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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物天王全文阅读

作者:皆破     宠物天王txt下载     宠物天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番外】(16)欺软怕硬

    张子安让大橘去店门口等他,他要先回店里拿手机,直播不能中断。

    弗拉基米尔闲来无事,表示也想跟去看看,于是也一起去店门口。

    当张子安从店里拿了手机和车钥匙回到门口,由于一直在直播,网友们一眼就看到了蹲在车门口的大橘。

    “卧槽?小老弟你怎么回事?说了不要给猪染色啊!”

    “鶸店长,你跟人家什么仇什么怨?你是要吃穷人家啊!”

    “说是要找一只大家都能找到的猫,你让我们从哪找这么胖的猪去?”

    这些弹幕先不管,张子安还听到二楼浴室窗户那里传来不和谐的声音。

    “哇哈哈哈哈!菲娜你快来看!这里有一只比你还胖的橘猫耶!真能压塌炕的那种……啊啊啊啊!别揪我头发!疼疼疼疼疼!”

    张子安:“……算了,还是不回头看了。”

    他拉开车门,让大橘和弗拉基米尔上了车,把手机架在支架上,驱车向那位网友给的位置进发。

    最近情况好转了一些,但路上的人和车还不是很多,比正常情况下少多了,除了必要的行业和岗位之外,经济还处于半停顿状态,不过这带来一个好处,就是空气清新很多,交通也不再拥堵。

    那位网友住的比他想象的更近一些,同为东城区,而东城区隶属滨海市东部战区,是大橘的地盘,张子安选择大橘帮忙,也是为了顺道载它一程,万一来回奔波把它累瘦了怎么办……

    不过他刻意绕开了街道办的办公室门口,以免被谷奶奶发现,又要揪着他耳朵唠叨一顿。

    没多久,他抵达了网友所在的小区,由于私下里问过那位网友,是否介意他带着手机直播,得到否定的答复,所以他手机一直开着,只不过一般是对着自己,而不是对着道路或者周围的建筑,以免有人认出网友住的小区,多生事端。

    他坐电梯上到网友住的楼层,找到房间号,按下门铃。

    房门几乎是秒开,网友肯定早已等在门口了。

    开门的是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妹子,中长发,看样子像是大学生或者大学刚毕业的年龄,戴着口罩。

    正是因为现在大家见面都戴着口罩,所以这位网友才没有拒绝张子安的直播吧,毕竟戴着口罩可以避免被别人认出来,也可以避免因为她产生过的遗弃猫的想法而被好事者人肉出来。

    “店长是吧?请进。”

    她一路看着张子安驱车来自己家并上楼,知道不会是别人,这句话只是寒暄,所以才会一敲门就开。

    “你好,打扰了。”

    张子安当然也戴着口罩,打了招呼之后,带着大橘和弗拉基米尔进屋。

    “屋里有些乱,见笑了。”她抱歉地说道。

    张子安看到玄关只放着一双室外鞋,也没有鞋柜之类的东西,所以这位妹子大概是独居。

    室内其实并不乱,比很多单身女性或者单身男性强多了,只是……很臭,虽然开着窗户通风,还点着电子熏香,但还是很臭。

    这种臭味他和每一个养猫者都很熟悉,是猫屎散发出的氨气和硫化氢的浓烈臭味。

    嗷——

    一声凄厉的猫叫从厕所门口响起。

    张子安、大橘和弗拉基米尔循声望去,只见一只田园猫站在厕所门口,只露出脑袋和脖子,耳朵扯成飞机耳,眼睛瞪得老圆,凶猛地盯着弗拉基米尔和大橘。

    这只田园猫身体大部分是白的,头、颈、背有部分狸花猫的纹路,颜值其实还是可以的,只是一看眼神就很凶。

    “就是这只?”张子安确认道。

    “是的。”妹子紧张地点头。

    张子安侧眼打量妹子的穿着,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却没穿舒适的家居服或者秋衣秋裤,而是穿牛仔裤和卫衣,穿着厚袜子,还戴着毛线手套,手套已经几处脱线了,线头当啷着,很难说是她勤俭节约还是……被这只猫撕扯的。

    沙发旁边放着墩布、抹布、水桶之类的清洁工具,妹子刚才应该是在趁恶猫离开沙发底下的时候做清洁。

    恶猫下巴的毛是湿的,再联想到它从厕所出来,而猫一般不会拧水龙头……综合判断,它应该是刚从马桶里喝了水。

    面对家里出现的三位不速之客,它大概是感觉自己的地盘被侵犯了,想通过叫声把入侵者赶走。

    它不时瞄一眼沙发底下,显然是想回到它的舒适区。

    “那什么,附近有超市没?你去买点橘子,我来帮你收拾沙发底下。”张子安挽起袖子说道。

    “这……这怎么好意思……我家里有香蕉、苹果、猕猴桃,我这就去拿……”她以为张子安是想吃水果,便要去冰箱里取。

    “不不,我让你买橘子是因为猫讨厌橘子皮的味道,等清洁完沙发底下,把橘子皮的汁水在沙发底下喷喷,再扔几块橘子皮进去,它就不敢回去了——家里有任何不想让猫去的地方,如果不方便用东西堵上,都可以用这种方法暂时防止猫接近。”

    她恍然,但还是不好意思让张子安帮她清理沙发底下。

    “没关系,我每天做的就是这个,轻车熟路,你先去买橘子吧。”张子安挽起袖子,戴上手套。

    妹子见拗不过他,便拿上手机,反正她也不用换衣服,小跑着离开家去买橘子,而且张子安一直在直播,也不用担心他偷东西或者使坏之类的。

    张子安一边收拾沙发底下干掉的猫屎,一边观察那只猫。

    弗拉基米尔跳上沙发坐着,而大橘则身体一侧,躺倒地毯上——俗话说,坐着不如躺着,胖都是有原因的。

    它们也在观察它,只不过它们自恃身份,根本不屑于跟它对吼。

    手机一直对准恶猫,直播间里的网友们也兴致盎然地讨论着这只猫。

    过了一会儿,弗拉基米尔像是听明白了恶猫的叫声,对张子安说道:“这只猫啊,以前受过人类的欺负,所以觉得全世界都欠它的,充其量也就是流浪猫里的小瘪三,欺软怕硬,不敢去报复欺负它的人,只敢反过来欺负好心的人类妹子。”

【番外】(17)大橘为重

    弗拉基米尔不屑地看了一眼敞开的房门,从张子安他们刚才进屋,房门就一直没完全关上,这可能是妹子的小心思或者顾虑,毕竟屋里多了个不太熟的男性,但不论如何,房门是开着的,你如果觉得这个家不适合你,你就走啊,但你又不走,赖在这个家里,还欺负这个家的主人,算是怎么回事?

    流浪猫的纪律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人类不主动挑衅,就与人类秋毫无犯,不拿老百姓家里一针一线,这只流浪猫的所做所为显然应该被开除出革命队伍。

    恶猫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它的地盘里突然冒出两只猫和一个两脚兽,谁允许他们进来了?

    不过它看出这个两脚兽不太好惹,体型比屋里原来的两脚兽大一圈,看上去也强壮很多,有些类似于以前踢过它的那个两脚兽。

    而这两只猫……看上去也不太好惹,起码它不敢以一敌二,因此一直在忍耐和观察,视线在两猫一兽的身上来回瞟。

    张子安用了洗衣粉和温水,很快把沙发底下的污迹清理干净,这时网友也拎着一大兜橘子回来了,不好意思地向他道谢。

    “你把猫粮放哪了?”他等她放下橘子问道。

    “猫粮一拿在手里,它就冲过来抢,所以我放在柜子里了。”她指了指橱柜。

    “嗯,拿出来吧。”他说。

    “呃……”她犹豫地看了一眼恶猫,她对它的抢食已经产生了心理阴影。

    抢食、护食,这都是社会化教育失败、主人过于溺爱、流浪过的宠物经常产生的恶习,而且一旦产生就不太好改,狗尚且需要很长时间来改正,猫更是如此。

    养尊处优的品种猫不知道食物的珍贵,它们知道主人有的是食物,没必要抢也没必要护,城市里的流浪猫很难饿死,但好吃的还是要跟同类抢。

    “没事,你放心拿出来吧,这事我不能替你代劳。”张子安说道,他不客气地开始剥橘子吃,橘子皮堆在一起没扔。

    “好……”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柜门。

    恶猫一直盯着她的动作,柜门一开,它的耳朵就竖起来了,站着的姿势也变了,像是在蓄力。

    柜子里有一个塑料食品盒,里面装着半盒猫粮,这样的盒子可以防止猫粮开封之后受潮。

    虽然没看到猫粮的包装盒,但张子安一看猫粮颗粒的形状和色泽,就能大致猜出猫粮的品牌,虽然不是进口猫粮,但也是国产品牌里口碑不错的了。

    其实不少人太过迷信进口猫粮,好像国产猫粮是原罪似的,但其实吃进口猫粮黑下巴、软便的猫不在少数,高品质的国产猫粮并不比进口猫粮差,进口猫粮贵的那部分钱是贵在国外的物料、人工、关税、销售运输环节等成本上,国外厂商也不是做慈善事业的。

    就像品种猫与田园猫一样,进口猫粮好在下限高,品质不说多好,但至少是有保障的,国产猫粮良莠不齐是事实,好的不亚于进口猫粮,差的没有底线。

    她打开食品盒,用小勺子舀出一勺猫粮,哗啦一声倒在一个食碟里。

    恶猫就像是听到什么信号似的,飞一般地弹出去,气势汹汹向她冲过来。

    可惜,它刚冲到一半,斜刺里飞过一巴掌,一下子就把它扇得横滚出好几个骨碌。

    它被扇懵了,站起来晃晃脑袋,定睛一看,只见大橘蹲在它与她的连线上,拦住去路。

    嗷——

    它愤怒地向大橘恐吓地嘶叫,声音放在晚上能被判为扰民的那种。

    大橘不为所动,懒得理它。

    网友们看得大呼过瘾,这一巴掌又狠又快又准,换成人的话,很难在猫高速狂奔的过程中准确地抽中它的脸,而且打轻了说不定被它反咬一口,打重了又怕把它打死。

    “那啥,还有多余的盘子没?也给它来一份吧,它今天还没吃饭。”张子安指着大橘。

    “呃,好的……它吃了早饭没?要不要给它也来一份?”她指了指弗拉基米尔。

    “不用,它吃过了。”张子安回道。

    她又取来一个样式相同的食碟,舀了一勺猫粮倒进去,然后看了看大橘的体型,又舀了一勺,往食碟里倒了半勺,觉得可能不够,干脆把剩下的半勺都倒进去。

    张子安感叹,如果当年上大学时的食堂卖饭大娘的手也是这种抖法该多好……

    恶猫听哗啦声听得心痒难耐,试着绕过大橘,再次向她蹿过去。

    别看大橘体型胖,能在流浪猫里混到一方司令的,岂是易于之辈?这次它怒了,吼了一声,扬了扬爪子,没有真动手,就把恶猫吓得半路缩回去了。

    无论是人是猫,当遇到其他物种时,总会错误地判断自己和对方的实力,比如人看到长颈鹿长得漂亮可爱,就产生亲近的感觉,长长的脖子看起来就很柔弱,但如果长颈鹿发怒起来连狮子都能踢死,而猫看到没有厚毛防身、没有利爪护体的人类,也会觉得人类可能很好欺负,但猫对同类的实力就会有比较正确的估计,就像普通人面对泰森时会乖得像只兔子,不需要动手试试。

    她把两个份量不同的食碟并排放到地板上,后退几步。

    大橘嗅了嗅,懒洋洋地踱过去,低头开始吃多的那份。

    恶猫馋得直舔舌头,像做贼似的小心溜着边过去,又一步一步地向大橘试探性地接近。

    它的目标既不是少的那份猫粮,也不是多的那份,而是贼心不死地想趁机偷袭大橘,把所有猫粮占为己有。

    它觉得距离差不多,猛蹿起来,飞身扑向大橘的后颈。

    她吓得退到墙边,因为它这飞扑的姿势她已经体会过太多次。

    大橘看也不看,被它抱住后颈之后,任它如何撕咬也不做声,反身抱住它,跳起来做了个背摔,并且顺势把它坐在屁股底下。

    恶猫惨叫一声,被坐得差点翻了白眼,飞快地逃跑,溜回厕所里,连头都不敢探出来。

    大橘好整以暇地把两份猫粮全吃光了。

【番外】(18)无中生友

    看到两张空空如也的碟子,女网友都傻了,这么多猫粮竟然全吃光了,而且看起来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难道这只橘猫也有次元胃袋?

