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故事开始
1979年7月，京城。
最近七岁的杨振兴很开心，内心如同刚入伏的天气一样火热，从小又黄又白的小脸，也因为心情，难得有了一丝红润。
前段时间爷爷杨兴盛隔三差五早出晚归，几天后，他告诉杨振兴，他们要搬回自己家了。
没错，爷爷说的是自己家。
自从记事起，杨振兴就一直跟爷爷挤在一个小院旮旯的窝棚里。
窝棚夏天比外面还闷热，冬天四处漏风比外面还冷。
这让杨振兴一直都很羡慕别人住的砖房，从小的梦想也是有一天和爷爷住进砖房里，最好还能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
现在梦想即将实现，他已经兴奋了好几天，每天掰着干巴巴黑黑的手指头数还有几天到爷爷跟他说的搬家的日子，想象着自己家究竟是什么样子。
可惜他的发小狗子一家早在两年前就从这边搬回了市里。
让杨振兴遗憾不能跟发小分享现在的喜悦。
狗子大名叫刘建业，打小因为身体弱，来自农村的刘妈妈说贱名好养，就给刘建业起了这么个小名。
当初狗子家搬走，狗子爸爸还专门来找过他爷爷，想要他们爷俩跟着一起搬去住。
那时候还不理解为什么爷爷没有答应。
现在知道了原来他们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家当然就没有再住别人家里的道理。
没办法当面分享，杨振兴只好拜托爷爷帮忙给狗子家发了个电报，把新家地址告诉对方，希望有时间能过去找他玩，不要因为不知道地方，断了联系。
今天盼，明天盼，杨振兴终于盼来了回自己家的日子。
虽然他跟别的孩子比个头不高，身子也瘦巴巴柴巴巴的。
但他依然决定打扮的精神点，特意穿上了那件过年的时候才穿的，唯一一件没有补丁的的确良的小军装。
这还是头几年狗子爸爸送给他的，是他最珍惜的东西。
搬家这天，爷爷不知道从哪里骑来一辆三轮，载着打扮整齐的杨振兴和仅有的一床被褥，和几件锅碗瓢盆，这是他们仅有的家当。
一大早天不亮就从城外往城里赶。
虽然一直都住在京城边上，但杨振兴这还是第一次进到城里来。
从路上他一直都没有闲下来过，周围的景色让他应接不暇，一路都在好奇的撒摸。
一些很高的大楼，马路上大汽车小汽车和自行车的车流，街边的各种招牌，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新奇不已。
左拐右拐，从大街到小街，最后他们进到了一条胡同里面。
东四四条胡同，这是杨振兴在口上的牌子看到的。（注一）
进了胡同，感觉突然安静了下来，仿佛跟外面热闹的大街，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胡同里面隔几步就有一颗大树，树荫凉凉，蝉鸣阵阵，有很多人在树下纳凉聊天下棋，也有很多孩子在胡同里跑来跑去。
从进胡同开始，就不停的有人在跟爷爷打招呼，看样子应该前些日子已经来过这边。
“振兴，喊人，这些都是咱们的老街壁儿。”
一路不停爷爷奶奶大爷大妈的喊人认人，最终他们在一个院子前停下了。
“到了，这院子就是咱们自己的家。”
杨兴盛脸上很平静，不过从声音中可以听出他的内心并不像脸上表现的那样平静。
让杨振兴留在门口看着三轮车上的家当。
爷爷杨兴盛跟着从门里出来的一个中年男子反身又进了院门，说是检查交接，没等多大会儿，两人就出来了。
送走中年男子，杨兴盛摸着杨振兴的脑袋，满是笑容说道：
“咱们家又回到自己手上了，打这儿起咱爷俩就住在这里，谁也没法再赶咱爷孙俩离开！”
听着爷爷绕嘴的言语，杨振兴扭头第一次仔细的打量自家大门。
门前有几节台阶，两片木头做的门板红漆已经显得斑驳，还有不少起皮和裂缝的地方，门下面有两个圆形的小石头墩子。
比起下面粗糙的感觉，上面的位置有些黝黑光滑。
门上贴着两个铜环把手，可能因为时间太久，表面锈迹斑斑更添加了一丝陈旧的感觉。
从后面推着帮忙把三轮推进院门，杨兴盛没着急收拾行李。
拉着杨振兴的手开始一点点的跟他介绍家里的环境。
“家里院子坐北朝南，面前的是影墙，原来上面还有雕刻，后来被人砸的只剩下墙了，南边一排是倒坐屋，左边是门房、客房等等，右边是仓库和原来的厨房。”
除了一排房子，杨振兴发现北边的一排墙中间居然还有一个木门。
不管是装饰还是颜色，都要比大门更加精美精致。
“这里是前院，老时候是佣人们居住和见客的地方，中间这个门是垂花门，看见门上面两个两个圆柱了吗？
跟垂着的花一样，所以叫垂花门。从这道门进去里面，就是内院。”
被领着进了垂花门，杨振兴再次被震撼住了。
里面的院子要比外面更大更宽，面前和左右三间房子，也更加有气势。
院子里种着四棵树，正值开花季节，红彤彤的十分鲜艳。
周围则是一圈过道走廊，连接着垂花门和三间屋子。
“院子里里面两棵是石榴，外面两棵是海棠，都是有吉祥寓意的，右边是东厢房，左边是西厢房，老时候是家里儿子们住的屋子，你父亲之前就住在东屋。
正对的是正房，是家主住的屋子，接待亲近亲朋也会在正中的客厅。三间房子边上，还有几件耳房。
是原来作为仓库或者妾室居住的地方，正房东面的耳房则是家中供奉祖先牌位的祠堂。
祠堂外面，还有一个小门，是通往后面的通道，后面还有一个院子，是原来家中女眷住的地方，比如家里的奶奶或者没出嫁的女儿。”
一听到后面还有一个院子和一排房屋，杨振兴瞪大了眼睛。
“爷爷，咱们以后真的就住在这里吗？这里真的是咱们本来的家吗？”
“没错，我就是从这个三进院里出生长大，结婚生子的，后来院子里还租给一些老街壁儿住着，只不过前几年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所有人被很多坏人赶走了。
现在坏人都被赶走，原本姆们的房子国家再次归还给了咱们。房契地契都在我手上，以后谁也赶不走咱们俩了！”
听到爷爷的保证，杨振兴才开始接受眼前的现实。
胆战心惊后，内心逐渐从惶恐不安变成了欢欣雀跃！
撒开抓着爷爷的手，他满心好奇在院子里转悠，小心翼翼的往几间屋子里打量。
就好像稍微用些力气，就会弄坏一样。
看着自己孙子，杨兴盛既开心，也有苦涩。
任杨振兴自己转悠，他回头去归置三轮上不多的家当。
随着时间的推移，杨振兴逐渐放开了手脚，动作也不再小心翼翼，开始在几个院子里来回乱窜。
具体窜的什么劲儿他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心里兴奋、高兴。
不这么做没办法宣泄心里的那股情绪。
等撒完欢，才发现自己爷爷已经把那些家当全都搬过来了。
吐了吐舌头，他开始帮着收拾东西。
“虽然家里没家具什么的，不过倒是有能睡觉的矮炕，可能是之前住着的人弄的，正好咱们能直接睡上面。
今后你睡在正房西边的屋子，爷爷在东边，你不是想要有自己的屋子吗，现在屋子在这么多，正好如你的意。
就是回头做饭是个事儿，灶什么的都被拆了，也没有炉子可以做饭。
今儿个中午咱们凑合吃点带来的饼子，下午你在家归置归置卫生，我出去看看去哪寻一个炉子回来。”
结果还没吃完东西出门，就听到前面有人在扣门。
好奇的跟着爷爷跑去开门后发现，外面是不少不认识的人，还拿着不少东西。
“杨大爷，听家里说今天您搬回来以后继续搁这儿住下去了，我就寻思着把原来您存姆们家的东西给您还回来。”
“得，我先谢谢了！回头带着孙子到府上当面道谢！”
“杨大爷您哪儿的话啊！这都是应该的，我先给您搬进去吧。”
后面陆续的又有不少人上门来送东西，有几个杨振兴认识，之前打过招呼，还有几个不认识的爷爷、大爷的。
看着原本一干二净没什么家具的屋子，仅仅一下午就多了好几张桌子椅子，杨振兴很高兴。
“爷爷，没想到这些邻居这么好！居然还给咱们家送家具过来！”
“哼！好个屁！本来就是咱家的东西！算他们还有良心，知道把东西再送回来，我本来还打算这两天抽空挨家挨户去他们家转转呢！”
搬家后的第一天就这样结束了，晚上他一直到很晚，才因为抵抗不住困意睡着。
第二天一早，躺在床上的杨振兴猛然睁开了眼睛，坐起来四处看了一圈。
发现自己还在昨天的房子里，没有回到从小长大的窝棚里，确定了昨天的一切并不是做梦，全部都是真的，才放下了担心。
他昨天晚上那么晚睡觉，就是害怕这一切都是梦，睡着醒来后，昨天发生的事情会全部消失不见。
穿好衣服起床洗脸刷牙，说是刷牙不过是手指头稍微沾点盐，放在嘴里来回擦几下而已，洗脸也仅仅是用手多搓几遍。
他们家可没有多余的钱，去购买牙刷牙膏之类的用具，肥皂也仅仅洗澡洗衣服的时候会用，平时能不用就不用，节省一点是一点。
洗漱完毕，正好是杨兴盛做完早饭开饭的时间。
这是多年已经记在身体里的生物钟，从四岁过完生日，杨振兴早上都会按时起床，然后每次洗漱完，立马就吃早饭。
早饭是简单的手切面，没有炝锅没有蔬菜，就是简单的白水煮开，碗里搁几滴酱油上色调味。
“今儿功课先停一停，吃完饭归置完继续把没拾到的卫生拾到完，一会儿你冯爷爷怹（tan，他的尊称）几个要过来，你随时听着外面的动静。”
杨振兴扒拉着面条，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不是他不回话，主要是爷爷打他小时候就教育他吃饭的规矩。
不说话就是其中的一条。
虽然对爷爷吃饭可以说话感到不忿，但有几次被钓了鱼挨了训之后，他就学聪明了。
如果刚才吭一声，那他铁定要吃挂落。
吃完饭刚收拾完，还没等开始干活，杨振兴就听到前面有人拍门。
料想是爷爷的几位朋友来了，他飞快跑到门口，从门缝里䁖（lou，瞧）了一眼，确认外面的人之后，快速的把门打开。
“冯爷爷！张爷爷！梁爷爷！”
“原来是振兴啊，过来爷们儿，爷爷买的果脯，拿去自己吃。”
张爷爷笑眯眯的把手里的纸包，塞到杨振兴怀里。
“振兴来，冯爷爷也给你买了好些糖果！”
从小逢年过节，几位爷爷总会去城外看他们，每次也都会带很多好吃的给他。
就是这俩爷爷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较劲儿攀比，不管干什么都要比对方高出一头。
“我说老伙计，您哥儿俩闹腾别扯着孩子啊，来爷们儿，梁爷爷给你带好玩意儿来了！”
说着从身后提出来一个小笼子，里面传来‘喵喵’的声音。
杨振兴小眼一亮，也不管果脯了，直接就跑到了笼子跟前。
“小猫！谢谢梁爷爷！”
“哈哈，爷们儿喜欢就好，好好养，以后能帮你抓老鼠。”
看到别人不吭不响把他们比了下去，另外两人也没了继续攀比的心思。
“我说老梁，您这可是犯规啊！”
“就是就是，姆们儿家可有一只狮子猫，不比您带来的强？”
梁爷爷下巴一抬，十分得意的怼了回去。
“别光嘴皮子利索，拿来啊！光说我也会说！”
“我就说这老小子蔫儿坏吧，哪会儿都在一边捞好处。”
几个人都好些年的关系了，时不常拌嘴，一说起来一准没完没了。
杨兴盛在屋里等了半天，发现这人怎么还没进来，就知道又在外面拉起了闲篇儿，出了屋子，冲还在前院儿的几个人说道：
“站外面不累啊！快点进来坐着，振兴你不快点请你几位爷爷进来，光顾着玩儿了，像什么话！”
又挨了一顿呲，杨振兴放下手里的笼子，拉着几个爷爷往里面走。
“劳驾您几位快点吧，这不我又吃挂落了，我这就去给爷爷们倒水！”
上完水，几个老人关起门来也不知道在里面商量什么。
杨振兴没着急干活，蹲院子里把笼子里的小猫放了出来。
一只手抚摸着战战兢兢喵喵叫的小猫，一只手拿着一个果脯，一点点往嘴里吮。
果脯他也就过年的时候能吃上一块，平时这东西都是稀罕的，想吃也吃不到，所以每次吃，一块吃好几天才吃完。
过了好些会儿，他手里的果脯都吮完指甲盖那么多了，几个人才开门走出屋子。
一番热闹的辞别，小院儿再次恢复了平静。
杨兴盛看了看抱在孙子怀里的小猫，提起来扒拉着看了看，点了点头。
“公猫，成色很好，有猫王的底子，蝴蝶斑麒麟尾，好好养着吧，想必你梁爷爷寻来也费了一番功夫。你也别顾着玩儿，还有卫生没拾到好呢，早点办完早歇着。”
听爷爷说小猫有猫王潜质，杨振兴决定给它起名叫做‘大将军’。
这名字很威风，很符合猫王的身份。
小心翼翼的把吮了半天的果脯再次装好，杨振兴继续昨天进度，开始打扫卫生。
忙活一天总算把主房和俩厢房收拾好，其他的屋子暂时不需要去理会。
他们爷孙俩也占不到那么多屋子，等回头一点点慢慢收拾就行。
快到晚巴晌的时候，杨兴盛喊来正斗‘大将军’玩儿的杨振兴，爷孙俩来到了后院。
杨兴盛不知道在哪里寻来了一把铁锹，插在院子土里，对着他说道：
“你小心点顺着枣树爬房顶上去，猫那里盯着四处墙头，一旦发现有人蹲在墙根不动弹听墙角，就吹哨告诉我。”
等杨振兴爬到房顶，挥手示意周围没人。
杨兴盛挽起袖子，往手掌里吐了口吐沫，开始在院子里铲土。
杨振兴一边趴在房顶监视四周，一边没事儿斜眼偷瞧自己爷爷在挖什么东西。
很快的，他就看到土里有东西里露了出来。
随着越挖越深，他看到了埋在土里的东西的全貌，那是一个木头箱子。
箱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至少他整个人藏在里面还能伸展一点腿脚。
稍微歇了一会儿，赶在天黑之前，杨兴盛又铲出来一个斜坡，然后费力把箱子通过斜坡，从地底拉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看是看到一向力气很大的爷爷都这么费劲。
杨振兴知道箱子肯定很沉。
好奇箱子里是是什么，但是之前爷爷有吩咐他观察四周，就没有出声询问，打算等会儿得空了问问爷爷。
坐在箱子上擦汗休息，杨兴盛挥手让杨振兴小心按原路再爬下来。
“你用铲子把这些土再填回去，等我休息休息你帮着在把箱子拖回屋里。”
又费了好些功夫，杨振兴觉得自己小胳膊都不听使唤了，他们总算把箱子拖回了爷爷屋里。
不过至始至终，爷爷都没告诉他箱子里装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
……
搬家已经三四天的时间，期间又有几位邻居送回来一些小零碎的东西，就没再有人上过他们家的门。
