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萌芽
大人们在屋里商议事情，小孩子们吃饱饭了全都在院子里玩耍。
何尚涛已经是成年人，不愿跟这些上小学初中的孩子凑一块，但还是让弟弟领路，找到了在院子里的杨振兴。
周围孩子们看到何尚涛过来了，都立刻躲到了一边。
不光大孩子不愿意跟小孩凑一块，这些小孩同样也不喜欢跟着年纪太大的孩子，尤其是在一个院儿里的，学习很好的何尚涛。
哪怕何尚涛打他们揍他们，他们家长也不会在意，甚至还会让对方平时多教育他们。
“振兴，这我得谢谢你和你爷爷帮忙。”
去年冬天被邀请来何家吃涮羊肉的时候，杨振兴已经见过了何尚涛，他对自己小伙伴的这位哥哥印象可以说十分深刻。
不同于何尚超长相一看就古灵精怪十分调皮也聪明，何尚涛是那种俗话说的浓眉大眼。
配合上常年家庭气氛的熏陶，还有知识的武装，整个人带有一种气势，至少杨振兴每次都会感到有种不知名的压力。
“啊！这都是应该的哥哥，平时您家里也对我很照顾。”
何尚涛点点头，又说了两句闲话便自个儿回屋了，何尚超则留了下来。
周围孩子看到何尚涛回了屋，再次围了上来，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三儿，你朋友家里是大厨怎么原来都没告诉过我们？”
“对啊对啊，还有为什么会到你们家给你做饭？”
“杨振兴，你爷爷那么厉害，你是不是也很厉害？你会不会做菜啊？”
一群孩子吵吵闹闹，说什么的都有，吵的俩人耳朵都疼。
“停！”何尚超实在受不了周围这群一个院儿的发小没完没了的说起来没完，立刻制止了他们，“有什么话一个个的说，一群人呜呜泱泱的我什么都听不清楚。”
“哦哦，我先来！”
一个个头身板明显在孩子里面最拔尖儿的圆脸男孩首先站出来问道：“怎么你朋友家里突然要给你们家做饭呢？”
杨振兴认识这个男孩，他家住这个院子前院，姓侯，小学五年级，现在算是这群小学生里面的领军人物。
大家面前都叫他侯哥，因为男孩要求他们这么喊，但背地里都喊他大脸猴或者圆脸猴。
“侯哥，”当事人当面，杨振兴自然不能喊背地里的称呼。
“三儿家里平时对我十分照顾，何爷爷每天放学都会喊我过来指导学习，现在大哥考上了重点大学，我爷爷就想着过来做俩菜庆贺庆贺。”
“哦，原来是这样！，三儿真交了个好兄弟。”
看到自己被夸，何尚超十分得意，本想说自己好兄弟平时做的零嘴很好吃，结果还没说出口，就被商议完事情来到院子里的大人们打断了。
“振兴，建业，收拾东西咱们回家了，天儿不早了，别耽误人家院子里休息。”
告别众人，一行人又回到了杨家院子里。
由于刚才一直忙着做菜，除了杨振兴俩小孩吃了点菜，剩下的几个老人都没得出空吃东西。
归置伙什的时候让杨振兴去后院摘了点菜，顺手炒了俩菜作为晚饭。
大家懒得再进屋吃，在院子里摆上张桌子就吃了起来。
看着杨振兴和刘建业屋里屋外忙着搬东西，张居成放下筷子提了一句：“我说师哥，家里的老买卖您真不打算再开起来了？”
杨兴盛手上一顿，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梁成广随着大家视线也看了眼杨振兴，“这孩子我看挺有灵性，今天我揉馍馍的时候，那么多孩子就属他眼神最亮。”
冯兴源也在一边应和：“确实，你们都知道我炒菜喜欢下两次酱油，今天酱油搁的远了点儿，振兴这孩子都没人吩咐，立马把酱油搁我手边上了。”
杨兴盛筷子一放，继续摇头，叹了口气说道：
“你们嘛意思我也懂，想想孩子他爹，我还哪里敢有原来的念想？五月份过了生，振兴也才八岁，等再大大看他怎么选择吧。
没后人愿意传承，老字号开起来又有什么意义？就指望上年纪的？咱们还能活几年？最后还不一样得再次关门？”
原先几人也劝过好些回，一直都没有效果，这次听到杨兴盛算是稍微吐了心底的话，都没再继续劝下去，满桌子只剩下无声的叹息。
他们老几位也是愁，家里都有几个孩子，可那些孩子没一个愿意跟着他们学做菜的。
可是他们几个老人打死也想不到，现在讨论的主人公心里，居然是另一番想法。
偷偷看了眼院子里吃饭的爷爷们，发现大家吃完还早，杨振兴把刘建业拉回屋里，掩上门悄悄说道：“狗子，你说我以后学做菜怎么样？”
“杨哥，你不早就学会了吗？”
刘建业有些没理解意思，在他看来学会发面做烤馍就已经算是学会做菜了。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呢！我是说像爷爷怹们一样，做今天晚上那种。”
“这个好啊杨哥！你要是学会了爷爷的手艺，那不是说以后每天都能给我做和今天晚上一样好吃的饭了？”
“你怎么老是想着吃，咨询你意见呢，算了，问你也问不出嘛东西，回头你等着我给你见天儿做好吃的就行了。”
“好的杨哥，我会一直支持你的！以后你可别忘了你今天说的话，不能耍赖！”
“我耍你个头！”杨振兴哭笑不得，感觉自己发小好像被他投喂的脑子出了问题。
杨振兴之所以突然有了学习做菜的念头，还是今天晚上的影响。
他第一次见到自己和其他几位爷爷在做菜的时候，居然会引来那么多关注和称赞。
大家吃着食物，同样脸上洋溢着笑容，嘴里不停的夸着好吃。
那股发自内心的喜悦让杨振兴有很多感触。
而且饭后他第一次被那么多人围在中心，不停的称赞夸奖，这让他感到了尊重和骄傲。
杨振兴认为，自己不能做出那么好吃的菜，仅靠爷爷的手艺就能让大家如此对待他，那如果他学到了爷爷的手艺，做出来的菜也能同样好吃的话。
那么大家对他的态度会不会更上一层楼呢？
在渴望关注和尊重的年纪，杨振兴似乎发现了一条可以实现自己想法的道路。
不得不说有些时候，很多人和事，结果早已经被命中注定。
第三十二章 事情暴漏
很快何家那边把要准备的食材名单，让杨振兴转交给杨兴盛。
这年月虽然说买面要面票，买肉要肉票，买大多数东西都会要票，但那只对手头不富裕的老百姓来说是这样的。
其实只要有钱的话，就算没票，一样也能买到东西，就是稍微贵一些。
当然紧俏的家电等大件儿除外。
宴请的菜单定下了四个冷盘，六个热菜，八样硬菜，杨振兴立刻开始跟爷爷提前进行准备工作。
冷盘很简单，无非是几个凉菜，辣白菜、小葱拌豆腐、麻汁素什锦、老醋花生齐活儿。
热菜是烧茄子、木樨肉、醋溜土豆丝、拔丝地瓜、韭菜炒鸡蛋再带一个菠菜蛋花汤。
最后的八碗大菜则是清蒸鸡、水晶肘子、四喜丸子、炒肉片、红烧鱼，炸黄鱼片、滑炒对虾球和大肠炖豆腐。
十八道菜如果放京城饭店里吃，没上百块根本吃不来。
但是在家里买材料自己做，只需要十几块钱就能足够，可见省去了不少钱。
宴席那天何家在院子里用各家的桌子拼了一大桌。
不光有院子里的大人，还请了很多亲戚朋友上门吃饭。
这次因为准备的菜更多，把院儿里所有人的炉子都借了来才勉强够用。
正是这次宴请，让杨振兴之前想要学习做菜，学一手好厨艺的想法再次加深了。
不说做菜的时候时不常有人会过来询问缺什么少什么。
做完菜后，爷爷杨兴盛和另外几位爷爷一块被请到了上座，大家纷纷打招呼敬酒，完全没把几人看作是简单做菜的。
而且他再次受到了其他小孩的追捧，认识了不少何尚超他们院儿里的人。
虽然只是认识一下，距离交朋友还有很远距离，但对杨振兴来说已经足够了。
从小到大他认识的同龄人里只有刘建业、何尚超和李国庆三人是对他友好的。
剩下那些不是原来住窝棚时瞧不起他嘲笑他的，就是搬来胡同后其他孩子的敌视和疏离。
现在能有这么多孩子对他如此友善，是他之前从来只能在幻想里发生的事情。
热闹过后，生活再次恢复往日的平静。
考完试放假的孩子们开始享受他们的假期，杨振兴四个人的学习小组，也在何爷爷的要求下再次合体。
不需要上学，每天上午杨振兴和刘建业都要来何家学习一上午的时间。
何爷爷在监督他们做暑假作业的同时，也会教导他们学习俄文和更高年级的算数等知识。
其他的跟以往没有什么变化。
最大的变化是文化部院子里的小孩儿们，自从吃过两次饭后，不再像原来那样隔阂，现在能带着杨振兴和刘建业一块儿玩儿了。
让杨振兴略微狭长的小眼睛，最近一直都是笑眯着的。
见天儿学习完一起抓蟋蟀斗蟋蟀，或者上街去买三分钱红果的冰棍，偶尔奢侈的买一次五分钱奶油、巧克力或者红豆味儿的凑一块吃完玩儿冰棍棍。
夏天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度过。
学校马上就要开学，不光何尚超李国庆等人要进入二年级学习，一直住在家里的刘建业，也要被刘爸爸接回家去上学。
虽然心里不舍，每天都盼着开学的日子晚一点到来，但两人知道这是不能抵抗的事情。
所以最近杨振兴每天都要给刘建业做点零嘴，或者利用不多的压岁钱给他买糖果吃。
距离开学只有一个多星期，刘建业被他的爸爸接回了家里，想让他提早收收玩儿野的心，等开学老老实实上学去学习。
杨振兴再次变成了一个人在家，原本有点热闹的院子再次变得冷清许多。
好在石榴和海棠已经一岁多了，长大的两条狗还跟小时候一样活泼，多少能抚慰他寂寞的内心。
倒是大将军，个头长得一点也不比两条狗小，可成天还是吃饱了睡，睡醒了吃。
杨振兴觉得这只猫应该让刘建业去养才合适，因为他们俩简直一模一样。
前几天一直消耗大量的面粉，终于引起了杨兴盛的注意。
其实杨兴盛早就发现了变少的面粉，但每次变少的都不多，他以为是自己孙子偷着练习平时教给他的那些东西，就没放心上。
那时候答应了孙子回头可以自己拿点面私下里练练，就没有说算不算话的道理。
别看平时杨振兴都吃白面馒头，可实际上爷孙俩只有他自己一人儿吃。
平时杨兴盛都吃地瓜面或者棒子面蒸的窝头，把白面留给孙子补充营养。
一般普通百姓家里几乎全都是窝头，哪怕稍微有钱的家里也是如此，就是做窝头的时候会放点别的，不做全素的而已。
白面是需要拿票去买的，还不是想买多少就能买多少，每个人定量。
在后面几年情况就好很多，那时候几乎每家都吃上白面馒头。
现在还好，平时还能吃几顿白面，要在往前数几年，那会儿几乎每家都是见天儿变着花的吃窝头。
杨兴盛不反对自己孙子私下里练习，隔三差五练练也没什么，可是对于糟蹋粮食，他是无法忍受的。
“振兴，你到屋里来，我有话问你！”杨兴盛把屋外背乘法口诀的孙子喊到了屋里。
杨振兴一进屋，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
爷爷一只胳膊搭着桌子坐在凳子上，一高一低的眼眉下，两眼射出严厉的目光。
每次见到爷爷这样，就知道绝对不是小事儿。
杨振兴一面小脑袋疯狂的想着最近是否犯过什么错误，一边不安的说：“爷爷，我来了，您喊我有什么事儿？”
“啪！”杨兴盛猛地一拍桌子，严厉的说道：“什么事儿？你自己做了什么事儿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杨振兴知道现在不能自己坦白，因为他不知道爷爷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发火。
如果他说的事情跟爷爷知道的不是一件事儿，那样的话他就自投罗网了，到时候事儿上加事儿，他的结局会更惨。
“爷爷，我不知道是什么事儿，最近我一人儿在家也没人来过啊！”
“既然你不知道，好，那我就让你知道知道！”
第三十三章 展现天赋
杨兴盛放在桌子上的面袋子让杨振兴彻底失去最后狡辩的机会，只能老实儿的把事情经过交代清楚，希望能得到宽大处理。
“狗子不是要回家去上学了吗？临走之前想着以后不能再经常见面，我就给他做了几个韭菜盒子吃，当作送别的礼物。”
“恩，还有什么，一下子全都说完，省的一会儿麻烦。”
