢谁出去，他们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若是就这么被踢了出去，以后还要不要在帝京混了？
于是这一次没有人骂也没人抱怨，偌大宽阔的较长上，数千御林军标枪似的站着，却个个都拿一种忐忑不安的眼神看着鸾飞，那小心翼翼的眼神，那紧张不安的表情，就像初进私塾的小孩在看自己严厉的夫子，生怕背不好文章被打手板一样。
第1510章 冷面阎罗
然而这一看之下，他们却发现鸾小统领的容貌实在俊美得不像话，就像古画卷中走出来的贵公子一样。
当然，他们家鸾小将军比画中贵公子冷酷无情得多了，拥有贵公子的容貌，性情和脾气却像个冷面阎罗。
他们忍不住想到自己十四五岁的时候。
那时候似乎时刻都在闯祸，仗着有点身份，又仗着自己年纪小爹娘长辈放纵的缘故，压根就没干几件正经事，整日里跟一群狐朋狗友逛青楼，一起吃喝玩乐，揪夫子的胡子，偷偷撕掉同窗做完的功课，打架斗殴，调戏良家民女……
而眼前这个少年，也才十四五岁，却已能凭借一己之力整治得他们生不如死，此时还让他们忐忑不安得跟个孩子似的。
他们以前在学堂念书的时候也没这么紧张过。
“这么多人同时一副乖巧又惶恐的样子……”闻筝站在九娆身侧，遥遥望着校场上站得齐整标准的御林军，嘴角轻轻抽动，“这副模样出现在五大三粗的武人面上，实在是让人觉得违和。”
九娆唇角微挑：“的确违和。”
知道今天鸾飞安排了御林军演练对阵，九娆叫上了闻筝和墨华来到校场对面的阁楼上，远远地观看校场上气势卓然、气氛却有些诡异的阵仗。
没想到却看到一群御林军紧张兮兮盯着鸾飞看的画面，这种好似闯祸的小孩在面对爹娘时才有的紧张情绪出现在御林军面上，着实让人觉得诡异尤其对面那个让他们紧张的人还是个刚满十五岁的“小屁孩”。
一个月，对于御林军来说堪称地狱般的一个月，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九娆单手搭在栏杆上，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偏头问身边的沈统领：“二月份被踢出去几个？”
沈统领摇了摇头：“没人被踢。”
没人被踢？
九娆讶异：“朕以为至少会踢三五十个。”
沈统领沉默一阵，垂眸道：“鸾副统领脾气凌厉，性情果断，自身实力也强，有治服顽劣懒怠的手腕，但心胸开阔，不会公报私仇，并没有借此机会把之前得罪他的人踢出去。”
不管是实力还是气度，右副统领沈进都比不了这位新上任的左副统领。
“公报私仇？”九娆淡淡一笑，嗓音清淡却有寒凉弥散，“他若真敢这么做了，朕可饶不了他。”
沈统领闻言微震，垂眸不语。
“就是因为他有实力，有手段，心胸也能容人，朕才让他做这个副统领。”九娆道，“御林军懒散惯了，也只有鸾飞能毫无顾忌地出手，换个寻常人只怕真拿他们没办法。”
沈统领点头：“陛下圣明。”
御林军虽是兵士，可跟那些上战场的将士不同，首先只出身这一块上就让只能让人对他们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九门加宫里禁军总共万余人，至少有四成都是来自士族，让人怎么管？
谁又敢下死手去管？
只怕士族联合起来稍微使个绊子，就足够让御林军统领寸步难行。
今天更新完，晚安。7
东陵帝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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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1章 翱翔苍穹
而鸾飞年纪小，初生之犊不怕虎，胆量大实力又强，能制得住他们。
再者鸾飞的根基不在帝京，不怕家族受到打压，又有陛下给他做后盾——当然，其中最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自己本事足够强大，否则就算有天王老子撑腰也没办法做到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这些纨绔子弟收服，更不可能让他们真心服从。