    大橘不抢食,但很珍惜食物,吃完碟子里的猫粮,还把碟子底舔了一遍,连猫粮的碎渣都吃光了,然后盘坐着开始用口水为自己洗脸、舔毛、清理仪容。

    看着它费力抬起一条腿,努力对抗着肚子以清理菊花的样子,她看得有趣,忍俊不禁地说道:“这只橘猫叫什么名字啊?”

    “它叫大橘。”张子安答道,“如果你觉得太普通了,也可以叫它橘司令,它更喜欢被这么叫。”

    “橘……橘司令?”她一愣,头一次遇到有猫叫这种名字,听着不像是名字,倒像是职务。

    大橘像是听到似的,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舔毛。

    “那它呢?”她又望向一直没怎么动的弗拉基米尔。

    “它叫弗拉基米尔。”

    又是一个怪名字,是只外国猫吗?还是主人是外国人?

    “它是英短吗?”她问。

    “不,它是一只不太纯的俄罗斯蓝猫,英短和俄蓝很容易弄混,看体型就能分出来,更简单的是看眼睛,前者是古铜色,后者是绿色,就像《猫和老鼠》里的Tom。”

    “好像挺少见的,它们是店长你从朋友家借来的猫?”她又问。

    “算是吧。”张子安含混地说道,“你不用在意这个,这只俄蓝今天只是顺便过来,一会儿还要走,不过橘司令可以在你这里住一段时间,至少会帮你把这只恶猫基本管出个样子来。”

    有网友呵呵道:“鶸店长又发动了经典技能——无中生友!每次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只猫狗鸟的,都说是朋友那里弄来的,却一次都没见过他朋友!”

    “我特么也想要一个这样的朋友!”

    这话倒也没错,像理查德、法推、飞玛斯、弗拉基米尔都是他用这个托辞来搪塞网友的,一次两次网友还信以为真,后来网友们只剩下揶揄。

    张子安没理他们,因为这事没法解释,越解释越说不清,继续对她说道:“如果你看到大橘扒房门,就暂时放它出去,等它回来时,它会再扒房门,你就给它开门就行了。”

    “哦。”她愣愣地答应。

    大橘可是负责东部战区的司令,在这段特殊时期也不能放松警惕,必须时刻提防小白带领的流浪狗大军的反攻倒算,所以有时候还是要出门办事,不能把时间都花在这里。

    这时,正在舔毛的大橘突然像是听到了什么,耳朵晃了晃,蹑手蹑脚地溜到厕所门边,停顿了一下,然后猛地蹿进了进去。

    嗷——嗷——

    厕所里连续传来凄厉的叫声,还有东西被打翻的声音,听上去是大橘和恶猫又掐起来了。

    两三秒后,恶猫嗖地从厕所里蹿出来,缩到屋子的墙角,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大橘像没事人一样走出厕所,继续舔毛。

    两人对视一眼,张子安不方便进入人家独居女生的厕所,于是她自己走进去看了看。

    “它好像刚才在厕所地上尿尿来着……”她手里拿着一张潮湿的卫生纸出来对他说,随后又走回卫生间,把卫生纸扔进马桶冲掉。

    恶猫身上的毛有些湿,看来是尿了一半就被大橘给揍了,剩下一半尿在了自己身上。

    除了沙发底下之外,室内阴暗隐蔽的地方还有不少,比如厕所,恶猫想把人的厕所当成自己的厕所,又被大橘及时制止了。

    张子安吃了几个橘子,把橘子皮的汁挤出来滋到沙发底下的地板上,又在厕所门口挤了一道,形成气味的封锁线。

    “你的卧室用不用挤点儿橘子皮汁?”他问。

    “不用吧,我卧室平时都是关着门的……不敢不关啊……”她苦笑着指了指一扇关闭的室内门,门板的外侧隐约全是猫爪留下的抓痕。

    最严重的那段时间,她都害怕这只恶猫半夜潜入她的卧室,把她杀了,她还真做过这样的恶梦。虽然理智告诉她,它应该不至于能杀了她,但趁她睡觉给她脸上挠几道还是轻而易举的,所以无论她在不在卧室里,卧室门都是关着的,卧室就是她在这个家里一方净土,晚上收拾完就躲进卧室,看看书刷刷剧,云吸一下别人家的猫,就像是这个家里住了一个不用交房租还总是乱扔垃圾的恶霸室友。

    这事她也跟朋友诉苦过,朋友都劝她把猫扔了,或者顶多再找别人领养,但她性格比较懒散,又有些拖延症,每天早上醒来,看到卧室外的凌乱,下决心今天就把它扔了,而到了晚上下班回家,忙碌完之后,又懒得动了,心想反正这么多天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一天,等明天或者周末吧。

    其实她自我分析过,觉得自己可能有那么一点点自虐或者受虐的倾向,或者说是那种逆来顺受的软弱性格。

    就这么一天天的拖延,竟然不知不觉跟它共处了半年有余。

    反正她和张子安都戴着口罩,而且她还戴着眼镜,大半张脸都被遮住了,彼此就像是陌生人,她也不避讳什么了,有什么就说什么。

    张子安听完,安慰道:“其实你不用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很多人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比如跟别人一起合租,有些人就是没自觉,擅自使用你的洗发水、化妆品,吃你的零食,甚至觉得你的衣服好看、上档次,就穿你的衣服出门,吃完饭不刷锅、不刷碗,从不打扫公共区域的卫生,小便尿到马桶外之类的……这样的合租室友不就是跟这只恶猫很相似么?明明是两个人的家,却被他一个人霸占了,还觉得理所当然。”

    “大部分受害者往往也是忍了,选择息事宁人默默承受,替室友收拾烂摊子,心想忍一忍吧,忍到房租到期,不是他走就是我走,再说万一他突然悔改呢?万一这只恶猫突然知道感恩了呢?心里总有这么一种侥幸的念头。”

【番外】(19)察言观色

    张子安的话引起很多网友的共鸣,长这么大,谁没遇到过几个品行不端的室友呢?

    不论是学校宿舍的室友还是工作后一起负担房租的室友,总有几个令人无语的,典型的就是不自觉,以占小便宜为荣,自以为跟你很熟,随便用你的东西,甚至是不告自取,还不打扫卫生,好好的宿舍氛围都被他或她一个人毁了,最后劣币驱逐良币,好人总是惹不起坏人,要么搬出宿舍自己去外面花钱租房,要么承受昂贵的价格自己租整套房。

    中国有吃亏是福的传统,家长也会叮嘱孩子出门在外忍让为先,但忍未必就是好事,坏人之所以是坏人,就是因为他们不会因为好人忍让而收敛,反而会变本加厉。

    捡流浪猫也差不多,捡回家并饲养一段时间之前,你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性格,或者你的饲养方式有问题,它不知道你对它的恩情,而无论是人是猫,都是学坏容易学好难。

    张子安说道:“其实不需要忍,你一直忍,室友和猫永远不会察觉到他们做错了,引起你的不快,你该发脾气就要发,不要总想当个老好人……如果你脸皮薄、手软做不来,可以引入第三名室友或者另一只猫,比如让你朋友跟你合住一段时间,由你朋友来扮演坏人,故意恶心那个室友,把他对你做过的事变本加厉做给他,完事后拍屁股走人,像这样借一只社会化教育良好的猫,由这只猫来教训恶猫。”

    经过一次正面试探和一次偷袭的尝试,恶猫在大橘面前完全败下阵来,这也很正常,一只窝里横的猫怎么跟大橘这种在外面身经百战的流浪猫相比?再加上碾压式的吨位优势,大橘一只爪子洗脸,光用另一只爪子就能把它按趴下……

    缩在角落里的恶猫看到大橘在清理身体,等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无趣,也开始清洁身体,尤其是把身上自己的尿舔干净,毕竟猫不喜欢身体被淋湿,哪怕是自己的尿。

    大橘不慌不忙地完成了身体的清洁,踱到女网友面前,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又看了看房间,尝试往其他房间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她没有反对,就挨个走进其他房间视察地形,把房间的布局记住,包括她的卧室,就像每只到了新环境的猫,只不过把应激反应省略掉了。

    大橘耐力不行,但爆发力相当不错,别看它胖,桌面柜顶之类的地方它还都能跳上去,但是它没随便乱跳,尤其是厨房的台面和摆满护肤品和化妆品的梳妆台。

    网友们看得啧啧称奇,“橘司令还挺会察言观色啊?”

    “我家那只猫太皮了,整天往柜子上跳,我的化妆品都不知道打碎多少瓶了,害得我现在都不敢把化妆品摆在外面……我也想把橘司令借来几天啊!”

    “奇怪了,橘司令不是流浪猫吗?”

    “察言观色才是猫的正常操作啊。”张子安说道,“社会化教育成功的猫,就应该对人类察言观色,知道人类什么表情、动作和语气是生气了,而且社会化教育并不仅限于家里的宠物猫,作为一只流浪猫,对人类察言观色同样很重要,这是生存的保障。”

    他不知道大橘是何时开始流浪,又是为什么流浪,是被主人遗弃,还是不小心离家出走却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但毫无疑问大橘懂得与人相处的方式,这表明它不是从出生起就开始流浪的。

    弗拉基米尔选择的那几只封疆大吏,全都不是天生的流浪猫,正因为它们跟人类接触过,所以才了解人类的行事方式,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不仅是大橘好奇,恶猫看到从来没对自己开放的卧室门开了,趁人不注意,也从门口溜了进来,但不同的是,它就像是被化妆品里特定的植物味道吸引,一进来就想往梳妆台上跳。

    它刚跳起来一半,大橘就从斜刺里扑过来,在空中就把它扑到地上,又把它压到身子底下,抡起一只猫爪就抽了它脑袋一下,它嗷的一嗓子又逃出去了。

    逃就逃吧,它路过女网友的身边时,还手贱地挠了她小腿一下,像是把自己挨揍的事迁怒于她。

    这就是典型的地位认知错误,它认为她的地位比自己低,打不过大橘还打不过她?