杨振兴当下心里一咯噔，察觉到不妙，可能他一直以来以为没被发现的小动作其实早就被爷爷知道了，当下头低的更深了。
“之前也有好几次，发面在锅里做了些烤馍当零嘴，还用了些椒盐，平时我跟狗子没少吃，也请了三儿和条子吃过几次。”
杨兴盛点了点头，表情不再那么严厉，看着杨振兴说道：
“念你这次没有撒谎，我也就不惩罚你了，以后想要做什么，或者去哪里，都要提前告诉我知道吗？原来又不是没教过你，为什么这次要瞒着我？”
“我害怕您认为我浪费粮食，回头揍我。”杨振兴背着手站着，依旧不敢抬头。
“抬起头来看着我！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挺胸抬头，你老低着头算怎么回事儿？哪怕做错了事情，抬起头承认错误，坦然面对结果承担起来就是，唯唯诺诺的永远让人看不起！”
看到杨振兴听话的抬起头来，杨兴盛继续说道：
“这事儿其实我也有错误，得向你道歉！过年的时候分明跟你说了节后专门给你准备一些面粉自己练习我教你的那些东西。
结果到现在还没履行承诺，反倒让你做出了这样的举动，如果我兑现了当初的话，也就没后来这些事儿了。”
看到爷爷非但不呲他，反而还自己承认错误，杨振兴把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但是接下来的话，又让他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但是我记得我好像没有教过你烙韭菜盒子，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斟酌了一下，杨振兴没有犹豫的说道：“前次去跟何爷爷学习的时候半道三儿饿了，何阿姨在家做了一些当点心给我们吃，然后我就跟着何阿姨学会了。”
“哦？一下次就学会了？之前还有再做过吗？”杨兴盛显然有了兴致。
“当时何阿姨让我自己烙了两张试过了，除了第一张糊气了点，第二张就跟何阿姨做的基本一样了。”杨振兴不敢隐瞒，认真的回答着问话。
“就试了两次？之前你在家做烤馍的时候呢？也是试过两次就做好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爷爷突然有些激动的盘根问底，杨振兴还是一五一十的全都交代出来。
“做烤馍没那么快，前三四个都烤糊了，等到第五个才学会了怎么样才不会让烤馍变糊，跟何阿姨学习烙韭菜盒子的时候也借鉴了烤馍失败的经验。”
杨兴盛现在确实有些激动，或者说是相当激动！
如果自己孙子说的都是实话，那么他很有可能是一个烹饪天才！
猛地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杨兴盛越想眼睛就越亮，最后坐回椅子上深呼吸了两口让自己暂时平静。
再次睁开眼满是期待的看着杨振兴说道：“你现在去屋后面再割点韭菜过来，洗干净了当我面再做一次韭菜盒子。”
杨振兴不知道爷爷到底是什么意思，犹豫了一下才回答道：“爷爷，现在做不了，屋后面的韭菜没闪下多少，上次给狗子做的时候基本都割了，还没长出来呢。”
“没事儿，有多少就割多少，难道你不想让爷爷吃一口你做的东西吗？”
“不是那个意思！爷爷稍等，我现在就给您做！”
杨振兴赶不迭的开始忙活，杨兴盛站在稍远又能完全看到的地方仔细观察着他的操作。
他越看，心里越惊喜，对之前的那个想法也越加肯定。
自己孙子还真有可能在烹饪这一块有很高的天赋！
现在杨振兴的操作可以说完全不输给一些已经进门练习一段时间的小学徒。
别忘了他现在还是个虚岁只有八岁的孩子！
谁家孩子八岁的时候可以在做面团的时候水和面粉的比例把握的恰到好处？
甚至不用刻意停下来估量，思维里已经有了概念，直接一步到位把水和面粉的分量弄好。
在醒面的时候，杨振兴利用这个时间开始清理韭菜。
把韭菜择出来清洗几遍，把泥土清洗干净，然后切成末备用。
为了让韭菜能黏在一起成馅儿，又加入了一点面粉水，加点盐调味后一起搅拌。
等韭菜馅儿处理好之后，面团基本醒的差不多了，表面从坑洼粗糙变得光滑、光泽。
将面团擀成条用手揪成小块面剂子，擀平之后在上面放上韭菜馅儿，然后再盖上一张单饼压实周边，一个韭菜盒子就算做好了。
看着孙子熟练地烙着韭菜盒子，杨兴盛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他赶紧扭头，眨眨眼睛捏捏鼻子让自己的情绪平复。
很快两面金黄散发着韭菜独有香味跟面饼香气的几个韭菜盒子就端到了杨兴盛面前。
他拿起筷子没有立刻吃，前后都翻过一遍，点头评价了一句：
“不错不错，两面金黄，火候掌握的十分好，韭菜香气四溢，证明里面也熟了，隔着面饼可以隐约看到里面韭菜馅儿的样子，证明面团发的好，面饼擀的很到位。”
说完后也不嫌烫，直接张嘴咬了一大口，嘴里吸着气，一点一点的咀嚼着品着味道。
“稍微淡了一些，因为做馅儿的时候加面粉的问题，韭菜末应该加鸡蛋搅拌成馅儿，不过利用现有材料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很不错了。”
两三口把剩下的韭菜盒子吃完，他再也忍不住，直接流下了眼泪。
“苍天有眼啊！天不绝我杨家！”
杨兴盛擦了一把眼泪，看着自己孙子，充满期待的问道：“振兴，你愿不愿意跟爷爷学做菜？”
杨振兴看到爷爷突然哭了，先是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想去拿毛巾，接着又听到了爷爷问出的问题。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回到道：“我想学做菜爷爷！其实很早之前我就想学了，就是一直都没敢跟您提，害怕您生气。”
“你有这个想法我高兴还来不及！为什么要生气？你高祖爷爷曾祖爷爷泉下有知，一定会十分高兴的！”
第三十四章 开始培养
当即，杨兴盛带着杨振兴来到了他住在东边屋子的耳房。
这地方杨振兴只在今年过年的时候来过一次，就这一次，让他对这间屋子感到有些害怕。
屋子里的窗户很小，里面很暗，靠墙有一张桌子，上面摆着香炉，还有好些个牌位。
这里是家里供奉祖宗牌位的地方，也就是常说的祠堂。
刚搬回来那会儿，杨振兴就记得爷爷带了很多小木牌回来，拿着刻刀用锤子砸着刻字。
当时爷爷告诉他这些牌位上的名字全是他们先辈祖宗的名字。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雕刻这些做什么，直到过年的时候被带进来磕头祭拜，才清楚了那时候消失的木牌都放在了这个屋子里。
不知道是心里的原因还是环境的问题，杨振兴总觉得这间屋子冷飕飕的。
这让他感到十分的不舒服。
可是看到爷爷在前面流着泪用火柴点香，他暂时忍住了心里的情绪，跪在地上盯着地面放空。
“祖宗保佑！我杨家传承后继有人！十三代后人杨兴盛请祖宗们知道，十五代独苗杨振兴身怀烹饪天赋，家族再次复兴有望！希望祖宗们能继续保佑杨家，保佑振兴！”
说完后，杨兴盛俯身开始磕头。
杨振兴不需要爷爷特意嘱咐，也跟着动作，机械的对着牌位磕头。
“来，振兴，你也来上一炷香。”
杨振兴按照吩咐，起身在已经引燃的香上又点了根香，插在了香炉里学着爷爷拜了拜。
“十五代后人杨振兴给祖宗磕头了！希望祖宗保佑！”
看到孙子拜完以后，杨兴盛便带着他回到了正堂，他坐在椅子上，满是欣喜的看着自己孙子，笑容止不住浮现在脸上。
“好，既然你有心要学习厨艺，又跟我祭拜告知了祖宗，接下来我就开始按照咱们家的传统，从头开始培养你。”
杨振兴乖巧的站在跟前，好奇的问道：“爷爷，要怎么培养？”
“你现在年纪太小，身体还未长开，不能训练基本功，那样对你的身体成长不利，拔苗助长就不好了。
所以我先带你把必须要知道的食材、调料还有如何挑选跟每种食物彼此之间相合相冲的关系全都学会。
等你再长长身体，到了十三四的时候，再练习刀工颠勺那些基本功不迟。”
杨振兴听到之后有些迫不及待，“好的爷爷，那咱们开始学习吧！”
“这个不着急，今天休息一下，等明天清早，你跟我一起出门，在家里可学不会那些东西！”
就这样，每天早上杨兴盛再次载着杨振兴出门去进菜卖菜。
不过他在批发市场用大量的时间告诉杨振兴这个菜是什么，什么时间是应季的时候，如何判断菜的新鲜程度和长得好坏。
除了让给他认识各种蔬菜，其他的包括禽类肉蛋、水果、各种调味料也一一教给他。
等上午卖完菜，把杨振兴送回后，杨兴盛继续出门蹬三轮拉活赚钱，杨振兴则留在家里阅读背诵爷爷交给他的书籍。
这些书全是当初跟家里传下来的菜谱放在一个箱子里的，而且全是用毛笔写的。
看着上面盖着的印章，杨振兴知道这就是爷爷告诉他家里祖宗曾经在宫里搬回来的那些书。
他看的这本叫《佩文斋广群芳谱》，以为是菜谱，结果里面写的内容全是各类蔬菜。
除了蔬菜，杨振兴当时在爷爷拿书的时候瞧见了这本书还有好几本。
按照他的推测剩下的那些应该是写的花卉和树木之类的。
书是用繁体字写的，杨振兴一直都学的简体，所以看起来比较吃力，只能前后几个字撘一块儿连蒙带猜的阅读。
对于繁体字他倒没有思考过不对。
因为在何尚超家里，看何爷爷那些藏书的时候，就看到比如四大名著都是繁体字写的。
为了方便自己以后能阅读的更加顺畅，防止自己猜错字导致全都理解错误。
杨振兴借着阅读三国演义的名义，从何爷爷那里学习上面的那些繁体字。
何爷爷也只当小孩子想读懂书，没有多想，额外又教给杨振兴辨认繁体字。
就这样四季轮转，很快一年的时间就过去了，时间也迈入一九八一年。
在杨振兴九岁生日的时候，《广群芳谱》他已经完全熟背，开始阅读爷爷给他的下一本书。
这本书背了一年时间按理说有些太笨，其实内容的话杨振兴早就熟记了，他只是按照爷爷的要求，又抄录了两遍。
第一遍是照着原样抄录的繁体字，第二遍则是把繁体字修改成简体字抄下来。
后一项工作可以说耗费了杨振兴大量的时间精力，可也让他脑子里的记忆更加深刻。
同时书籍里的字全是原来宫里书法优秀写的好的公公或者官员所书。
间接地杨振兴天天比着抄眷，好像临摹一样，写字功力明显涨了一大截。
原来不管是毛笔还是钢笔，写的字只能让人认识，看清，谈不上多漂亮；现在在认识看懂的基础上，一笔一划之间多了一股韵味在里面。
最先发现这个变化的是何爷爷。
他在杨振兴练字的偶然看到了这一点，心里十分惊奇，一度以为杨振兴是天才。
毕竟孩子成天在他眼皮子底下练字，又没有临摹名家之类的字帖，教给他的全是一笔一划规规矩矩的字。
这种情况下居然培养出了自己的风格，带上了自己的味道，不是天才是什么？
不过后来询问得知杨兴盛给他一本书让他在家比着书写，然后字就变成这样后，才明白了事情真相。
只是心里有些失望，本以为自己发现了书法天才，对于抄的是什么书，他并没有询问的意思。
第一本完事儿后，杨振兴新拿到的书是《居家必用事类全集》己集和庚集两本。
内容同样是蔬果，但这次多了一个禽类畜类鱼类。
之前没学到的荤类食材杨振兴可以理解，但是蔬果方面内容和《广群芳谱》没有太大的区别，也是那些蔬菜水果菌类植物。
他不明白为什么之前学了的东西，现在又要继续再学一遍，但爷爷吩咐了他只能按照要求去做。
正当杨振兴埋头努力对着这些古籍奋战，学习各种知识的时候，一个意外来客，打破了院子里的平静。
也让杨振兴未来的生活，产生了一些变化。
第三十五章 陌生男子
这一天，杨振兴吃过午饭，正搬着凳子瘫在院子的石榴树下休息。
大将军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只有石榴和海棠两条狗，趴在他脚边闭着眼晒太阳。