九娆没再说什么，安静地看着对面校场。
御林军在校场上站成了一列列纵队，约莫八十步之外设有箭靶，身着一身玄袍的鸾飞站在高台上，抬手轻挥：“第一队出列！”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听到命令之后第一排御林军飞速出列，站到了桩位中间，搭弓上箭，瞄准箭靶。
“射！”
嗖嗖嗖。
箭矢以同样的速度，朝着同一个方向雷霆般射了出去，一阵清晰的嚓嚓声响起，所有的箭矢几乎同时射中了箭靶红心，竟无一支箭矢掉落在地。
箭矢射出去的那一刹间，九娆看到第一排御林军瞬也不瞬地盯着箭矢，过度的紧张几乎让他们忍不住屏住呼吸，眼神不敢稍移半分，死死地盯着那支飞速移动的箭矢，直到射中了靶心发出轻微的颤动，然后稳稳地钉在靶上没有掉落，他们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抬手拭去额头因紧张而沁出的薄汗，在鸾飞命令之下转身整齐地走向高台下宽阔之地集合，沉默地看着第二排兵士出列。
九娆站着看了一会儿，语气淡道：“虽然比起正规军还有些差距，但第一步整顿好了，终于有了个军人的样，以后可以慢慢来。”
沈统领沉默地注视着校场上，别说本事如何，只看眼下这份肃穆严谨的军纪和凛冽如松的站姿气势，便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峭然。
“鸾副统领是个将才，臣自叹弗如。”沈统领低眉道，“臣这几年体力大不如以前，很多事情想做却是有心而无力。待鸾副统领跟禁军再磨合一段时间，臣想着把统领之位——”
“沈卿不必着急。”九娆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淡淡一笑，“鸾飞暂时没时间接统领之职。暂且先让他着手把御林军整顿一番，去去他们身上的歪风邪气，定下些不可违的规矩。待规矩成了习惯，带起来也就容易些了。”
沈统领闻言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九娆的意思：“带起来容易？陛下的意思是……”
今天陛下刻意来看御林军鸾飞验收这一个月的成果，方才又跟他说了那些……意思不是很明显了吗？
鸾飞是陛下的宠臣，以后肯定要晋升成为正指挥使的。
定下些不可违的规矩，待规矩成了习惯，带起来也就容易些了？
谁带起来容易？
“鸾飞的目标是战场，使命是为朕开疆拓土，征战天下。”九娆挑唇，“帝京皇城这方寸之地，岂能困住一只翱翔苍穹的海东青？”
沈统领微微一震，从女皇陛下这句话中听出了征服天下的霸气。
第1512章 囊中之物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陛下身边的两个人——陛下的两个少年皇夫，两人虽然容貌不同，身份不同，气质上却有些相仿，皆是安静雅致的模样。
而此时听到九娆的话，闻筝和墨华似乎并没有多少异样表情，既未随口应承两句，也没有表现出多少诧异。
而只是很平平常常的神情。
沈统领眉心微锁，突然间生出一种自己的确已苍老的感觉——这些孩子，撇开身份不谈，九娆和闻筝他们在他面前的确只能算个孩子。
他们定力太强，气度太好，遇事从容不惊，明明年纪都不大却像是都已见过了人世间的繁华与起起落落，眼界开阔，心性坚定。
倒是帝京许多世家公子都比不上的。
九娆又观看了一阵，一个月的操练效果还是挺让她满意的，鸾飞这个副统领没让她失望。
“走了。”她说着，转身沿着石阶楼梯缓缓走下。
闻筝和墨华沉默地转身跟上。
“沈统领留在这里吧。”九娆语气淡淡，“不必跟着朕。”
沈统领点头：“是，臣恭送陛下。”
离开阁楼往后宫方向而去，九娆没有坐銮轿，而是与墨华、闻筝一道慢慢走着，耳畔还能听到校场上传来的隐隐喝声，带着军人才有的凌厉铁血意味。
墨华安静跟在她身侧走了一段，淡淡笑道：“鸾小将军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
