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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器时代全文阅读

作者:骁骑校     铁器时代txt下载     铁器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9-11 公务缠身

    顾炎武早早就起来了,多年在外风餐露宿养成了他即使喝再多的酒也不会睡懒觉的习惯,醒来之后第一个感觉就是身上暖暖的,伸手一摸,原来是一件毛茸茸的虎皮大氅。

    顾炎武的眼睛有一点湿润,抚摸着这件虎皮大氅坐了起来,昨天是怎么喝醉的他已经忘了,只记得自己和侯爷说了好多话,喝了好多酒,应该是醉倒在酒桌上了,小明早就入睡,那么扶自己上床的肯定是侯爷了,还怕自己冻着,把虎皮大氅也留下了,再想到侯爷昨晚精心准备的话梅冰糖牛肉,还有那葫芦烈酒,他更是感慨万千。

    侯爷毕竟是侯爷,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人,自己虽然有些名气,但毕竟只是一介布衣而已,侯爷这样细致入微的关心自己,证明他对读书人的尊敬,对自己的器重。在现如今这个浮躁的世道,如此礼贤下士的高官真的难找了,为了大明朝年轻一代的教育,为了侯爷的知遇之恩,这个山长一定要尽心的做下去。

    “小明,该起了,咱们去东门外的书院宅基地看看。”顾炎武推了推小明,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了。

    日升昌胡家在京城的大宅子深处,许久没有在公众面前露面的胡大掌柜正认真看着镇武侯派人送来的一摞资料,这是刘子光整理搜集的旅宋股票交易所的各种规则,运营程序,还有一份在上海开设同样机构的策划书。

    股票交易所这种新兴事物很自然的引起了胡懿敏的兴趣,如果真能开办这样一个机构,给大明经济带来的好处不言而喻,众多民间资本都将被盘活,众多资质良好但缺乏资金!本書轉載拾陸K文學網!的商铺作坊也能获得资金支持扩大经营,而经济的大发展也将促进日升昌的业务增长,更何况这个交易所也将由日升昌来承办,光是每次交易抽取的佣金就很可观了。

    此举可行,胡懿敏满怀信心的开始给刘子光写回信,这个金融机构的设立牵扯到的方方面面太多,肯定不是一家能办起来的,少了政治上的支援,不论是刘子光还是胡懿敏都无力单独承担,所以这件事情还是双方配合着实施比较好。

    胡懿敏一边写信一边感慨自己当年所作决策的正确性,东林党那帮家伙绝对不会想到这种利国利民的东西,即使是完整的计划书放在他们眼皮底下恐怕也不会屑于一观,也就是镇武侯这个家伙才会对这些新奇的事务感兴趣,唉,难道和他合作只是为了壮大日升昌么,就没有别的一些原因?不知道怎么,胡大掌柜心底跳出来这样一个问题,她粉白的面上飞起一朵红云,随即又消散了….只怪相见恨晚,如果这家伙一开始就是我们日升昌的伙计该有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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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刘子光收到了消息,今天早朝内阁否则了刑徒发配旅宋的提案,对此他并不觉得奇怪,内阁那帮人如果不否决点什么,又怎么能体现出他们的价值呢,通过朝廷强制移民是不可能了,唯一可行的办法是让老百姓自发的移民,中国虽然地大物博,但是气候适宜,适合居住的平原并不多,象贵州广西那样贫瘠的地方,老百姓靠天吃饭,年年灾荒,吃都吃不饱,又何苦守在故土受穷呢,海外有那么多富饶的土地等着开发,现在可是机遇多多的大航海时代,那么多大陆、岛屿谁先占领就是谁的地盘,为了中华民族的将来,无论如何也要把移民这件事情办妥。

    想来想去,他最终把主意打到了贵州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现如今改土归流正在进行之中,贵州的土司们负隅顽抗,和吴三桂的军队打了好几仗了,仗着犀利的火器,朝廷军队连战连捷,俘获土司军队不下万人,这些人杀也不是,放也不是,不如折价卖给他刘子光了。

    说干就干,刘子光立即起草了一份电报给吴三桂,商议贵州战俘的处置问题,这件事情的方便之处在于贵州不是朝廷关注的焦点,那些俘虏的生死更是没人过问,就是全砍了也不会有人知道,吴三桂和刘子光的关系极好,通过他的帮助将俘虏们运出国去,拉到南洋当奴隶娃子再合适不过了,况且连工具都是现成的,淡马锡的贩奴船可停了不少了。