    幸亏她刚才出门一趟,还穿着牛仔裤,否则这一下她腿上又得添一道血痕。

    这次大橘也怒了,没有放任它逃走,撒开四条腿追了出去。

    张子安作为记录者,也举着手机追了出去,否则喜欢看热闹的网友肯定不依不饶。

    恶猫仗着自己身体灵活和对这个家的熟悉,满屋子乱蹿,无论是沙发、餐桌、空气净化器、空调,逮着什么就往上面跳,不过这屋子也就是个两室一厅的小户型,厨房还是封闭式的,它能逃的地方有限,最后实在躲不过去,就缩进柜式空调后面的犄角旮旯。

    它不顾自己沾了满身的积灰,闪烁着狡诈的眼神瞪着大橘,像是在挑衅:有本事你进来啊?你进不来吧?

    柜式空调摆在墙角里,与两侧墙壁有一个三角形的夹角,空间很狭窄,里面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灰尘,恶猫也是勉强钻进去的,大橘肯定进不去。

    大橘绕着空调转了转,从左边伸胳膊掏了掏,恶猫缩到右边,大橘又转到右边伸胳膊掏,恶猫又缩到左边。

    大橘越焦躁,恶猫越得意。

    女网友看得着急,她心疼大橘,寻思要不要把空调室内机挪一下位置?但她自己又挪不动。

    “用这个。”张子安把一大张橘子皮递给她,“该发一次脾气了,让室友知道你不是好惹的。”

    她愣了一下,泥人也有几分土性,要说她对这只猫一点儿也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

    她从橘子皮上撕下一块大小合适的,手掌揉了揉,挤出一些汁水。

    “喂!”她喊道。

    大橘和恶猫同时看向她。

    她把橘子皮瞄准角落里丢了过去,橘子皮碰到墙壁,落在恶猫的头顶。

【番外】(20)不转不是中国人

    指望一个女生狠下心来去打猫不太容易,更何况也不一定打得过,在没有充足防护的情况下反而可能被猫挠伤,橘子皮这种远程投掷武器比较安全。

    橘子皮刺激性的气味令恶猫受惊般从角落里蹿出,刚出来就被大橘从侧面按倒了,左右开弓来回抽。

    “1combo!”

    “2combo!”

    “3combo!”

    ……

    “卧槽!”

    有格斗游戏爱好者网友聚精会神地统计着大橘的连击次数,大橘竟然在短短三四秒之内抽了恶猫超过20次,看得人眼花缭乱,数慢了都数不过来。

    恶猫被抽蒙圈了,连逃跑都忘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它抱住大橘上嘴就咬,大橘佯装示弱,顺势往地上一躺,双爪抱住恶猫的脖子,来了个锁喉,并且连续翻滚,等自己在下恶猫在上时,锁住恶猫的脖颈把它悠了出去。

    恶猫撞到墙上,又滑下来,整只猫都蔫了。

    直播间的网友也傻了,“我看到了啥?刚才那不是柔道里的背负投吗?我柔道培训班的钱白花了,练了几年还不如一只橘猫?”

    大橘的体型确实像是一位大重量级的柔道选手,别看胖乎乎的,身体柔软且灵活,恶猫在它面前没有任何优势。

    恶猫从一开始对大橘的试探、偷袭再到现在的决战,全都以惨败结局,它似乎接受了自己打不过大橘的事实,也接受了大橘的地位比自己高的现实,不再敢挑衅大橘,改以卑微的动作慢慢接近大橘,流露出恭顺的神态。

    动物就是这样,在决定地位和地盘的战斗中输了,要么远走他乡,要么乖乖认命当小弟,没有太多花花肠子。

    大橘瞅了它一眼,嫌它身上脏,全是灰,一甩尾巴离它远了点儿,自顾自低头舔顺刚才战斗中弄乱弄脏的毛发。

    恶猫讨了个无趣,大哥沐浴更衣,自己也只能沐浴更衣,同样开始舔毛。

    刚才折腾得挺厉害,再加上两天没吃东西,它舔毛舔得更饿了,抬头看了看女网友。

    嗷——

    它张嘴刚嗷了一半,大橘又一巴掌把它抽了个骨碌,反过来向它嗷地吼了一嗓子,像是在说:嗷个屁,说我爱你。

    恶猫委屈但不敢造次,改以一声一声的喵叫向她讨要食物。

    就算她不懂猫语,也能看出恶猫与之前相比的神态与语气变化,明显失去了那份目中无人的桀骜不驯。

    她惊喜地看了看张子安,见他没有反对,又从食品收纳盒里舀出两勺猫粮,分别放在两个碟子里。

    恶猫没再像以前那样看见猫粮就没命了,而是先偷眼看了看大橘的态度,像是大哥不吃,它就不敢吃。

    大橘刚才已经自己独吞三勺了,但依然来者不拒,慢悠悠踱到碟子旁,低头呼噜噜地吃。

    恶猫见状,这才放心地也跟过去吃。

    看着两只猫并排伏在食碟前吃猫粮的样子,还不时甩甩尾巴,一副岁月静好的恬静气氛,任谁也不会想到它们两个刚才掐架掐得猫毛乱飞。

    她看得心中五味杂陈,更多的是喜悦,甚至连对恶猫的恨意都消除了不少,她知道它变成这样的恶猫,自己也有一部分责任,就像没教育好的孩子闯了祸,家长也要负责任一样。

    在那个雨天,她刚把它带回家里时,它也只是不亲人、躲着人、想摸它时就会伸爪子,但如果不靠近它,至少一人一猫可以相安无事。

    从何时起,它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呢?

    大概是因为她觉得它到了新家很害怕、应该给它留出足够的空间、不去打扰它开始,从那时起,她和它成为同一屋檐下的两个租客,一个白天活动,一个夜里活动,偶尔打个照面,仅此而已,她会每天给它准备水和食物,不去打扰它,以为这就是对它好。

    可能当她白天出门上班时,它会满屋子溜达着探索,在每个屋子里留下自己的气味,用自己的气味抹去她的气味,慢慢扩充自己的领地,而当她下班回家时,重新散布她的气味,在它看来就成了与自己争抢空间的入侵者。

    所以,是她的纵容,让它成了一个没人管教的小孩子。

    现在大橘就像是一个老师,帮她管教了它,而且它似乎只怕大橘,并不恨大橘,因为动物界的弱者没有资格恨强者,强者不把它们咬死或者赶走,已经是强者的怜悯了。

    恶猫吃完了盘子里的猫粮,只能算是垫了垫底,毕竟这是它平时一餐的量,而它现在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它看了看她,看了看大橘,舔了舔嘴唇,又尝试着喵喵叫了几声。

    她欣喜地正要再取猫粮,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望向张子安。

    张子安微微摇头,无论是从健康的角度还是从训练的角度,在它的行为刚有所转变的现在,最好都不要给它一叫就有饭吃的印象。

    她点头,又拿了两个小碟子,盛了两碟清水,并排放到地板上。

    两只猫架也打了,干猫粮也吃了,正想喝水,于是又跑过来并排bia唧bia唧地舔水。

    等喝完水,大橘瞅了瞅外面阳光正好,于是跑到阳台上趴着晒太阳,恶猫也亦步亦趋地跟过去。

    “好了,今天我就先走了,橘司令就暂时留在你家里,等过几天我再来。”张子安起身告辞。

    “好,实在太感谢店长了!”她起身相送。

    两人走到门口,张子安驻足说道:“最后,我再送你一句根本性的指导原则,同时也是送给直播间的众位网友,只要照做,不论是养猫还是养狗,或者是以后养孩子,小到与室友相处,大到齐家治国平天下,全都会受益。”

    她听他说得如此郑重,赶紧洗耳恭听。

    倒是网友习惯性地表示怀疑:“鶸店长又在忽悠人,说得这么邪乎,不会还要加一句:不转不是中国人吧?”

    张子安笑了笑,说道:“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

    弗拉基米尔赞赏地点了点头。

    网友:……这句话还真是不转不是中国人!

【番外】(21)自由

    几天后。

    国内的形势不是一片小好,而是一片大好,舆论界陆续传出复工的声音,虽然国外仍有隐忧,但总的来说已经看到了曙光。

    奇缘宠物店所在的中华路上也有一些商铺试着开门营业了,要设置专门人员在门口给顾客测量体温才能入内。

    不过客流量还远远没有恢复,传说中的大规模报复性消费并没有看到,倒是不少人吸取停工的教训,开始大规模报复性存钱,至于报复性买宠物……想屁吃呢?

    张子安拉开卷帘门,孙晓梦的车已经停在门口,李坤一边打着游戏一边坐进车里,继续上门打疫苗的工作。

    他琢磨着也要重新开始营业了,预料之中不会有多少客人,但是总要有个慢慢恢复的过程。

    收银台上摆着一套白色的防护服,以及一支测温枪,鲁怡云穿上试了试,大小挺合适,等开业之后,她就要负责给顾客量体温。

    精灵们也很期待看到宠物店重新恢复活力的那天。

    他拿上手机,坐进五菱神光,去接大橘,因为根据那位女网友这几天的反馈,恶猫……不,它已经有了一个奇怪的名字——“狗子”,这几天狗子的生活习性已经在大橘的拳脚相加之下大为改善。

    弗拉基米尔今天没跟着,因为它要开会,针对近期流浪猫的作风问题展开批评与自我批评,张子安接回大橘之后,马上就要送大橘回来参会。

    来到网友所住的小区,他停下车,上楼敲门。

    女网友今天换上了七分裤和七分袖的家居服,光脚穿拖鞋,戴着围裙,看来他敲门时她正在忙碌,当然,口罩不能少。

    厨房里飘来炖肉的香味,张子安一进屋,就看到大橘和狗子并排蹲在厨房门口,对着灶台垂涎欲滴。

    狗子忍不住,几次想从拉开一条门缝的厨房门里钻进去,每次刚一动,就被大橘一爪子拍在脑门上。

    “来得正好,吃完午饭再走吧,都是家常菜。”她热情地邀请道,这是人际交往的基本礼节,客人来了,看到主人正在做饭,主人肯定得出言邀请,而客人得自觉一点儿,不能人家一邀请就厚着脸皮答应,毕竟不熟。

    “不了,一会儿还有事。”张子安婉拒道。

    “这样啊……”她有些遗憾。

    他注意到门口堆着好几个快递纸箱子,有大有小。

    “现在的快递简直成了慢递,我看橘司令挤进原来给狗子准备的猫砂盆很费劲,就买了个更大号的,结果今天才送到。”

    她打开最大的那个纸箱子,里面是一个崭新的加大号猫砂盆。

    “还有给它们买的外用驱虫药,我以前没用过,说明书写着拨开后颈的毛,滴在皮肤上,是这么样么?”她问。

    “对,没错,你买的这种驱虫药是这么用。”他肯定地点头,“用不用我帮忙?”

    “我想自己先试试。”

    她打开药瓶,先按说明给大橘的后颈滴上药,然后小心地从后面按住狗子,狗子扭动身体想挣扎,还想用后腿蹬,被大橘一巴掌打老实了,被她拨开后颈的毛发并滴药。

    她松了口气,这几天她终于做成了早就想做的事,给狗子进行了内外驱虫,等再过几天,她打算带着狗子去一趟宠物医院,进行一次全面体检并注射疫苗。

    不过在那之前,还得先让狗子熟悉猫包,她已经能想象到把它抱进猫包时的抗拒。

    张子安看看时间,说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她一愣,没想到他这么来去匆匆。

    “橘司令,咱们该走了。”

    他招呼一声,走向门口,大橘望了一眼狗子,也跟在后面。

    狗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疑神疑鬼地看着他们。

    她把他一直送到门口,搓着手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我有件事,想跟店长你商量一下。”

    “啥事?有话只管说。”他说。

    她温柔地看着大橘,“店长你说橘司令是一只流浪猫,不是开玩笑吧?”