家里逐渐冷清下来，杨振兴也逐渐开始适应新的环境和生活。
爷爷杨兴盛这天喊来杨振兴，吩咐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搬回来好些天了，卫生什么的弄的差不多了，剩下不住人的地方再慢慢归置，家具什么的街壁儿也都差不多送回来了。
接下来日子还要继续，所以你的功课今天开始继续做起来，那么大的院子足够你折腾的，晚上我会照旧检查功课。
搬家那天骑的三轮是你张爷爷单位食堂退下来的，当初都没法骑了，我要回来花点钱修了修，现在还能凑合着用。
段上（派出所）那边我提前都打过招呼，以后早上会在胡同里卖菜，卖完菜再出去看看到其他地方用三轮做点别的营生。
原来没办法只能捡一些别人不要的菜回来吃，现在自己家房子都要回来了，肯定不能再像原来那样。
打今儿起咱爷俩也得开始新的生活，得多想办法赚钱吃饭，你落下的营养也得趁着小抓紧补回来，不然落下病根长大后就晚了。
白天你自己就得一人儿在家，清早还会跟原来一样提前给你备下中午的饭，回头到点自己吃。
我出门后你锁好门，有人来不要急着开门，先问清楚是什么人，有事情就冲外面喊，胡同里让你之前叫的那些爷爷奶奶平时都在胡同里歇着，到时候听见了都会来帮忙。”
“我记下了爷爷。”
吩咐杨振兴做的所谓功课不是别的。
在他四岁那年开始，杨兴盛就在教他背书识字。
什么《三字经》啊《千字文》啊，到后来《百家姓》《音律》，都教了一个遍。
当然也只有这些内容。
这些知识全是杨兴盛小时候家里让他学习背诵过的东西，也是到现在还能勉强记住的内容，其他的不是不能教，而是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忘干净了。
识字原本是用树枝或者小块的木炭在沙土地上练习。
后来杨兴盛不知道在哪里寻来了一支秃噜毛的毛笔，从那天开始杨振兴每天改在地砖上沾着水写毛笔字。
每次毛笔写的没毛了，杨兴盛也总能再找来新的秃噜毛的毛笔供他继续练字。
毛笔字不求写的多好，只要写出来能认清、看懂写的什么就成。
等清早儿背书练字学习过后，晌午吃饭之前，杨振兴要拉筋压腿，蹲马步抻练。
晌午头吃完饭稍微午睡一会儿，过晌儿起来继续读书练字，然后再抻练。
等晚巴晌的时候，杨兴盛就会教给他一些摔跤的技巧，训练他摔跤，按老话说这叫撂跤。
这么做的原因是杨兴盛认为以后不管干什么，身体是第一位的，只有有一个好身体，才能去做其他事情。
他二五年生人，今年五十五岁，身子骨依然硬朗，比很多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还要强壮。
就是因为从小锻炼身体，喜欢摔跤，那时候打下了基础。
不但身子强壮，而且手上有能耐，出门不会受到别人欺负，可以防身。
就这样，他们爷孙俩，从此开始了新的生活。
注：因为创作需要，本书中涉及大量虚构的房产信息，请书友们不要代入现实中实际情况。
第二章 不友好的态度
夏去秋来，转眼就到了八月底。
院子里火红的石榴花和海棠花开始凋谢，变成了树枝上挂着的大大小小的果实。
搬家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月，杨振兴已经完全适应了新的环境和生活。
每天早上杨兴盛骑着三轮出门，进菜卖菜，早出晚归干活打工赚钱，杨振兴按照嘱咐每天在家里做功课看家。
因为卖菜的关系，每天杨振兴都能吃到新鲜的蔬菜，手头上有了钱，杨兴盛也会十天半个月偶尔买一些荤腥回来给孙子补补。
原本营养相当不良的杨振兴，也随着调养，身体逐渐得到改善。
至少现在脸色不会像之前一样没有正色，除了黄就是白。
干涸的皮肤也有了一些弹性和光泽。
除了身体得到了调养，自己孙子的学习，杨兴盛也没有落下。
在搬回来的时候，他就去拜访了周围小学，帮杨振兴报名上学。
这年月距离实施义务教育还差好些年，所以上学就必须要自己上门找学校交钱报名。
马上要九月份了，九月一号是开学的时间，自己孙子也该去学校上学了。
在知道自己要去上学后，杨振兴很高兴。
他知道上学可以学习知识，更重要的是能够有机会认识更多的同学，交到新的朋友。
这些都是原来在城外的时候，其他年纪大的孩子炫耀过的。
为了他上学，杨兴盛专门去买了铅笔橡皮，还买了一个帆布书包和新毛笔作为礼物。
杨振兴对新书包爱不释手，甚至比新毛笔更喜欢。
哪怕这个书包十分简单，掀开后只有一个大兜，别说拉锁，扣子都没有一个。
但他最近连睡觉的时候一直都抱着睡。
就算在院里做功课，也时刻背着书包，里面装上铅笔橡皮和新毛笔，模仿以后上学的样子。
九月一号，新学期开学，学生们到学校正式上课。
一大早杨振兴穿着新衣服背着心爱的书包，装着铅笔橡皮，最重要的是那支新毛笔，牵着爷爷的手，一蹦一跳的来到了离自己胡同不远的东四三条小学。
学校门口有很多家长和学生，大多数身边有家长的都是今年新入学的孩子。
刚进学校门，杨振兴就左顾右盼好奇的打量。
小学地方不算大，操场是砖铺的，中间有个小台子，台子上竖着旗杆，旗杆上飘扬着五星红旗。
操场的角落零零散散有几个单杠之类的运动器械。
四周的墙面还有校舍都刷的雪白雪白的，墙上用红色写着一些标语。
什么“时刻警惕着”“人人学讲普通话”“为中华之崛起读书”之类的。
后面的几句还能看懂，前面的一些标语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上学为什么要时刻警惕？到底要警惕什么？’
杨振兴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看到周围人不少，最后他忍住好奇，并没有问自己爷爷，打算放学回家后再说。
在宣传栏找到分班信息，把杨振兴送到班级里，杨兴盛便离开了学。
他还得赶着去赚钱，主要是对自己从小听话的孙子很放心。
杨振兴坐在班里左瞧右看，一切都觉得十分新鲜。
墙上挂着伟人画像，黑板上头贴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标语，中间位置是一面红旗，屋里的课桌和椅子全是木头的。
教室里窗户不大，稍显昏暗，前面是讲桌黑板，一角的门后还有扫把等清扫工具。
几个明显认识的学生在屋里嬉戏打闹，也有不少孩子跟他一样，坐在座位上或是聊天或是好奇又带着一点紧张的四处打量。
“你好，我叫杨振兴，住在四条胡同，你叫什么？”
收回目光，他主动跟坐在旁边的另一位小男孩打招呼。
“我叫孙闻，也住在四条，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跟爷爷今年夏天刚搬来的。”
“夏天刚搬来？你姓杨？和你爷爷俩个人？是不是单独住大院里？”
“对啊对啊！”杨振兴很高兴，发现对方居然知道他。
“就是我，你认识我吗？我家院子很大，以后你可以经常来玩啊！”
“原来是你啊！呸！封建余孽！大地主！我才不去你们家玩！”
没想到对方张嘴就骂他，而且还收拾自己的东西，换去了别的桌子上坐着。
同时嘴里大声的在教室嚷嚷：“大地主来咱们班了！姓杨的大地主来咱们班了！”
原本在教室里不管安静坐着的还是四处乱窜的学生，男生还是女生全都把目光看向了孙闻。
孙闻手指一指，继续对着大家大声说道：
“就是他！他就是那个姓杨的大地主的孙子！害很多人搬走的罪人！”
看着一屋子人齐刷刷的看着自己，表情各异，杨振兴发愣之后，立马憋红了脸，生气的站起来反驳道：
“我家才不是地主家！我也是刚从城外的窝棚搬来自己家的！我要是地主家为什么原来住在窝棚里面！
还有我没有害别人搬走，那里本来就是我家，住别人家房子主人回来了难道不该离开吗？”
“哼，就是地主才住窝棚！”
“居然还觉得自己有理儿还敢嘴硬？”
“一块好好收拾收拾他！给他点厉害瞧瞧！”
周围一些学生逐渐围了上来，摩拳擦掌要要给他一个教训。
虽然心里害怕，但从小一直跟爷爷练习摔跤，杨振兴有信心在打架的时候不吃亏，把对面所有人全部撂倒。
好在冲突还没爆发，他们的班主任来到了教室。
“都站在那干什么！全都给我会自己座位做好！大老远就听见你们嚷嚷！”他们的班主任有些严厉，拍着讲桌冲一群孩子瞪眼。
原本一群孩子想说点什么，结果看到自己老师凶狠模样，咽了口吐沫没有开口，赶忙坐回自己的位置，挺胸抬头一动不动。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文胜，以后就是你们的班主任，而且我还是你们的数学老师，希望你们以后可以好好学习，不要在学校里惹什么麻烦！”
接着他拿起一张表格，按顺序一个个点名，顺便对对号，记住谁是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事情的影响。
杨振兴发现自己班主任在点到他的名字的时候，脸上表情明显和别人不一样，就好像原来在城外一些人看到讨厌的东西后那种嫌弃厌恶的表情一样。
“好了，接下来先老实待着，我点名的同学跟我去教导处搬书。”
这样的体力活显然都是男生干，点到名字的学生里面也包括了杨振兴。
一路上没有发生什么，但是当他们搬书回到教室后，杨振兴发现自己的书包被人翻了，被随意的丢在地上，里面的东西也都被人倒了出来。
尤其是那支新的毛笔，已经被人从中间瘸断了。
他眼睛直接红了，把书往地上一扔，冲到自己桌子前，捡起满是脚印的书包，还有断成两截的新毛笔，生气的大喊：
“谁！是谁干的！是哪个狗东西干的！站出来！看我不弄死你！”
不少孩子戏谑的看着他，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承认。
一些内心善良的学生，尤其是女生，本想站出来说话，但看到其他男孩子的表情，也诺诺的低下了头。
听到自己班里传来怒吼，还是骂人的脏话，走在后面的王文胜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教室里。
“刚才谁骂人？谁骂人？给我站出来！”
“老师，就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回到教室把书扔地上，然后就开始骂人！”
听到几个学生指着杨振兴，加上王文胜现在在气头上。
二话不说，他怒气冲冲的走上去抬脚就踹，没想到居然被杨振兴灵巧的躲了过去。
觉得自己脸上没面子。
王文胜直接伸手抓过杨振兴的胳膊，使劲儿的掐着，厉声呵斥：
“躲？你还给我躲？第一天就敢在教室里骂同学，你真的了不起啊！弄死人？想弄死谁啊你？我先把你弄死！”
“他们翻我书包！还把我的文具扔了！我爷爷送我的新毛笔也被弄断了！我书包都脏了，上面全是鞋印。”
“这就是你骂人的理由吗！啊？不就是一支破毛笔吗？”
孙闻突然在一边添油加醋：
“王老师，杨振兴上学书包里只有毛笔，没有其他文具，您没来教室之前他就说想和封建社会一样上学写毛笔字，读圣贤书。”
“我没有说那些话！你污蔑我！我爷爷昨天买铅笔给我了，我也带来了！我不光带了毛笔，铅笔也带了！地上的就是我的铅笔橡皮！”
“你还敢顶嘴！你冲着谁嚷嚷呢？了不得了你！”
不知道为什么，王文胜似乎有意拉偏架，刻意针对杨振兴。
感受到胳膊上的力量越来越强，自己的老师看样子也不打算放过自己。
杨振兴一咬牙，用尽全身力气把王文胜推了出去，王文胜没想到对方居然敢推他，脚下不稳摔倒在地，还带倒了身后的课桌。
班里的孩子同样没想到杨振兴这么大胆，纷纷惊呼出来。
趁着王文胜摔在地上没起来，杨振兴捡起散落的几支铅笔和断掉的新毛笔，抱起书包跑出了教室。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你不配做老师！”
一路没停，杨振兴直接从学校跑回到了自己家里，用脖子上挂着的钥匙打开院门，从里面锁上门后，抱着书包落魄的往院子里走。
一边走一边不争气的留着眼泪。
“我不是地主，我们家不是地主，为什么连老师都那样对我？带毛笔怎么就成了封建？我不过想跟大家交朋友，把爷爷买的新毛笔带给大家看！”
杨兴盛晚上回家，发现家门口有两个人影，再看到大门的门锁从里面锁上了，心里感到了一丝不妙。
在听到家门口的两人是学校的主任和班主任，得知杨振兴今天在学校里居然打老师。
杨兴盛怒发冲冠，气的浑身哆嗦，一双手砸的大门直响。
“开门！小兔崽子给我开门！我费劲供你上学读书，结果才第一天就给我找事，看我不抽死你！”
坐在院子里哭了一天，没吃没喝的杨振兴吓了一跳。
听着爷爷的怒骂，他只打软腿，但想到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就壮起胆子跑到前面把门打开。
还没等他说什么，杨兴盛手上直接招呼过来，打的他眼冒金星。
一路拖着往里走，不顾杨振兴吓得哭喊挣扎，杨兴盛脱下腰带就把他吊在了院子里的树上。
“教育孩子什么时候都可以，咱们先把今天的事情交流一下，把事情搞清楚。”教育处主任拦住了要执行家法的杨兴盛，示意先不要冲动。
这年头打孩子是家常便饭，或者说是大家认同的教育方式。
有时候不但家长打，在学校遇到一些老师，也会动手打学生。
回头家长非但不会怪罪老师，还会再揍一遍自己孩子，甚至称赞老师负责任，告诉老师如果自己孩子在学校里犯错了使劲儿打就行。
不过他们好歹是教育工作者，家里家长打孩子教育孩子他们管不着。
但是当着面打，多少还是要劝一劝的。
“学生家长，先不要着急，大家先把事情说清楚，回头您再教育孩子不迟。”
王文胜看到主任要他讲明前因后果，上前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然是经过修改，全部有利于他的内容。
他甚至连身上的灰，都没打扑干净，为的就是留下更多有利于自己的证据。
“你骗人！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杨振兴听到班主任居然睁眼说瞎话，直接急了眼。
也不顾吊在树上，他不停的蹬腿挣扎，眼睛瞪得老大，盯着王文胜，仿佛下一秒能喷出火来。
杨兴盛看到自己孙子居然不知悔改，还是这么一副态度。