九娆偏头看了他一眼，点头嗯了一声：“你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商才。”
墨华一愣，随即摇了摇头，低眉浅笑，“陛下过奖了。臣充其量只能算是个还有点脑子的商人，算不得什么商才。”
九娆淡笑不语。
三月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空气里萦绕着桃花的清香，九娆脚步闲适地穿过长而安静的通道，迎面穿梭的宫人见到女皇陛下，皆恭敬地退至两旁屈膝而跪，待陛下走远才起身离去。
进入天机宫，九娆让人把今天的折子都送了过来。
墨华亲自动手给九娆沏了盏茶，九娆端着茶盏斜坐在锦榻上，安静地看着闻筝坐在长案前把折子筛选分类。
没过片刻，闻筝从其中一份折子里抽出密封的信函，转身递给九娆：“陛下。”
九娆搁下茶盏，接过密函，先瞥了一眼方才那份奏折，“这是谁呈递上来的？”
闻筝拿起奏折看了看：“空白的，没名字。”
九娆心里有数，没再理会那份空白的走着，纤长的手指不疾不徐地拆开密函细看，随即眸心微细。
“姬凰羽的消息。”唇角轻挑，九娆抬眸淡笑，“南疆夺嫡之争倒是有些意思。”
闻筝蹙眉：“夺嫡？”
姬凰羽若是在南疆夺嫡，岂不是要做了南疆的王？
“朕得去助他一臂之力。”九娆语气散漫，却透着不容忽视的霸气，“南疆即将成为朕的囊中之物。”
说罢，淡淡抬手：“来人，去请丞相过来一趟。”
“是。”
“闻筝。”九娆看向闻筝，语气淡淡，“朕离开帝京，宫里的政务交给你和丞相二人，你应该不会让朕失望。”
第1513章 舍命陪孩子
闻筝一怔，随即起身跪下：“臣领旨，必不负陛下所托。”
九娆点了点头，淡笑：“朕相信你的能力。”
小半个时辰之后，处理好了手头事务的苏瑾奉旨来到天机宫，见礼之后，九娆三言两语跟他把政务交代了，命他全权摄政监国，闻筝从旁协助。
苏瑾虽有些讶异，但这位女皇陛下离京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倒也没有过度诧异。从容应下之后，就着朝中几件要事征询了九娆的意见，很快告退离去。
九娆在天机宫用过午膳就摆驾回了雍华宫，午休半个时辰——实则只是闭上眼思索着接下来的行程，以及在脑子里整理着是否还有什么疏漏。
这一天过得很快。
鸾飞在校场上用了三个时辰——卯时、未时、亥时三个时间段各一个时辰，把全体御林军这一个月来的操练成果验收了一遍。
虽然短短一个月的操练并不能让御林军跟正规的将士相比，但进步的速度却是惊人的——至少在沈哲眼中是惊人的。
鸾飞勉勉强强也算满意，并直白地告诉他们，以后每天的操练都不能停，若有受不了的，可以早日脱下身上的军服滚回家哄孩子去。
御林军士全体忿忿，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居然敢让他们回家哄孩子？
“属下家中连婆娘都没有，哪来的孩子？”御林军中有人大喊一声，“在属下心里鸾小统领就是个孩子，老子就舍命陪孩子了。”
前一句说得还有分寸，后面直接从“属下”变成了“老子”，俨然把这一个月来所憋的气全撒了出来，反正他们的演练已经结束，全体过关，不担心被踢出去，这会儿不好好发泄发泄简直对不起这一个月来的辛苦。
他的话音刚落，全体御林军似是突然间有了默契一般，齐齐举起手里的长枪大喊：“舍命陪孩子！”
“舍命陪孩子！”
“舍命陪孩子！”
响声几乎震天，惊飞了校场外所有的鸟兽飞虫。
鸾飞冷冷盯着眼前起哄的人，一语不发。
沈统领站在一旁忍着笑，知道这些人被鸾飞整治得凄惨，虽说如今已经服了，可心里正憋着火呢，好不容易通过了演练，还不趁机把这股火发泄出来？
不过想想也的确辛苦，以前只知混日子的公子哥们，连日来被操练得简直没个人样，天天累得跟狗似的，跑步一跑就是三十圈五十圈打底，扎马步从开始的一盏茶加到后来半个时辰，大腿发软小腿抽筋，身上的汗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流。