    “不是,它确实是一只流浪猫,经常在我店附近徘徊,和其他流浪猫一起打闹。”他回答。

    “哦……那……如果它没有主人,能不能就别让它走了,我来养着它?”她怀着忐忑的心情试探着问道。

    大橘来的这几天,她的生活状态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终于体会到了一点养猫的乐趣,不用再整天提心吊胆地防备恶猫的袭击,不用再每天早上起床看到地板上的猫屎而烦心,睡觉前看到阳台上两只猫互相依偎的样子,睡觉都睡得更加安心,虽然还没有体会到撸猫的感觉,但相比于之前,简直是翻身猫奴把歌唱!

    这一切的变化都来自大橘,强迫恶猫改掉了很多坏习惯,就连每天看着它们打闹也是一种乐趣。

    她刚开始享受这些,大橘就要走了,她给它买的猫砂盆还没有用过。

    “你想让橘司令留下来?”他问。

    “不行么?”她急切地说道:“我肯定不会遗弃它,也不会让它受委屈……”

    “这个嘛,还是看它自己的意思吧。”张子安说道,又蹲下向大橘问道:“橘司令,你想留在这个家里么?”

    大橘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狗子,喵喵叫了几声,走出门外,蹲在门口等着张子安。

    它越是表现得通人性,她就越舍不得让它走。

    “你也不用觉得遗憾,它经常在这一带活动,说不定哪天累了饿了,就会上门找你要吃的,顺便看看狗子有没有捣蛋。”张子安宽慰道。

    “张店长,大家都说你能跟猫说话,是真的么?橘司令……大橘,刚才说的是什么?是不是对我家里有什么不满意?如果是的话,我可以改……”她仍然没死心。

    张子安摇头,“你误会了,它并不是那个意思。”

    “那……它是什么意思?”她追问。

    网友们当然是以讹传讹,他听不懂猫语,但刚才大橘说的话,他不需要听懂猫语,也能知道它在说什么。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已是自由猫。”

【番外】精灵奇缘

    天气渐渐温暖起来。

    这年头,气候越来越反常,春天和秋天短得可怜,仿佛一眨眼就从冬天过度到了夏天,所以趁着春天的尾巴还在,更应该尽量多做一些应该在春天做的事,比如说——赚钱。

    得益于全国人民上下一心共战病魔,宠物店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开门营业了,而不是偷偷摸摸趁着夜色进行鸡鸣狗盗的PY交易。

    尽管天气越来越暖和,还是很多人没有摘下口罩,这倒也好,毕竟戴上口罩都是帅哥美女,能多留下一些瞎想的空间,没错,就是瞎想,想想又不犯法。

    精灵们也憋得够呛,虽然它们出门没人拦着,但大街上都没几个人的时候,它们出门也没啥意思啊。

    “对啊,都没帅哥看了。”理查德说道。

    “你面前不就有一个?”张子安捋了捋头发。

    “呕!老娘的隔夜牛腩都快吐出来了!”雪狮子啐口水,趴在猫爬架上生无可恋地看着外面,“怎么还没到姑娘们肉隐肉现的季节呢?”

    往年的张子安应该有同感,但他现在已经没心思想这些了,怎么恢复客流量才是关键,否则他就得关门去桥洞下喝西北风了。

    虽然现在能开门营业,但是很多东西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这条中华路上的不少店铺自打关门之后就没再开门,而是挂上了招租转让的招牌,大街上的行人数量相较往年也有肉眼可见程度的减少,很多人现在的选择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然而问题是,春天短暂,过了夏天就到秋天,焉知被全国人民送走的瘟神不会卷土重来?这两年对他这样的小生意者必将是最难熬的一段时光。

    “老朽倒是遗憾,若是月宫之行奖励的长生不老药换成百病不侵的疫苗就好了。”老茶以它惯常的悲天悯人口吻感叹道。

    “茶老爷子您想多了,就算换成疫苗,那也绝对是有个括号,里面标注:仅供宠物精灵使用。”张子安劝解道,“还是长生不老药更好。”

    “说的也是。”老茶释然一笑,背起一条给它缝制的布口袋。

    “茶老爷子,您今天还出门?”他问。

    “嗯,老朽不才,愿从中药方面入手,效仿神农,试遍百草,说不定能找到一剂祛疫强身体的方子。”老茶说道,“既然上苍给了老朽第二次青春,老朽若是辜负了这大好时光,岂不是于心有愧?”

    张子安给它的布口袋里塞了些冻干鸡肉块,“那您要是中午来不及回来,就先随便垫垫肚子吧。”

    老茶欣然点头,“老朽去也。”

    张子安目送老茶的身影消失在房顶上,也不用说什么一路小心的客套话,那可是恢复青春的老茶。

    “我说,瞧瞧人家茶老爷子,同样是人,有的人年轻轻轻却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没事就会刷手机,这做人的境界怎么……”

    “本宫似乎觉得你话里有话,你到底说的是人还是猫?”菲娜打断他的自语,冷冷地说道:“本宫有感觉到被冒犯!”

    “我当然说的是……人啊,你看那两个二货,不就是这样?”张子安指了指正在门口打游戏的王乾和李坤。

    每次看到店里没顾客而他们两个可以玩着游戏领工资的时候他就来气。

    当然每次看到鲁怡云画的那个外形酷似他的宠物店长被壮汉揽在怀里还一副花痴的表情他也很来气……

    至于因为美国那边更严重的禁闭play而未能远赴旧金山海洋馆见习的蒋飞飞,她戴着耳机以学英语为名义看美剧,这……姑且算她在学习吧。

    整个店里只有他一个人在为宠物店的前途忧心忡忡。

    这就是所谓的别只看贼吃肉,没见贼挨打,老板赚钱的时候人人眼红,老板亏损的时候就选择性失明。

    直播事业不温不火,有新老顾客和朋友的捧场,靠直播养活自己没问题,但想靠直播养活一个店就不可能了。

    重点还是要放在老本行上。

    “喵呜~”星海精力充沛地追逐着幼猫跑过,“子安不要愁眉苦脸的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也是。”他挽起袖子,光是发愁没有卵用,扬声招呼那几个闲人,“喂!你们几个,挪挪屁股开始干活了!”

    “马上马上!打完这一局的!”

    “马上马上!画完这副底稿的。”

    “马上马上!看完这集的……”

    “什么看完这集?你不是学英语的吗?”张子安怒道。

    指望他们几个是不行了,还得自己亲力亲为。

    “对了,法推,剧组那边有个角色缺人……不对,是缺狗,你有没有兴趣去顶替一下?有酬劳的。”他找到正在打盹的法推。

    剧组已经开始复工了,不过由于流行病的影响,原定的一位宠物演员的主人被隔离了,暂时来不了,但剧组的时间宝贵,每一天都在消耗经费,所以在想办法征集合适的演员,虽然大部分狗演员都可以用警犬代替,但警犬都是德牧、昆明犬、拉布拉多这样的犬类,缺少辨识度,由于这只狗要与飞玛斯演对手戏,从视觉区分度上考虑,导演希望是一条浅色系的狗,比如哈士奇或者阿拉斯加,而且要够霸气才行。

    这几天有不少狗主人带着自家爱犬面试,但都没有成功,张子安在其中看见一位姓金的熟人,开着豪车送他的一条哈士奇来面试,结果还没轮到它的时候,它就把所有剧组成员盒饭里的鸡腿都啃得只剩鸡骨头,还拆坏了两条沙发……搞得它主人老尴尬了。

    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张子安想让法推去试试,毕竟它是灰狼,无论是颜色辨识度还是霸气度上都没问题。

    飞玛斯也在旁边撺掇,“对啊,法推,去试试吧,整天窝在家里没意思啊。”

    法推有些心动,来到这个国家哪都好,就是出门不太自由,每次出门必须要由张子安或者别人牵着绳,或者以隐身状态出门,它不好意思总麻烦别人,毕竟大家都挺忙的,而隐身出门又享受不到与人类的互动,所以借这个机会散散心也不错。

    为什么突然更新番外?

    原因是经常给公众号投插画稿的忠实书友[汪&喵]特意为本书写了一首……算是诗还是判词?总之很震惊,因为写得太好了,就算是冲着这首判词也得拼命更几章啊。

    —————精灵奇缘—————

    星海璀璨明灭看,神国不朽珠光乱。

    盛世清明仁义盼,心境轮回红尘淡。

    扑挝巧爪娇媚曼,似故解语心且安。

    圆周无限恒河沙,鲸落群鳞歌芳华。

    铁拳真理神魔散,力顶千钧三民难。

    虔诚圣印苦痛换,灵蝶入梦佳人叹。

    漫游岁月时空旋,仙兔捣药月正圆。

    精灵奇缘书影端,宠物天王暂未完。

    —————————by[汪&喵]

【番外】危!

    张子安走到楼梯间,给冯导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有了一个合适的……狗选,等有时间带它过去面试。

    冯导一下子放心了,他相信张子安带来的狗一定很靠谱,至少不会毁掉剧组两条沙发。

    咚咚咚咚——

    二楼厨房里响起有节奏的声音,如果光听声音,大多数人可能就会联想到厨房里正有一位贤惠美丽温柔的新婚妻子正在切菜。

    张子安也希望如此。

    “给我变!”

    他释放出强大的意念,对着厨房施展魔法。

    厨房的案板前,顿时出现一位皮肤雪白、脖子上挂着银饰的美丽姑娘在冲他微笑……

    “醒醒!你这个白痴!”理查德一翅膀忽在他的脸上,“本大爷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无耻的,人家是捣药的,不是给你捣蒜切菜的!”

    幻象消失了,正在厨房案板旁切菜的不是美丽姑娘,而是机械玉兔。

    这源于他某次的突发奇想,把药药捣药用的玉瓶换成了捣蒜泥用的捣槌,你还别说,捣出来的蒜泥真不错!然后他又换成大小合适的菜刀,让药药试着切菜,切出来的胡萝卜丝堪比顶级大厨的手艺,他都在认真考虑要不要开一间小饭馆……

    有东西扯了扯他的衣角,回头一看,是酒猴手里拿着抹布,可怜巴巴地盯着他,不停地舔嘴唇。

    “柜子都擦干净了吗?”

    张子安像严苛的监工一样在二楼转了转,不论是厨房的橱柜、卧室的衣柜、洗手间的浴室柜,全都检查了一遍,连隐蔽的角落也没放过,擦得倒还算干净。

    他走到一台保险箱前,通过指纹打开,保险箱里没有成捆的钞票,只有一瓶瓶的白酒或者啤酒。

    他取出一罐啤酒递给酒猴,“这是今日份的报酬。”

    酒猴如获至宝,喜滋滋地捧着啤酒坐到地上,噗嗤一声打开拉环,咕嘟地喝起来。

    “真是臭老酒!”理查德摇头道。

    臭老酒是理查德给酒猴起的外号。

    这家伙自打来到宠物店,张子安就发现他父亲留下的酒总会莫名其妙地只剩一个空瓶,旁边倒着酩酊大醉的酒猴,于是他买了个便宜的保险柜把酒全锁起来,让酒猴每天打扫二楼的卫生来换酒喝,一开始这家伙总是偷懒耍滑,只做表面工夫,把能看见的地方擦干净扫干净,看不见的地方就蒙混过关,但被张子安惩罚禁酒几次之后,它才慢慢学乖了。

    再怎么说它也是个手脚健全的灵长类动物,整天游手好闲不太好,得靠劳动换酒喝。

    尽管有了玉兔切菜、酒猴扫除,但张子安还是希望能把它们俩打包换个田螺姑娘,不用找零……

    “软软,你在看什么呢?”