再也忍不住，伸手折断一根树枝玩命的往他身上抽打。
“你还敢顶嘴！你还敢不认错！反了天了你！”
“啊！呜呜！我没有！教之以事而喻诸德，你撒谎，你没有德行，你不配做老师！”
疼痛之下，杨振兴声音有些撕心裂肺，一边哭一边尖声叫喊。
“好啊，我教你读书，你居然拿来这么顶嘴，我今天抽死你！”
王文胜被一个小孩子借着古文不带脏字的当面这么骂，本就心里有鬼，脸上表情没控制住一时有些讪讪，也十分生气。
教导处主任发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立马上去抱住了杨兴盛，把他拦了下来。
“孩子的爷爷！您先别着急！打官司还得听两边的说法，咱们先别直接把事情定性，听听孩子怎么说！”
“呼呼！是我教育错了！老师难道还能说瞎话？您放心，我今天绝对给老师给学校一个交代！”
“我没错！同学说我是地主，是余孽！爷爷送我的新毛笔都被弄断了！班主任他听了不管，还掐我打我说要弄死我！我胳膊都被他抓肿了！他还踹我，不过被我躲过去了！”
杨振兴一看有空挡，哭着把事情经过一股脑全都喊了出来。
这下子院子里三个大人脸色都变了。
王文胜脸色变白了，教导处主任生气的脸色通红，杨兴盛既有误会孙子的内疚，也有对他班主任撒谎欺骗，还有对自己孙子做法的气愤。
同时想起这些年的家破人亡的遭遇，悲痛也随之而来，眼圈直接红了。
“王老师，事情是不是跟杨同学说的一样？”
事情走到这一步，其实教导处主任心里已经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尤其是看到王文胜嘴唇哆哆嗦嗦的不说话，更是心下明了。
“王老师！那场浩劫才刚刚过去，你就闹出这种事情来！我希望你现在能回家完完整整的如实写一份报告，明天一早交上来！作为人民教师的一员，记住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王文胜失魂落魄的离开了杨家，教导主任又回头对杨兴盛表达了歉意。
“希望明天早上，您能带着孩子来一趟学校，这件事情我今天晚上会原原本本汇报给校长，明天学校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第三章 家族秘辛
看过杨振兴胳膊上已经有些发青的指印，还有断掉的毛笔铅笔，加上打扑干净但依然能看到印记的书包。
证实了杨振兴没撒谎后，教导处主任黑着脸匆匆离开了。
他今晚不光要去跟校长汇报这件事，他还要先去一趟孙闻家里。
找同样是当事人的孙闻，询问经过，对比杨振兴和王文胜两人的说辞，进一步确认真相。
杨兴盛把杨振兴从树上放下来，然后站在院子里抬头闭眼一言不发。
因为害怕再次被打，杨振兴不敢出声，站在一边小声抽泣。
过了很久，他才低头对着杨振兴说道：
“这件事是爷爷不对，爷爷先跟你道歉了！很多东西原来都一直瞒着你，你跟我进来，你也到了年纪，有些事情也该让你知道了！”
说完，径直的往他睡觉的东屋走去。
杨振兴虽然身上被抽的火辣辣的，但听到爷爷的话之后，还是忍着疼，在后面跟着来到了屋子里。
爷爷平时睡觉的东屋只要人不在里面就会一直锁着，杨振兴从来没机会进去过。
也从来没有被允许进去过，这还是头一次进去。
自从搬回家第二天晚上在后院挖出来箱子搬回屋里后。
每天晚上杨兴盛都一个人在屋里，不知道干什么，也从没有告诉过他。
今天来到爷爷屋里，他再次看到了那个从后院挖出来的箱子，就放在桌子下面。
桌子上是一本本发黄的书，还有笔墨纸砚等用具。
“相信你一直很好奇这个箱子里装的什么，这里面是姆们杨家一直流传下来的记载的菜谱，是姆们家的传承。
箱子是当年发现局势不对时，我跟你父亲在被赶出去之前，特意埋在后院藏起来的。”
看到杨振兴不明所以，杨兴盛坐下来开始了诉说，结果第一句就是个不得了的消息。
“姆们杨家是御厨世家，祖上就一直给皇家烹制饭菜，一直到封建社会结束，皇家被赶出故宫。这些都是祖宗世代记载的菜谱，是姆们家的根本。”
“！！！”
突然听到这个消息，杨振兴直接惊呆了！
他没想到家里祖上居然这么厉害，居然给皇帝做饭，怪不得家里能有这么大的院子。
原来，很早之前杨家祖上是大明湖畔的厨师世家，家里世代开鲁菜酒楼饭店，为了能够更好的延续家族生意，先祖杨文泉少年时期被家里派去孔府偷师学艺。
多年后杨文泉一手‘三套汤’的高汤技艺已经练得得心应手，不输府上的很多老师傅。
正想着找机会回到家族，结果恰逢乾隆带着老太后去泰山祭拜，到了齐鲁地界没有不来孔府的道理，便过来住了几天。
老太后因为路途颠簸，身体疲惫，食欲不振，每天吃的很少。
作为有名的孝子，乾隆很着急。
孔府上下也纷纷尝试各种办法，结果最后一碗高汤，让老太后恢复了食欲。
作为府上高汤吊的最好的杨文泉，自然被孔府送到了老太后身边，成了御厨，专门制作开胃高汤。
杨文泉自此，也从本家分出来，在京城另成一脉，单独发展。
老家知道这件事后，碍于御厨身份，最后无可奈何，只能随之而去。
后来更是傍上宫里有权势的公公还有一位王爷，在他们资助下，在京城开鲁菜饭馆，经营饭店生意，从中赚取利润。
饭店名字也以祖宗杨文泉的名字，最后取名‘文泉春’。
先祖杨文泉有三个儿子，长子长房接过世袭御厨的身份，其他孩子则在家里饭店经营生意，内外兼顾，倒让买卖一直都有声有色。
先是在崇文门外山东会馆边开了家鲁菜馆，后来又在菜市口潘家河沿齐鲁会馆附近开了分号。
“那这样说咱们家人不是应该很多吗？为什么现在只有爷爷和我两个人？”
面对孙子的疑问，杨兴盛叹了口气，缓缓地摇头。
“常年乱世，家族人逃的逃，死的死，五服内的都管不过来，更别提那些出了服没什么血缘的亲戚了。
二房一脉早年去了港岛，后来来信说去美洲金山发展，然后没了联系。
三房一脉更是在清末洋人打进来后，就把家产变卖给其他二房，带着银子举家去了关外，这都快一百年了，也早就断了音讯。
现在就仅剩下姆们长房爷孙两人和你不愿回家的父亲。
本来你有个二爷爷，后来被抓去当了壮丁，然后再无音讯，不知生死，你还有个大爷也没撑过两岁就折了，只剩下你父亲一人。
因为姆们家世，前些年动荡去了AH山；你母亲生了你后因为大出血没救回来，你曾祖爷爷早就离世，现在可不就只剩下咱爷俩？
后来事情已经结束，其他人都陆续回来了。
可你父亲怨恨家世，害最后落得如此的下场，后来更是被迫远走他乡，妻子去世孩子也见不到一面，到现在也不肯回到家里来。”
杨振兴眼前一亮，“我爸爸还活着？”
“不愿回家，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他现在连你都不要了，以后不要再提他了。”
杨兴盛在这件事上显然不愿意多说，直接转移了话题。
“家里的买卖在我年轻时停业关门，多年来因为你高祖和曾祖的关系我也曾想再次重开起来，恢复振兴家族生意。
结果经历这些年的遭遇，现在我是不愿意你跟你父亲一样被牵扯进来，也不再想重开什么家族字号。
只想让你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辈子，所以从来都没有告诉你这些事情。
结果到头来还是没能如愿，让你在学校里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希望你不要像你父亲一样怪罪我！”
说着杨兴盛再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又害怕被孙子笑话，赶紧从兜里拿出一块毛巾，擦去眼里的泪水。
杨振兴的情绪也变得十分低落。
“没关系爷爷，这又不是你的错，是外面那些人的错，以后不理他们就是了。”
“你不怪我就好，你不是好奇我晚上都在干什么吗？这些菜谱书籍埋在地下多年，纵然撒过石灰之类的预防受潮，也用油纸仔细包裹，但很多依然出现了破损。
我每天晚上都在重新誊抄这些菜谱古书，为的是不想让家里的传承就这样消失。
纵使以后就算家里不再开饭店，像祖宗一样做这一行的生意，只要能把这些保存好流传下去就心满意足了。
而且当年洋人打进来，宫里的出逃，咱们那一代祖宗利用宫里的关系，趁机带出来了不少收藏在内务府的珍贵菜谱和古籍。
很多都是珍贵的孤本，这些可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从我手上消失断掉，那样我就成了千古罪人！”
看着桌子上泛黄的书籍，杨振兴不明觉厉，突然感觉自己爷爷身形十分高大。
“那爷爷，咱们以后还开不开饭店？”
“不开了，就咱爷俩想开也没办法，你梁爷爷张爷爷怹们家祖宗原来都是咱们饭店的师傅，他们几个和爷爷关系好也是因为从小一起玩起来的发小，一起随你高祖怹们学艺。
咱们刚搬回来的时候怹们不是来过一次吗，那次就是来商量一起重开生意的，不过我没答应。
你父亲已经因为我曾经的固执落得如此下场，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不想再害你重蹈覆辙，家里老字号再重要，也没有你平平安安的过完一辈子来的更重要！”
“姆们杨家就只剩下你一根独苗了，害你就是害姆们杨家，我未来下去以后没办法跟杨家列祖列宗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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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解决和抗拒（缅怀逝者，致敬英雄！）
头晚上爷爷的讲述让杨振兴知道了很多事情，对自己家族也有了更多更清晰的认识。
因为还要早起去学校处理事情后续。
所以爷爷没有再多说其他的，给杨振兴身上的伤痕抹上药，便让他回去睡觉了。
只是心里一直想着爷爷晚上的那些话，加上身上抹了药也一样疼的伤，让他辗转反侧很长时间，最后因为扛不住，才渐渐睡着。
可是晚上他并没有睡好。
因为只要身子稍微动一动，翻身触及到有伤的地方，立马就会疼的清醒过来。
一晚上这么折腾，杨振兴难得没有如同往常一样按时起床。
无精打采的吃完饭，杨兴盛领着强打精神的孙子来到了学校。
头天来家里的教导处主任在他们爷孙俩到校门口后，从门口传达室走出来。
显然对方今天早上专门在门口等待他们。
没多说别的事情，直接领着来到校长室。
进门后发现王文胜还有孙闻已经到了，经过介绍知道了屋里另外一个男子是孙闻的父亲。
事情真相大家都已经清楚。
教导主任昨天晚上离开杨家后立马去了孙闻家里，经过询问后确定了王文胜在撒谎。
看孙闻还红肿的眼睛和扭捏的动作，不用猜就知道昨天晚上肯定在家里挨了板子。
在接受了校长还有王文胜和孙闻父子的道歉后，事情算是掀过去了。
结果让杨振兴回教室继续上课的时候，又起了波折。
“我不要上学了！我不去教室上课！”
任凭校长还有杨兴盛怎么劝，杨振兴杵在原地一步不离，死活不愿意回去上课。
因为昨天的事情心里有愧，杨兴盛也不好使用家法跟往常一样逼迫孙子。
最后没办法，只能暂时领着杨振兴回到家里。
“站那别动！”
刚进屋子，杨兴盛就让杨振兴在屋里站好。
“你怎么想的？校长老师还有你的同学已经跟你道歉了，你也接受了他们的道歉。校长为了考虑你的感受，还专门给你调班级，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之前的事情发生。
一切都顾着你，所有人都为你的感受考虑，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杨振兴低着头两只手拧巴在一起，十分倔强，“我就是不想去上学了！没有人愿意跟我交朋友，老师也都不待见我。”
“你怎么就知道没有人跟你交朋友？你怎么知道老师都不待见你？就因为头天的事情吗？
那些孩子代表不了所有孩子，那个老师也不意味着所有老师都跟他一个样子，他们代表不了所有人！”
看到杨振兴低着头不肯说话的可怜样子，杨兴盛刚冒头的火气一点点消散了。
“哎！”
他叹了口气，坐下来慢条斯理，打算一点一点的跟孙子讲道理。
“你不去上学，就没法学到更多知识，没有知识，你以后什么工作也干不了，只能去做那些下力气的苦活累活。
年轻时仗着身体好还能使力气，等你上了岁数怎么办？你靠什么吃饭？
难道跟我一样见天儿天不亮就瞪三轮出去受苦受累，赚不到几个钱，还得成天低声下气看人眼色，做一个小贩？”
“在家不也能学习？”杨振兴嘀嘀咕咕的嘟囔。
“大点声儿！平时怎么教的你？男子汉大丈夫说话洪亮有中气，哼哼唧唧的像什么话！”
“在家里也能学习！”
杨振兴大声的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先头我不也一直待在家里读书练字吗？原来能在家学习，以后也能在家学，不用非得去学校才能学习。”
“你在家学能学几个字儿？你在家学谁教你？就我这个比文盲多认识俩字的老头？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没溜儿了？”
杨兴盛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在学校你能学习算数，学习科学，这些都是在家里学不到的东西，都是我不懂的没法教给你的知识，也是你必须要学会，必须要掌握的。
没有老师教你，你永远都学不会这些东西，不会这些东西，你就没有文化，跟不上同龄人的脚步，长大就没本事！
没本事以后出去不管去哪儿所有人都会笑话你、看不起你；去哪儿都没人愿意给你工作，没工作赚不到钱你见天儿喝西北风吗？
我现在年纪大了没办法，必须要赚钱吃饭养你长大，不然我也想见天儿的学习这些知识，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没老师我有课本，看课本就能学会，老师不也是教课本上的东西！”
自己孙子这么倔，杨兴盛算是没了脾气。
“咱们杨家就奇了怪了！一辈儿辈儿的好的不学，老的少的全都是板杠！一个个就只认死理儿！