    想到这里刘子光忽然觉得脸上一阵发烧,人家西洋人把非洲黑人往外贩运当奴隶,他倒好,把贵州战俘往外贩卖,说起来和那些西洋奴隶贩子有什么不同。刘子光安慰自己道:我也是为了这些人的将来考虑,留在地无三尺平的贵州还不如到地广人稀的澳大利亚放牧去呢,为了民族的未来也只好这样干了。

    赵雯这个太上皇当的实在随意,昨天封了彭静蓉做公主,今天又封了彭静薇和刘小猫一人一个郡主的头衔,把彭家姐妹开心的要死,刘小猫却懵懂的问:“郡主素什么?能吃么?”刘子光也哭笑不得,心说你们旅宋的公主郡主真不值钱,买一送二啊,不过既然人家乐意他也不好说什么,赵雯分封完毕之后就要上街大购物,姐妹们自然乐得陪同,刘子光本想跟着去,但是被众女一致驳回,理由是他跟着太不自在,无奈之下只好派足了侍卫番子保卫她们几个,要知道这几位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凑到一起更是不得了,上一趟街指不定惹出什么麻烦呢。

    送走了众位夫人,刘子光还是忍不住将南厂负责京城市井事务的档头叫来,询问关于咸平正店的事情,这位档头一点也不含糊,不用看卷宗就将咸平正店的来头说了出来,这家店取的是宋朝遗风,名字咸平二字乃是宋真宗的年号,宋朝时候汴京的酒楼都叫某某正店,所以称之为咸平正店,至于这个店名的玄机呢,据说是西洋星象师算出咸平元年正好相当于西洋历法的西元998年,暗合久久发之意,这家店的幕后老板很神秘,就连南厂也不清楚,只知道财大气粗关系硬,绝对非等闲人。这就奇怪了,朝中大佬私下投资开设妓院酒楼的不少,但是都是图的一个利字,象咸平正店这样姐儿挑客人的可是鲜见,根据手头掌握资料分析,咸平正店开业以来一直是亏损经营,开店赔钱还开得那么义无反顾,轰轰烈烈,这可奇了,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人家根本不在乎钱,图的就是一个开心。

    刘子光听完介绍,开口问道:“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姓杨的女子,大约二十五六岁,经常身着男装在咸平正店出没。”档头道:“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但是她的真实身份属下并不知晓,侯爷明鉴,京城里的秦楼楚馆太多,这个人又不是什么重要人士,咱们的力量也有限…”

    刘子光摆摆手制止了他的解释,其实刘子光也知道,番子们不可能每件事都知晓,那个销魂的熟女或许是谁家的孀居夫人也未可知,这样的人对于身份的保密极其重视,即使派出番子去查也未必能查出来,就是查出来又如何呢,人家都说了:不如相忘于江湖,就让这件事情成为彼此记忆中的一个片段吧。

    好久没有处理公务了,各种信件公函堆了一桌子,有青岛发来关于北洋水师训练情况的,有湖广反贪的汇报,还有改土归流的战报、满清朝廷的动向,西北的军情等等,总之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北洋监军戴逸几次妄图干涉军机,李岩给他吃了几个软钉子,然后他又很巧合的遇到了“满清军机处”的暗杀,差点丢了小命,至此以后再也不敢抛头露面,更别说干涉军机。根据安插在巡江御史衙门的坐探发来的情报,贪官们的黑手已经伸向了江堤工程,他们有组织严密的关系网,按察司、御史台、工部、户部、承包商都有勾结,牵扯之广令人叹为观止。

    对于贪污这种事情,刘子光并不反感,他自己就是一条大蛀虫,但是盗亦有道,不该碰的银子绝不能碰,江堤修缮款就是绝对碰不得的禁区,这笔银子关系到可是百十年的太平,上百万人的性命啊。

    朝廷似乎有一段日子没见血了,是不是该砍一批脑袋了呢,刘子光暗想。

9-12 群体事件.滚钉板

    湖广按察使高一飞身穿公服,坐在按察司正堂的案子后面,轻轻拿朱笔在罪犯名单上划了一个钩,这十三个刁民都是阻挠江堤工程的罪魁祸首,已经被官府捉拿归案,从重从快判了斩立决,只等上报刑部备案,秋后就可以问斩了。