杨振兴嘴里哼哼唧唧的哼着前几天在何尚超家里听磁带学来的不知名歌曲，一只手还装模作样的在半空虚点，十分潇洒惬意。
突然，听到前面有人很用力的拍门，同时传来了一个男人沉闷但又有些响亮的中低音：“家里有人在吗？”
现在石榴和海棠已经不是刚来那会儿的小奶狗，两岁的它们身子已经长开，称得上是两条青年狗了。
听到陌生人的声音，立刻站起来朝着门口大脚，脚底下一跳一跳的。
大中午头被人扰了兴致，杨振兴有些烦闷，呵斥了两条狗让它们闭嘴，不情愿的来到了门口，忍住心里的不快，问道：“门外是谁啊？”
可能外面的人没想到里面是一个孩子在说话，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这里是杨兴盛家吗？老人在家吗？”
“哦，我爷爷出门去了，有事儿您明儿个请早，真有急事儿留个口信，等爷爷回家我转达给他，或者您稍微找个地方喝点茶，晚一会儿再过来。”
“好，既然不在家，那我过一会儿在过来吧。”
透过门缝，杨振兴看不真切，只是看到了一个穿着带补丁的军绿色中山装的男人，好像边上还牵着一个小姑娘。
“家里不方便接待您多体谅，回见您！”说完转身又回到了院儿里，继续瘫在椅子上休息。
石榴和海棠讨好的在他脚边转了几圈，蹭了蹭杨振兴的脚，又挨着趴了下来。
本想继续哼曲儿，结果刚被打岔后也没了兴致，心里烦躁看书也看不下去，晒着太阳迷迷瞪瞪的就睡着了。
今天杨兴盛晚上回来的稍晚一些，杨振兴都已经撂完了跤才回家。
可能中午过来的男人一直都在附近不知道哪里等着，前脚杨兴盛刚进门，后脚他就再次敲响了院门。
杨振兴见自己爷爷在听到声音后明显的一愣，然后变得沉默起来。
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就跟在后面一起来到前院开门。
打开门后，杨兴盛盯着对面的男人一动不动，那个男人也没有说话，就这么站着对视。
杨振兴这才看到了男人的模样。
男人留着短发，眼睛很小，鼻梁也是塌的，脸上皮肤很黄很干燥，整个人很瘦，给人一种没力气的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沧桑味道。
他身边领着一个小姑娘，两三岁的样子，穿着跟男人一样有补丁的衣服，但是很整齐不显得寒酸。
小姑娘黑黑的，头发稀疏干燥，拉着男人的一只手抱着他大腿藏在身后，不敢抬头打量。
杨兴盛并没有盯着对方太久时间，不过两三秒，留下一句“进来吧”，便领着还在好奇观察对方的杨振兴进了院子。
男人没吭声，拉着小姑娘进门后，回头把门关好，跟在后面来到了院子里。
不停回头偷看的杨振兴发现男人似乎对院子十分熟悉，从进门后看着四周好像眼神里有莫名的感情。
不过等进了正堂，他又换回了之前的模样。
“振兴，你先去院子里自己玩儿会儿，一会儿完事了我再给你做饭。”杨兴盛坐在主位上，一反常态阻止了准备倒水的杨振兴，把他撵了出去。
站在堂上的男人，也对着身后的小姑娘说道：“婷婷，你先跟着哥哥出去玩儿会。”
见小姑娘不肯撒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去，听话，爸爸有事儿跟爷爷说。”
小姑娘这才松开手，小心翼翼的来到杨振兴身边。
杨振兴抬头看了眼爷爷，看到对方微微点头，他就领着小姑娘来到了院子里。
等他们出门后，屋子就立刻关上了门。
来到院子里，杨振兴搬出来平时几个小伙伴来玩的时候坐的小凳，让女孩坐下，挥斥走冲着对方龇牙咧嘴的石榴和海棠，好奇的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啊？从哪里来？来干什么了？那个人是谁啊？”
小姑娘一直低着脑袋不敢抬头，本来在陌生环境就害怕，刚才又有两条狗冲着她凶，一下子更害怕了。
想哭不敢哭，又害怕杨振兴觉得她不说话放狗咬她，哆哆嗦嗦的回答道：
“我，我叫杨玉婷，跟爸爸，从，从很远的地方来，我不知道，爸爸来做什么，他只告诉我说，带我回家。”
“你不用害怕，石榴和海棠不咬人的，它们刚吓唬你玩呢！”杨振兴看到对方在发抖，告诉她不用害怕。
“你怎么就跟你爸爸来了？你妈妈呢？没跟你们一块儿来吗？你们是不是原来也住这个院子里？”
“我不知道”可能是杨振兴的安慰起到了效果，杨玉婷说话开始变得流畅，“我妈妈没了，就剩下我和我爸爸了，他没告诉过我家在哪，只告诉我在首都。”
说着说着好像想起了妈妈，她开始抽泣着流泪。
看着对方，杨振兴突然觉得她跟当初刘妈妈去世后的发小刘建业一样。
虽然心里突然想起刘妈妈也很难受，还是努力的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别伤心了，你还至少见过你妈妈，你现在还有爸爸，我从小就没见过我妈妈和我爸爸，你比我幸福多了。”
“哥哥你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妈妈吗？”脸上还挂着眼泪，杨玉婷瞪着大眼睛看着杨振兴，眼神里全是吃惊。
看到杨振兴黯然的点头，她反倒回头又安慰起了对方。
两个小孩在院子里已经初步认识了彼此，至少杨玉婷不再那么害怕，可以进行交流。
屋里面的两个男人，这时候也在进行着他们的对话。
“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早就死在了山里！”杨兴盛语气复杂，有愤怒有不屑也有一丝落寞和心疼。
“是啊，我也以为我会一辈子继续留在那片山里，永远不想再回到这个封建的家里！”
“既然如此，那你还回来干什么？继续窝在山里过你的日子去吧！”
“我只想回来再看一看您，再看一看从未见过的儿子。振兴？呵！您还没放弃您心里的那一套东西啊！难道您还想害您唯一的孙子落得我这个下场吗？”
“我还用不着你教我！”杨兴盛十分生气，指着男人大声呵斥道：“滚！给我滚！滚回你的山里继续躲着去吧！那不正是你想要的生活吗？现在振兴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我来不是跟您吵架来的，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父亲！”
第三十六章 亲生父亲
屋里的空气瞬间冷却下来。
杨兴盛双眼无神的跌坐回椅子上，过了很久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或者说杨振兴从未见过面的父亲杨继业，摇头晒然一笑，回答道：“胃癌晚期，最多活不过半年。
在那边收拾整理用了些时间，现在如果大夫说的没错，差不多还有一个月好活吧，我已经好些日子吃不下东西了，我知道那一天可能不会太远了。”
“为什么没有早些看医生？为什么不回家？写信把事情告诉我也行？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说实话如果不是想看自己儿子一眼，想再看卫华一眼，我永远不会再踏入京城一步，而且婷婷的母亲去年也去世了，那边没亲人照顾，我不想孩子在我走后被送到孤儿院成为孤儿。”
“哼，所以你就带了个赔钱货回来，打算跟你儿子一样再丢给我吗！”
“父亲，您也不想杨家的血脉就那样被丢到孤儿院里吧。”
紧闭着双唇，杨兴盛盯着眼前的儿子看了许久许久，最后眼睛一闭，深深的叹了口气，“坐吧，把你这些年的经历好好的跟我说一遍吧！”
杨继业没有坐下，站着开始了讲述。
当年在徽省山区改造的杨继业在收到自己妻子顾卫华生产之后去世的来信后，曾经一度十分绝望。
那时的他整个人浑浑噩噩，心里对自己父亲，对杨家，还有对这个社会的怨恨也更加的深重，如果没有他们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时候杨玉婷的母亲走进了他的生活，让他内心再次燃起了希望。
至于京城自己那刚出生的儿子，早已经在一系列事情中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
在当地杨继业重新组建了家庭，也正是如此，在动荡结束后没有返回京城，而是继续留在当地生活。
本来女儿的出生让这个新家庭充满了幸福美满，但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
先是杨继业身体逐渐出现问题，后来杨玉婷的母亲也因为一场意外撒手人寰。
因为不宽裕的生活一直找的江湖大夫开的中药，再加上续弦的离世，两者影响之下，杨继业的身体开始迅速变差。
不同于远在天边从没见过一面的陌生儿子，杨玉婷可是他亲眼看着从怀孕到出生长大的，在感情上肯定要更加深厚。
为了治好自己的病，不让女儿成为孤儿，杨继业跑去县里托关系请了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大夫检查，然后得到了自己时日无多的消息。
回家后思来想去，最后为了女儿他抛弃了曾经不再回京的誓言。
把那边的所有事情全都处理解决清楚后，带着女儿坐火车一路北上，回到了这座出生成长的城市。
屋里的大人显然忘记了外面还有俩等着吃饭的小孩儿。
见爷爷他们一直没开门出来，早已到了饭点饿肚子的两人连聊天都没力气聊下去了。
听着肚子里咕咕的叫声，杨振兴只能继续忍着。
他还好，年纪稍大，饿一饿可以忍住，可旁边杨玉婷还只是个两岁大点儿的孩子，还没有他一样的忍耐力。
不一小会儿，小姑娘饿的开始出虚汗，身体打摆子，坐都快坐不住了。
见此杨振兴赶紧跑去了东厢房，把平时害怕刘建业偷吃藏在这里的几块果糖找出来，赶紧剥开糖纸，塞了一颗到对方嘴里。
嘴里有了甜滋味儿，小姑娘开始拼命地吮吸，同时身体补充了糖分，脸色渐渐恢复了正常。
看着杨玉婷可怜巴巴的眼神，他咬咬牙，又不舍的掏出了一块糖，喂给了对方。
杨玉婷那笑的弯成月牙的眼睛，让杨振兴没来由的心里出现一股满足。
屋里的大人好像想起了外面的孩子们，很快门就从里推开，杨兴盛把两个人喊回了屋里。
看着脸上一脸复杂表情的爷爷，杨振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进屋后老实的站在了一边，杨玉婷则立刻又跑回到男人身边，紧紧的抱住对方的腿。
杨兴盛见到孙子进了门，指着男子对他说道：“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跟你提起过的你的父亲杨继业，旁边的小姑娘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快点喊爸爸。”
杨振兴盯着男人，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他张了张嘴唇，想喊一声从小羡慕别人天天喊的“爸爸”，也想质问眼前的男人，为什么这些年都不回家，为什么把他跟爷爷俩人抛弃在一边。
可千言万语，全都卡在了嘴边，最后他闭上了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砖缝。
杨振兴并没有发现，即使鼻子发酸，眼眶也有些湿润，可自始至终，他没有流下来一滴眼泪。
旁边的杨玉婷没想到给她印象极好的哥哥，居然也是自己爸爸的孩子，是自己的哥哥，再次瞪着眼睛，一个劲儿的盯着他看。
两个男人看到杨振兴这个表现，都叹了一声。