不去上学是吧！成！明天清早跟我出去卖菜干活！让你也知道知道没文化赚钱多辛苦！”
看自己爷爷坐那里生气，杨振兴偷摸看了一眼，悄悄出了屋子，去院儿里拿着带回来的课本大声读书。
看到自己孙子这个样子，杨兴盛真真儿没了脾气。
隔天一早，不消杨兴盛说话，杨振兴比平时起的更早。
收拾利索简单吃了两口早饭，就跟着爷爷出门一起做买卖赚钱。
杨兴盛本来以为孙子撑两天就会受不了求饶，哪知道一个星期过去了，杨振兴愣是一句苦都没喊。
倒是他自己琢磨出不对味儿来了。
原来自个一人儿，也不用担心照顾什么，有活儿找上来自己蹬着三轮只要给钱就干。
现在带上孙子后接活儿就有了顾虑，得考虑着孙子安全，得分心照顾他。
不管杨兴盛嘴上说的多么厉害，杨振兴都是他唯一的孙子，是杨家的独苗。
而且别管去进菜还是回来卖菜，蹬三轮的时候都得载着杨振兴。
三轮上多坐了一个人，虽然是小孩子，但跟平时比肯定更沉。
自己蹬着更累不说，收的菜也因为要多装一个人，比平时还少装了不少，少赚不少钱。
反观杨振兴，不用受累蹬三轮，每天就坐着后面四处撒摸，跟免费观光一样。
原本想称嘚称嘚给些教训，结果自己孙子见天儿苦不着累不着的，最后只有自己遭罪，干嘛？
结果是杨振兴没坚持不住，杨兴盛率先举起了白旗。
“不上学就不上学，愿自个儿在家学就在家学，在家别随便出门找事回头再惹我搓火！以后你自己掂量着办吧，等大了别后悔你现在的选择，到时候埋怨我曾经没有好好劝过你！”
见自己爷爷终于认输放弃，不再要求他回去上学，杨振兴相当高兴。
其实他这些天已经有些后悔了。
但是开学那天发生的事情晚上经常会做恶梦想起，他到底生不起再回学校上学的勇气。
不得不说之前确实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也幸亏杨兴盛心疼孙子没有用强硬手段逼他回去上学。
不然要是硬撵着杨振兴回学校上学，心里一直有这样的阴影存在，还不知道最后整个人会因此变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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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新朋友
杨家再次回到了曾经的生活。
杨兴盛每天依旧一大早蹬着三轮出门赚钱，杨振兴则继续留在家里自己学习顺便看家。
杨兴盛经历很多事情，知道有时候一个人待着总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他自己白天一人儿就经常回想起一些不想回忆的事情。
害怕自己孙子自己在家会经常想起前几天的不愉快，他特意从别人那里讨了两条刚断奶的小土狗，带回家里陪着孙子玩耍。
对于家里多了俩新人口，杨振兴很开心，专门为两条小狗取名石榴和海棠。
因为院子里分别有两棵石榴树和海棠树。
他希望两条小狗也能跟院子里的几棵树一样，一直都在身边陪伴守护着他。
就如同几棵树这么多年下来都守护在院子里。
多了石榴和海棠，大将军的地位一下子受到威胁，再加上双拳难敌四手。就更难受了。
只要杨振兴稍微不注意，两条小狗就会一起合起伙来欺负大将军，让大将军想跑都跑不了。
说是欺负，其实它们几个只是玩耍，并不会真的打起来。
大将军因为猫独有的习性，一天里面几乎十多个小时都会藏在他的床上睡觉，倒不用担心因为一直被欺负，导致心情郁闷。
一天周末，杨振兴如往常一样在院子里读书写字。
之前那支开学时被人掰断的毛笔，被他缠了很多绳子又连接起来。
不过爷爷心疼他，又给他另外买了一支新毛笔，这支重新修好的毛笔被他小心翼翼的藏在了自己屋里。
没有直接丢掉除了是自己第一只新毛笔、打小穷怪了知道钱来的不容易之外，他也希望每次看到这支笔可以随时提醒自己曾经别人误会看不起他的经历。
决心长大以后要做出一番事业，让曾经这些人承认自己的错误，证明自己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
当然现在年纪还很小的杨振兴并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证明自己不封建不是地主。
但是他觉得如果自己以后能够做出一番事业，对社会有很大贡献，就能满足自己这个愿望。
……
杨振兴正拿着新毛笔在院子里的地砖上写字，石榴和海棠在一边玩耍。
突然听到前面有人拍门的声音。
听到动静两只小狗瞬间‘汪汪’的叫了起来。
虽然奶声奶气的没有一点凶狠的味道，但是护主看家的能力已经显露出来。
“谁啊？”
杨振兴来到大门前，隔着门冲外面问，两只小狗已经被他暂时关了起来，害怕跑出来捣乱。
“你好！你是杨振兴吗？我叫何尚超，我旁边的是李国庆，我们住在胡同口的文化部大院，也在三条小学上学，跟你一个年级的。
我们过来想跟你认识认识交个朋友。”
“哦，谢谢你们。”
经历过之前的事情，他现在对这些有些敏感，交朋友的态度也不像原来那么热切。
“我现在要学习，没办法跟你们玩。晚上爷爷回家检查功课发现我没完成，会教训我的。以后有机会咱们再玩吧！”
说完便回里面院子继续练习写字。
外面的人可能听到他离去的脚步，结果再次开始拍门。
“哎！你先别走啊！我们不跟孙闻那些人一样，是真的想跟你认识一下，真心实意的上门你连门都不开，这不让我跌份儿吗？”
看到对方不会轻易放弃，杨振兴只好又回到门前面，从门缝里往外瞧了一眼。
发现确实只有两个小孩，也不是原来自己班里的那些人，就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两个小孩身上的衣服一看就很好，普通人家的孩子可没有这么好的衣服，而且个头也都比杨振兴高一截，身材很瘦，但不是瘦弱。
发型都是小短头，眼神很有精神，整个人气质很不一样。
“介绍一下我是何尚超，这是李国庆，我们俩在一个院子里长大，是发小。”
稍微站在前面的小男孩看到门打开了，主动开口自我介绍。
站后面比他稍微黑一点的男孩只是点了点头，当作打过招呼。
看到俩人十分有礼貌，显然家学教育很好，杨振兴心里没了不耐烦，也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
“你们好，我就是杨振兴，你们要和我做朋友吗？”
“没错，我们听说了你的事情，对你敢直面指出老师的错误，不对强权低头的勇气感到佩服，特意上门想跟你认识认识。
上个大礼拜我们已经来过一次了，不过到你们家来后发现好像家里没人。”
那时候杨振兴还被自己爷爷拽着出去体验赚钱不易，家里自然不会有人在。
“哦，上周我爷爷带我出去了，所以家里没有人，快点进来吧，别站在门口了。”
听到对方说很佩服自己，杨振兴很高兴，立马热情的请他们到家里做客。
等到杨振兴再次把门关好，何尚超和李国庆才跟在他后面往院儿里走去。
才刚见过面，杨振兴就发现李国庆是沉闷的性子，不太喜欢说话，倒是何尚超很活泼，嘴皮子一刻都不闲着。
“嘿！你们家院子是真的大啊，快赶上我们大院大小了！我们那三进还住了七家人，你们家就你跟你爷爷住，也太爽了吧！”
他跟在后面跟小大人似的背着手，摇头晃脑的四处打量。
听到他这话，连旁边的李国庆都点头认同，他同样因为杨家爷孙俩住这么大院子感受到了冲击。
“你们这垂花门比我们那的漂亮，就是没有种花可惜了点，不然花红叶绿的肯定好看。
我刚从门外听见你们家有狗叫，怎么进来院子没看见呢？”
“哦，刚我去前院的时候把它们关厢房里了。”
“能放出来让我们看看吗？不过你们院子里的石榴海棠长得真好，结的果子跟我们院子里的比又多又大。”
把关在东厢房的两条小狗放出来，它俩隔着老远对何尚超和李国庆警戒，让杨振兴有些尴尬。
“它们叫石榴和海棠，一直都在院子里，没见过生人，所以有些认生，其实它们很听话的，从来不咬人。”
何尚超继续背着手弯下腰来打量，同时还不住地点头。
“恩，是两只好狗，这不是认生，这是在警戒提防。
原来去我姑姑家的时候，她家也有一条狗，也是这个模样，当时我爷爷就是这么说的。”
听到何尚超夸石榴和海棠，杨振兴很高兴。
他觉得眼前的两个小男孩确实不太一样，和他们做朋友好像不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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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事情缘由
从屋里搬了三个小板凳出来，三个男孩坐在石榴树下面聊天。
石榴和海棠好像发现两个陌生人确实没有敌意，开始围着三个人转着闹腾。
“白天你自己一个人在家真自由！这么大的院子一个人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真羡慕啊，我也好想这样！不过我妈妈管的太严，不允许我们在院子里闹腾。”
看着追着撒欢的小狗，何尚超有些羡慕。
李国庆在旁边一个劲儿的点头，表示十分认同自己发小的话。
杨振兴倒没觉得这样有什么好的，“一个人很没意思的，想玩什么都玩不了，我宁愿跟好朋友在一起玩。”
这时候何尚超突然整个人很兴奋的说起了之前杨振兴那件事。
“你知道吗，你现在是咱们小学的名人了！虽然我们俩在其他班，但是你的事迹全年级都知道了，甚至高年级的学生也都听说了。”
杨振兴有些尴尬，毕竟在他看来之前的事情很丢人。
“又不是什么好事，这下子真的丢人丢大了，别人都知道了以后该怎么看我啊！”
“不不不！你理解错了！”何尚超直接站了起来，有些慷慨激昂。
“面对同学的羞辱和老师的敌视，你敢挺直腰板与他们面对面的交锋，大家都对你的勇气十分佩服！
名声变差的不是你，是你们班的那些同学还有你的那个班主任。
哦，你可能不知道吧，那个欺负你的班主任已经被学校开除了，听我爸说好像被送回地方上去了。”
李国庆也难得开口称赞了一句，“没错，我们都很佩服你，换做是我们，在那样的情况下，可做不到跟你一样的举动。”
听说之前的班主任被开除了，杨振兴心里比听到外面都在夸自己更开心。
就好像大热天口渴的不行喝到了一大碗清凉的井水一样，浑身上下都在欢呼雀跃。
“活该！那样的人根本不配当老师！一点师德都没有！”
重新坐下来，何尚超挤眉弄眼的对杨振兴说道：“你还不知道为什么孙闻那些人对你是那个态度的吧？”
看到勾起了对方的好奇，他神神秘秘的继续说道：
“原来你们这个院子也是属于文化部的人住的院子，孙闻他们家原本就在这住。
听我爷爷说，他们为了顺从领导，院里的人家全都搬到别的院子去了。
本来别的院子住的就很挤了，每个院子又被安排多住了几户人，房子比原来更小更挤，结果你们这里一个大院子就住俩人。
可顺从归顺从，心里难免有怨气，尤其是那些小孩，你想想他们能不对你那样的态度吗？”
杨振兴十分不能理解那些人的想法。
“这本来就是我们家，是我们家的房子，我爷爷说院子里原本也住着很多人家，最后全部被他们赶走了。
霸占了房子还回来不是应该的吗？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态度？你们院子也有从这里搬过去的吗？”
何尚超面露不屑，摇了摇脑袋。
“我们家院子住的都是干部，我们两家人家里有职务。
我爷爷说孙闻他们那些人家里都是前几年从地方上来的，我们那个院子可不是谁想住就能住的。
而且我爷爷还说现在国家没有那个空闲，等手上有空了，肯定会收拾那些人，到时候孙闻他们家说不定会送回原籍，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
也就是这个原因，他们才想搬出院子给领导卖个好，以后追究起来不至于把他们再赶回地方。
要不然的话这么大的院子就住你们爷孙两人，放眼整个京城都别无分号。”
李国庆听何尚超越说越离谱，立马出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三儿，你又在外面瞎说，回头爷爷和大爷知道了肯定又得揍你。”
何尚超好像原来因为这种事挨过教训，脖子明显一缩，立马交代杨振兴说道：
“这事儿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反正现在就咱三人，咱们不说谁也不会知道。条子肯定不会说，杨振兴你可千万别害我！”
“我不是多嘴的人，再说我成天在院子里不出去，说给谁听啊？照你刚才说的，你认为外面那些孩子还有愿意跟我一起玩的吗？”
“我相信你，不过话说回来你刚才说你在家里学习，你学习的什么啊？”
何尚超迅速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杨振兴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听起来对方询问自己，没多想便回到道：
“哦，刚才我在院子里写字练字呢，晚巴晌爷爷回来会检查我今天规定的字是不是已经会写了，写的到底好不好。”
“哦？是钢笔字吗？看来老人都会这样，我爷爷也经常让我写钢笔字，检查我的作业。”
哪知道杨振兴摇了摇头。
“不是钢笔字，是毛笔字，就是沾着水在地砖上写，我从小爷爷就让我这么练。”
他本以为很平常，哪知道另外两个人直接吃惊的长大了嘴巴。
“我的天啊！你居然从小会写毛笔字？太厉害了吧！”
杨振兴被夸的有些脸红，十分害羞的挠着头。
“这有什么厉害的，难道你们不会写毛笔字吗？”
“不会，太难了！”两个人一块摇头。
“我爷爷和条子他爷爷倒是会写，现在每天都要写几张毛笔字，原来教我们练习过，不过我们俩一直没练出来，后来就放弃了。”
……
三个小孩在院子里玩了一上午，杨振兴给他们展示过自己写毛笔字，还带他们看了屋里睡觉的大将军。
何尚超和李国庆也跟杨振兴讲了很多故事，介绍了胡同里的环境和周围的一些事情，同时他也知道了对方两个人的外号和家里更多的事。