练箭一练也是半个时辰，双手掌心磨出了满满的水泡，疼得个个叫娘，苦不堪言，那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可最后他们居然都坚持了下来，简直太过出乎沈哲的意料。
“鸾飞。”沈哲走到鸾飞身边，“大伙也都辛苦了，明天要不要放他们一天假？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
说是放假，其实只是取消明天的操练而已，毕竟当值的时间是早就排好的，不能随意更改。
第1514章 阎罗转世
御林军每个人每个月有两天休沐时间，但是上个月操练，所有人的休沐日都被取消了，即便那天轮到休息，也被鸾飞强制性地叫来操练一个时辰才能回去休息——这也是个让人怨声载道的原因。
不过就跟起初对鸾飞的不服一样，现在都习惯了，也就没那么大情绪了。
鸾飞沉默一瞬，正要说些什么，沈哲飞快又道：“方才有宫人过来传达了陛下的旨意，让你结束晚上的演练之后去雍华宫，陛下要见你。”
鸾飞看了他一眼，沉默须臾，点了点头：“明天您安排吧。”
沈哲松了口气，点头，看着鸾飞转身离去。
撇开各方面的因素不谈，这个少年其实真的很不错，看起来冷酷严苛，可心胸大度能容人，尽责地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即便被人怨恨也不能改变他的意志。
以前的御林军是什么样的，他这个统领一清二楚，如今御林军什么样的，他也看在了眼里。
时间和事实足以证明一切。
转头看向御林军，他淡淡一笑，扬声道：“鸾小统领有令，大家这个月辛苦了，明天操练暂停一天，各位好好休息！”
话音落下，所有人齐齐一愣，随即爆发出惊天的响动：“休息一天？我的娘啊，鸾小统领终于有了点人性，老子还以为他是阎罗王转世呢！”
“阎罗王？应该是魔鬼转世才对！”
沈统领嘴角一抽。
鸾飞并不想知道他在御林军心里是魔鬼还是阎罗，下了值去到雍华宫时已是夜深，九娆却还没睡，披着件寝袍半躺在床上看书，如画眉眼泛着清贵沉静的光泽。
鸾飞上前行礼。
“免了。”九娆语气淡淡，“先去沐浴，然后再过来。”
鸾飞沉默片刻，应了声是，转身往后殿浴池走去。
一盏茶时间之后他就回来了，发丝泛着些许湿气披散在肩头，一身白色寝衣褪去了白天的凌厉锋锐，显得柔和而温顺。
上了床，跪坐在一旁按捏着九娆小腿，低眉敛眸，格外安静。
“今天御林军的演练朕去看了，很不错。”九娆语气淡淡，嗓音在夜里听着也多了丝柔和，让人心头绵软，“让你当副统领这个决定果然是对的。”
鸾飞沉默片刻，道：“臣职责所在。”
九娆淡笑，放下手里的书，转过身来看着他：“职责所在，也有做得好做不好的，在朕面前不用谦逊。”
鸾飞敛眸应是。
“三日后整顿兵马，去南疆。”九娆语气淡淡，“朕与你一道去。”
去南疆？
鸾飞一怔，抬眸看向九娆：“陛下要打南疆？”
“不用打。”九娆唇角微扬，“南疆会是朕的囊中物。”
顿了顿，“带上你的五千天策军够了，到了南面边关还有镇守边疆的军队可调度，我们此番前往南疆不是为了跟他们开战，军队的主要作用是震慑。”
鸾飞闻言，敛眸沉思了一阵：“玉衡君在？”
姬凰羽是南疆王子，这个鸾飞是知道的。
“嗯。”九娆点头。
——
今天更新完，晚安。
第1515章 看不上你们
“去了南疆该怎么做，陛下下旨，臣会遵旨照做。”鸾飞沉默片刻，低眉道，“陛下万金之躯，不该轻易去涉险。”
涉险？
九娆淡笑，眼底异芒一闪而逝，“不是涉险，只是应某人的要求，亲自去接他回来。”
此言一出，鸾飞顿时沉默无言。
……
三月初九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鸾飞亲自制定了御林军接下来的操练计划，由沈统领负责监督，各队千户长负责操练，并严令回来之后会亲自检查，规矩还是一样，若有敢于懈怠偷懒的，直接军法处置。
辰时两刻，鸾飞带着天策军五千兵马出了城郊军营，往南进发。
队伍刚走了没一会儿儿，身后几匹快马从城中疾奔而来，并很快追上了前面的鸾飞。
“鸾将军！”
一身银白色戎装的鸾飞勒马转身，面无表情地看到追上来的几人，纪霄，洛衡，章远，靳子阳……正是最初挑衅他最厉害的那几人，如今都成了御林军千户。