    按察司的工作和以往都察院的工作略有不同,不光要监察百官,还要负责制下的民事刑事案件,自从朝廷恢复对湖广的统治以来,社会秩序日渐良好,经济势头发展迅猛,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有序,作为按察使高一飞的工作相对清闲,可是就在江堤工程启动之后,不和谐的声音也出来了。

    江堤建造是百年大计,马虎不得,每一寸堤坝都要用最好的石料,精心施工,沿着堤坝两岸的土地禁止耕种,要建成防护林带,施工期间,还要征用沿途的民房作为官员歇息之所,开挖导流明渠作为将来泄洪之用,这就不可避免的触及了当地百姓的利益。

    要说这些湖广的老百姓,还真是没水平,一点也没有舍小家,顾大家的政治觉悟,朝廷兴修水利还不是为了他们好,让他们让出一点土地就像要他们老命一样,这不,才征收了几百亩田地就闹出大乱子来了,在武汉上游的洪湖县发生这样一件事:当地一伙穷凶极恶的地痞恶棍,挑动不明真相的群众,围攻了正在执行正常征地公务的官差,烧毁马车三辆,杀害官差两名,打伤十余名官差和承包商,官差们一直采取了容忍克制的态度,手中虽有铁尺钢刀等利器,但是一直没有使用。暴乱群众得寸进尺,焚烧了当地江堤修建指挥部,打伤数十名工作人员,抢走价值数万两银子的物资,这件群体事件直接导致了江堤工程的停工,造成的经济损失不可估量,社会影响极其恶劣。

    由于案件性质严重,几乎达到民变的程度,当地县衙不敢处理,上报到按察司,高一飞勃然大怒,亲自乘船赶到了洪湖县,不顾旅途劳累,亲自赶往事发现场,直接深入群众了解情况;看望衙门捕快、广大官兵。离开现场后立即组织召开会议,听取事件处置情况汇报;召集当地衙门、驻军、巡江御史、承包商等有关官员听取情况汇报;邀请洪湖县七个沿江沿湖乡镇村落三十多位保长、甲长召开座谈会,了解情况,听取意见。广大保长,甲长在座谈会上踊跃发言,对此事件感到痛心疾首,认为打、砸、烧,杀犯罪行为,严重损害洪湖县乃至湖广的形象,破坏了洪湖县良好的经济社会发展形势,破坏了全省至全国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纷纷要求朝廷严厉打击一小撮别有用心的犯罪分子,维护社会稳定和谐。

    高大人指出,洪湖打砸抢事件是一起起因简单,但被别有用心的人员煽动利用,甚至是黑恶势力人员直接插手参与的,公然向朝廷挑衅的事件。情节恶劣,破坏严重,造成了极大的财产和经济损失,影响了国家稳定。虽然现在犯罪分子已经逃逸,部分赃物也已追回,但是决不能股息迁就,对付刁民朝廷一定要硬气!他强调,要严格区分这起事件的参与者,对对旁观协同者,以批评教育为主,对组织、策划和施暴者,要重拳出击,绝不能手软,努力建设一个平安的洪湖县,给江堤修造,引流明渠的工程创造良好的环境。

    在按察使大人的协调下,当地驻军出动了五百人马配合县衙官差,连夜突袭了村庄,在地保的引领下顺利逮捕了当日组织这起恶性事件的七十二名黑社会头目,抓捕成功之后随即押送省城,当地百姓来不及反应,领头人物被抓之后群龙无首,再也闹腾不起来了。该征的地还得征,该拆的房子还得拆。

    高一飞成功扑灭一起襁褓中的民变,很是得意,他加班审讯案犯,将七十二名罪犯中的十三人判了斩刑,其他人皆是充军发配,流刑三千里。

    事情处理完了,高一飞放下朱笔,捧起茶碗吹拂着热气,外放官员的日子很逍遥,整个湖广基本就是他高一飞独大了,谁不知道他高大人即将登上总督的位子,布政使指挥使都要看自己的脸色行事,至于那个现任总督何腾蛟,正担着改土归流钦差的重任忙的不可开交呢,没空也没实力管到自己,东林一系的官员如同围棋布子一般撒下去,哪个不是和自己有来往的后生晚辈,这都是朝中为巩固自己位子所作的周密安排啊。