何尚超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和姐姐，他是家里老三，所以大家都喊他三儿。
又因为名字的关系，也有喊他和尚的，不过喊他这个外号的人不多。
因为他哥哥的名字是何尚涛，和尚的外号早就属于他哥哥了。
他哥哥比他大十岁，已经上高中了，平时住在学校，明年要高考考大学。
姐姐叫何秀娴，比他大四岁，同样在三条胡同小学上五年级。
李国庆家里兄弟姐妹更多，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他也是家里老小，不过年龄差没何尚超家那么大，最大的大哥才刚上初三。
因为不喜言笑，平时总是一脸没有太多表情，跟警察似的，所以外面的小孩都喊他条子。
杨振兴自然也介绍了自己的外号。
小时候因为营养跟不上，瘦的能看见肋排骨，原来住城外的时候，那些小孩都喊他羊排，有时候也有人喊他杨大脑袋。
一番交谈下来后，三个人真正成为了朋友，比刚认识那会儿亲近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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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关系日益密切
快到晌午吃饭的时间，纵然还有很多想要玩的想要说的，但何尚超和李国庆不得不跟杨振兴说再见。
他们得赶紧回家去吃饭，不然回去晚了肯定又要被家长数落。
有了两个新朋友，杨振兴虽然高兴，但同样担心朋友会因为回去晚了吃挂落。
他赶紧从屋里搬来一把大椅子，站上面把石榴树上那些已经成熟的大个儿石榴摘下来让俩个新朋友带回家去。
一直到俩人兜起来的衣服都满了，实在装不下了才作罢。
他认为只要俩朋友多带些东西回去，他们家里人肯定不会说他们。
送走新结交的朋友，杨振兴心情愉悦的过完了剩下的半天，高兴的甚至连平时中午都会睡一会儿的午休，都没有睡着，一直躺在床上打滚。
气得在床上睡觉的大将军接下来好几天都没再床上睡觉。
晚上杨兴盛回家后，杨振兴迫不及待的把今天认识了俩新朋友的事情告诉了他。
杨兴盛看着眉飞色舞喜笑颜开的孙子，脸上也带着笑容。
“既然交了新朋友，平时没事儿可以邀请人家经常来家里做客，之前你张爷爷怹们送你的那些舍不得吃的糖果和果脯不要吝惜，拿出来招待朋友。吃完了可以跟爷爷说，爷爷到时候会再买一些回来。”
“恩，谢谢爷爷！我知道了！”
杨振兴开心的点着头，心里想着能快点再见到何尚超和李国庆，和他们一起吃着果脯聊天玩耍。
第二天下午放学，何尚超和李国庆不出意外的又跑过来了。
不过这次俩人都没有空着手过来。
昨天在看到他们抱着一大堆石榴回去，对方家里听了孩子的诉说没有反对他们交朋友。
反而听说了杨振兴白天一人在家，中午自己吃点早上的剩饭，做了不少小菜让两个人带过来。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早上准备的饭说成了剩饭，但是面对花样很多的从没吃过的小菜，杨振兴还是十分开心了收下了礼物。
从那天起每个大礼拜，偶尔有下午放学以后，何尚超和李国庆两人总会跑来找杨振兴玩。
他们三在大院子里捉迷藏、抓虫子、拍方宝，从中院后院的树下面找树叶子，凑一块拔树根。
有时候何尚超和李国庆也会给杨振兴讲学校里老师上课时教的东西，帮助他学习。
虽然很喜欢一起玩各种游戏，但杨振兴更喜欢听两个朋友讲课，他甚至请两人每天都能告诉他学校里布置的家庭作业，主动的一起做作业。
这一举动让俩人震惊了很久。
他们还有班上同学巴不得每天没有作业，放学后只需要玩。
结果杨振兴居然不愿意多玩，主动要求做作业，搞不明白对方的想法。
他们可不知道杨振兴对学习的渴望，还有因为心理阴影，产生的对学校的恐惧。
想要学习更多知识，学习知识只能在学校里学到，但是心理又恐惧学校不敢去，自然没办法学到知识。
现在有了这么一个可以不去学校也同样能学到知识的机会，自然要紧紧抓住。
何尚超和李国庆都把这件事当作新鲜事儿跟自己告诉了自己家里。
结果是他们两家的家长，对杨振兴的评价更高了，也更喜爱了。
隐隐有一种变成‘别人家的孩子’的趋势。
当然他们俩人也没有逃过家里对他们学习更加严格的监督。
就这样时间过的很快，天气逐渐开始变冷，前几天还穿着单衣，没两天毛衣毛裤什么的都穿在了身上。
杨振兴发现家里的院子里一夜之间几棵树全都变得光秃秃的了。
仿佛昨天晚上的大风，把所有的树叶全都吹落一样。
最近一段时间爷爷杨兴盛早起卖完菜总会回到家里不再出门。
除了在窗户下面堆了一堆白菜，家里存了很多酱菜，杨兴盛还拉着孙子堵窗户缝，自己拾到炉子。
街上的几位奶奶还专门来家里叮嘱他们家安装烟囱和风斗，胡同里也多了很多卖煤的拖车和三轮。
不过杨兴盛没有买，而是自己用三轮从煤铺带不来不少散碎的煤块，自己在家摇煤球，搪炉子。
“爷爷，炉子为什么从中堂搬我屋去啊？以后做饭在我屋里做吗？”
“恩，你屋里比东屋冷，回头天冷了晚上睡觉得生炉子，不然得冻感冒了。”
杨兴盛在院子里做着煤球，有些嫌弃自己孙子在边上碍事。
“你没事儿做了吗？该读书去读书，该写字去写字，别在我跟前耽误事儿。”
因为爷爷最近白天经常在家，杨振兴难得有机会可以去何尚超李国庆家里做客。
而且原来因为要在家里看家没法出门，胡同里的一些事情，还有周围的环境还都是从俩朋友那里听来的。
正好这些天，杨振兴可以好好的跟着两人在周围转悠。
原来看何尚超李国庆身上的穿着，就知道对方家里肯定不简单，加上又住在文化部大院里面。
虽然不知道文化部是干什么的，但是光听名字杨振兴就知道不是一般地方，而且对方家里还有干部。
上门做客之后发现果然跟他想的一样。
两个朋友家里做不到一人一个屋子，但是至少睡觉不至于全都挤在一起，仅仅李国庆因为家里孩子多，稍微显得紧张一些。
哪怕睡觉地方很紧张，他们家里也专门有一个屋子作为书房，屋里书的数量是杨振兴之前见过自家那一箱子书的好几倍。
尤其是何尚超家里，满满一面墙的书架上全是书籍。
甚至书多到有好几摞堆在别的地方。
这让杨振兴十分羡慕。
在家里爷爷从来都不让他看那些书，说那些书都是菜谱，一点作用都没有。
反倒是何尚超的爷爷，送了几本书给他，说以后如果有什么想看的书可以告诉何尚超，让他送过去，或者杨振兴自己过来拿也可以。
可能因为何尚超平时回家经常说杨振兴的事情，还送了不少宣纸给他，让他回去以后可以在宣纸上写字练字。
不过拿回家后听爷爷杨兴盛说这些宣纸十分珍贵，外面买要花不少钱。
杨振兴没有舍得拿来练字，而是请自己爷爷小心的存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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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伤心的消息
京城的秋天来的快去的也快，人们还没觉得怎么着呢，几场大风过后，冬天就正式到来。
在新家的第一个冬天，杨振兴感受到了明显的变化。
首先房子不再像原来一样，是四处漏风的窝棚，砖瓦房阻挡了外面呼啸的寒风。
爷爷在他屋里放置的炉子，每天晚上让整个屋里都十分温暖。
虽然没有夸张到不需要盖被子的程度，但至少不需要跟虫子一样把自己紧紧的裹住才能觉得温暖。
而且每天晚上朦胧里杨振兴都能听到火钳子磕碰到炉框和炉档的声音。
他知道这是爷爷过来检查炉火，不让炉子熄灭，让屋里变冷，这也让他心里也暖暖的。
正式进入冬天后，杨兴盛再次变得忙碌起来。
过冬每户人家怎么说都得存个千八百的白菜萝卜之类的过冬蔬菜，要存够可以一直坚持吃到来年开春的量。
每天杨兴盛都要帮着跟他定菜的街壁儿往他们家拉白菜。
何尚超和李国庆近段时间来的次数也少了。
按照他们的说法出门穿衣服费劲，棉袜棉鞋棉裤棉袄棉帽棉手套棉口罩还要裹着棉猴儿，身上穿这么多衣服走路都累得慌。
而且一件件穿起来回家还得再脱掉，想想都麻烦。
再说杨振兴白天在院子里活动，屋里的炉子不会生很旺，只要关死炉档不让炉子灭掉，等用炉子的时候能再旺起来就行。
俩人觉得来他家就算在屋里都冷，不如自己待家里暖和，所以等天暖和了再继续出来玩耍。
杨振兴觉得俩朋友有些小题大做，太矫情了。
他每天都在院子里抻练，也没觉得有多么的冷，甚至还会出汗。
劝说两人跟他一起抻练就不会觉得冷，但显然遭到了明确的拒绝。
跟两个朋友同样情况的还有家里的大将军。
这只猫天暖和了还有时候出门找地方晒太阳，出来转转。
但自从天冷之后，只有在炉子跟前和被窝深处才能见到它的身影，远不及石榴和海棠俩狗，那俩家伙非但没有任何冷的感觉，有时候还会去舔院子里地上结的冰。
没了一起玩耍的朋友，杨振兴只好在院子里和石榴海棠一起玩。
为什么在院子里玩不去屋里呢？
因为爷爷警告过他，猫可以进屋，但是不能让狗进去。
猫爱干净，身上不脏，也不太捣乱，进屋能震慑老鼠，让老鼠不敢进屋里。
狗一般都很赖，没脏没净，要是进屋，会到处乱拉乱尿，还会为了磨牙破坏家具。
不让进门的石榴和海棠只在院子里分别拥有一个用木板简单搭盖的小窝，里面垫着爷爷在城外带回来的秸秆儿。
每次杨振兴看到这个小窝，都会想起小时候自己和爷爷一直住的那个窝棚，也是在一个院子里的一角，简单搭建的，就好像石榴和海棠的狗窝一样。
然后在心里总会有很多复杂的情绪。
尤其是见到即使这样也没心没肺乐的不行、在窝里钻进钻出快乐的一批的石榴和海棠。
杨振兴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好像也是这么个样子。
不由得对俩小狗的感情更深了。
一直在屋外活动，除了爷爷不让石榴海棠进屋之外，杨振兴也有舍不得烧炉子的念头。
炉子这么好的东西，又能做饭又能取暖，原来的时候家里可没有这个东西。
每年冬天他只是看着别人家烧炉子，烟囱里往外冒着青烟，自己和爷爷却裹着被子，点一个炭盆烧上木头，俩人靠在一起互相取暖。
现在家里有了炉子，或者说能用的上炉子烧的起煤球，肯定是爷爷搬家后一直在外面赚钱，有了余钱买的，肯定不便宜。
所以下意识的，杨振兴总是很小心的使用炉子，尽量节省煤球的用量。
有些无聊的冬天，杨振兴每天都在院子里想如何打发时间。
其实有一点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原来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过任何觉得无聊的想法，每天读书抻练都觉得很有意思。
当习惯了何尚超和李国庆时不常的找他玩各种游戏后。
一下子没人陪他玩了，少了那一份热闹和快乐，无聊的情绪自然开始蔓延。
日子一天天的过，下过几场雪之后，杨振兴的生活再次丰富起来，与难得出来玩的何尚超李国庆两人堆雪人打雪仗，好好的玩个尽兴。
结果还没热闹两天，一直都很好的心情被突然送上门的一个消息变得伤心起来。
这天杨振兴在院子里抻练，突然听到前面有人敲门。
隔着门问发现对方是许久没见的发小刘建业父亲的朋友。
来他们家也是受到拜托过来捎一个口信。
“刘建业的母亲身体突然恶化，医生说已经撑不住了，刘家托我过来给你们家传个话，让你们抓紧过去看看。”
突然的消息让杨振兴失了魂，门外送信的人走了他都没有发现，最后连句谢谢都没跟人家说。
一整天都失魂落魄什么都没做，等到晚上见到爷爷回来后他才忍不住哭了出来。
从孙子嘴里断断续续的知道了消息，杨兴盛没时间伤感，立刻带着他就出了家门。
当初杨振兴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已经远在AH山区改造，只剩下杨兴盛和儿媳妇在京城，而且杨兴盛每天也要去学习改造。
结果就是因为家里没人，杨振兴的母亲突然生产，很晚才有人听到呼救，送去医院后大出血，只有年幼的杨振兴自己活了下来。
杨兴盛一个大老爷们虽然可以照顾孙子，但跟女性比肯定不如。
结果跟杨振兴父亲相熟的刘家，因为刘妈妈也剩下了刘建业，杨振兴就被刘家接去，被刘妈妈连着自己儿子一起照顾。
可以说杨振兴是喝着刘建业妈妈的奶长大的。
他跟刘建业不但是发小，说是一奶同胞也不为过。
杨振兴虽然不是自己亲生儿子，但是对他的照顾比对自己儿子还好，也让从小没有自己母亲的杨振兴，时刻能够感受到母爱的呵护。
在杨振兴的心里，他也把刘妈妈当做是自己的母亲对待。
现在听到了刘妈妈时日无所的消息，杨振兴自然感到十分的伤心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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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爷爷的教导
再次回到家里已经是一周以后。
刘妈妈最终没能撑过去，在爷孙俩知道消息赶到后的第三天离开了。
杨振兴作为孝子，最后送了刘妈妈一程。
悲伤和疲劳之下，他回到家后睡了一天一夜才勉强有些精神头。
这次回家，刘建业也跟着一起回来了，跟杨振兴相比，他的状态就差了太多，回来后就生了病，发烧的很严重。
他爸爸因为还要处理后续事情，没办法好好照顾儿子，所以暂时把刘建业托付给杨家照顾。
起床后杨振兴动作很小心的穿上衣服，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发小，轻手轻脚的离开了自己屋里。
回家后杨兴盛一直在家照顾两个小孩，没有出门干活，这会儿也正在屋里继续抄书。
杨振兴站在门口敲了敲门，看到自己爷爷停下笔后，才问道：
“爷爷，要不要叫醒狗子起来吃药？”
“让他在睡一会儿，药还得等一会儿才煎好，你拿着本子去把这个月的芝麻酱打回来，中午我给你们做芝麻面吃。”
杨振兴没有立马行动，稍微犹豫，有些低落和担心的问道：
“狗子这样没事吧？我昨天晚上听见他捂在被子里哭了好久。”