杨继业伸出一只手，本想上前，但最终还是没有迈出这一步，摇头站在原地对着杨振兴说道：
“我没有资格担得起你的称呼和认可，这么多年没有回家，把你一人丢下也完全是我的过错，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母亲！我没有做到一个父亲应该做的义务和责任！
我不奢求你能够原谅我，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带着怨恨生活，不要也成为我这样不负责任的人。”
晚饭杨振兴没有吃，他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任爷爷怎么喊，也没有出来。
他一直揉着大将军，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大将军好像也感受到了自己小主人的心情，躺下露着肚皮任他施展，嘴里还念着经讨好杨振兴。
大将军的卖萌打滚让他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不过心中那团结，依然没有解开。
连带着他现在将刚才在院子里感官很好的杨玉婷，也一起讨厌上了。
他认为自己父亲之所以没有回家，就是因为对方和对方妈妈的关系。
正是因为她们的存在，才让自己父亲将自己抛弃了快十年，连一个面都没见过，是导致这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
最让他感到难受的是，第二天起床，他发现父女两个人就这么留在了院子里，住进了一直空着的西厢房。
原本天天都要在院子里读书抻练的杨振兴，突然变得不喜欢出屋门。
为了照顾他的感受，杨兴盛最近几天没再早上领着他去菜市场学习。
不过杨振兴，每天吃过早饭后便会跟着爷爷出门，跑去何爷爷那边待着。
他还是第一次，对于回自己家，感到如此的讨厌。
第三十七章 新住客
“羊排，你最近怎么老往我们家跑？”
杨振兴的异常，自然被小伙伴们察觉，这天放学后，再次在家里看到跟着自己爷爷学习的杨振兴，何尚超忍不住问了一句。
哪知他忘了现在的环境，没得到回答不说，反而被自己爷爷数落了一顿。
“你瞎操什么心？是不是闲的没事儿干了？我给你找点事儿做做？”
一缩脖子，何尚超和殃及池鱼的李国庆赶紧放下书包，拿出本子开始写作业。
等到今天学习完，何爷爷把几个孩子放走，俩人才再次把杨振兴拽到了院子一角，四处看了一圈发现没人后，小脑袋凑在一起，小声的嘀咕。
“出什么事儿了？怎么我爷爷还不让我问呢？羊排你有事儿也不提前告诉我们，害我今天又挨呲，你这事儿办的不地道啊！”
李国庆这次虽然没有点头，但是抻着耳朵也想听听八卦。
杨振兴叹了口气，摇着头小脸皱巴着说道：“别提了，我爸爸回家了。”
“什么？”
何尚超觉得自己刚声音太大，赶紧闭上嘴又四处看了一眼，发现没人听到才继续说道：“你爸爸？你不是没……咳咳，”
半道被李国庆捅了一下，何尚超发现自己也说错话了，赶紧改了口，“那人真是你爸爸？别不是骗子吧？”
“怎么可能是骗子，我爷爷都说了那人是我爸爸，而且他还带了一个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回来。”
“还有呢？还有呢？”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精彩，何尚超兴奋的撮合着杨振兴多说几句。
杨振兴也不在意，继续摇着头说道：“俩人已经住进我家院子西屋里了，我现在看见他们就别扭，家里没法待，只能每天跑你们院儿来躲着了。”
“嘿，你躲着干嘛啊！那不是你爸爸吗？你有了爸爸不跟他熟悉熟悉，为什么躲着啊！”
何尚超有些不能理解，这时李国庆在一边拍了他一下，没好气的说道：“废话，你从小十多年没见过你爸爸，然后有一天突然一个从没见过的陌生人站你跟前说是你爸爸，让你喊他，你喊不喊？”
“凭什么啊！我又不认识，凭什么喊一个陌生人爸爸？真要有这种人我凑他还来不及呢，占我便宜啊这是！”
“你看你都这样，羊排成天躲着不也一样吗？”他耸了耸肩膀。
何尚超摸着下巴斜眼望天那么一琢磨，发现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国庆这时候站了出来，他拍拍杨振兴的后背，说道：“羊排，你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他们住你们家一辈子，难道你也躲着他们一辈子不回家吗？
你们一直住在家里，是他们突然上门来的，院子的主人应该是你才对，你这么躲着不是跟那俩人示弱？回头被反客为主，人家有可能到时候把你赶出来。”
“他敢！”杨振兴立刻握起了拳头，“家里还有我爷爷呢，他们要真敢这么做，我爷爷第一时间就会把他们赶走！
不过条子你说的对，我一直都住在院子里凭什么我要躲着他们？应该是他们躲着我才对！
谢谢你条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赶明儿开始我就在院儿里待着，哪也不去了，让他们见了我躲着走！”
突然一直在一边反常没有说话的何尚超像是想起了什么主意，一脸惊喜的说道：
“这样吧羊排，你不愿意待在家里可以回学校上学啊！学校要是不收你了我去求我爷爷，让他帮你把事情办了，到时候咱三人儿在一个班里，就能一起上学放学，平时课间也能在一块玩儿。”
杨振兴虽然意动，但再次想起曾经的不愉快，最后还是婉拒了好友的意见，“上学的事儿看看再说吧，如果情况真的不行，那时候再这么做也不迟。”
第二天，杨振兴像曾经一样，大清早拿着书本在院子里读书练字，西厢房的两个人好像真的如同李国庆说的那样心虚了，一整天都待在屋里没有出门。
其实如果杨振兴之前没有见天一大早就离开家的话。
就会发现除了刚住进来的头两天杨继业带着杨玉婷出过几次门，剩下的时间一直都待在屋里，没怎么到院子里来过。
这主要还是杨继业身体的原因，近段时间他经常感到晕眩，需要卧床感觉才能好点，杨玉婷则是在陌生环境害怕，加上自己爸爸又这个状态，就在屋子里力所能及的陪着。
虽然父子之间因为一些事情关系紧张，但杨继业始终是杨兴盛的儿子。
尤其是杨兴盛经历过失去大儿子的事情，所以现在对杨继业的情况十分的关心。
他有意走关系让杨继业去医院接受更好的治疗，但都被对方拒绝了。
“我已经不行了，不要再去医院浪费家里的钱了，这些年我一点也没有给这个家做任何贡献，现在又带回来一个孩子需要您以后抚养。
如果我再毫不知耻的大把花着家里的钱做打水漂的事情，父亲，您让我死后如何安心！”
自己儿子不去治疗，杨兴盛只能每天放弃找活儿，改成大街小巷的走访那些江湖奇人，希望能够得到几个偏方缓解病情。
杨振兴这边，在院子里行动了几天，确认了其他人除了上茅房不会出屋的事实，甚至连吃饭也都是端回屋里去吃，他高兴的把消息告诉了自己两个小伙伴。
感觉自己取得了胜利，最近杨振兴的心情再次变得好起来。
不过有一天，他正在院子里读着刚抄完的古籍，看看有没有什么写错的地方时，从第一天后他就再没见过的杨继业突然从屋里出来了。
才几天时间不见，杨振兴就发现对方整个人已经瘦的不成样子，身子摇摇晃晃的好像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跑。
虽然感到意外，但杨振兴自认为自己正势如破竹占据优势，只是看了一眼，又继续读着自己的书。
哪知道他不搭理对方，对方居然冲着他过来了！
“停下！这是你爷爷给你的书，是他让你读的吗？”
看到杨振兴没搭理他，继续自顾自的读书，杨继业直接高声喝骂出来：“我让你停下你听到了没有！”
他猛地一把拨开杨振兴，夺过对方手里的书愤怒的撕扯，双眼通红仿佛要喷出火来。
“读这些东西干什么！我为什么落得这个下场！全都是因为读的这些封建的书！难道我的教训还不够吗？为什么你也要学习这些东西！为什么！”
第三十八章 愤怒的杨兴盛
对方突然的爆发吓得杨振兴直接呆在了原地。
等到对方把书已经撕的七七八八，他才反应过来，一把将对方推倒，夺过剩下的书页，疯了似的捡拾地上的碎片，想要努力把碎片都拼回去。
书本早就被撕的不能再碎，哪里还能够再完整的拼好？
杨振兴满脸通红，等着双眼看着坐在地上发呆的杨继业，同样爆发了出来！
他把手里刚抢过来的几张纸用尽全力的丢在对方身上，声嘶力竭的吼着：
“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管我！我学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自己愿意学干你什么事情？你怎么不继续去过你的逍遥日子？你还有脸回来！你还有脸把我辛辛苦苦抄的书撕掉！”
杨继业没想到自己儿子反应居然如此大，动手推他不说，还冲他大吼大叫。
可听到怒吼的内容后，当即整个人变得黯然。
他推开跑过来想要扶他的杨玉婷，把身上的纸拿掉，艰难的自己站起来，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又回到了屋里。
杨玉婷怒瞪了杨振兴一眼，也跟着跑回了屋里，使劲儿把门关上。
杨振兴没看到杨玉婷的动作，他继续在院子里，生气的来回乱走，嘴里还不停的继续吼着，宣泄自己的情绪。
过了好些会儿，觉得吼累了，而且自己一个人吼也没意思，这才停了下来。
怒气冲冲的回屋倒了一碗水喝干净，然后杨振兴就站在西厢房窗户根下面继续故意的大声读书。
晚上杨兴盛回家发现院子里一地的狼藉，自己孙子还冲着窗户大声读书。
沉下脸把杨振兴喊到身前，问道：“说，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儿？”
指着院子里的纸屑，他语气十分严厉。
杨振兴觉得屋里的人肯定会倒霉，没有添油加醋，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哪曾想爷爷非但没惩罚真凶，反而直接把杨振兴抓起来吊在了树上！
他把外面的褂子一脱，回屋拿起鸡毛掸子对着杨振兴就是一顿猛抽，抽的杨振兴大声哭喊！
他十分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爷爷会反过头来打他，拼了命的挣扎，“为什么打我！我做错了什么？做错事的是那个人，是那个不要脸的人！”
他不说话解释还好，这一说话杨兴盛更加生气了！
“不要脸的人？好啊你杨振兴，我真没想到居然教出你这个玩意儿，看我今天不抽死你！”
“我没做错！我在院子里好好读书，是那个人出来发疯抢我的书把书给撕了！错的不是我！是那个人错了！胆小鬼！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认错吗！敢做不敢当，还有什么脸回来！看我挨揍痛快了是吧！把我弄死你是不是更痛快！”
这下子可真的了不得了，杨兴盛气的直接把鸡毛掸子硬生生抽断了！
把断掉的鸡毛掸子扔在地上，他抽下裤腰带，折起来继续玩儿命的抽打，“好啊你！这些话都是谁教你说的？我平时是这么教育你的吗！尊卑长幼我就是这么教给你的吗！他是你爸爸！这是你应该冲他说的话吗！”
“什么尊卑长幼！我不认识他！他一个陌生人凭什么住院子里！他凭什么撕我的书！”
杨振兴身上已经被抽的破了皮，疼的他不停的哭喊扑腾，撕心裂肺的喊声甚至让胡同里的其他街壁儿忍不住过来敲门劝说。