    张子安看到白色蠕虫趴在窗台上,隔着玻璃向外面探头探脑,也走过去往外面看。

    “哟,是小芹菜来了。”

    明明是周六,不用上学,而且很多学校至今尚未开学,他却看到小芹菜从她家的方向往这边走过来。

    他来到楼下,正好小芹菜也走到店门口。

    “店长哥哥早。”小芹菜很有精神地打招呼。

    “早,你这是……干嘛去?”

    小芹菜没背着书包,肩上扛着一个捕虫网,如果是夏天可能是去捉知了,但现在还不到知了出现的季节。

    “自然老师布置的作业,让我们制作蝴蝶标本。”她皱眉道,“我在我家附近找遍了,没找到一只蝴蝶,就来问问店长哥哥哪里可以逮到蝴蝶。”

    “蝴蝶啊……要不去我店后面那片绿地里看看?”他建议道。

    “嗯!我这就去!店长哥哥拜拜!”小芹菜眼睛一亮,兴冲冲绕过宠物店,往绿地方向跑去。

    张子安之前没有注意,经小芹菜这么一说,他印象里今年好像确实没看到过蝴蝶,往常这个季节正是蝴蝶翩飞的时候,今年似乎有些不太正常啊。

    是气候变化的原因吗?

    他想了想,就算气候变化,按理说也不至于一只蝴蝶也没有,难道是……

    去年的时候,滨海市闹的那场虫灾至今令人谈虎色变,恶心的毛毛虫爬得到处都是,树上、房顶上、地面上、车顶上……就没有不存在毛毛虫的地方。

    为了从毛毛虫手里夺回滨海市,当时市民们全体动员起来,采用了一切可能的手段防治毛毛虫,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喷药。

    难道是药喷得太多了,导致毛毛虫被赶尽杀绝?

    这不无可能,当时的农药像不要钱一样喷,绝对是过量了,当时市领导也只顾着解决燃眉之急,没多余的心思去考虑农药喷洒过量的影响。

    毛毛虫固然恶心,但毛毛虫与蝴蝶、蛾子都是生态环境不可或缺的一环,如果今年滨海市一只蝴蝶和蛾子都没有,说不定会引发其他生态问题。

    张子安正站在店门口出神地想着,突然听到自行车的车铃声响起,紧接着就是吱的一声急刹车。

    “哟,是吴师傅,早啊,您今天这是打算去哪?”

    骑自行车过来的是吴电工,但令张子安惊讶的是,一向跟吴电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赵焊工居然没跟着一起来。

    他向吴电工身后看了看,以为赵焊工是落后一段距离,但吴电工的身后也没有赵焊工的身影。

    难道这两个老伙计吵架了?

    吴电工和赵焊工早都退休了,退休后没事干,经常一人骑着自行车一人骑着电动车在滨海市市内及市郊瞎转悠,路过宠物店的时候总会停下来唠几句家常,或者一头钻进水族馆看又新到了什么稀罕玩意儿。

    就在前几天,他们两个还在店门口露过面。

    他正在纳闷,又注意到吴电工满面愁容,嘴唇上都因为上火而起了大包。

    “吴师傅,您这是怎么了?钱包丢了?”他问道。

    吴电工唉地一声重叹,捶胸顿足道:“别提了!老赵他……他……”

    “赵师傅?赵师傅他怎么了?”

    张子安以为赵焊工又搞了什么幺蛾子,岂料吴电工接下来的话令他也被惊得木雕泥塑。

    “老赵他……他病危了!”

【番外】浪费感情

    张子安整个人傻掉了。

    虽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但就在前几天还在他店门口活蹦乱跳声如洪钟的赵焊工转眼之间就病危了,这……这发展得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自从他的水族馆开业之后,因缘巧合结识了吴电工、赵焊工还有一个王木工这水电改造三老之后,前两者几乎是一直见证了水族馆的成长,现在他的店好不容易从横扫全球的疾病中挺过来,身体倍儿棒的赵焊工却倒下了?

    “不是……赵师傅他怎么了?得病了还是被车撞了?”他急忙问道。

    “倒不是被车撞,他这人的安全意识挺强,比较遵守交通规则,就是……得病了,哎!”吴电工一声长叹。

    仔细一看,吴电工像是老了好几岁似的,原本就灰白的头发更白了。

    “啥病啊?”张子安追问。

    “哎……癌!”

    其实吴电工刚才就说了癌,但张子安误以为是“哎”声。

    一听是癌症,张子安心里也满不是滋味,大部分癌症如果确诊不及时就是绝症,能挺过来的很少,尤其是听说赵焊工都病危了,那肯定是晚期了,基本没救了。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没有?”他问道。

    在这种时候,吴电工作为赵焊工的铁杆朋友,应该陪在赵焊工的身边,或者安慰赵焊工的家人,但吴电工既然特意跑到他店里,大概不只是通知他一声这么简单。

    张子安心说,难道是赵焊工在生命垂危的时候还想占便宜,让吴电工过来把这事告诉他,让他带着果篮牛奶之类的礼物去探病?

    吴电工这次真的是一声叹息,说道:“老赵让我过来跟你说一声,他家里没人养鱼,他又不想把他鱼缸里那些破烂便宜了别人,就说让你过去把他那些东西带走,带回你的店里,他说自己平时没少麻烦你,作为鱼友,给钱太俗,而且他那一家人还等着分钱,那些鱼啊珊瑚啊,就当是朋友一场送给你了,留个纪念,顺便再见你最后一面,向你道个谢。”

    张子安听了,差点忍不住落泪,果然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一向吝啬的赵焊工居然要把养的鱼送给他,这……

    说真的,如果赵焊工是想占最后一次便宜,让他带着果篮和牛奶去探病,他心里还好受一些。

    吴电工向店里望了一眼,“张店长,你看你有时间没?如果时间方便,能不能满足他的愿望去一趟?就当是老赵最后一次麻烦你。”

    这种情况下,就算张子安店里人满为患,他也得抽时间走一趟,何况现在是门可罗雀。

    “我现在就去。”

    吴电工松了口气,欣慰地说道:“行,张店长你是开车去吧?我骑自行车来的,先走一步。”

    “嗯。”

    张子安正要转身进屋,跟店员们交待一声,突然想起有什么地方没问清楚,又问道:“吴师傅,我是去赵师傅家里,还是去医院?哪个医院?”

    “他家里,你不是去过几次吗?应该认识路吧?”吴电工说道。

    “啊?”

    张子安一愣,“他不是病危了吗?没住院?”

    “嗐!”吴电工气得一拍大腿,脑门上的青筋都蹦出来了,“一说这个我就来气!”

    “怎么说?”张子安纳闷。

    “这个老家伙,说是没救了,不治了,治也治不好,死活不住院,就要在家里等死,我看他就是舍不得花钱!”吴电工气得捶胸顿足,“以前我念书的时候,看到守财奴的故事,我觉得那是瞎编的,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舍命不舍财的人?自打我认识老赵,我特么觉得我可以去编教科书了!”

    张子安:“……”这倒确实是有赵焊工的风格。

    “所以,张店长,其实我也想请你去劝劝老赵,老赵一向挺信服你,你只要能劝他住院,就是老赵他们一家的大恩人啊!”吴电工唉声叹气,“他家也不是穷得没钱治病,他是看多了因病致贫的事,以前有工友就是这样的例子,他不想自己死了把全家人都拖累进去。”

    张子安:“……”

    刚才他还气不打一处来,有病为什么不住院?就是为了省钱?现在他敬佩赵焊工是条汉子。

    其实赵焊工顾虑的不是完全没道理,有些病真的是耗不起,如果花了钱能把病治好倒也罢了,最怕就是的折腾几年之后,钱花光了,人也没了,人财两空。

    如果为了治病把存款花光了,把房子卖了,自己眼一闭腿一蹬倒是无所谓,全家老小就只能去桥洞下喝西北风。

    谁不想活着?只要是正常人都想好好活着,赵焊工也是如此,他吝啬舍不得给自己花钱,是不想浪费钱,把更多的钱留给家人,但若是为了自己挣扎求生就得让全家生不如死,作为男人就应该多考虑一下,从这点而言,他佩服赵焊工。

    “我看不起老赵。”吴电工突兀地冒出一句。

    “为什么?”张子安问。

    “他把我们这些老工友都当啥了?真到了那种地步,我们这些人凑凑,有我们的一口饭吃,也不至于让他家里人挨饿!”吴电工闷闷地说道。

    张子安也是一声叹息,吴电工很仗义,但有些事当事人不能那么洒脱,人情债也是债,老工友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而且老工友们的家属同意不?

    “治疗得花多少钱?”他问。

    “这个……还不知道。”吴电工摇头。

    “医生怎么说?治好的机率有几成?”他又问。

    吴电工两手一摊,“医生啥也没说,还没来得问,老赵就嚷嚷着要回家。”

    “啊?”张子安又是一愣,“嚷嚷着回家?那病危通知书……”

    “没病危通知书,是老赵自己说他病危了,从医院回来之后就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说全身哪都难受,可能是癌转移了,自己快死了。”吴电工解释道。

    张子安:“……”

    他白浪费感情了,因为以他对赵焊工的了解,这可能不是赵焊工最后一次麻烦他。

【番外】战神

    张子安觉得赵焊工八成是疑心生暗鬼,本来可能没什么事,听到风吹草动就以为自己得重病了。

    这虽然只是他的猜测,但并非全无根据,本来嘛,赵焊工前几天还生龙活虎的,怎么可能说病危就病危了?这种机率虽然不是完全没有,但终究太低了,又不是遭遇交通事故。

    以他对赵焊工的了解,这个人平时倒霉归倒霉,要是论命硬的话,赵焊工应该是天底下第一梯队的,别人都死光了也未必能轮到赵焊工。

    不论如何,他都得走一趟,亲眼看看赵焊工到底是怎么回事,万一真的是病危,他也得尽量帮忙。

    “这样吧,吴师傅,您先行一步,我跟店里交待一声,随后就开车过去,我估计等您到了,我差不多也到了。”他说道。

    “好,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吴电工见张子安同意,他今天就是为这事来的,于是跨上自行车,先赶回职工家属院。

    张子安回到店里,耳尖的李坤听到风声,探头缩脑地问道:“师尊,谁病危了?是不是请您去妙手回春?”

    王乾一边打游戏一边附和道:“师尊,最近冒出个歪嘴战神啥的挺火,您可不要被人家抢了风头啊!”

    “嘎嘎!”理查德将一侧的翅膀尖卷成O形,将另一侧翅膀尖在O形里来回抽动,“放心吧,这个白痴是歪把子战神,正好尿到歪嘴战神的嘴里,保证一滴都漏不出来,让歪嘴战神变成歪嘴夜壶!”