眉头微皱，鸾飞语气冷冷：“你们不在校场上训练，来这里干什么？”
“将军，我们也要去战场。”纪霄神情激扬，眼含期待地看着鸾飞，“我们要跟着将军开疆拓土，为女皇陛下征战天下。”
洛衡、章远和靳子阳三人同时点头：“对，为女皇陛下征战天下！”
鸾飞闻言，眉头越发皱得紧了，语气冷厉：“滚回去！”
“将军这是看不起我们？”洛衡不满，“我们虽然不如将军厉害，却也并不怕死。”
“就是。”纪霄点头附和，“我们不怕死。”
靳子阳道：“属下保证听从将军号令，绝不违抗，否则任由将军军法处置。”
章远道：“我们也要立军功，光宗耀祖！”
鸾飞冷眼看着眼前信心十足的四人，语气峻冷：“本将军没空带娃，从哪来的回哪儿去。既然不打算违抗军令，就别再在这里提一些可笑的要求。”
说罢转身欲走，显然不打算再理会他们。
“将军觉得我们的要求很可笑？”靳子阳皱眉，脸色不自觉地冷了下来，“我们只是想跟着将军去战场杀敌，怎么就可笑了？还是说将军骨子里压根就看不上我们？”
“你说对了。”鸾飞转过头，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本将军就是看不上你们。”
四人闻言，脸色齐齐一变。
“御林军文不成武不行，区区一个月的操练不过是让你们改掉了以前的恶习，恢复该有的秩序和体能训练而已，你们当真以为自己就有了上战场的实力？”鸾飞语气冷漠，“上战场立军功？本将军看你们是去送死还差不多。”
“将军这句话说得过分了吧？”洛衡神色不虞，“我们是要去战场杀敌，不是让将军照顾我们，若以后真遇上了危险，大不了我们自行了断，保证不会给将军拖后腿就是。”
靳子阳、纪霄和章远齐齐附和，声音铿锵有力：“若真有意外，我们自行了断，绝不给将军拖后腿！”
第1516章 说话算话
“嗯？”姬凰羽转头，目光落在她面上，“我没说什么。”
他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淡淡道：“我还有要事在身，希望沈姑娘不要耽搁我太长时间。”
沈娇听到他方才的话，心里已经有了不安，闻言有些心不在焉。
穿过回廊，她喊来了管家带着姬凰羽去安顿，有些歉然地朝姬凰羽道：“我还有点事，纪公子先休息一下，稍后我再过来。”
姬凰羽皱了皱眉，似乎并不情愿。
“放心，我不会耽搁公子时间的。”沈娇婉声道，“吃午饭的时候我让人来告知公子。”
姬凰羽淡淡道：“希望沈姑娘说话算话。”
沈娇笑道：“公子放心。”
说罢，转身沿着长廊又走了回去，脚步有些急促。
姬凰羽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片刻，眼底划过一抹冷芒，转身朝前走了几步，踏上凉亭。
“公子。”管家提醒，“小姐让我安排公子住下，公子先去看看住处？”
姬凰羽转头，眉头微皱：“我吃完午饭就走，不会在这里住下，你可能是听错了。”
说话间，竟是直接在凉亭的石桌前坐下，“麻烦给我一杯茶。”
管家原本还想说什么，闻言，却只能点头：“公子请稍等。”
姬凰羽一个人坐在凉亭里，沉默地托着腮，心里忍不住想着，九娆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进了沈家府邸？
她消息那么灵通，要是不知道……哼哼。
转头看了看四周，这府邸里巡逻的官兵不少，寻常人若是进来了大概很难出得去。
姬凰羽看起来又只是个漂亮点的少年，大概没人会以为他身怀高深武功，且还是南疆祭司殿的下任大祭司。
不过……
想到方才的沈家小姐，姬凰羽心里倒是有些了然，这位十四岁的姑娘大概也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只有刁蛮，想来也是有几分心计的。
听到他说去墨城，她即刻就变了脸色，这会儿应该去找她的父亲了吧。
姬凰羽想得没错，沈娇的确是直接去知府衙门找了她的父亲，午饭时分沈知府回到府中，沈娇派人请姬凰羽去跟他们一道用午饭。
午饭很丰盛，荤素搭配，菜色精致。
沈知府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心头微凛，眼神深沉而带着探究意味。