看到死活不开门，有隔壁的爬到屋顶，隔着墙头在那劝，“杨大爷哎，您消消气儿！跟小孩子置什么气啊！真要打出个三长两短来，那可怎么办啊！”
“我今天就是要抽死他！哪怕我杨家断了后，也不要这个对父母不尊的东西！”
拼命的抽打使得杨振兴声音渐渐微弱下来，他的衣服已经被抽烂，血水也浸了出来。
这时西厢房的门突然打开了，杨继业颤颤巍巍的被杨玉婷扶着，走到了院子里。
“噗通！”
他直接跪在了杨兴盛面前，伸出手抱住对方的大腿，眼泪止不住的流！
“父亲，别再打了！别再打了！孩子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错了！我就不该回来！我不是东西，我不是一个父亲！
今天是我骂他！是我教训他不要读书！是我把他的书给撕了！要打您就打我吧！别再打孩子了！”
看着自己儿子瘦的没有人样，即使抱住自己也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重量，杨兴盛再也忍不住，扔下手里的皮带站在院子里抬着头流眼泪。
突然听到前头一声巨响，原来是街壁儿听到里面孩子没了声儿，害怕出事儿把门直接给砸开了！
一伙人冲过来把还在吊着的杨振兴放下来，发现孩子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几个身强力壮的赶紧蹬上门口的三轮，拉着孩子就往医院跑。
院儿里还有几个上岁数的，不停的在一边数落，指着鼻子骂：“有这么打孩子的吗！孩子做错了打两下让他记住就行了！怎么还真敢把孩子往死里打！谁家这么教育孩子的！回头真要没救回来，我看你们家怎么办！”
这时候，杨兴盛和杨继业才真的慌了神儿，杨兴盛更是连抽了自己好几个大嘴巴子，把嘴都抽破了。
“现在知道错了，早干什么去了！还不抓紧去医院，可别真出了事情！”
这年月什么社区医院门诊之类的根本不存在，救护车什么的更没那个概念。
主要是现在家里都没电话，一个胡同也就胡同里的商店有一部电话而已。
平时打电话贵不说，有时候信号不好，说不到话还得继续算钱，家里有人来电话了也仅仅商店的人帮忙晚上带个话，就这还需要给人两分钱的话费，因为接电话也要钱。
大家生病了都会去胡同里的流动医生那里看病。
说是流动医生，其实说白了很多都是赤脚医生，小病小灾的可以瞧，真要厉害的还得往医院里送。
经过抢救，杨振兴算是救了回来，身上抽的稀巴烂不说，连内脏也有轻微出血，浑身上下可以说没有一块好皮。
最主要的是他发起了高烧，还一直不退，现在处在昏迷，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你们这些当家长的怎么这么打孩子？真拿命不当命了？患者现在这么高烧下去，醒不醒的过来都是两说，而且就算醒过脑子都可能会烧坏，以后就成了傻子了！”
杨兴盛是真的怕了，他死死的跪在医生面前，哭着拉着医生不撒手，“我错了大夫！求求你救救孩子！求求你救救孩子！”
医生看这幅样子也没了脾气，想把对方拽起来发现又拽不动，只好说道：
“现在该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只能看孩子自己能不能挺过来了，你们自求多福吧！”
第三十九章 种子已经种下
可能是平时天天抻练，身体比一般孩子强壮有韧性，亦可能是求生欲望十分强烈的关系。
烧了整整一晚上后，第二天早上杨振兴终于发了一身汗，把烧退了下去。
人醒了一会儿，喝了点粥，又继续睡着了。
医生检查过，表示病情已经基本稳定，没什么大碍，守了一夜的杨兴盛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整个人突然感到十分疲惫。
医生刚走听到消息赶来的张居成等人就到了，他们把杨兴盛倒替下来，由冯兴源拉着人先回家去休息。
看着自己师哥原来乌黑的头发，一夜之间两鬓变白，冯兴源不由得叹了口气：“师哥，您这是图的个什么呢？振兴还是孩子，您怎么能往死里打啊！”
“老子教儿子天经地义，别管他爸爸如何，都做了什么事情，但终究还是他爸爸，小孩子不能反过头来打老的，这种念头不能有。”
看着自己师哥还说这种话，冯兴源没了脾气，也不再开口说话。
他知道杨兴盛的倔脾气，或者说杨家都是这个倔脾气，那股劲儿上来，别管谁来说什么也白搭。
杨继业回家的事情，还有他的身体情况，他们老哥几个都清楚，几个人都知道自己师哥这次这么冲动，这件事也有很大的影响。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
他们几个虽然是师兄弟，打小一块玩耍学习，但是很多事也不是随便就能插手的。
送杨兴盛回家，冯兴源本想在家帮帮忙，结果不出所料被撵走。
最后没法儿，他又转身回去了医院。
回到医院后，不消几个人说话，只是睁眼抬了抬眉毛，见到冯兴源点头，就知道人已经送回家了。
看了一眼床上还在睡觉的杨振兴，几个人来到病房外头，隔着门上的玻璃时刻观察病房情况，一边凑着头小声的嘀咕。
“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发了这么大的火？你看看把孩子揍的！都没了半条命！”
“我刚见到一个师哥胡同里的街壁儿，小伙子人挺好，特意留在医院帮忙看护了一晚，临走之前我问了问他，他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把知道的大概跟我说了一下。”
接着，刚打听消息的梁成广，把从街壁儿那打听来的消息，和从大夫那里了解到的病情，大概推断出的经过，简单讲了讲。
都是半百的人了，大风大浪全见识过，从几句话里大家基本猜到了事情缘由。
“唉！继业这孩子也真是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恨着呢。”
“您这话说的真轻巧！”梁成广啧了一声，“要换您经历经历继业的事情，看看还能不能说这话出来！”
“我就是这么一说，您怎么还跟我杠上了？咱们都是看着继业从小长大，我难道就不心疼那孩子吗？再说现在那孩子身体……”
“行了行了！”冯兴源阻止了张居成的话，“您俩位看看地方再抬杠，这是在医院里呢，像话吗？一把年纪了不丢人啊！”
接着他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回去的路上我试探过师哥，怹什么脾气咱们都知道，这事儿师哥心里自有计较，咱们还是别添乱了！”
不提医院里的几个人心里感慨着什么，回到院子后，杨兴盛还没回屋，西厢房的门就打开了。
比之前看，杨继业现在的气色变得更差，黑色的眼眶也说明对方昨晚同样一宿没睡。
看到自己儿子这样子，杨兴盛心里一疼，挥手把他赶回屋里。
“甭担心了，振兴烧退了，人也醒了，这会儿折腾累了睡着休息呢，大夫说已经没事儿了。回去歇着吧。
医院那边有你张大爷怹们几个帮忙看着，我回屋眯一会儿，等晌午再过去替怹们几个。”
杨继业没说话，颤颤巍巍的跪下来冲着老人磕了个头，抹着泪回到屋里。
中午杨兴盛按时起床，还没出门张居成就上门来了，手里还提着饭菜。
“我们几个知道您这没工夫做饭，所以就让我带着饭给您送过来，振兴那边甭担心，叫醒吃了两口粥又睡着了，问大夫大夫说折腾累了，需要休息，正常现象。”
张居成一边从篮子里往桌上放铝制的饭盒，一边给杨兴盛说医院那边的情况。
杨兴盛点点头，看着张居成说道：“辛苦老几位了！”
“嗨！有什么辛苦啊！这不都应该的嘛！”张居成摆摆手，四周看了一眼，然后问道：“继业和那丫头呢？怎么没见着人，用喊他们出来吃饭吗？”
“那孩子昨晚也一夜没睡，这会儿估计睡着呢，等我喊那丫头出来吃饭。”
说着，杨兴盛起身，过去喊杨玉婷出来吃饭。
问了一句里面的情况，知道杨继业如同所想的那样还在休息，俩人回到正堂，洗过手准备吃饭。
“爷爷好！”杨玉婷不用嘱咐，看到张居成就立刻打招呼，
前些日子刚回来的时候杨继业带她去见过这位爷爷，所以现在还有印象。
“嘿！这丫头可真懂事儿！乖，爷爷给你带饭来了，快点过来吃饭！”
吃完饭，在张居成的劝说下，杨兴盛只好在家又休息了一下午，等晚巴晌再过去替班。
哪曾想晚上杨兴盛没自己醒过来，却被一声尖锐的叫声惊醒！
来不及穿好衣服，他光着脚一边披着褂子跑到了院儿里，只听到西厢房传来杨玉婷嗷嚎的哭声。
心里‘咯噔’一下，杨兴盛顿感有些头晕目眩，原地晃了两下，才站稳定住心神，赶忙冲进屋里。
就只见屋里杨继业安稳的躺在床上，杨玉婷一边哭喊一边使劲儿的摇着，可是不论她怎么摇，杨继业一直就那么躺着，没有任何睁眼的意思。
杨兴盛眼泪直接喷涌而出，身体再次因为冲击晃动。
幸亏下意识伸手撑住身边的桌子，才没有坐到地上。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杨家的动静儿很快引来了周围的街壁儿。
因为昨天的事情，大家害怕今天又再发生其他什么事，所以一直都在听着家里的动静。
等人都冲进屋子，知道了事情真相，一边摇头感叹世事无常，杨家接连出事，一边不用杨兴盛开口，再次忙碌起来，帮忙联系车辆，置办要用到的东西。
一时间杨家上空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阴云。
第四十章 爷爷的劝导
出了这事儿，晚上医院肯定是没法去了。
杨兴盛很快强撑精神，拜托街壁儿去医院跟他的几个师弟把事情说一下，然后就在家里忙着操办后事。
医院里张居成几个人接到消息后，同样是震惊无比，纷纷留下眼泪。
杨继业作为他们亲近的子侄，正如他们说的那样，是看着对方从小长大。
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由得悲从心来。
幸好医院这边不需要多留人，杨振兴还在睡着觉，一时半会儿估计也起不来。
所以三人商量了一下，三人里面最细心仔细的梁成广留下来照顾杨振兴，张居成跟着来传话的街壁儿先一块回杨家帮忙。
冯兴源则抓紧回家告诉他们几个家里，让老伴来医院值班，孩子们抓紧去杨家。
等回头他们老伴来医院后，替下来的梁成广再赶去杨家。
自家里出的事杨振兴肯定不知道，第二天醒来发现陪床的居然换成了见过好几次的冯奶奶。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还是十分乖巧的打招呼。
“冯奶奶好！您怎么来了？我爷爷没来吗？”
昨晚通知消息的冯兴源肯定要先去自己家，所以他老伴自然是第一个过来医院的，并且替下梁成广值的夜班。
“好好好！乖孙子！你爷爷怹们几个有事儿，我暂时帮忙照顾你几天。饿不饿？你张奶奶一会儿就带好吃的来，稍微忍一忍，一会儿咱再吃早饭好不好？”
“好的冯奶奶，我现在还不饿。”
在冯奶奶帮助下上完茅房，用毛巾擦完手和脸，杨振兴没等来张奶奶的好吃的，却先等来了换药的护士。
因为睡觉不老实，缠在身上的绷带有几个地方渗出了血，并且已经和皮肤结膈渣了。
处理这几个地方好生费了功夫，护士拿着剪刀剪完，发现弄不下来，就打算硬撕。
这时候女性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看到护士想生拉硬拽，冯奶奶赶紧阻止了她粗暴的行动。
“护士护士！您先等等，把药放这里您先去忙别的事儿，我帮忙把几块绑带弄下来，等弄好了再去喊您回来上药行吗？”
护士见家属这么说，害怕真要再因为她的动作把孩子伤口撕破，回头跟领导打小报告再扣奖金，赶紧点头答应了。