    “你特么才是歪把子战神!我昨天买的奥尔良料包呢?今天我非把你腌了不可!”张子安翻了翻,没找到昨天的快递扔哪去了。

    他还得赶去赵焊工家,没时间跟这只贱鸟啰嗦,但还是要跟鲁怡云强调一下什么歪把子战神是假的,不要随便给漫画里的宠物店长添加新人设……

    还好现在店里没客人,尤其是没有女性客人,否则说不定会起诉他姓骚扰,毕竟人家不会起诉一只鹦鹉。

    他从收银台拿了车钥匙,出门启动五菱神光,驱车向赵焊工家的方向出发,由于不确定赵焊工是不是真的病重,他不敢带着精灵给人家添乱。

    探病不好意思空着手去,他路上稍微停了一下,去超市买了一个果篮、一箱牛奶和一箱八宝粥,因为一般探病都带这两样,别人挑不出毛病,而且对病人也很实用。

    吴电工在滨海市住了一辈子,路况熟悉,抄小道近路,抵达家属院的时候正好遇到张子安停车,前者推着车子,陪同后者一起步行前往赵焊工住的那栋住宅楼。

    “吴师傅,到底是怎么回事?前几天赵师傅不是还好好的?”张子安问道。

    吴电工咂嘴,“我也纳闷,谁都纳闷,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老赵这个人每天红光满面,身板硬朗得很,他病危的消息在朋友圈里传出后,很多人都不相信,以为他装病骗吃骗喝。”

    看来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对赵焊工的为人心知肚明。

    “但我跟老赵是邻居,平时走得比较近,我知道他确实是生病了,只是我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唉!”吴电工叹道。

    “前几天,我和老赵不是还去过你店里一次么?当时没什么事,然后是第二天还是第三天的,老赵突然嚷嚷肚子疼——老赵这个人你是知道的,他为人大大咧咧,一点小病小痛根本不当一回事,他嚷嚷出来,就说明已经疼到一定地步了。”

    张子安点头,认同吴电工的说法。

    “老赵不仅肚子疼,还上吐下泻——张店长,你也清楚,肚子疼、上吐下泻这种事很常见,一般都是吃坏了肚子,对吧?”

    确实,谁没经历过肚子疼、上吐下泻这种事?一般情况下谁也不会在意,90%以上都不会特意去医院,自己去药店买一两盒藿香正气胶囊或者其他止泻药吃两天就没事了,绝大部分都是吃坏了东西。

    “当时,老赵家里人也是这么觉得,给他拿了两盒止泻药吃,他吃了之后,倒是止泻了,但肚子还是疼。”吴电工摇头,“老赵这个人,有时候就是太硬气、太逞能了,你还疼你就说话啊,他不说,说吃了药之后就没什么事了,但疼痛只是暂时减轻了,其实还是疼。”

    “然后在后半夜的时候,因为他总在床上翻身,把他老伴吵醒了,一看他疼得满头是汗,汗衫都湿透了,脸也没了血色,煞白,整个人都快虚脱了,这才吓了一跳,赶紧把他从床上拽起来,打电话给女婿,让女婿开车送他去医院。”

    吴电工恨恨地拍了一下车把,气愤地说道:“就这,他还逞能呢,不想去医院,嘴里一个劲儿的说没事,说女婿还要上班,不想麻烦女婿——他呀,就是不想花钱检查!当然,他那时候还是觉得自己是吃坏了肚子,不是别的问题。”

    “把他老伴给气的……等女婿开车来了,给他两条路让他选,一是坐女婿的车去医院检查,二是她打电话叫救护车,救护车来一次就得大几百块钱。他大概是一琢磨,麻烦女婿顶多费点儿油钱,总比花冤枉钱好,这才不情愿地跟着女婿去医院……”

    “他老伴怕他去了医院又舍不得花钱检查,转一圈就回来,还特意叮嘱女婿请半天假,全程陪同他检查完……”

    说真的,如果是不认识的人身上发生这种事,张子安肯定得笑出鹅叫,吴电工描述得太形象了,简直是让听者仿佛亲眼看到当时的场面,这并非缘于吴电工特别有文学素养,而是因为这些事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吴电工只是如实描述。

    “结果,老赵女婿陪他到医院,好像是做了个胃镜啥的,你猜从胃镜里发现了啥?”吴电工问道。

    “猜不到。”张子安可不敢乱猜,万一猜严重了不是在咒人家么?

    吴电工也不是故意卖关子,他到现在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唉声叹气地说道:“医生说,从他胃里发现了肿瘤状的东西!”

【番外】无妄之灾

    “肿瘤状的东西?”

    张子安听到这里,不禁严肃起来。

    无论如何,胃里长了异常的东西,都绝不是好事。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当时不在场。”吴电工解释道。

    “那后来呢?”

    “嗐!我刚才说老赵那个人很硬气,但胃镜检查结果一出来,听他女婿讲,他立刻就瘫在椅子上了,嘴唇哆嗦着半天没说话,脸色惨白。”

    其实这很正常,大家谈到别人的病情时总能理智客观冷静,但病一旦落到自己头上,有几个人还能保持冷静的?

    尤其是“肿瘤状”这三个字,这可不是感冒发烧,这是癌症啊!

    这年头不知道是因为环境污染还是生活方式的问题,患癌症的人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年轻化,中老年人患癌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很多年轻人身边都有年纪相仿的同事朋友患癌的事例,一旦自己跟癌症扯上关系,谁不谈虎色变?

    当然,赵焊工的反应比普通人还多了一层,就是顾虑治癌要花很多钱,他们这些退休职工虽然有医保,但医保也不是全额报销,更何况有些抗癌的特效药不在医保的报销范围里,得自掏腰包,而且那种药全都是天价,这些常识早都被那部红极一时的药神电影普及给大众了。

    “医生什么都没说?”张子安问。

    “医生让他住院,做进一步检查,可老赵那个人……他缓过劲来之后,牛脾气上来了,说什么也不住院,他女婿哪劝得住老丈人?没办法,只能给他女儿打电话,再让他女儿跟丈母娘说,让老赵的老伴来劝他……可他倒好,趁女婿打电话的时候,他自己从医院里悄悄溜走了,女婿打完电话一看,人没了!”吴电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如果是最强赘婿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张子安嘟囔道。

    “啥?”吴电工没听明白。

    “没啥,然后赵师傅就回了家?”张子安改口问道。

    “是啊,到了家他就往床上一躺,开始给自己安排后事,他老伴又气又急,如果是平时,早就动手抽他了,可……可现在一想到他可能患癌了,可能活不了几天了,哪还舍得动手?”吴电工摇头叹息,“你是不知道,这两天他家里都开锅了,他老伴女儿整天以泪洗面劝他去医院治病,他说什么都不肯,还扬言说如果她们叫救护车,就算把他拉去医院,他也会想办法逃回来,你说这可怎么整?气人不气人?”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说赵焊工倔、傻可以,但他真的是为家庭着想,他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死了也不算早夭,不能为了给自己治病而让家人都过苦日子,最惨的是人财两空,他的家人也明白,所以更要为他着想,钱没了可以勒紧裤腰带再挣,人没了就真没了。

    “吴师傅,您先冷静一下,您别也气坏了身体。”张子安劝道,“我只是纳闷这病为什么来得这么突然,赵师傅在得病之前,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没有?”

    “是突然,不过张店长,我实话实说,我年纪大了,见的事多了,更突然得病的也有,包括得癌症的,我有几个老同学和老工友就是这么走的,去医院检查之前什么事都没有,检查出癌症之后,几乎是眨眼之间,人就……垮了。”

    吴电工想起自己那几位过世的朋友,眼眶湿润了。

    张子安点头,很多癌症在晚期之前确实很隐蔽,几乎没有什么明显征兆,一旦进入晚期显露出征兆,人也基本没救了。

    “要说他做过什么特别的事……”吴电工稍加回忆,却突然苦笑起来,“张店长你也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就没几件是正常的,全都是普通人做不出来的!”

    张子安也笑了,吴电工的评价太正确了,还好赵焊工身边总有吴电工跟着,否则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更离谱的事。

    “特别的事……”吴电工敛去笑容,想了想,“最近他做的一件破事,我都不好意思说……你知道现在海鲜市场都快黄了吧?”

    张子安乍一听,还以为海鲜市场ghs,又闹出XX门事件,仔细一琢磨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快黄了?最近我没去过海鲜市场。”他说。

    “你没看新闻?不是说国内国外好几个海鲜市场都出事了,要么出现得了那个病的患者,要么就是从海鲜产品上检测出病毒。”吴电工解释道,“咱们海滨市的海鲜市场虽然没检测出病毒,但也挺那啥……风声鹤唳的,市场监管部门几乎是常驻海鲜市场,生怕出事,因为一旦出事,从区高官到海鲜市场的直属领导,一大串人的官职都得被捋下去。”

    “哦,这事啊,我明白了。”张子安恍然。

    虽然那种……流行疾病在国内差不多被压制住了,但屡屡爆出的病毒在海鲜市场死灰复燃的事件令大家不寒而栗。

    尤其是对官员来说,可以无功,但不能有过,无功可以按部就班地升迁,如果摊上事,不论这事是自作自受还是无妄之灾,这辈子也就到头了,因为总得有人负责背锅,为什么不能是你呢?

    吴电工继续说道:“所以吧,现在海鲜市场里那些卖海鲜的商家,日子太难过了,卖本地海鲜的还好说,那些卖冷冻进口海鲜的商家算是倒大霉了,被市场监管部门勒令关张,凡是冷冻进口海产品一律不能卖。什么时候能卖?不知道,反正今年大概不可能了。”

    张子安点头,这种事不方便评论,各方都有苦衷,就怕万一出事。

    “你也知道,那些进口海鲜都贵着呢,进货价就高,这下全砸在手里,商家也得不到补偿,有的商家认倒霉,也有的商家……可能是贪心,也可能是借着贷,实在不能血本无归,偷着把仓库里的冷冻海鲜底价处理掉,能卖一点钱是一点钱……”

    不用等吴电工说完,张子安就猜到了,“难道赵师傅又去捡便宜了?”

【番外】鱼中王

    趁着商家清仓大甩卖的时候去捡便宜,这事本身不丢人,有便宜谁不想捡?只要是真的清仓而不是商家借清仓之名搞促销,或者清仓的东西本身有隐患,或者你对清仓的东西不太了解,听说清仓,觉得不去捡便宜就亏了。

    上次有家水族馆同行清仓,赵焊工就去连夜去捡便宜,结果差点闹出纰漏,毕竟水族生物浩如烟海,而赵焊工又是个半吊子,但这次只是商品清仓,按理说不会跟赵焊工的病有什么关联吧?顶多是在仓库里冷冻太久了,不新鲜了,失去口感吃坏肚子而已,还能怎么样?

    吴电工在楼下的车棚里锁好车子,跟张子安一起上楼。

    “我脑子笨,说道理说不过他,说了半天,反正被他胡搅蛮缠给说服了……而且我也得盯着他一眼,看他是不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守规矩。”

    张子安笑了笑,“您顾虑得很周到,后来呢?”

    “然后我就跟他一起去了,到了地方一看,来捡便宜的不止我们俩,老赵那些鱼友们好几个也都在,他就是从鱼友群里听说的消息。卖东西的拿着个二维码,谁挑中什么,当场讨价还价,都能接受就当场拿走。我看了一会儿,那价格确实很便宜,太便宜了,不是打半价,是打骨折!”