“公子是帝京人士？”
姬凰羽点头。
“不知到墨城去，所为何事？”
姬凰羽语气淡淡：“这是我的私事。”
言下之意便是无可奉告。
沈知府神色微冷，随即淡淡笑道：“本官乃是莞州知府，有权对一切可疑人士进行讯问，公子若是不配合，本官只能让人把你抓去大牢里刑讯了。”
姬凰羽脸色微变：“就算你是知府，没有证据也不能随便抓人。”
“眼下情势特殊，自然要特殊对待。”沈钦语气淡淡，脸上带着老狐狸一般深沉的笑意，“本官也是为了维护莞州治安，以免让心怀不轨的贼人有机可趁。”
姬凰羽心里冷笑，面上却沉默，须臾，淡淡道：“我是来找人的。”
第1517章 自欺欺人
而最让他煎熬的是，关于秦裳的消息，他一点儿也查不出来，还有西陵的内乱他更是惊慌不安。
今日早朝之后，他以丞相的身份走了一趟兴庆宫，求见楚世子。
楚宸住在兴庆宫霜云殿，跟秦裳的落云殿相邻。
凤微羽求见时，两人正在霜云殿外面的六角凉亭里对弈，阳光明媚，花木清香，亭子外面假山流水，风景如画。
这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悠闲着透着惬意。
秦裳端起茶盏，漫不经心地轻啜一口，径自盯着棋盘：“世子要不要猜猜，丞相大人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就是为了西陵的事情。”楚宸淡笑，指尖白子落入棋盘，“还有你的身份。”
“他现在定然认为我们是一伙的。”秦裳敛眸，语气淡然自若，“我的卦言在他眼中，说不定就是一个阴谋，其实我很无辜。”
撇了撇嘴角，他温雅浅笑：“若不是为了让你能顺利成为女帝正君，我何苦多此一举？”
“是，我谢谢你。”楚宸语气淡定，伸手又落一子。
“你是陛下的皇夫，我是陛下的义兄。”秦裳淡道，“等你嫁给陛下，就得喊我一声兄长，一家人不必这么客气。”
楚宸：“”
想占他便宜？
“秦公子，楚世子。”兴庆宫大宫女静芸站在亭下，福身禀报，“丞相大人来了。”
楚宸偏头，漫不经心地看着一身官袍的凤微羽踏着石阶走上来，唇角微扬：“丞相大人好风采。”
“比不得楚世子美姿容。”凤微羽语气温和含笑，所有不安和情绪都被压在心底，“冒昧打扰，还请两位恕罪。”
“无妨。”秦裳伸手拨乱了棋盘，“尚未决出胜负，楚世子，我们来日再战。”
楚宸嗤笑：“你这是自欺欺人。”
凤微羽在桌子一侧坐下，不得吩咐，侍女不得靠近，而秦裳和楚宸谁都没有要给凤微羽斟茶的意思。
因此，堂堂丞相大人只能自己挽袖提壶，给自己倒了盏茶。
“丞相大人应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秦裳端着茶盏，语气淡淡，“难道是担心秦某祸乱后宫，所以提前过来了解情况？”
凤微羽看着眼前两人，心头微沉。
到了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居然还无法猜透这两个人的心思，更无法确定，究竟谁才是对他威胁最大的人。
西方紫宸星，虽然没有足够确凿的证据证明这句卦言应验的就是楚宸，但是很显然，子曦认为是楚宸，秦裳说的也是楚宸。
满朝文武听到西陵世子的名字之后，也认为就是楚宸。
况且他的身份是西陵皇族，总比寻常人更多一些本事，也更尊贵一些，所以说他是紫宸星，没有人会试图去否认。
似乎楚宸才是他最该防备的人。
他派出去刺杀阻拦楚宸来东陵的高手，已经全军覆没，这一点让凤微羽承受着几乎无力承受的痛。
他只身待在皇城，势力无法游刃有余地施展，手里能用的人死一个少一个，又不能明目张胆地从外面继续调来人手，做事难免束手束脚。
第1518章 何出此言
其他三人撇了撇嘴，也跟着翻上了马背，纪霄道：“我还是觉得副统领就跟个孩子一样，说话太直，都不懂得委婉一点。”
“说话直也没什么不好，总比嘴上委婉背后捅刀子的要好。”靳子阳皱眉，“不过有这位鸾副统领在，御林军里指望继续混日子的人大概是要失望了，以后日子不会好过。”
“这个嘛，我现在已经看开了。”章远手执缰绳，遥望远方碧蓝天空，“既想做顶天立地好男儿，又不想吃苦，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这话说得对。