“哎，这都是人生必须要经历要面对的事情。生活还需要继续，你们的人生还需要接着走，不经历风风雨雨，人怎么能够变得懂事成熟？
未来有一天我也会离开人世，希望你不要那么悲伤，好好走完自己的人生就是对我最好的怀念！”
“爷爷您身体好着呢，怎么说这种话！”杨振兴听爷爷这么说变得有些着急。
“您原来不是说过要看我结婚生子的吗？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哈哈！”杨兴盛摸着自己孙子的脑袋安抚他不要着急。
“爷爷跟你看玩笑呢，快点穿衣服去打芝麻酱吧，路上不要自己偷着吃！都让你吃了回来建业就没办法多吃了。”
出门打回来芝麻酱，杨振兴又在院子里写了一百多字。
屋里的刘建业这时候才刚刚醒过来。
其实他早就睡醒了，只是一直都躺在床上发呆，没有起床的意思，可能是听到院子里杨振兴没多少动静，好奇的起来想看看他在干什么。
“杨哥，”
杨振兴比刘建业出生的早些日子，对方一直叫他哥哥，“你干什么呢？”
听到刘建业说话，杨振兴弯腰起身，连一直心爱的毛笔都不顾，搁地上转身跑了过来。
“狗子你醒了？洗洗快点把药喝了，中午爷爷给咱们做芝麻酱面条吃，你要是不早点喝药，中午就没那么多肚子吃面了！”
“哦杨哥，我听你的。”
跟昨天刚回来的时候比，今天刘建业气色好转不少。
被杨振兴领着回屋洗脸，他才第一次打量现在杨家住的地方。
“杨哥，没想到你现在居然住这么大的院子！就你跟爷爷俩人住吗？你原来的梦想实现了！”
杨振兴不想让自己发小跟外面胡同里的那些孩子一样对待他，忍住炫耀，随意敷衍了几句。
“哦，爷爷说这本来就是咱们家的房子，现在家里就我们俩人，人不多自然空房子多了些，你回头问问你爸爸，看看你们俩能不能也一块搬过来住。”
心里很想搬过来一起住，但刘建业还是忍住了冲动。
“我们家住楼房呢，爸爸说是单位的宿舍，离着他上班的地方近，比原来方便。”
“那好吧，不过以后你上学放假的时候，可以过来住几个月。我在这里认识了两个好朋友，他们人都很好，也懂很多游戏，等回头我介绍你们认识。”
一直在自己屋里抄书的杨兴盛，看到刘建业醒了，去他们屋里添了点煤球，把炉子弄旺。
重新热好了药，让刘建业趁热喝下去，让他在炉子边上烤火发汗。
他在一边开始揉面做中午饭。
揉面的时候，看到一边俩小孩都好奇的看，忍不住开始介绍起来。
“虽然不要求你们以后做厨师，但是最基本的生活知识还是要懂一些的，不然什么都不懂，出去被人笑话。”
杨振兴知道原因，所以知道自己爷爷指的是什么。
但是刘建业并不知道，好奇的问道：“爷爷，什么生活知识？我以后不做厨子，我要做科学家！”
没在意他的反应，杨兴盛点点头继续这自己的讲述。
“科学家很好，但科学家也是要做饭吃饭的，不然以后不会做饭，那只能在家饿肚子，多学一些东西没有坏处。
就像现在你们看我在揉面，看上去十分简单，只要和水进去一直用手揉就行，其实这里面的学问可大了去了。
首先光面粉，就分好几种，每种都有不同，和面的方法和用途也多种多样，做不同的食物就需要不同的方法，稍微懂点，对你们以后生活也有帮助。”
听了回答后，刘建业没多大反应，一边的杨振兴反倒是提起了兴趣。
“爷爷，既然有这么多知识，那能简单跟我们讲讲吗？”
“就算你们不说，我早晚都要教给你们。”
把手上黏在手指上的面搓掉，杨兴盛用小勺从放食物的柜子里，盛了一小勺面粉。
“面粉一般分成好几种，常见的是小麦磨成了小麦粉，有低筋、中筋、高筋之分，剩下的多是其他谷物磨成的粉，比如棒子面、豆面等等，我主要要跟你们说的，就是最常见的小麦粉。”
“都是小麦粉，为什么还能分好几个不同的种类？”杨振兴不明所以。
“这就问到点子上了！”
杨兴盛对自己孙子在食物上有这么高的好奇心很高兴，对于插话打断他的讲解没有生气，反而开心的继续着讲解。
“你的问题问的很好，这也是接下来我要讲的。
小麦粉分成不同种类是里面的蛋白含量高低所致，高筋面粉蛋白含量高，颜色深且光滑，用手抓不容易捏成团；
中筋面粉蛋白质含量适中，是平时家里最常见的，蒸馒头、烙饼、切面条都可以；低筋蛋白质含量最低，很松散，手一捏就能捏成团，外面的很多点心饼干都是用这种面粉做的。
现在我手上的这勺就是中筋面粉，等以后有机会我会带一些高筋和低筋面粉回来让你们好好对比了解。”
小孩子年纪小，虽然是调皮捣蛋，活泼好动的年纪，但同样也是渴求知识，想要了解更多的年纪。
两人好好的记下了杨兴盛告诉他们的知识，一个打算回头跟好朋友炫耀，一个打算回去见到自己爸爸跟他炫耀。
看着两个小孩儿一脸‘学习到了’的开心表情，杨兴盛微微点头，显得十分欣慰。
自己杨家的老字号别管以后会不会再度开起来，但至少后代不能一点做饭做菜的技巧都没有。
哪怕不会做饭，做出来的不好吃，但至少在理论上，不能什么都不明白。
第十章 和发小一起住
中午的芝麻面两个小孩吃的很高兴，刘建业在吃的面前也暂时忘记了悲伤。
看到自己发小开心的模样，杨振兴忍住馋虫，把自己碗里的面倒了一大半给对方。
“狗子这面好吃，你多吃点，吃饱了病就好的快，我也能带你一块出去玩。”
“我吃不了这么多，杨哥你也吃，很好吃的你不吃吗？”
刘建业看看杨振兴的空碗，再看看自己碗里满满的面条，感觉很奇怪。
杨振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吞口水的样子，扭过头去故作大方的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
“没事儿，你吃就行，我早上吃了早饭，肚子还不饿，你早上没吃东西，中午多吃点！”
“谢谢杨哥，杨哥你对我真好！”
刘建业很感动，打小就自己妈妈和杨振兴对他对好。
突然又想起了去世的妈妈，端着碗哭着往嘴里扒拉面条。
杨兴盛对吃饭有很多规矩，但看着刘建业鼻涕一把泪一把和着面条往嘴里吃，还是没好气的用手绢用劲儿的在他脸上擦。
“吃个饭好好吃！哼哼唧唧的想什么样子！使劲儿醒，把鼻子醒出来，全吃肚子里回头你又得生病！”
把刘建业伺候利索了，他又转过来把自己碗里的面全倒在孙子碗里。
“快点吃，气都让你们给气饱了！我还得出门给建业再拿几服药回来，你们吃完了自己拾到干净。外面天冷振兴别带着他出去乱跑，老实儿在家待着，多烤烤火发发汗病好得快。”
说完把自己碗筷洗干净，穿上衣服又叮嘱了两句，推着三轮离开了家里。
吃了两大碗面条，刘建业好好的出了一身汗，身子一暖喝，脸色又变得红扑扑起来，精神头也比刚起来那会儿高不少。
有爷爷临走前的叮嘱，杨振兴把碗筷洗干净后，就一直跟狗子在屋里围着煤炉子聊天。
自从两年前刘建业他们家搬走，他们这还是头一次见面，都有很多话要说。
刘建业说了自己搬走后的新生活，杨振兴也跟他介绍了自己搬过来后新认识的朋友。
顺便还把一直没有介绍的大将军和石榴海棠一猫两狗，介绍给了他。
聊了好些会儿，可能因为身体还很虚弱的原因，刘建业很快犯困打起了哈气。
看着他还想要强撑着，杨振兴赶紧让他去床上躺着。
“困了你就去睡觉，不用非得硬撑着，你睡了我还能出去做会儿功课。”
刘建业很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耽误了杨振兴的事情，没有继续坚持，立刻脱衣服钻进了被子。
不过刚钻进去之后，他可怜巴巴的看着杨振兴，小声说道：
“杨哥，我想我妈妈了！”
杨振兴一顿，本想低头，但为了让狗子重振起来，他装作十分坚强。
“我也想，但是爷爷说了，如果你妈妈知道了咱们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会生气，不想因为她的关系让咱们不开心。
你只有开开心心的生活下去，你妈妈她才不会生气，你以后可不能让她再生气了。”
“恩，杨哥你说的对，我不能让妈妈生气，谢谢你！”
本来刘建业生病就不是因为身体关系，大多是情绪崩溃低落导致的。
经过几天的恢复，还有杨振兴时刻陪伴左右，他的身体很快好转过来。
期间刘爸爸来过一次，想要把他接走，但是被杨兴盛劝住了。
“建业身体刚刚见好，你白天不在家去上班，也不能带着孩子一起去，没人照顾回头病情再出现反复就不好了，不如让他现在我这里住一阵子，等来年上学了再接回去。”
刘建业的父亲只得叹了口气点点头。
“本来想今年开学送他去上学，但是因为他妈妈身体不好，就没给他报名，学校那边也不想收六岁的孩子。（两人虽然说七岁其实有一岁虚岁，未来书中年纪多以虚岁为主。）
本以为能在家里多陪陪他妈妈也挺好，谁知道事情这么突然。”
“行了，过去的事就过去吧，咱们活着的人应该懂得感恩，好好生活下去才是最大的思念，建业在我这里你放心就是，最近我正好要给振兴调养身体，带着他也一起调养调养。”
“那就麻烦杨大爷了，那我就等过年的时候再来接他吧。”
“谈什么麻烦？跟我你还见什么外！”
就这样，刘建业就从短期暂住，变成了长期暂住。
多了一个玩伴儿，杨振兴很高兴，杨家院子里也更热闹了几分。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一直说的从小玩儿起来的发小，刘建业，小名叫狗子，狗子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认识的新朋友。”
杨振兴在刘建业病好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带他来认人。
何尚超还是那副活泼性子。
最近可能是在家里听古代故事听多了的关系，从模仿领导变成了模仿江湖人士。
“久闻兄台大名，幸会幸会！在下何尚超，行三，诨号和尚，既然都是兄弟，你可以叫我三儿，或者和尚也可以。
我身边这位也是我的发小，叫李国庆，不喜言语，别看他一脸冷漠，其实内里是个很热心的人，我们都叫他条子，你也可以这么叫他。”
李国庆早就熟悉自己发小的性子，没在意对自己的介绍，对刘建业点了点头。
“我叫李国庆，你可以叫我条子。”
介绍完杨振兴才有机会问起了何尚超。
“三儿，我说你怎么回事？几天不见这是演的哪一出？”
“这不在家憋得吗！我爷爷一闲下来就让我练字学习，为了避免麻烦，我就缠着他给我讲故事，结果一听就入迷了。”
何尚超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显然不愿意多说。
“先不说这个了，今天好不容易歇礼拜，我哥哥和姐姐跟同学去什刹海滑冰去了，本来我也想去，结果他们谁都不愿意带我，太小气了！
我想着二条那边七爷府里面有花园，有山有水的，咱们去不了什刹海，那今天就去那里玩吧！”
对于前面的亲王府杨振兴想不知道都难。
不光爷爷跟他提过几次，光何尚超平时就跟他提过不下七八回。
“我听爷爷说王爷府可进不去，里面有机关，有拿枪的守着，被逮住了那就坏了。”
哪知道一向不怎么说话的李国庆先开了口。
“没事儿，对别人来说进不去，对我们没有这个问题，门口的人都认识我们，原来夏天的时候我们没少进去捞蝌蚪抓蜻蜓，你跟着我们就行，没人拦。”
第十一章 杨振兴的心思
在七爷府玩了一圈下来，何尚超李国庆和刘建业的关系更亲密了一些。
当然有杨振兴在中间的关系。
但是刘建业那种很老实不是那么能找事的性格也占了不少原因。
他们俩怎么说也是官三代出身，虽然多少有些跋扈和自居甚高的方面，但是家里人十分有文化，素养很高，平时对他们的教育很严格。
所以对于一些成天惹是生非，上蹿下跳的小孩，多少带有一些反感。
按照他们俩的话来说，整个四条胡同，除了他们家院子里的孩子之外，也就杨振兴家教很好。
其他的那些孩子成天自己打完跟别的胡同打，没事儿上房揭瓦，斗鸡惹狗，根本没资格跟他们俩一起玩儿。
这也是为什么在接触到杨振兴后发现他很有礼貌、待人友善后，愿意跟他一起玩的原因。
原来俩人要么跟他们大院儿的孩子玩，要么自己玩儿，现在多一个新朋友，家里也有那么大院子随便他们怎么玩，这朋友交的很值。
前些日子杨振兴家里没人他们俩多少知道些原因。
因为杨兴盛抽空回家一趟，把大将军和石榴海棠暂时托付给他们照顾了几天。
不然一直没办法回家，这几个小东西还小，没人喂就能饿死冻死。
“这就是你前些日子出门那件事的发小吗？”何尚超小心翼翼的把杨振兴拉到一边，贼头贼脑的问道。
杨振兴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何尚超也不介意，继续问道：“那这个狗子是不是以后就一直住在你家不走了？”
“过年的时候会回家，其他时间一直会在我们家住，不过听我爷爷说等明年狗子上学就会回自己家住了，怎么了？”
“没事儿，这不多了一个可以一起玩儿的，想问问吗？”
杨振兴点点头，他也不想自己发小搬走，那样又要好些时间见不到面了。
“他爸爸给他找好学校了，也不能一直都待在我家，这段时间请你们能好好待他，让他抓紧忘掉他妈妈的事情。”
“哪有那么好忘的啊！话本里写的那种人容易忘记家人的全是薄情寡义的坏人，你想让狗子变成那种人？”
杨振兴拼命的摇头，他可不想自己发小变成坏人。
“那你说怎么办啊？总不能没事儿就想起来吧？前些天的时候他天天晚上都偷偷地哭，这样一直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何尚超像模像样的摸着下巴，放佛正在整理脑袋里线索的侦探。
“恩，确实不是个事儿！回头你可以试着让他多吃好吃的啊，每次我家里做好吃的我都吃好多，然后吃饱了就犯困，每次晚上都能睡的很好，你可以试试这个办法。”
杨振兴若有所思。
他觉得这个办法可能还真能起到效果，因为他现在这么一想发现这些天每次爷爷做好吃的时候，刘建业总是十分开心，也吃的很多。
“三儿，我替狗子谢谢你！”
“都是瓷器，应该的，说谢谢没意思了！”
回家之后，杨振兴越想越觉得何尚超的主意越管用，尤其是接下来的几天观察后发现，刘建业对食物的反应还真不一样。
普通的饭菜，虽然没显得嫌弃讨厌，但仅仅普通的吃而已。
可一旦是有些荤腥或者油水很多的几餐，食量和开心程度跟普通情况相比明显高了很多。
普通能吃一个馒头，好吃的就能吃两个，而且吃完饭后那股子高兴还可以延续很长时间。
确认过之后，杨振兴心中有了打算，决定按照何尚超给的主意去做。