等护士走后，冯奶奶先去打了一小盆水，回来后拿出一个手绢，沾湿了之后不停的轻轻沾着那几块结膈渣的绑带。
反复几次润湿了之后，绷带自然就掉了下来，一点也绝不着痛。
几天下来有几位奶奶轮流照顾，让杨振兴在换药的时候少遭了很多的罪。
同样在无聊的时候，几位奶奶总能给杨振兴讲很多小故事，让他每天医院都过的很好。
期间何尚超和李国庆，也在自己爸爸妈妈的带领下来看望过杨振兴。
不知道是不是杨振兴的错觉，他总感觉自己两个小伙伴有话要对他说，但是视乎被叮嘱过，俩人好几次都没说出来。
三天后的晚上，晚上终于不是几位奶奶值班，而是爷爷杨兴盛过来值班了。
这几天杨振兴只是见过几次爷爷，每次爷爷都是匆匆来，站一会儿后就匆匆走，也不知道什么事情这么忙碌。
看着自己爷爷，杨振兴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自己爷爷头发几乎全都变白了不说，原本因为撂跤挺拔的腰杆，也有些锅罗下来。
他忍不住小声问道：“爷爷，这些天您都跟其他爷爷忙什么呢？我问几个奶奶怹们也不告诉我，就说您几位都有事儿。”
杨兴盛看着自己孙子，轻轻地摇了摇头，急的他都快哭了出来。
他们病房是四人间，其中一个是空床，一个是今天刚出院，还没进来新的病人，只剩下另一个烫伤胳膊的病人在。
那人见到爷孙俩有话要说，很自觉的起身，打算留出空间让他们说话。
他意图杨兴盛很快就明白了。
杨兴盛站起身对着拱了拱手，“谢谢您了！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儿，您爷俩说您爷俩的，我这躺了一天了，去走廊走走，光躺着不活动身子骨不得劲儿！”
等同房病人出去关好门之后，杨兴盛坐回到床前，一脸表情复杂的看着杨振兴说道：“你爸爸走了！”
“哦？他总算搬走了吗？那个小丫头是不是也跟着走了？”杨振兴听到这个消息显得十分高兴，他并没有听出来真正的意思。
不过高兴了一会儿发现气氛不对，看着自己爷爷的表情，他才明白说的是什么。
坐在床上，杨振兴双眼发呆，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情绪，脑子里都想的是什么。
但是不管想什么，有什么情绪，似乎都没有一种叫做悲伤的感情，更多的只是震惊。
杨兴盛叹了口气，抓着自己孙子的手，低沉的说道：
“你父亲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他那时早就病入膏肓。我知道你心里恨他，怨他，不想承认他的身份，但终归你身上还留着他和你母亲的血。
之前我打你，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因为在你看来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可不管怎么说，那个人都做了什么事情，他终归是你的父亲。
你可以质问他，可以不理会他，但是你怎么可以骂他，可以对他动手？他是这世界上除了我之外，跟你联系最亲密的亲人啊！
当初我教你背书怎么教的？孝于亲，当所执。首孝悌，次见闻。怎么这些东西你全都忘记了？你这样让我失望的表现我怎么可能不下狠手揍你？”
“我没搭理他，是他先来找我的麻烦，再说他不是我父亲，我没有父亲，那个人只是我从没见过的陌生人，而且爷爷你不也从小跟我说我没有父亲吗？
凭什么他一个我不认识的陌生人刚回来说是我父亲就要我认为他是我父亲？他有什么资格对我做那样的事情？”
杨振兴自始至终，都不承认那个人是他的父亲，也不认为自己对一个陌生人做出那些动作有什么不对。
杨兴盛知道他们杨家人都是什么脾气，也知道自己孙子跟他一样都是认死理儿的性子。
再次深深的叹了口气，松开孙子的手，摆手说道：
“算了，我说什么你不承认也没办法，现在人也没了，说什么都白搭。我只希望你能记住这一次身上的痛，等你成为一个父亲，一个爸爸的时候，希望你能够理解我所做的一切！”
“我是不会跟那个人一样的，长大后我会成为一个像别人家爸爸一样的好爸爸！”
第四十一章 变化的生活
小孩子身体还在成长发育阶段，恢复能力强，没再多住几天，医生检查过后发现没问题，就给杨振兴办理了出院手续。
“回去之后不要洗澡，不要沾水，在家里静养，别乱活动出汗，身上痒痒也要像前几天一样忍着，等五天之后再回医院换药检查！”
带着医生的医嘱，杨振兴回到了阔别好些天的院子。
院子里没有任何变化，看不出来之前办过白事，一切都如同往常一样。
不同的地方不过是院子里少了一个男人，多了一个小姑娘，家里的祠堂也多了一块牌位。
杨兴盛本想带着他去给周围之前帮忙的街壁儿磕头道谢，但是杨振兴死活不去，还拿自己身上的伤威胁，杨兴盛没有办法，最后只带着杨玉婷挨家挨户给帮忙的人磕头。
小孩子年纪小忘性大。
过了段时间，等杨振兴身上的伤逐渐好了之后，之前的事情基本已经忘的差不多。
他又恢复到了曾经的日常生活，每天读书练字，一点点的恢复之前抻练身体的强度。
杨玉婷自从杨继业离世之后，几乎天天都关在屋里不出来。
就只在杨振兴回家的第一天，出来给他送了一封信，那是杨继业在知道他从医院醒了的那天中午，专门写给他的。
这让杨玉婷很嫉妒。
自己爸爸没跟自己留下什么话，却给这个害死他的小子留下信件。
虽然不想交给杨振兴，一度想要自己拆开偷偷看信里写的什么。
可杨玉婷大字不认识几个，另外也不想失信于已经离世的爸爸，毕竟她当初亲口答应了会把信交到杨振兴手里。
拿到这封信后，对于信的内容，杨振兴一点也不感兴趣。
回屋之后随手夹在了一本书里丢到一边，这件事就被他抛在了脑后。
杨玉婷见天儿不出门光待在屋里，后来可能觉得屋里沉闷，毕竟年纪小，正是喜欢玩儿的时候。
渐渐地她开始走出屋门活动。
一开始是在西厢房的走廊下面，后来渐渐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
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杨振兴同样兴趣不是很大，尤其是看到大将军居然叛变投敌，更是气的了不得。
这只猫现在不知道怎么地，有事儿没事儿就在杨玉婷身边转悠，躺下来让对方拿着一把小梳子给它梳毛，梳完左边不忘翻个身继续梳右边。
每次都逗得小丫头咯咯直笑，抚摸它也不拒绝。
哪像石榴和海棠两条狗，十分忠诚，天天依旧围着他转悠，杨玉婷那边路过都不路过。
不过好几次看到杨玉婷躲得老远，看着他读书写字那羡慕的眼神，杨振兴回想起曾经的自己，也是那么孤单无助，羡慕其他孩子。
他那时候好歹还有狗子刘建业陪着一起玩耍，至少有个发小。
可杨玉婷只有孤零零一个人，没有朋友一起玩，只有他这个不熟悉的哥哥，还有不熟悉的爷爷。
最终杨振兴还是心软了。
这天他在院子里，对着躲在庭廊柱子后面的杨玉婷摆了摆手，喊道：“过来！”
杨玉婷没想到杨振兴居然喊她，吓得一声惊呼，像兔子似的就往屋里跑。
杨振兴撇了撇嘴，喳了一下，大声喊道：“别躲了！院子就这么大你能躲哪去啊！过来，不揍你，我有事儿跟你说！”
不得已，杨玉婷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挪动了过来，在还有些距离的地方停住不再靠前。
杨振兴再次喳了喳嘴，直接问道：“你之前认过字学习过吗？”
“爸爸交给我认过一些字，但是认的不多。”
第一次两人在院儿里聊天的时候，杨振兴就发现对方说话柔柔的，还带着一丝口音，让听习惯了北方口音的杨振兴很是神奇，再次听后发现还真挺好听的。
“恩，你这个口音得改，现在学校都教普通话，不学说普通话以后出门没人听懂你说的什么。你想不想学？想学我可以教给你！”
杨玉婷不知道他什么阴谋，小心警惕又带着一丝寄许的问道：“真的吗？你真的愿意教我？”
“当然，你可以随便出去打听打听，我杨振兴说话什么时候没算过数？不过首先你得叫我哥哥！不然我不教你！”
“只要叫你哥哥就可以？没有其他的吗？”
“没有，就这一个条件。”
“哥哥！”
“嘿，好！再叫一声！”
“哥哥！”
从那天之后，杨振兴的屁股后面多了一个跟屁虫，也在不知不觉间，逐渐开始真正的接纳杨玉婷，承认了这么一个妹妹。
“三儿，条子，这就是我的妹妹，杨玉婷，七九年的，今年三岁了。”
作为自己的好兄弟，杨振兴肯定要第一时间把自己妹妹介绍给他们。
杨玉婷好像第一次见面那般，也躲在杨振兴身后，怯怯的低着脑袋。
杨振兴看她这样，立刻身子一闪把她露出来，“你躲着干什么，这都是我的好兄弟，快点喊人，这是你三儿哥哥，这是条子哥哥。”
“三儿哥哥，条子哥哥。”
李国庆一如既往的点头，面瘫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微笑。
何尚超这个活泼的嘴里嘚吧个没完。
“唉你好！你既然是羊排的妹妹，又喊了我们哥哥，那自然也是我们俩的妹妹，以后有事儿可以找你三儿哥哥和条子哥哥，羊排欺负你也能找我们，我们到时候帮你揍他！”
杨玉婷闻言甜甜的笑了起来：“恩，谢谢三儿哥哥，条子哥哥！”
一番对话听得杨振兴忍不住右眼角往上挑，一脸古怪。
这变脸也忒快了吧！刚还怕生的了不得，怎么突然说揍我直接笑脸都摆出来了？
不等他说话，何尚超又冲着他说道：“七九年的，还真小，不过不应该是两岁吗，怎么是三岁？”
“你七三年的不应该是八岁吗，你为什么逢人就说你九岁了？”
何尚超想想，认真的点了点头，“恩，是我算错了！”不过他立刻转移了话题，“我们刚还想去找你，正好现在见到了，你快跟我们走。”
“干嘛去啊？有嘛事儿？”
“我爷爷被邀请返聘，不过他以年纪大了拒绝了，最后领了个顾问的头衔，以后会经常回去单位，同时还给我爷爷配了警卫员和司机，安排了一辆小车接送。
以后想再进我们院子，外面的人就必须要先申请才行，咱们都不是外人，我爷爷让我们喊你过去登记上信息，登记之后你以后再去我们家就不用先交申请才能进去。”
“哦，何爷爷被请回去工作了？那咱们以后是不是没办法继续跟着何爷爷学习了？”
一听这消息，杨振兴变得着急起来，他可不想失去学习的机会。
“切，条子看见了吧！你还想跟我打赌，我就说羊排肯定先想着学习的事儿。”冲着李国庆说了一句，何尚超才转过头来，没好气的对杨振兴说道：
“放心吧您呐！我爷爷只是被请去当顾问，不需要见天儿去，咱们还跟往常一样，我爷爷没事儿的时候能继续一起学习！”
第四十二章 往事重提
听何尚超说学习的事情不会停止，杨振兴这才放了心。
不过随之他对说的警卫还有小车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和兴趣，他这辈子只见过大街上跑的小车，没坐过不说，连里面什么样都不知道。
三小孩在前面走，后面跟着个小跟屁虫，四个孩子很快来到了何尚超他们大院里。
看着门口穿着军装拿着枪一脸严肃的看着他的警卫，杨振兴没来由心里一阵发慌。
可想到自己又没做错什么，觉得刚才那样反应有些丢人，恼羞成怒反过头来横着脖子瞪眼和对方对视。
那架势好像在比看谁先坚持不住似的。
何尚超吓了一跳，赶紧把他拽到一边，低声说道：“羊排你干什么啊！没看见那人带着枪呢？要不是他认识我和条子，刚还不一定能做出什么事儿来呢！爷爷都让我别惹对方，你别耍楞行不行！”
老嘛实的在门口登记自己信息，连带着跟着的杨玉婷也稀里糊涂的一块登记上。
知道何爷爷在家有事情，他们又回到杨家院子里，玩儿了好些会儿才散去。
不知道是发烧烧的还是怎么的，杨振兴发现自己最近的学习速度好像比之前快了很多，尤其在语言方面。