四人相视撇嘴，面上忍不住又带着点笑意，鞭儿一甩，飞快往城郊内城疾驰而去。
……
阳春三月，沉寂已久的九阁之巅迎来了又一次的首席高手选拔。
九阁年轻的高手们齐聚山巅，开始准备为期三个月的高手对决。
从去年八月开始，大半年的时间里，九微的足迹踏遍了陵国、大夏、南疆、凤国和东澜，把九阁势力所在之处都去了一遍。
虽然每处耽搁的时间都不长，但该认识他的人都认识了，该拜见新阁主的也都拜见了，现在只差一个正式的传位仪式。
帝修已经把九阁大半的权力都交给了九微，阁中事务也都由九微去处理，他自己则是跟秦裳一直避居在山上，过与世无争无人打扰的清静岁月。
山峦叠嶂，山脉广袤，今日在这处山林里随意逛上一段，明日在另一个山头看看风景，有时两人并肩站在山巅看朝阳升起，有时看夕阳西下。
山上的每一处风景都是美丽而让人留恋的。
至于选拔第一高手……
“九微尚未正式接位，主人打算现在就给他选第一高手？”秦裳站在山巅，看着谷中高手齐聚，个个都是英姿勃发的少年儿郎，“今年报上来的高手似乎有点多。”
帝修负手而立，一袭白衣清贵无双，矜贵淡漠的容颜沐浴在阳光下，越发衬得貌若谪仙。
山风拂过袍角，吹得他衣袂飘飘，似有一种乘风而去的凌然绝世。此时眉头轻蹙，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听到秦裳的问题之后，帝修偏过视线，“你觉得给九微选拔第一高手这个决定，是否有些不太合适？”
啊？
秦裳微愣：“有些不太合适？主人何出此言？”
帝修却没说话，眸心色泽幽深难测。
秦裳见状，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显然是明白了帝修的意思，顿时神色有些微妙：“主人的意思是……”
帝修云淡风轻般瞥了他一眼。
“这个，咳，我觉得……”秦裳摸了摸鼻子，莫名地有些想笑，“九微应该有自己的判断。况且就算如我跟主人这般……主人可曾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主人居然会考虑到九微的终身大事问题，这算不算是一个正常父亲该有的心态？主人是真把九微当成儿子了吧？
秦裳眉眼染了几分笑，不过虽然操心孩子的终身大事是件正常的事情，但有时其实也不太有必要。
——
今天更新完，晚安。
第1519章 失算
“没什么不妥。”帝修语气淡淡，“不过倒是忘了，该征询一下他自己的意见。”
秦裳淡淡笑道：“也没什么关系。前三关反正会淘汰一大半，等九微回来再问他一声，若没什么问题就继续；若是他不愿意，就把最后胜出的高手们先放到九微身边，当做新一代堂主来培养，九微以后去各个分堂，他们也可以随行与九微一起熟悉阁中事务。”
这算是提前培养心腹大将。
江山改朝换代，君王势必要有自己的肱股之臣，提前培养实力强悍也足够忠心的臣子，本就是九微接下来的一年来要做的事情。
帝修点了点头。
看着山谷中一群年轻的高手，秦裳不由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心头喟叹。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再看眼前这副情景，他好像又想起自己那时候不顾一切的执着，心头滋味一时有些复杂，不过到底还是庆幸自己当初执着无畏的坚持。
“距离传位还有一年，主人现在为九微考虑的越来越细致了。”秦裳笑了笑，甩开心头情绪，“九微若是知道主人对他的事如此上心，定然会很高兴。”
细致？
帝修不置可否，转头望向广袤的山谷中，忽然淡问：“这些高手中没有女子？”
“女子？”秦裳微愕，随即语气有些古怪，“九阁中虽然女子不少，但有争强好胜之心的却不多，而且年纪上……主人该知道，即便是出身九阁的女子，也有很多打小是当做大家闺秀培养的。”
倒不是歧视女子或者要求女子必须三从四德，而是阁中下属们自己的自由决定。谁家的孩子谁家操心，九阁掌事们却是没心思去干涉这些的。
偌大的九阁，形式上跟一个帝国没什么两样，君王主政，臣子效忠，至于人家如何培养子女，那都是他们的自由。