前些天杨兴盛担心刘建业的情况，才会待在家里照看。
这几天刘建业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明显的爷爷出门的时间开始变长，毕竟要出门去赚钱的，不赚钱光在家待着他们爷孙只能喝西北风。
这样一来中午渐渐的又回到了一开始杨振兴自己在家的模式。
早上杨兴盛提前把饭准备好，中午的时候杨振兴把屋里炉子烧热一些，把馒头菜放在上面热一热，简单的一顿午饭就这么准备好了。
这样的饭菜不会嫌弃，但是也无法带给刘建业开心的心情。
杨振兴决定现在开始偷偷的看爷爷做饭，学习一些做饭方法。
以后中午的时候，他们就不需要再跟以往一样随便吃一口饿不着就行，可以每天中午都给狗子做好吃的，让他能开心起来。
奈何心有余力不足，偷学了好些天，发现一直无从下手。
家里的菜和调料就有数的那么多，每次爷爷做饭的时候都掰扯着用，杨振兴只能换一个办法，从别的角度入手。
比如秋天院子里的海棠果，爷爷收起来后装在一个笊篱里面，挂在窗户上面。
刚入冬西北风那么一吹，结霜之后放凉水里拔一拔，吃起来甜甜脆脆的。
因为数量有限，原本杨振兴舍不得多吃。
但是现在他每天都要拔上一两个，全都让给刘建业吃。
而且还不知道在哪里学来的，把热乎的馒头切成片，在炉子上放上锅就这么放里面干烙，等微微变黄变黑发硬后，用筷子悄悄的抹点芝麻酱当零嘴。
看着杨振兴每天都想法变着花样给他吃好吃的。
好吃的还全都给他吃，杨振兴自己不怎么吃，刘建业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看着杨振兴每次私下里用点什么佐料，哪怕用筷子尖沾了一点芝麻酱，刘建业都会把事情藏在肚子里不说，生怕因为自己，杨哥被爷爷知道了乱用东西，会吃挂落。
好在每次杨兴盛都没有发现他们的小动作，事情并没有败露。
“杨哥，我知道你这是为我好，但是你还是别那么做了，我害怕爷爷回头知道了你见天儿乱用东西，回头会揍你。”
本来刘建业担心杨振兴会挨揍，哪知道杨振兴反而反过头来安慰他。
“狗子你甭担心，就算被发现了，只要不撒谎，爷爷是不会怪罪的，顶多哪次没数嘴上训几句，如果不说实话爷爷才会生气的，你要记住以后可别撒谎，撒谎才会挨揍。”
见到杨振兴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刘建业急的了不得。“杨哥，你现在背着偷偷做这种事儿，跟撒谎有什么区别啊！”
最后实在是不放心，刘建业背着杨振兴跟杨兴盛交代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希望不要责怪对方。
哪知道杨兴盛听完仅仅点了点头，还高兴夸赞他们兄弟二人关系胜过亲兄弟。
知道爷爷不会责怪这件事之后，刘建业才算安心下来。
不过他决定未来不管杨振兴给他弄什么好吃的，他一定要分一大半给对方，而且如果杨振兴不吃，他打死也不会吃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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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事情总是在不经意间开始
天气一天天变得寒冷，年关将至，学校也考完试正式放假。
胡同里比以往更热闹许多，每天都有一大群孩子前呼后拥的跑来跑去。
孩子的欢闹和街坊不时呵斥叫骂的声音，让胡同里生活的气氛更加浓厚，也为之后即将到来的春节提前开始预热。
学校放假，何尚超和李国庆也有了更多时间跟杨振兴和刘建业玩耍。
因为杨家院子够大，他们把院子里的雪踩实之后，用两根木条做雪橇，在雪上拉着滑雪比赛。
一天到晚上蹦下跳，热的解开扣子浑身冒热气，也不嫌数九寒冬的天冷。
原本小时候刘建业也跟着杨兴盛练过摔跤，只是搬走之后两年没再练习，现在天天住在杨家，就在杨振兴的撮合下再次捡了起来。
杨振兴有了一个陪练，摔跤技术日渐增长。
加上现在每天他总会变着法的弄一些小零嘴吃，两个人吃的多了，每天又抻练，瘦弱的身体开始变得壮硕起来。
虽然不是那种浑身疙瘩肉，但至少不像以前皮包骨头，身上涨了不少肉出来。
身上有肉，力气就变得更大。
何尚超和李国庆一开始看到两人对练十分有兴趣，想要跟着学习学习。
结果发现对方三两下就能把自己撂倒，好多次之后发现自己光被摔，就再也没了学习的兴致。
地上有积雪身上有棉衣，摔也摔不着那里，但是身上不疼脸上疼。
见天儿被杨振兴跟提溜石榴海棠似的提溜着他们往地上摔，丢人啊！
期间杨振兴他俩还受邀去何尚超家里吃了一顿家宴，吃的是涮羊肉。
刘建业还好，之前好像吃过，但是杨振兴是第一次吃涮羊肉，吃过之后连着好几天，都忘不了那个滋味，没事揸把嘴还觉得嘴里留有余香。
当然去的时候没空手去。
杨兴盛知道自己孙子受邀去做客吃饭，让他带着几颗自己腌的白菜过去，顺便还带了几捧冻海棠，当作上门的伴手礼。
除了这些之外，他还让杨振兴拿之前何尚超爷爷送的宣纸，在上面用毛笔默写了平时背诵的几首唐诗，给老人送过去。
何爷爷收到杨振兴写的书法十分高兴，脸上一直有笑容。
在家宴上杨振兴第一次见到了何尚超的哥哥和姐姐，对自己弟弟成天说的这个新朋友，俩人也充满了好奇。
但是在看到对方拿出来用毛笔写着唐诗的宣纸后，看向自己弟弟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尤其是看到何尚超居然也跟着傻乐高兴后，更是无语的摇头。
一开始何尚超还纳闷为什么自己哥哥姐姐会这样。
结果那天后被关在屋子里每天都要逼着练字，才知道自己当时是多么的无知和天真，才知道为什么自己哥哥姐姐会用那种眼神看他。
最后他只能在屋里面对笔和纸狂怒无能的大喊“交友不慎！”
杨振兴这边不知道自己无意的举动把好朋友给坑惨了，也没有发现已经好些天没见到对方了。
因为他现在的注意力全在刘建业身上。
临近年关，刘爸爸来到家里把刘建业接回去过年，也意味着刘建业在他们家暂住的日子暂时结束。
离别自然是一番眼泪和不舍，但是听到刘爸爸说过完年还会回来，会一直住到明年秋天开学前，两人才止住了眼泪。
身边少了朝夕相处的发小，一开始杨振兴还有几天不适应。
但是随着杨兴盛不停的往家里带各种年货，在这些让人眼花缭乱的年货面前，他很快就忘记了之前的伤感，开始无比期待过年的到来。
从小时候记事起，每年过年杨振兴最期待的是爷爷带回来的干果，还有其他几位爷爷来拜年的时候带的果脯。
像花生之类的东西他可以省着一直到夏天才吃完。
再然后就是大年三十的素馅儿饺子，是期待一年才能吃到的美味。
不过更多的，他还是羡慕其他人家过年能穿新衣服，吃肉馅儿的饺子，还能吃到炸带鱼和炸藕合。
他心里的愿望之一，就是能有一天，在过年的时候，也能吃到肉馅饺子，吃到炸带鱼。
他的这个愿望在今年过年可以实现了！甚至可能还会比他期待的更加好。
杨兴盛不但带回来了两条带鱼，还带了很多小鱼。
爷爷告诉他这是海杂鱼，有小黄、鲮鱼之类的，还是他梁爷爷给的，最适合做炸鱼吃。
除了鱼之外，还有几块带红的肉皮，说是用来熬制猪油，光是看着就让杨振兴止不住的流哈喇子。
现在的他，越来越喜欢这个新家。
因为自从搬过来之后，除了开学和刘妈妈去世两次之外，剩下的就没有发生过一次坏事，每次发生的全都是好事。
有了自己的屋子、有了新毛笔和书包、认识了新的朋友、第一次吃了涮羊肉，现在过年又能吃上肉饺子，吃上带鱼。
他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期待以后还会继续发生其他好事情。
利用过年期间爷爷在家里处理食材制作食物，杨振兴在旁边看着偷偷的学了不少。
一想到过完年，刘建业再回来可以吃到他新学的一些食物后开心的样子，杨振兴浑身充满了力量，偷学的也更加认真仔细。
他无比期待着刘建业能早一天回来。
也在心里督促自己快点把偷学来的东西快点学会掌握，到时候千万不要失误。
杨振兴自己都不知道，他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开始，对料理逐渐产生了越来越多的兴趣，也对他以后的道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影响。
为自家今年丰富的年货感到欣喜，被关了好些天的何尚超总算解放了。
没有意外的，他先冲到了杨振兴这里进行了无差别式攻击，手脚并用，嘴上不停的念叨着杨振兴的‘好’。
把这些日子因为对方的关系自己被锁在家里的郁闷好好的抒发出来。
“你说说你，我好心请你去家里做客吃饭，你送什么不行，非得送书法！害我被关在家里好些天，天天都被逼着写字练字！好不容易放个假居然被关了这么久，你赔我的寒假！”
没想到几天没见的好友居然因为自己的礼物被误伤导致关在了家里出不了门，杨振兴自知理亏，任凭对方发牢骚。
不过他忍着笑，贼兮兮的提议：“那我下次还送几张书法送给你爷爷？”
“你敢！我看你就是诚心的！你再这样我真跟你掰了啊！”
看到好友是真的被关怕了，杨振兴也没继续撩拨，真撩拨出了真火那就不好了。
“甭生气了，都是我不对，我爷爷买了花生回来，走，进屋我请你吃花生！”
“哼，这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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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鞭炮
小孩子之间闹矛盾好的很快，更何况何尚超又不是真的想跟杨振兴闹掰，只是跟他逗着玩而已。
俩小孩在屋里吃了几个放炉子上烤着的花生后，又嘻嘻哈哈起来。
“羊排，你寒假作业做完了吗？”吃着花生，何尚超漫不经心的问道。
因为已经交过第一年的学杂费，所以寒假作业什么的是有杨振兴的一份，比如大演草记事本这样的作业本，他也有。
平时从何尚超他们那拿来的家庭作业，杨振兴都会在作业本上写做，就是没有老师批改罢了。
“刚发下来一个星期就做完了，怎么了？”
“借我学习学习，我爷爷让我平时多跟你学习。”
杨振兴十分无语的看着好友，尤其是对方跟没事儿人一样还在吃花生，“这时候想起来跟我学习了？你不是想直接抄我作业吧！”
被看破了何尚超也不恼，继续嘻嘻哈哈的说道：“都说了是学习，你不能这么小气吧？别藏着掖着了，快点拿出来！”
“得，一会儿拿给你，不过可千万不能让你家里知道了，还有，你别吃了，给我留点行不行！你进门吧唧吧唧都吃多少了！”
拿着借到的寒假作业，何尚超兜里装满了花生，唱着歌回家去了，只剩下杨振兴在家里看着一簸箕的花生壳心痛不已。
“早知道不给这小子吃了，就这么点花生还连吃带拿的，剩这么点我都没得吃了！”
心疼着花生，哪知道吃过晌午饭，过晌儿何尚超又来了，这次还带着李国庆。
以为这俩小子组队来继续打秋风，杨振兴吓得赶紧回屋把剩下不多的花生装起来藏好。
见自己迟了一步，何尚超只能遗憾的舔了舔嘴唇。
“我说你小子忒扣门儿了吧！我就稀罕你那俩花生吗？把我当什么人了？我这给你带好东西来了。”
说完贼兮兮的把身后的布袋打开了，从里面拿出一长条东西来。
“鞭炮！”
杨振兴双眼一亮，立马围了过去，“三儿，还是你局器！早上没白给你吃那么多花生！”
“那当然！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整个四条就属我最局器！这是我爸爸买的鞭炮，晌午刚带回来的，这不刚吃完饭我就给你拿来了，怎么样？”
“这个！”杨振兴冲着他竖起大拇指，“真真儿的！”
看杨振兴不上道，还惦记那点花生的何尚超抓耳挠腮的，也不好意思直接明说。
一边一直没说话的李国庆看不下去了。
“行了三儿，你还缺那点儿花生吃吗？这些鞭炮咱们怎么玩？”
原来杨振兴只见过别的小孩玩，自己从来没玩过，所以也看着何尚超，等着他拿主意。
“恩，去年咱们炸了胡同口的茅房，结果被抓了现行，今年肯定不能再去了，咱们去炸王大爷家的鸽子怎么样？”
杨振兴和李国庆不想挨揍，所以他们最终决定在院子里堆雪人炸雪人玩。
这年头一包鞭炮都是一百个头的，也就是上面挂着一百个小鞭炮串起来的，个头越大，卖的就越贵，有一毛五的两毛的两毛五的。
虽然正常放是直接把一串点着，噼里啪啦的炸完就算了。
但是小孩儿们可舍不得就这么奢侈的一下子放完，都会一个个的把鞭炮拆下来，然后论个儿慢慢玩。
何尚超爸爸给他买的是个头最小的、一毛五一包的。
可是要知道一毛五在这年月可不是小数，前阵子爷爷杨兴盛带回来的带鱼，杨振兴听说都要一毛六一斤。
一包鞭炮就能买一斤带鱼回来，不拆开一个个慢慢玩，多玩几天，就一下子全点完听着响，实在是太败家了。
拆下来不少之后，几个小孩儿耐不住性子全都拆完，就先把没拆完的放在一边，在院子里玩了起来。
杨振兴从家里拿出一根爷爷买回家的香，一人分一截，从炉子里翻一块煤球出来点着，迫不及待的就抓起一个炮仗点着扔出去。
石榴和海棠俩傻狗一开始还以为是陪它们扔东西玩呢，傻憨憨的就要追出去把炮仗叼回来。
好在杨振兴了解自家傻狗，眼疾手快把它们拽住，才没有导致惨剧上演。
‘啪’的一声响之后，第一次见识的石榴和海棠立马吓得跑后面躲了起来。
看那傻乎乎的模样，乐的几个小孩儿哈哈直笑。
院子里前段时间堆的雪人还没有融化，立刻成了他们的目标。
从头到尾塞上炮仗，几轮下来炸的都看不出雪人的模样，积雪炸的四处乱飞遍地都是，可他们一点儿也不觉得恐怖，反而乐此不疲的还想再堆一个新的继续炸。
不过杨兴盛突然的归来让他们停止了继续折腾。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
几个小孩看着板着脸的杨兴盛，整齐站好低着头不敢说话。
“瞧瞧把院子折腾的这个脏！玩儿不要紧，玩儿完了给我收拾利索了！”
“好的爷爷！”“是，杨爷爷！”
看到杨兴盛回屋，他们才赶喘气，立马和杨振兴拿来笤帚，开始清扫一地狼藉的院子。