    上楼上到一半,吴电工在楼道里停顿了一下,像是喘口气,又像是接下来的话不好意思让自己家里人听到。

    “不瞒张店长你说,当时我也心动了,看别人捡便宜眼热啊,老赵还没动手,我就去抢先抱了两只大龙虾——嘿!这么大个的龙虾,快跟我胳膊一样长了,虾头最宽的位置跟我大腿一样粗!卖东西的说是澳洲皇帝龙虾,我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那个头是真大!”吴电工说到这里,两眼发光地比划着龙虾的大小。

    张子安点头,“大概没错,这么大的龙虾应该很贵。”

    “你猜这么大的龙虾多少钱一只?”吴电工激动地指出两根手指,“我费尽唾沫砍了半天价,最后说好的是两百一只!”

    张子安竖起大拇指,“赚了,这么大的龙虾,两千块钱都买不到。”

    吴电工今天头一次开心地乐了,旋即又不好意思地叹了口气,“后来我把龙虾带回家,为了逞能,要面子,我没跟家里人说是我趁人家清仓捡便宜买的,我说是以前我在厂里带过的一个孩子现在出息了,当领导了,过来看望我,送给我的……”

    张子安很能理解,谁不要面子啊?

    谁是活在真空里,完全不在意家里人和周围人的视线啊?谁不希望家里人把自己当成一个重要人物那么看待?尤其是这些年纪大了、家庭地位日薄西山的中老年人,更不希望家里人把自己当成一个没用的废物。

    “那天把我儿子、儿媳、小孙子他们给乐的,高兴坏了,围着龙虾一个劲儿地拍照发朋友圈,尤其是我老伴,念叨了半天说这龙虾怎么这么大,跟成精了似的……他们都舍不得吃,说是把龙虾冻上,等逢年过节再吃,或者家里来了重要客人时再吃,我说冰箱里哪有那么大的地方,今天就吃,又让儿媳把她爸妈都叫来,又做了几个菜,两家人一起吃,那天开心得跟过年似的,大家都说是沾了我的光,否则这辈子都吃不到这么大的龙虾……”

    吴电工回忆着那天的事,整个人像是年轻了好几岁,腰杆都挺直了,毕竟这算是他退休以后在家里难得的高光时刻,重新享受到身为一家之主说一不二的感觉。

    “那……赵师傅他买了啥?也是龙虾?”张子安问。

    吴电工一拍脑门,懊恼地说道:“嗐!看我都扯到哪去了?不服老不行,本来这说老赵的事呢,说着说着就扯远了……我跟老赵说那边的螃蟹个头挺大,要不你买几只螃蟹回家?老赵翻了个白眼,笑话我没见识,说螃蟹龙虾这种带壳的东西不值那个价,再大的个头把壳去掉,里面的肉没几两,白给他都不要,嫌剥壳费事,最后他买了不少鱼回去,说都是野生冰鲜的,像什么鰤鱼还有什么……我叫不出名字的鱼,我就记得他说了一句‘花中樱为王,鱼中……’鱼中啥来着?”

    “花中樱为王,鱼中鲷为尊,另一种他买的是真鲷吧?最顶级的海水鱼之一,如果是进口的,应该是霓虹那边过来的,老赵还挺识货。”张子安接话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吴电工嗯嗯地点头。

    “我说吴师傅,下次要是再有这种好事,记得把我也叫上,我也想捡捡便宜。”张子安也想在精灵们面前装装逼,尤其是菲娜,它总对宠物店的一家之主到底是谁产生误解。

    “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年轻人都好面子,不稀罕捡这些便宜呢!”

    说着,他们来到赵焊工家门口,大概是因为这两天探病的人比较多,门没锁,只是虚掩。

    吴电工跟赵焊工两家不分彼此,他也没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张子安不是头一次来赵焊工的家里,见过他家里的人,此时他老伴、女儿、女婿,包括亲家两口子,都坐在客厅里,电视开着,但是没人看。

    他们看到张子安,觉得脸熟,再一看他拎着果篮和牛奶什么的,知道是来探病的,赶紧抹了抹眼角,站起来迎接。

【番外】探病

    张子安怀疑赵焊工的病情并不像他自己嚷嚷得那么严重,但在见到赵焊工之前不敢贸然下定论,还是按照应有的礼节跟赵焊工的家人寒暄了几句。

    每一个赵焊工的朋友到场时,他的家人总会恳请他们帮着劝劝他,让他老老实实去住院检查,对张子安也不例外。

    也许别人是口头上虚假的劝几句就完事了,但张子安不同,他本来心里就存着怀疑,总觉得这事太过蹊跷。

    张子安把带来的牛奶果篮之类的放下,一看屋子走廊里已经堆放着不少这样探病礼物,然后跟着吴电工进入赵焊工的卧室。

    一进屋,一股浓烈的中药味就熏得人上头,再一看床头柜上摆着一口海碗,碗底黑乎乎的,不知道熬的什么药。

    屋子拉着窗帘,黑乎乎的,再加上这股中药味,真跟病入膏肓的人差不多。

    “哎呦……哎呦……”

    赵焊工侧着身子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喉咙里哼哼唧唧的。

    “老赵,老赵?醒着没?看看谁来了。”吴电工走过去,轻轻推了推赵焊工的肩膀。

    “谁呀……”

    赵焊工有气无力地翻了个身,从侧躺改成仰躺,吴电工将一个枕头塞入他的腰下,将他的上半身垫高。

    “是张店长啊……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在死前见不到你了……”赵焊工眼前一亮,声音颤抖着说道。

    “赵师傅,您这是怎么了?”张子安走到窗边,哗啦一下把窗帘全部拉开了。

    “哎呦!”赵焊工被窗外的阳光晃得赶紧抬手挡住脸,“张店长你这是干嘛?”

    “给你拉开窗帘啊,整天躺在不见阳光的小黑屋里,没病也得憋出病来。”张子安不仅拉了窗帘,还把窗户打开一扇,给屋里通风,把浓烈的中药味散掉。

    他仔细打量着赵焊工的脸色,只见后者确实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但这并不能证明赵焊工就真的得了重病,因为疑心病也能达成同样的效果。

    “张店长,随便坐吧。是老赵把你找来的?”赵焊工虚弱地指了指椅子。

    “是啊,赵师傅说您得病了,我就过来看看,现在怎么样了?好些了没?”张子安和吴电工落座。

    “唉!完了,一切都完了!我活不了几天了,我死了倒是没啥,反正都活够本了,就是放心不下我好不容易侍弄好的鱼缸……”赵焊工指着床对面的一口大型鱼缸。

    这口鱼缸的长度差不多有一米八,高度大约一米一,是按黄金分割定的比例,在LED灯的映照下,缸内游鱼珊瑚还有其他水族生物游弋不止,显得生机盎然。

    以普通养鱼爱好者而言,光看这口鱼缸,就知道平时下了多少心血。

    这口鱼缸是赵焊工自己打的木架、粘的玻璃、安置的隐藏式照明、过滤、增氧和加热,里面的礁石和沙子是他从海边一次次捡回来的,而水族生物则是各种占小便宜弄到手的,可能有人觉得这样太麻烦太费事,还不如花钱解决问题,可动手其实也是一种乐趣,大部分手残党根本做不到。

    “等我咽了气,张店长你就把这些鱼和珊瑚都弄去你店里养着吧,这口鱼缸你大概没用,能卖就替我卖了吧,说不定卖的钱能买个骨灰盒……”

    “呸!老赵你胡咧咧什么呢!我告诉你,你赶紧给我去医院,别逼我把你绑了去!”吴电工听不下去了,一拍椅子站起来,冲着赵焊工吹胡子瞪眼。

    张子安摆手,让吴电工先别激动。

    “唉,你看我都快死了,这老家伙还这样对我……”赵焊工遗憾地摇头。

    “赵师傅,鱼好吃吗?”张子安问道。

    “啥?”

    赵焊工一愣,视线看向鱼缸,误会了张子安的意思,“什么鱼?”

    “不是,我听吴师傅说,你们前几天去海鲜市场,他买了两只大虾,您买了几条鱼?”

    赵焊工和吴电工没想到张子安突然提这事,前者愣了一会儿,点头道:“挺好吃的,就是没我想得那么好吃。”

    “这很正常,很多时候都是想象中的东西最好吃,真吃到嘴里也就一般般了,就算满汉全席也一样。”张子安笑了笑,“您是怎么吃的?我的意思是,是清蒸、红烧、油炸,还是……”

    “啧!”赵焊工得意地指了指他,“你看看你,毕竟是年轻,外行了吧?像这种顶级海鱼,想尝到最原始的美味,唯一的做法就是刺身,或者做成寿司,像你说的什么清蒸红烧……哈哈,太外行了,真的,张店长你出去千万记住,否则说出来让真正懂行的笑掉大牙!”

    “哦。”张子安不动声色,“所以您是……生吃的?”

    “对!我把鱼拿回家里,趁着还新鲜带着冰碴,刮鳞剜腮掏掉内脏,把鱼身中段最鲜嫩的那部分肉细细切成片,蘸着调料吃,再配上小酒,那叫一个美滋滋!”

    赵焊工的脸上焕发出神彩,一扫颓唐之色。

    “那您家里人……跟您一起吃了么?”张子安指了指外面。

    “他们一听是从海鲜市场买回来的,说啥也不敢吃,正好,我自己多吃几顿。”赵焊工鄙夷地撇了撇嘴。

    “您吃生鱼片,不怕得寄生虫吗?”张子安问道。

    “寄生虫?”赵焊工呵呵一笑,“怎么可能嘛!淡水鱼有寄生虫,海水鱼哪有寄生虫?你要说鱼鳞上有寄生虫,那有可能,但我又不是吃的鱼鳞,每年有多少人在吃刺身,一成熟的牛排也跟生的差不多,不都没事吗?而且我是蘸酱油配白酒喝的,就算混进一两只鱼鳞上的寄生虫,被酱油和酒精一蛰也就死了。”

    “等下!老赵,这话我可不能当没听到!你不是从那次感染海洋创伤弧菌之后就戒酒了吗?”吴电工质问道。

    “这……这不就是偶尔喝这么一次吗?”赵焊工顾左右而言他,“像这种好鱼也不是天天能吃到的……”

    张子安制止他们的争吵,说道:“赵师傅,我看您现在气色好多了,我估摸着您可能不是得了什么重病,而是感染寄生虫了啊。”

【番外】寄生虫

    像赵焊工这样的中老年人,观念往往很顽固,一旦认定了什么东西,就很难再相信其他说法……这倒是也不怪他们,说不定等张子安他们这辈年轻人老了之后,会比这代中老年人更顽固。

    赵焊工认定他吃的生鱼片里不可能有寄生虫,理由很简单——大家都这么吃,都没事,听说年轻人还特别爱去日料店吃刺身和寿司什么的,没听说谁吃出过事来。

    大家都没事,所以我也没事——其实很多人都这么想,在大部分情况下是对的,不过很多东西说穿了就是概率问题,中彩票轮不到你,倒霉的事说不定就轮到你了。

    吴电工半信半疑,他也觉得如果吃生鱼片能吃出事,那全国得多少人出事啊?

    张子安知道光靠嘴是说服不了赵焊工,而且他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于是说道:“赵师傅,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性,想要确认很简单,你去一趟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别光看个胃镜检查结果就觉得自己得了胃癌什么的。”

    赵焊工一听又让他去做检查,一个不去百个不去,气得吴电工差点真动手把他绑起来强行送去医院。

    “这样吧,赵师傅您不想去医院,我不强迫您,不过我听说您买回好几条鱼,都吃完了吗?”张子安采取迂回策略。

    “没,那几条鱼的个头都挺大,没吃完的我冻在了冰箱里,你想尝尝?”赵焊工问。

    “尝就免了,不过如果我的怀疑是正确的,那么从鱼肉里应该可以找到寄生虫的虫卵或者幼虫……您家里有放大镜没有?”