而每年甄选高手这种事情，也都是各个分堂辖下的高手自愿报名，再由各分堂筛选，最后呈报上来做最后对决。
寻常很少有女子会参加。
秦裳静了片刻，道：“九微今年七月才满十五岁，主人若是现在就考虑他的终身大事，似乎有点太早。”
帝修瞥了他一眼，转身步下山巅，沿着山路往下走去。
秦裳抬脚跟上。
“九娆去了南疆？”
“嗯，近日接到的消息，九娆已经离开陵国帝京去往南疆。”秦裳点头，“南疆很快就会成为第二个大夏。”
“本座失算了。”帝修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但这句话却让秦裳着实一愣，“失算？主人指的是……九娆？”
帝修嗯了一声：“人算不如天算。”
秦裳眉头微拧，有些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敛眸思索片刻也没思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开口道：“主人所说的失算，指的是什么？”
“天命帝女的皇夫。”
秦裳抬眸：“九个皇夫……有什么问题吗？”
记得主人上次说过九娆的命格发生了一点变化，指的便是这个？
东陵帝凰
第1520章 已经迟了
帝修没再多言，径自穿过水榭往内殿而去。
进入内殿，他淡淡道：“你待在这里。”
秦裳点头。
帝修独自一人穿过屏风隔断，旋转隔断角落壁格上的铜环，面前的墙壁自动朝两侧分开，帝修抬脚跨了进去。
待那片总是能轻易锁住他视线的雪衣消失在视线里，秦裳才蹙起眉，心里不断猜测着主人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人算不如天算？
这意思是说，命格这种事情也随时在发生着变化？
还是说，主人之前的卜算有误？
心头泛着疑虑，秦裳却没再多想，命人去取来今年的新茶，他开始亲自烧水泡茶。
宫室内依然是那般威严而隆重的陈设布置，四面精雕玉琢的墙壁上拳头大的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将整座宫室照得亮如白昼。
石门在身后自动合上，帝修恍若未闻，径自走到黑玉石屏风前，静静注视着纯黑屏风片刻。忽然抬手轻扬，袍袖翻飞，几缕星芒般的真气疾射进黑玉屏风面上，不大一会儿，黑色屏风面上出现了隐隐流动的光泽，就像一片清澈而波光粼粼的湖面，湖面上不断轻涌的水流，随风拂过之后荡起的片片涟漪。
修削的指尖急速轻点，清澈微涌的水流渐渐消失，继而就像沉睡的灵物被唤醒一般，黑玉平面上骤然闪现出几道亮得刺眼的光芒。
雪白宽大的广袖轻垂，帝修负手于身后，沉默地注视着平面上水流般的光芒不停地旋转，散发出的光芒把整个宫室都笼罩在一片流光闪烁之中。
耀眼的光芒闪烁了良久，亮度慢慢柔和下来，直到屏风镜面上的光芒停止旋转，水流也慢慢趋于平和，宫室内一切仿佛都静止了下来，视线里才清晰呈现一个七星阵图。
熟悉的图案，熟悉的阵型，熟悉的星宿。
帝修安静地站在屏风前，没什么表情地注视着眼前这个熟悉的画面，清贵如画的眉眼微凝，眼底是一片幽深难测的色泽。
天枢、天权、天机，玉衡，摇光，开阳。
六星亮，天璇微暗。
左辅洞明，右弼隐元。
左辅，隐元……大富大贵之隐星。
帝修盯着屏风，就像是要把上面盯出个窟窿似的，看了良久，才敛去眼底情绪，抬手拂去屏风上暗流，转身往宫室外走去。
石门开，又在身上合上。
进入寝殿，在墙边雕花红木锦榻上坐了下来，帝修托着下巴沉思，侧颜矜贵而透着淡漠禁欲的色泽。
秦裳泡好了茶端过来，殿内茶香氤氲，气氛宁谧。
“主人心头有事？”
秦裳在榻前半跪下来，双手熟稔地捏着帝修的小腿脚踝。
帝修沉默片刻，淡淡道：“没什么。这阁主之位既然要传给九微，以后他该如何就是如何，本座心里就是有些想法，也已经迟了。”
此言一出，秦裳心头咯噔一下，蓦地抬眼：“主人？”
难道传位给九微有什么不妥吗？
“紧张什么？”帝修瞥了他一眼，“不过是本座估算失误罢了。”
东陵帝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