原本总是记不住的那些繁体字现在多看几遍，下次马上就能认识，不需要再多回想。
就连跟着何爷爷学习的俄文，最近也发展到了可以流畅的说一些不太复杂的对话。
不是那种“你好！”“你吃了吗？”之类的简单对话。
而是真正普普通通的那种日常聊天闲聊的内容。
这一发现让何爷爷啧啧称奇，一度开玩笑要把他交给国家相关部门研究，吓得当了真的杨振兴害怕了好久，甚至都有了不想再跟何爷爷学习的念头。
经过反复测试，发现这种提高确实仅限于语言文字方面。
像之前就不算很强的数学，依然和原来一样，并没有任何提高。
何尚超李国庆都开始接触更高深的奥林匹克数学了，他还仅限于小学课本的内容。
这也让何尚超和李国庆两人心里多少平衡了一些。
夏去冬来，一年时间转眼又在不知不觉间溜走。
这一年，杨振兴多了个妹妹，掌握了俄文，又开始学习英语，爷爷给他要他读背抄写的书籍，也看完了两本。
随着新年钟声的敲响，时间迈入一九八二年。
胡同里过年的热闹气氛还没散去，杨家又迎来的新的客人。
领头的是几位头两天刚来家里拜过年的爷爷，后面跟着两位穿着中山装的人，看样子这两位才是今天真正的kernel。
靠前的一位带着黑框眼镜，额头很宽，年纪差不多在四十出头，后面跟着的则是一名年轻人，胸前别着两支钢笔，稚嫩的脸庞让他想到了何尚超上大学的哥哥。
年轻人有些拘谨，手里提着一个棕色的公文包，跟在中年人身后。
可能年轻人很在意自己脚上的皮鞋，杨振兴发现进门之后，这个人前后看了自己的皮鞋七八眼，放佛害怕院子里的地会把他的鞋弄脏。
来客人没有关门商议的道理，倒完水后，杨振兴十分自觉的站在了正堂门外，准备听屋里的人说些什么。
杨兴盛看了眼，没有撵杨振兴离开，扭头听着张居成介绍来人。
“师哥，这位是京城工商联的徐主任，徐主任，这位就是我的师哥杨兴盛。”
彼此一番寒暄之后，杨兴盛主动问道：“不知道徐主任通过我师弟上门，有嘛事情？”
徐主任推了推眼镜，让身后的年轻人从包里拿出一份资料，交给杨兴盛后，才回答道：
“京城作为六朝古都，文化底蕴深厚，更是有许多著名的老字号，不过多年战乱动荡的原因，很多老字号都逐渐消失在了世人眼前。
为了保护和传承京城文化，今年市里正式实施复兴京城‘中华老字号’的计划，听闻杨家也曾是名盛一时的老字号饭庄，所以想来问一问杨老先生有没有参加、支持计划的想法？”
听完徐主任的介绍，杨兴盛这才拿起文件，逐条的看了起来。
对方也不催促，坐在座位上慢悠悠的喝水，一时间屋里只剩下翻阅纸张的声音。
文件一共就几张纸，很快杨兴盛就看完了所有内容。
他放下文件后，用手掐了掐眉心，才说道：
“感谢徐主任的盛情邀请，可惜姆们杨家现在有心无力，除了我一个半截脖子入土的老头，就只剩下十岁和四岁两个孩子，实在是无力再做买卖，可能让您白跑一趟了。”
徐主任可能来之前了解过情况，看了一眼门外的杨振兴，扭头点了点头，满是歉意的说道：
“是我莽撞了！没有考虑到杨老先生家的情况，如果回头有这方面的意向，可以随时按着这个地址和号码找到我。”
对方留下一张名片后，便直接离开了。
把人送走，几个老头又回屋坐下，这次杨振兴没能再继续偷听，门一关，也不知道里面都在说些什么，他只好回到院子里继续背书学习。
不提屋外努力背书的杨振兴，屋里面杨兴盛坐在主位上看着自己的几个师弟。
“今儿是嘛意思？为嘛没提前告诉我一声就直接把人领家里来了？”
张居成陪着笑，回答道：“师哥，这事儿怪我，主要是人家求到我头上来了，我不好意思拒绝。”
“下次再有这事儿，以后也别再进我们家们了，我没您这个师弟，您也没我这个师哥！”
见张居成还想解释，冯兴源直接使眼色把人拉回来，转移了话题：“师哥，来之前那文件我已经看过了，我觉得上面写的挺不错的，为什么不答应呢？”
杨兴盛看着几位师弟，摇了摇头。
“您几位只看到了表面，上面说的挺好，挑选徒弟，拜师学艺，把手艺菜谱传承下去，难道已经忘了那些合营的老字号了吗？
现在还有几家活着？还有几家有原来的本家在？原来的本家不全都被用各种手段赶走，外皮还是原来的字号，里子早就改天换地变了模样。
有多少字号就是因为这样，本家的人赶走了不说，传承学到也罢了，可惜传承也学个一知半解，最后出不来曾经的水平，结果关门的关门，倒闭的倒闭，还活着几家？
这种事儿您几位让我怎么可能答应？”
看到几位师弟不再说话，杨兴盛最后一锤定音。
“这件事儿以后谁也别再提了，我心里自有计较，时候到了就都知道了！”
第四十三章 其他孩子的恶意
等家里人都走了，杨振兴看到爷爷又转身回到他住的东屋，关上门不知道在里面做了什么。
市工商联主任说的‘中华老字号’复兴计划他也听到了。
爷爷一直都期望家族老字号重开，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人家都上门说会帮忙了，爷爷反倒拒绝了这件事情。
搞不清楚其中的关键，杨振兴没再多想，很快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继续在院子里抻练身体。
经过几年下来的滋养，杨兴盛咬牙买的好东西见到了效果。
原本瘦瘦小小，脸色没正色儿的杨振兴，身体条件逐渐追赶上了其他正常孩子。
就拿何尚超来说，刚认识那会儿杨振兴还矮对方接近一头，现在站一块基本显不出多大差距了。
唯一可惜的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即使身体逐渐变好，脑袋依然跟小时候一样，还是那么大。
这一年来同样跟着一起调养的杨玉婷，小脸不再黑漆漆的，也在一点点的发生转变，原本枯枯少少的头发，现在能扎起好看的小辫儿了。
这里不得不说一句。
杨家现在就俩大老爷们，没人会扎头发，杨玉婷的头发，都是每天早上早起，站门口等着去上学的何尚超姐姐何秀娴路过时帮的忙。
连头绳和小发卡，都是对方送给她的。
现在杨玉婷是何秀娴的一号跟屁虫，杨振兴已经沦为平时何秀娴上学后的备胎了。
吃过午饭，爷爷继续在院子里拾到缸里的金鱼，杨振兴则在院子里的小桌上，铺开纸练字。
小时候他有睡午觉的习惯，但随着年龄增长和身体发育，精神头旺盛，中午如果睡觉的话，有时候晚上就睡不着了。
为了打磨他的性子，杨兴盛让他从今年开始，利用原来午睡的时间，坚持练两个小时的字。
而且还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风吹雨打，日日不停。
院子里的积雪还没消散，小风吹得杨振兴小手通红，笔都哆哆嗦嗦握不住，但是他依然咬牙坚持，按照爷爷的要求练习。
觉得撑不住的时候就停下来搓搓手让手指头变得暖和一些。
这两年的天气变得很怪，冬天可以说一年比一年更暖和。
头几年过年，大家都里三层外三层裹得跟粽子似的还不行呢，手上不戴手套，抓了铁东西甚至能把皮揭下来。
可现在少穿两件，在冬天也不会觉得有多冷，顶多三九天的时候，还需要全副武装。
听何爷爷说，这是饿什么现象。
杨振兴也不知道是到底是哪里饿了，会让冬天变得不再寒冷，他想着回头问问刘建业，当他饿的时候，身上是不是会觉得有哪里发热。
年后工厂开始陆续上班，杨兴盛也再次蹬着三轮，出门去找活儿干。
距离春菜上市时间还早，这会儿大家家里过冬的食物还没有吃完，暂时不需要大清早出门卖菜。
家里大人们都去上班，孩子少了人管，立刻开始耍起来。
何尚超和李国庆也是如此。
原来家里还有爷爷看管着他们，现在他俩爷爷都被返聘回去，年后经常离家去上班开会，这俩人自然迫不及待的出门去玩儿。
距离开学也没几天了，他们要趁着最后的放假时光，好好的玩儿个痛快。
这天，两个人又来找杨振兴出来玩儿。
把杨玉婷送去何秀娴那边让她们带着小丫头跳皮筋，三个小孩儿拿着过年用压岁钱被迫在大人那换来的几分钱，去胡同口食品店买东西吃。
本来有说有笑的往胡同口走，哪知道半路碰见了孙闻那群孩子。
那群小孩儿看见何尚超和李国庆他们，不敢惹，但是对于杨振兴，就没有顾忌了。
不用孙闻说，身后的一群孩子立刻唱了起来。
“某某某的头，像气球，有山有水有河流！”
“大头大，大头大，人人大头都朝下，你不信，问你女马，你女马大头也朝下！”
“奔儿头，奔儿头，下雨不愁，人家有伞，你有奔儿头！”
“哈哈哈，你们怎么这么说话啊，人家没有妈，你让人家回家问谁去啊？”
“问他爸爸去啊，对了，他爸爸让他给气死了，他也没爸爸！”
虽然没指名道姓，但是这分明指桑骂槐，冲着杨振兴来了。
三人儿停住脚，何尚超站出来，指着一直没说话的孙闻说：“让他们嘴巴老实点！”
孙闻摊摊手，毫不关己的回答道：“又不是我让他们说的，嘴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爱说嘛说嘛，我还能不让人说话？”
一句话顶的何尚超没了言语。
对于胡同里的孩子来说，不管是何尚超也好，孙闻也罢，都是惹不起的存在，因为他们都住在机关大院儿里面。
不同于西城的那些军区大院，都是单独修建一个大院儿，外人不让进，很多部委的宿舍都在胡同里面。
比如三条四条就有很多院子是文化部的宿舍，六条那边还有轻工业部的宿舍。
这些人的家里，不管是权势地位还是家庭条件，比胡同里其他普通工人家庭肯定要好些。
不光家里大人叮嘱不要去惹那些地方的人，同样大院儿孩子随便拿出来的玩意儿或者零嘴，也十分让这些普通家庭的孩子眼馋。
为了想要分得零嘴或者玩儿到那些玩意儿，普通人家的孩子自然便围在了这些孩子周围，甘愿当作跟班。
一开始大家都想围在何尚超李国庆他们院儿这些人边上。
奈何大家层次不同，对方根本不搭理他们，只好退而求其次，围在了孙闻这种普通工作人员宿舍院儿里的孩子边上。
在看到何尚超几个人不跟他们一起玩儿，反而主动跟着杨振兴这个‘外人’一起。
其他小孩儿心里肯定不会舒服或者说服气。
平时杨振兴光躲在家里不出门，他们轻易见不到人，现在难得见到了一面，这个机会可不会这样放过。
更何况孙闻他们这些人，跟杨振兴还十分不对付，只要孙闻顶住何尚超他们俩，这些孩子是不会害怕秋后算账的。
两拨人就这么僵持着，其他孩子看到何尚超他们没脾气，再次肆无忌惮的开始嘻嘻哈哈起来。
哪知道还没等何尚超说话制止，突然一个虚影从身边闪出。
一阵风之后，就听到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定睛一看，刚才那个说的最欢的孩子已经躺在地上哭着打滚。
其他孩子吃惊的看了一眼地上打滚的伙伴，又齐刷刷的抬头看着罪魁祸首杨振兴，不由得眼神变得惊恐。
杨振兴抬半抬着胳膊晃着肩关节，盯着这群孩子，恶狠狠的说道：
“来，别光嘴上厉害，咱们比划比划，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有多厉害！”
第四十四章 胡同里的规矩
“大家不要怕，他只有一个人，咱们人多，一人一拳就能把他尅（kei）趴下！”
刚才几个小孩都没想到杨振兴居然这么厉害，心里都开始打鼓，但是听到有人打气，心气儿立刻就上来了，一群人马上凑到了一起。
看到对方居然想以多欺少，何尚超和李国庆也不干了，站在了杨振兴身边，撸起袖子准备帮忙。
虽然很想说不需要。
可是这种有事情兄弟并肩上的感觉，杨振兴心里是很感动的。
趁着两人不注意，隐隐的挡住他们站在前面，害怕一会儿打起来别再因为他的事儿受伤。
两边继续对峙着，谁也不敢先动手，杨振兴决定先发制人，突然再次突击，一手一个，把俩小孩又推翻在地。
看到杨振兴如此这么猛，其他孩子军心直接散了，立马调头就跑。