“羊排，你爷爷可真可怕！”看了眼屋子里的动静，何尚超悄悄的跑到杨振兴身边小声嘀咕。
一边的李国庆也拼命点头，十分认同自己发小的观点。
“有什么可怕的啊？我爷爷又不吃人，你家长生气了你不觉得害怕吗？”
杨振兴撇撇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俩朋友从第一次见到爷爷后总觉得可怕。
也不怪何尚超他们害怕，因为经历太多事情，杨兴盛平时就没有太多笑脸。
动荡的时候又被人砸碎了左眼的眼眉，直接变成斜的，显得一个眼大一个眼小，小孩子见了难免会联想到一些故事里的妖怪或者坏人。
毕竟那些书本里或者是家长说的吓人话里，妖怪和坏人总是其貌不扬。
“你爷爷眼睛一大一小，又成天脸上没笑，能不可怕吗？胡同里那些孩子背后都喊你爷爷斜眼杨。”
“谁说的！告诉我，我出去揍他们！”杨振兴立马急了眼。
“嘘！你小点声！”何尚超转头看了看屋里，发现没动静后，才拍了拍胸口缓了口气。
“你急什么啊！外面的孩子背后都这么喊，你揍的过来吗你？再说他们又不是只给你爷爷一人儿起了外号，胡同里哪有没外号的？”
“以后别让我听到那些人碎嘴！不然我到时候一定好好教训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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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和面的学问
杨振兴每天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功课，中间又有两个小伙伴时不常过来一起玩耍。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年根上。
这些天他一直被杨兴盛拉着擦玻璃扫地，里里外外把院子收拾了一遍，着实累的他不轻快。
本以为打扫完卫生就没事儿了，哪知道爷爷又要蒸馒头和窝头、腌新白菜、打豆酱，还有好些要做，简直一刻都闲不下来。
因为只有他们爷孙两个人，杨振兴只能一直跟在后面给爷爷打下手。
不过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至少他这期间又偷学到了不少新的烹饪技巧，仅仅一个发面，杨兴盛就教给他了很多东西。
“发面分成好几种，有加酵母的也有不加的方法，酵母就是菌类，可以让面团更加蓬松，蒸出来的食物松软香甜可口。”
“爷爷，那么酵母放多少合适啊？”
“问的到点子上了！”
对于孙子在烹饪上的提问，杨兴盛总是不吝惜自己的夸奖。
“一般比例是一百比一，一斤面粉放一勺子酵母就行，具体称量很费功夫，一般用眼睛观察，通过经验判断就可以，稍微有一点误差也没太多问题，只要别差的太多就行，太多蒸出来的馒头没弹性不光泽。”
对于爷爷的回答，杨振兴不是很明白，他不太认同爷爷这种十分笼统模糊的做法。
既然给出了具体的一个数据，那么为什么到了动手的时候靠经验而不按照数据比例操作。
不过他并没有说出心里的想法。
因为说实话家里确实没有称量的工具，只有一个爷爷卖菜的时候用到的秤砣。
杨振兴不确定那跟小木棍是否能准确的称出五克的重量。
“酵母一勺，再放入一勺白糖。酵母通过分解白糖工作，可以让面团发的更好更快，但是白糖哪怕少放也不要多放，因为放多了影响面团的口感质量。
然后在碗里倒入温水，这里一斤面粉就要用大约两百毫升的酵母水来和，少了面粉没办法全部拌湿润，多了面团会变稀，就得再加面粉。
要是再放多了面粉又得继续加水，容易陷入死局，不过做的多了这种事就不会发生，一般只有刚开始尝试的时候，容易出现这样的问题。”
杨振兴听得很仔细，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自己爷爷在讲述剂量方面，总是有些模棱两可，而且把经验放在嘴边。
明明有一个数据在那里，不去准确称重，按照剂量比例来做，全都依靠经验来。
那么还要前面的数据比例干什么呢？
其实现在杨振兴就算说出这个想法，杨兴盛也只会摇头。
他说的这个比例都是为了能够让孙子更好的理解，自己估摸出来的。
不管是古时候还是现在，厨师做饭哪有什么准确的比例，可以说一个厨师有一个自己的比例和习惯。
同样的一道菜，可能这个厨师多一点酱油，另一个厨师比他少一点，很难能拿出一个准确的标准出来。
“发面温度越高，需要的时间越短，发好的面可以发现变大很多，里面因为酵母产生的气体呈现蜂窝状，就表示面发好了，这就是发面。
除了发面之外，还有死面，就是不加酵母粉的，有用热水和面的烫面、一半热水和面一半凉水的半烫面，全用凉水的死面。
烫面不筋道，粘性大，但软中带硬，不稀烂，端午节人们常吃的炸菜角就是烫面做的，南方的虾饺也是用烫面。
半烫面不筋不软，但又筋又软，一半多用于蒸饺或制作煎的食物，烙饼之类的就是用半烫面来做。
最后的死面筋性大，延展性好，耐煮，比如姆经常早上切的面条就是用的死面，做水饺混沌也是用死面。”
虽然不认同杨兴盛在剂量方面的描述，但是第一次知道仅仅一个面团就有这么多的种类，制作不同的食物也不是说什么面粉都可以制作。
杨振兴大开眼界，对很多食物也有了一个十分清晰的认识，一下子学到这么多，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尝试尝试。
杨兴盛哪里看不出自己孙子的想法，心里宽慰但并没有打算让他尝试。
“咱们现在蒸的是过年那些天的馒头，可没有多的面粉让你动手，等过完年吧，过完年后爷爷会在家里多准备一些面粉，到时候你天天做都可以。”
心里的想法被看穿，杨振兴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他明白家里的情况不允许他任性，还是拒绝了爷爷的提议。
“没关系爷爷，给我面粉让我做东西那只能全都瞎了，多浪费粮食，到时候只给我一点点就可以。”
杨兴盛擦干手，摸着孙子的脑袋，慈祥的说道：
“没关系的，不经过练习哪里能够成功？就好比你练字一样，总不能因为浪费纸墨笔砚就永远不练字了？
当初爷爷跟着你高祖曾祖学习做菜的时候，可浪费了不少的东西，但同样爷爷也练就了一手好厨艺，这都是成长必须付出的代价。”
忙着准备过年的东西，杨兴盛在教杨振兴一些烹饪知识的同时，还带着他出了趟门。
新年新气象，原来条件不允许，没有那么多讲究。
可现在家里渐渐缓过劲儿来，该置办该讲究的就得重新弄起来。
坐着三轮，杨振兴久违的一次出远门，上次出来还要说到跟爷爷干了一个星期活的那次。
不管是大街还是胡同，全都吸引着他的好奇和目光。
穿过一条叫做金鱼胡同的胡同，他们来到了一个叫做东风市场的地方。
放眼望去，乌央乌央的全是人，大老远杨振兴就闻到一股子柴火和煤烟子的味儿。
把三轮锁好，杨兴盛先把他拉到一边仔细的叮嘱几句。
“你也瞧见了，这里人很多，进去之后人挤人，你要抓紧姆别撒手，抓紧咯！”
说完伸手紧紧地拉着杨振兴的小手，一头扎进了市场。
里面两边全是柜台门面，因为过年的关系到处人声鼎沸。
小孩哭闹的声音；大人呵斥的声音；在柜台前问价咨询的声音，还有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的声音，全都一股脑的钻进了杨振兴的耳朵，让他脑袋都是嗡嗡的。
不知怎得，原本还有些兴奋好奇的杨振兴，突然开始想念自家安安静静的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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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回家后的第一个新年
跟后面有人撵着似的，爷孙俩急匆匆的钻进去，很快又急匆匆的钻出来。
出来后除了跟进去比浑身稍显狼狈了一些外，杨兴盛手上还多了几样东西。
没多买其他的，他仅仅给杨振兴买了一套新衣服新鞋，自己也买了双鞋。
不是没有多逛逛的意思，本来还想去冯家吃炒肝呢，实在是里面人太多，他害怕带着孙子再出什么事儿，就临时打消了念头。
难得带孙子出来一趟，结果就买了件衣服出来了，他觉得有些对不起孙子。
“忘了过年人多，下次等过完年人少的时候爷爷再带你过来好好玩玩。”
总算出了市场，一直抓着爷爷衣服的杨振兴也松了口气。
本来有些遗憾的他，听到爷爷的话后高兴的点了点头。
临走的时候，杨兴盛掏钱买了一串糖葫芦，给杨振兴让他在回去的路上坐后面吃。
有了新衣服还有糖葫芦，杨振兴美的快要飞了起来。
不过从小穷惯了，都回到家了，杨兴盛发现自己孙子一串糖葫芦还没把第一颗山楂上面裹的糖舔干净。
如果不是糖衣明显小了一圈，还以为是刚从摊位上买的新的呢。
杨兴盛见此不由得再次红了眼睛。
害怕被孙子看到，他赶紧调整了情绪，用手擦了擦眼，心下决定要好好抚养孙子健康富足的长大，以后不再让孙子受这样的苦。
“到家了，你快点把东西吃了，老不吃放着都放坏了，一会儿吃完饭还得带你去池子洗洗。”
今天杨振兴觉得好像是自己打小以来，过的最充实最丰富的一天。
去逛了大市场，买了新衣服，吃了糖葫芦，又去了澡堂子，这些全是他人生第一次经历的事情。
新衣服原来不是说没有过，除了狗子爸爸给他买的的确良小军衣之外，剩下的衣服全是自己干妈扯布亲手做的，去逛市场买衣服还真是头一回。
早上如果出门是新鲜的话，下午去澡堂子可以说是开了眼。
爷孙俩自己提着肥皂拖鞋毛巾，往西出了胡同，再往北走一段就到了今天的目的地。
澡堂子名字杨振兴觉得很文艺，叫松竹园。
不过没直接进去，爷爷先领着他去了隔壁叫青年理发馆的理发店推了个平头，才出门拐进澡堂里大门。
因为没有那种洗澡票，他们俩交了四毛钱才领了牌子进去。
两毛六一张票，因为杨振兴是小孩子，所以给他算便宜了点。
进了澡堂，拐进男浴室，首先看到的是里面一排木头单人床，门口还搁着不少筐子，每张床头上有带锁的柜子，是让人换衣服放东西的地方，洗完澡也可以在这里眯一会休息休息。
跟爷爷脱着衣服，就听不远几个好像洗完后抽着烟歇息的大爷在那对着侃。
听到有一个人嗓门很大，说自己奶奶家里住王爷府，自己奶奶是格格。
要不是爷爷瞪眼看他，他自己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不过回头想想自己家祖上还是给皇上那些人做饭的呢，结果现在除了一个院子外，也是穷的叮当响，要啥没啥。
人家说家里奶奶原来是王爷的闺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第一次来澡堂子，杨振兴到处都充满了好奇。
不过他没有乱跑，一直都老老实实的跟在杨兴盛边上。
进了洗澡的地方，发现里面雾气腾腾跟仙境似的，立刻能感觉到温度比外面高了得十来度，中间是一个大池子，靠墙的地方是一排小凳子和镜子，墙上有淋浴头。
池子里面不少人惬意的靠着池子边躺着，让他忍不住也想体验一下。
原来洗澡杨振兴一直都在家里的盆里洗，到冬天烧好水兑好了温度就窝在里面用毛巾沾湿了擦，夏天方便一些，直接从水龙头那里接水洗。
他突然觉得澡堂子是一个十分好的地方，至少这里不会跟在家似的那么冷。
洗完澡还能在外头看到不同的人，听到形形色色不同的故事。
澡堂里有几个比他稍微小点的孩子正在池子里扎猛子，玩的相当开心，一个劲儿的扑腾。
只不过动作稍微大了一点，影响到了周围的人后。
整个澡堂子都充满了家长的怒骂，孩子的哭喊，啪啪的肉响还有旁人的劝解。
简直热闹极了！
杨振兴觉得他又多了一件喜欢做的事情，以后等自己有钱了一周至少来一次澡堂子洗澡，因为太有意思了。
……
每天忙碌着，很快就过了年。
相比较年前的几天，等到过年这几天杨振兴反倒觉得没意思。
除了除夕晚上吃上了带鱼和白菜肉的水饺高兴了好一阵之外，就再没其他的了。
第二天早上穿着新衣服，跟着爷爷在胡同里溜了一圈，晌午前就回来了，也没继续出门玩儿。
何尚超和李国庆这几天成天被摁在家里拜年。
等别人到他们家拜过年之后，俩人又被带着跟家长去其他亲戚朋友家拜年。
除了大年初一杨振兴去他们家拜年外，连续好几天都没得空一起玩。
他们家就光爷爷的几位朋友来坐了坐，再没其他人上门。
出门没人能一起玩，杨振兴只能跟爷爷在家里待着，听着外面胡同里的热闹，看着存起来的花生松子眼巴巴的流哈喇子。
这些都是冯爷爷张爷爷梁爷爷来串门的时候给他买的。
他打算存着零嘴，等回头和狗子还有三儿条子他们几个一起分享。
今年又多了一个之前没见到过的吕爷爷。
除了给他买了点心，还给他塞了五毛钱的压岁钱，是杨振兴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的压岁钱，是他过年期间最开心的事情之一。
还有一件令他开心的事情，那就是吃到爷爷打的豆酱。
豆酱是过年前爷爷做的，材料有黄豆、萝卜丁，还有之前带回来的几块肥肉上的肉皮。
放上酱油盐等调味，小火慢慢的熬，把刚说的那些材料都熬烂后，放外面冻成冻子。
吃的时候搁上点醋一拌，凉凉的酸酸的，再就着蒜头和面条一起吃，那滋味简直不要太棒！
好在杨振兴并没有无聊太久，再走亲戚串门，算下来也没几家要走的。
很快何尚超和李国庆俩人就被解放了出来，刘建业被他爸爸送过来，再次住进了杨振兴家里。
四个小伙伴凑一起分享着各自留下的零食，叽叽喳喳的争相说着今年过年的见闻。
看似说的热闹，但实际回头一想，就发现不记得别人都说了些什么，能记起来的只有自己高兴的心情，还有零嘴好吃的味道。
随着刘建业的回来，杨家的院子里再次恢复了以往热闹的气氛。
而杨振兴并没有忘记自己决定要给发小做好吃的，开始第一次尝试独立制作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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