    “放大镜?我小孙子有,他经常拿放大镜点火玩,每次点火都尿炕……让老吴给你去拿。”赵焊工向吴电工努了努嘴。

    张子安跟着吴电工离开卧室,后者去讨要放大镜,前者直奔厨房,在冰箱的冷冻室里翻找鱼肉。

    不一会儿,当张子安拿出几条硬得能砸死狗的鱼肉时,吴电工也拿着放大镜进来了。

    两人用菜刀在几条鱼的鱼身上各切出几片肉,泡在水里解冻。

    又过了十分钟,等肉软了,张子安就拿着放大镜在鱼肉表面进行地毯式搜索。

    “找到没?”吴电工性急地问道,他的老花眼实在帮不了忙,只能在一边干看着。

    这是个细致活儿,张子安找了一遍之后,眼睛瞪得都酸了,但是并没有找到他怀疑的东西。

    他摇头。

    吴电工失望地叹了口气,虽说吃进寄生虫挺恶心的,但总比得癌好,“还是劝老赵赶紧去医院吧。”

    张子安想了想,“我再找找。”

    “还怎么找?”吴电工纳闷。

    张子安将那几片鱼肉纵向切开,“可能是泡水把表面上的虫卵给泡掉了。”

    鱼肉切开之后,从几片变成了十来片,工作量更大了。

    “找到了!”

    他激动地唾沫星子都喷到放大镜上,“是虫卵……不对,是幼虫!”

    “啊?让我瞅瞅!”

    吴电工一惊,赶紧把脑袋也凑到放大镜前,使劲眯缝着眼睛,“哪个是?”

    张子安拿了根火柴,用火柴杆指向鱼肉里一个半透明的小点,“看见这个没有?这个就是包裹了幼虫的虫囊。”

    “不行不行,我得去拿眼镜,等我一下。”

    吴电工风风火火跑到客厅,向别人借了一副老花镜,反正老花镜对度数没有特别精确的要求,度数差不多就行。

    在此期间,张子安又从其他鱼肉身上找出好几个类似的虫囊。

    吴电工戴着老花镜回来,即使有眼镜加持,他费了好大力气才看到虫囊的样子,因为虫囊太小,又是半透明的,在粉色的肌肉纤维背景下非常隐蔽。

    无论是餐厅里的主厨还是家里的主夫主妇,谁做鱼时也不会拿放大镜观察鱼肉。

    “还真是虫子啊……”吴电工倒吸一口凉气。

    张子安又请吴电工找来针和镊子,挑出其中一个虫囊,放在台面上,请吴电工帮自己拿着放大镜,他用两根针把虫囊刺破挑开,终于露出里面蜷缩成一团的幼虫。

    别看幼虫蜷成一团时很小,将头尾拨直之后,差不多有一两厘米长——即使是这种状态,只要不加细看,还以为是一小段白色的棉线。

    “这虫子活的死的?”

    吴电工看得阵阵反胃,还好自己没跟赵焊工一起吃这鱼肉,否则如果吃下去,今天再看到这虫子,非得把隔夜饭呕出来不可。

    “死的。”张子安回答。

    “死的……死虫子……吃进去应该也没事吧?”吴电工问道。

    张子安摇头,“现在是死的,因为在冰箱里冻死了,在冷冻之前应该是活的。”

    “这种虫子可能是异尖线虫,广泛分布于海水鱼体内,尤其是真鲷,三文鱼里也有,您知道它们为什么叫‘异尖线虫’这个名字?一是因为它们长得像棉线,二是因为它们头很尖,特别能钻,进入人体后就钻进人的胃黏膜里,吸收人的营养,排泄物和死亡的虫体引起人的过敏反应,表现在上吐下泻和腹痛,是不是跟赵师傅的症状一样?”

    吴电工瞪着眼睛说不出话,半响才憋出一句话:“幸亏我家从来不吃这些外国洋鱼……”

    “带鱼之类的家常鱼体内也有,不过带鱼很安全,没人会生吃带鱼,做熟了就没问题了,权当补充蛋白质,眼不见为净。”张子安摊手,“普通老百姓从电商、超市里买的三文鱼没问题,就算做成刺身生吃也没事,因为那些三文鱼都是冷冻运来的,这种虫子在零下18度活不过两天。”

    “可老赵……”

    “赵师傅的问题在于,他买的这几条鱼都是名贵鱼种,是从东瀛冰鲜空运过来的,而不是冷冻运过来的,因为冷冻会破坏鱼的原始口感,会吃这种鱼的人都比较讲究这个,现在流行吃日料,而吃日料又离不开刺身和寿司,所以我从来不去那些宣称店里的海鲜都是冰鲜运输的高档日料店……当然没人请客也是一方面。”

【番外】痴迷

    异尖线虫寄生于人体内引起疾病的事,在中国很少发生,倒是在东瀛时而听闻,毕竟那边都是不生吃不舒服斯基,越是高档的料理,越是讲究食材的原味,说白了都是“鲜”字惹的祸。

    高档的海鱼,从打捞离水之后就完整的运回岸边的水产交易场所,高档料理店的主厨会每天一大早四点多起床,专门等候在岸边,等渔船一靠岸,琳琅满目的鱼摆在地上,立即抢在其他主厨前面第一时间挑选符合自己要求的鱼,然后趁着新鲜买回店里,立刻进行处理,等中午的第一波老饕到来时,就能品尝到最美味的料理……可以说,只有这样的主厨才配得上高档料理店,那些把主厨像大爷一样养着的料理店只能是徒有虚名。

    不过,主厨对鱼的处理流程里,并不包括检验鱼肉里是否有寄生虫这一项,因为像这样的料理店每天都要处理很多食材,不可能拿着放大镜一片鱼肉一片鱼肉地检验,鱼肉切成薄片之后很快就要入口,否则与空气接触得久了,美味度同样会下降,影响店的风评。

    老饕们为了追逐顶级的口感,并不太在意这些东西,别说是寄生虫感染,在料理店吃河豚被毒死的都大有人在,可食客们还不是趋之若鹜?

    吴电工又高兴又生气,恨恨得咬牙道:“老赵这个蠢货,学什么不好,非得学外国人吃生的,这不有毛病吗?”

    张子安劝解道:“其实还好了,赵师傅也是因为难得遇到顶级的真鲷,想尝尝顶级真鲷到底是什么味道,以后出去可以跟别人吹嘘。一般来说也很少发生这种情况,其实还是赵师傅又走背字了……”

    吴电工还是摇头,“我就不明白,为了那一口鲜,犯得上吗?”

    可能中国很多人并不理解这种狂热,不过人生在世,经常会狂热地喜欢上某些东西,比如玩游戏、钓鱼、健美、赛车、拼模型等等,有大众爱好也有小众爱好,有能被大众理解的爱好,也有被大众鄙夷甚至唾弃的爱好。

    一说到钓鱼,很多人的第一印象都是一项高雅的爱好,但君不见为了钓鱼而抛妻弃子的人都不在少数,都是因为入了迷,任何影响钓鱼的干扰因素都要排除。

    追求美食而对自身带来一定程度的风险实在不算什么,已经是很健康且对社会无害的狂热爱好了,比狂热地痴迷游戏都好得多,因为追求顶级美味得有钱才行,想有钱就得去挣钱,总不至于像狂热痴迷游戏一样成为啃老族或者平成废宅……

    说到危害,吃生鱼片感染寄生虫的人真的比因为玩游戏而得腱鞘炎或者颈椎病的人少得多,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张子安不是老饕,他不会为这一口鲜而冒着感染寄生虫的风险,但他理解并且尊重老饕们的选择,但是想让吴电工理解就比较困难了。

    没关系,不用强求,赵焊工是赵焊工,吴电工是吴电工,人与人的想法本来就有差异,这才构成了千姿百态的社会。

    张子安和吴电工把赵焊工的家属们叫进厨房,向他们展示了鱼肉里的虫囊和幼虫。

    “赵师傅胃镜里那种疑似肿瘤的东西,八成就是这种幼虫长大了,好几只成虫团成一团,因为异尖线虫感染人体的病例在中国极少发生,医生大概也没有经验,赵师傅又拒绝做进一步的检查,才闹出了现在的误会。”张子安解释道。

    赵焊工的家属们半信半疑,他们当然希望张子安是对的,但又有几分担心他的判断准确性,毕竟他既不是医生又不是这方面的权威人士。

    张子安理解他们的想法,进一步说道:“赵师傅的腹痛和上吐下泻本质上都是寄生虫的排泄物以及寄生虫死亡后释放的毒素引起的过敏反应,所以如果家里有抗过敏药的话,可以给赵师傅吃一些,如果有效的话,就可以多少证实我的猜测了。”

    一般扑尔敏或者开瑞坦之类的非处方抗过敏药很多家庭都常备,不论是某些食物过敏还是花粉过敏都用得上,于是赵师傅的家属找来抗过敏药,连哄带骗地让赵焊工吃了。

    也就过了半小时吧,赵焊工怪叫一声:“哎?你们给我吃的是啥?我肚子不怎么疼了诶……哎!哎!你打我干什么?你把笤帚放下!干什么这是?”

    “我打你?我还要打死你!你个老没出息的,一大把年纪了在这儿给我装病!丢死人了!你还不如干脆死了算了!我今天就打死你!”

    赵焊工的老伴连日来担惊受怕,吃不下东西,睡不着觉,整天犯愁,掉了好几斤肉,结果闹了半天赵焊工竟然是肚子里长虫子这种小病,害得一家子都乱了套,还连累得邻居和前同事们带着礼物前来探病,这得怎么跟人家赔礼道歉?

    赵焊工的卧室里闹成一团,他老伴气得七窍生烟,跳到床上操着笤帚对着他劈头盖脸地抽,而他都被抽懵了,裹着被子滚到床底下不敢出来。

    赵焊工的女儿女婿赶紧进去劝架,两个老人年轻都不小了,情绪太激动了不好,劝了半天,总算把赵焊工的老伴拦住了,她手里停下了,嘴里依然指着赵焊工骂骂咧咧。

    这时,赵焊工也听女儿女婿讲了事情的原委,愣得说不出话。

    “吴师傅,搭把手。”

    张子安拿着一个塑料桶和一个小网抄进来了,先用塑料桶从鱼缸里舀了半桶水,然后让吴电工把鱼缸里的鱼捞到桶里。

    “等等等等一下!”

    赵焊工慌忙从床底下钻出来,由于动作太急,脑袋还在床沿磕了一下,他顾不得疼,一个箭步拦住张子安和吴电工。

    “你们这是干啥?”

    张子安耸耸肩,“赵师傅,您不是说这些鱼和珊瑚都送给我吗?我却之不恭,这就把它们捞回去,至于这口鱼缸太沉,过两天我再来处理……”

    赵焊工急得直跳脚,“我又死不了,这些鱼是我好不容易弄到的,才不能给你!”

    一家人简直都不好意思抬头,这也太丢人了!

    张子安很同情赵焊工的女婿,如果摊上这么一个老丈人,还不如单着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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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758/ 第一时间欣赏宠物天王最新章节! 作者:皆破所写的《宠物天王》为转载作品,宠物天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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