打架这种事儿，就怕有跑的，只要有一个跑的，立刻所有人都会跟着跑，哪怕人多势众，人数比对方多好多也白搭。
平时大家说的一句俏皮话‘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就是这么个理儿。
看到人都跑了，刚还躺地上想继续撒泼打滚的三个人也不继续演了，立刻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身上顾不得收拾，追着其他人的背影就去了。
“哼！一群土鸡瓦狗！”
何尚超装模作样的拍拍手掌，看着逃跑的身影不屑一顾，不知道的还以为刚动手的人是他呢。
转过头来两眼放光的搂着杨振兴的肩膀，兴奋的吐沫星子都快喷他脸上了，说道：
“羊排，平时见你在院儿里抻练就觉得挺厉害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厉害！一手制伏一个，武林高手啊！”
杨振兴把脸离的老远，用手推着对方，没好气的说：
“有话好好说！吐沫星子喷我一脸！我原来喊你练你嫌丢人不练，现在知道厉害了吧！想不想重新开始练？我可以教你！”
何尚超兴奋的点头：“好！我不练！把你带身边我还费什么劲儿啊，有你不就得了！”
他们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的跑去食品店，因为三人第一次一起打架，而且还是开门红，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所以连吃带喝的好好庆祝了一番。
酒足饭饱回到胡同里的时候，正商量着接下来玩儿什么，突然杨振兴被身后的一个人一把拽的转了个圈，差点就坐到地上。
惶恐之下抬头一看，原来是第一个被他摔出去姓李那家孩子的妈妈。
不等杨振兴反应，对方劈头盖脸的冲着他就骂！
“好你个小兔崽子！你凭什么打我儿子？你看看把人给摔的，衣服都成什么样了！没爹教没妈养的野孩子，还敢动手打人！”
杨振兴一开始直接被对方突然袭击骂蒙了，反应过来后气的小脸通红，伸手就想再动手，幸亏被眼疾手快的何尚超和李国庆给拉住了。
“冷静！冷静羊排！你要真动了手回头事儿就真大了！忘了上次你爷爷揍你了！”
可对方依然不依不饶，刚才见杨振兴想动手吓了一跳，现在看到人被拦住了，更加肆无忌惮。
“好啊！居然还想动手！怎么？还想连我一块儿打？你打啊！你打个试试！把我们娘俩都给打了，回头看你进不进炮局！这么小就这么暴力早该拉去枪毙！”
妇女的叫骂声音又大又尖锐，很快周围胡同里的街壁儿全都出来了，基本全是家里的老头老太太。
看到一个大人这么骂孩子，全都跑过来，隐隐把杨振兴护在身后，七嘴八舌的拉偏架。
“李家媳妇儿您可真有出息！一个大人当街冲着一个孩子骂骂咧咧，真给您家长脸！”
“小孩儿打打闹闹的见天儿都有，也没见哪家大人出来对着人骂街！”
一群老头老太太嘴皮子可比她利索，嘚吧嘚的一会儿什么不带脏字儿的损话全说出来了。
被说的羞愧不已，李家母子挤开围观的人，低着头匆匆离开。
看到事儿结束了，几个老人对着杨振兴说道：
“行了孩子，没事儿了，回家去吧，以后再玩儿离着那家远点儿，别回头再被咬了，还得去找大夫打针看病！”
谢过刚才帮忙的爷爷奶奶，三人回到了杨振兴家里。
闹这么一出，原本高兴的心情也没了，再玩儿其他的也不想玩儿了。
何尚超和李国庆坐在屋里，围着杨振兴安抚，一块儿气冲冲的说着李家母子还有孙闻那群小孩儿的坏话。
“你们俩出去玩儿吧，我想先歇一会儿。”
虽然心里还在生气，但是看到好朋友这么安慰自己，杨振兴心里很暖，不想让他们不多的假期浪费在自己身上，想了个借口，不让他们再这里干陪着自己。
看到杨振兴这么说，俩人对视了一眼，就告辞离开了。
事实证明有人在一边劝着还好，真要一个人待着，只会胡思乱想，然后越想越生气。
被送回家的杨玉婷进屋看到自己哥哥在生闷气，也没在屋里待着，转身回到院子里找石榴和海棠玩耍。
因为年纪太小，现在她已经搬出了西厢房，和杨振兴暂时睡在他原来那屋。
到了晚巴晌，出门赚钱的杨兴盛，也回到了家里，看到自己孙子这样，脸色一沉立刻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杨振兴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抒发的窗口，委委屈屈的立刻把整件事情告诉了爷爷。
杨兴盛眉毛一竖，心里的火立刻就上来了。
“穿衣服跟我走，”同时冲着院子里的杨玉婷叮嘱道：“二丫头在家里老实儿的看家，我和你哥哥出去一趟！”
两人出门，直奔李家的院子就去了。
来到对方家院子里，看到各家大人都下班回家，正在张罗着吃晚上饭。
没有任何寒暄，杨兴盛扬声在院子里问道：“哪家人姓李？过晌的当街冲着一个小孩儿骂？站出来让我好好看看！”
一听是来找事儿的，一院子人立刻全都从家走出来，但听到对方说的话以后，又都没了怒气。
这年头大家都在胡同里，胡同自然是孩子们玩耍的地方，每家孩子凑一块难免打打闹闹磕磕碰碰的。
孩子成天打，那是孩子自己的事儿，没见哪家大人冲着孩子去的，要生气也是跟对方家里大人对着使劲。
小孩儿和小孩儿算，大人和大人比划，要是谁家大人跟孩子较劲。
跌份儿不说，其他人还都会说他们家没礼貌，因为胡同里的规矩就没这么玩儿的。
第四十五章 解决
当下京城的四合院大概有这么几个模式。
一个是那种比较气派规模比较大的，原来是皇亲国戚住的院子，因为封建社会早就结束，被收归国家之后，当作机关办公地点、宿舍或者是重要官员的宿舍。
就比如他们胡同何尚超那个文化部的院儿，就是这么个形式。
再一个是有房契地契，原来院子的本家主人还在的。
可能住着老人和几个兄弟，然后有几间空房，按照政府要求，租给其他的百姓居住。
最后一个是那些已经无主的院子，同样被收归国有。
收上去之后，再由相关部门租给其他的百姓居住，这种院子是最多最常见的，里面住的人哪儿的都有。
李家住的这个院子，就属于最后一种情况，院子里姓什么的都有，同时姓李的也就他们一家。
被人找上门指着鼻子点名，李家的人自然全都出来了。
李家娘俩知道怎么回事，可他们当家的不知道啊！因为他们家当家的也才刚刚下班回家。
李家当家的看这还没出年呢，就被人来给堵门了，当下没好气的瞪眼说道：“我就是这个院儿唯一姓李的，如果您没说错，那就应该是我，您找我嘛事儿？”
杨兴盛松开拉着杨振兴的手，冲对方拱了拱，才说道：
“您家里内助是玩儿不起还是怎么？孩子打架她一大人当街指着孩子骂，不守规矩是吧？既然您家大人想下场，我这个老头就陪您玩玩儿！有这么多街壁儿作证，咱们来画个章程！说吧，您想怎么个玩儿法？”
院儿里的其他人听完，纷纷开始小声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李家当家的显然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回头看到自己媳妇儿和儿子心虚的表情，立刻明白了人家说的是实话。
打小从胡同里长大，这种不成文的规矩他自然是清清楚楚，一时间不由得面红耳赤。
瞪了一眼自己媳妇儿，恶狠狠的说道：“等回头再跟你算账！”然后转身不好意思的双手合十，对着杨兴盛说道：
“大爷，白天我在上班，这事儿我也不知道，您要不说，我现在还不知道呢！我家里的是外地人，对咱们胡同里的规矩不清楚，您多见谅！”
“不清楚？您家少爷十岁了吧？来四九城怎么说也有十来年了，还不清楚规矩？您家里过晌儿在胡同里骂我孙子骂了痛快，晚巴晌跟我轻飘飘一句见谅就完事儿了？爷们儿您家大人小时候没教过您是怎么着？”
“那您说怎么办吧，我接着就是了。”这位也来了脾气，生硬的说道。
“得，看您也是四九城长大的孩子，我不欺负您，过来接我一招，完事儿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事儿就算完了！”
杨兴盛说完，褂子也不脱，直接来到了院儿中间站着。
对方一听这个，心下立刻打起了鼓。
从小在京城长大的孩子都知道，胡同里经常会有一些奇人，或是医术了得，或是手上功夫厉害，等等。
平时真人不露相，轻易不出手，但只要出手一准能吓人一跳。
他现在担心杨兴盛也是这种人。
不过院儿里的邻居都看着呢，先错的又是自己家，人家都把道儿摆下了，结果你还不敢接着，以后在院儿里肯定抬不起头来。
看到杨兴盛头发花白，腰杆也不挺拔，心下一横，上到前来，希望对方只是虚架子。
结果一搭手，他就发现自己完全错了，紧接着，整个人就已经飞出去摔在地上。
“唔！”
院子里的其他人也被吓了一跳，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精彩。
杨兴盛冲着地上的人拱了拱手，“这事儿到这儿就算了，如果不服气，胡同里老杨家，一打听就知道门朝哪儿，我随时恭候大驾！”
说完，冲着四周街壁儿拱了拱手，说了声打扰，带着杨振兴离开了院子。
这边刚走，李家的孩子在一边吓得直哭，他妈妈赶紧过来把自己男人扶起来，嘴里还不停的骂骂咧咧。
“这个死老头，不得好死！居然还敢上门打人！一会儿咱们报警！让警察抓他！”
“抓个屁！还不嫌丢人？给我滚屋里去！”
这时候刚围观的邻居也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有没有事儿。
其中一个人在一边不像其他人那么热情，脸上冷笑着说道：
“您今儿算是得大便宜了！您不知道那位杨大爷是胡同里的人物吗？我记得我小时候一群老炮儿来胡同里找事儿，怹老人家一人儿掀翻了七八个带着家伙的大汉。
那群人最后被抓走没送去炮局，先送去的医院，七八个人的胳膊全都费了！至今没人敢上门寻仇！您家里这么有勇气，敢招惹怹们家，真佩服您！”
姓李的说实话刚心里真的有火，当着这么多人面儿被甩了脸子，还真有报复的想法。
但是听到院儿里这邻居的话以后，冷汗立刻就淌了下来。
有一个起头的，周围其他人也纷纷开始说起自己听说的那些传说。
要说一人儿说还可能是假的，但是那么多人儿都说，还都是听胡同里其他老人儿说的，那事儿肯定是真事儿，就算内容有夸张，实际情况也差不多少。
当下心里便没了其他念想，这个亏只能认倒霉吃下了。
不过他的那个惹出事儿的媳妇儿和儿子，未来一段时间内会不会好过就不好说了。
领着杨振兴回到家里，杨兴盛先做完饭让孩子们吃饱。
饭后才把杨振兴喊道身前，手指敲着桌面，看着他说道：“事儿已经解决了，下次再想动手之前你最好先好好想清楚再动手，我教你撂跤可不是为了让你出门跟别人打架的！”
“爷爷，那群人说我那么难听，我一生气就出手了，这事儿不怪我！”
“他们嘴上把不住门儿你就生气吗？下次还有人说你你是不是还要动手？真要哪天出个好歹，到时候你怎么办？你未来的人生怎么办？”
杨振兴嘟着嘴，看着旁边满不在乎的说道：“那就把那些人全都打到不敢说话就是了。”
“胡闹！”杨兴盛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吓得旁边好奇旁听的杨玉婷一跳。
“武力解决不了问题，不然国家为什么会有法律？动手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报复来报复去永远都没完没了！
那样的话以后大家就嘛都别干了，天天对着打就行了！那样社会不就乱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