    由副都御史而湖广按察使,再湖广总督,这条路子是早就定好的,光是打通关系走门子花的银两就不是少数,要不是那个家财万贯的小舅子马云,高一飞很难从众多的竞争者中脱颖而出,要说这个小舅子还真是个人才,亏本的生意从来没做过,就说他相中的这个江堤工程吧,在别人眼里是出力不讨好的买卖,在他的操作之下就能变成肥的流油的香饽饽。

    马云的成功运作和他丰富的人脉分不开关系,要是没有高一飞这个姐夫罩着,林如海这个准岳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户部、工部里的那些老朋友帮着奔走,光凭一个马云根本不能成事,江堤工程捞到的银子,十有七八就给了幕后这些关系网做跑腿费,就这样还能赚个百十万两,自己几乎一文钱的本钱都不用出,干活有二级承包商,正常的征地征徭役有巡江御史衙门出面交涉,惹出事端有按察司姐夫罩着,该杀的杀,该发的发,就是有人进京告状也不怕,京城的衙门里遍地都是熟人,不管是刑部、大理寺、还是都察院、锦衣卫什么的,敞开了让他们去告都告不赢。

    大明朝的规矩,官员异地做官不能携带家眷,这正合了高一飞的心意,湖广当地盛产美女,加上难民又多,养不起女儿的大有人在,随便花个七八十两银子就能买一个十来岁的大姑娘,高大人上任之后已经买了不下十个丫鬟,其中不乏漂亮女孩,所以高大人的生活过的很滋润,正所谓夜夜当新郎。

    高一飞的儿子高雄被他从京城调来,安排在巡江御史衙门历练,对于年轻人来说,做御史比做县官要合适,容易出成绩,容易被提拔,而且通过和小舅马云的合作,还能学到不少本事,拉上不少关系,对儿子的将来都是很有好处的。这个世道靠的是什么?归根结底还是关系,没有关系就扶摇直上的暴发户有什么好,爬的高摔得惨就是为这些人准备的词,就说那位这二年风头最劲的镇武侯刘子光吧,虽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是太子少保又是一等侯爵又是当朝驸马什么的,耀眼光环一大摞,可是他爬的太快太高,根基实在不稳,除了他自己的南厂和北洋水师之外,真心支持他的文官少之又少,没有丰富的人脉资源,光凭着和皇帝的私交是没有出路的,早晚有一天镇武侯会从九霄云外跌落下来,对于这一点,高一飞深信不疑。

    处理七十二名罪犯的公文已经用火漆封上,交给信使发往刑部备案,相同内容的告示也让人刻了版子,印刷数千张在湖广境内尤其沿江的府县广为张贴,以此达到杀一儆百的作用,江堤工程绝对不能受到一丝一毫影响,这倒不是因为关系到什么老百姓的生死,而是关系到众多人的利益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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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赵雯在彭家姐妹和刘小猫的陪同下逛街,她们乘坐的是四匹马拉的四轮豪华马车,四人相对而坐,透过纱窗可以看到外面繁华的街景,马车周围的护卫足有三十人,另有上百名好手穿了便服在附近警戒,如果夫人们要到哪家店采购或者品尝小吃,都会有人提前清场,断不会遇到什么不开眼的角色发生矛盾。

    南京的繁华和新汴京的繁华到底不同,在赵雯眼里充满了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像是异国他乡,又像是故国神游,她趴在窗口看的不亦乐乎,忽然街头一群围观之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咦,那群人在看什么?有什么好玩的把戏么?”

    听到赵雯感兴趣,彭静蓉对外面时刻听候差遣的护卫头目点了点头,那头目立刻带了七八个人过去将人群哄散,以便马车里的夫人们看个究竟。

    原来被围观的一个卖身葬父的大姑娘,一身破烂衣衫,身上也肮脏不堪,只有小脸还算干净,瞧得出有几分姿色,所以才会被众人围观。那女子面前摆了一个烂木板,用墙角抠的石灰写了四个字:卖身葬父。

    如此和谐的京城居然出现卖身葬父这样的事情,实在令人震惊,赵雯眉头皱起,提出要过去问个究竟,三女也很是好奇,于是马车停下,护卫们分开一条道路,四女款款来到那可怜女子面前,彭静蓉开口问道:“这位姑娘是何方人士?为何沦落京城卖身葬父?”

    那女子听到有人问话,抬起头来,脸上留下两行清泪道:“小女子乃是湖广岳阳府洪湖县人士,随父亲进京告状,不想父亲惨死在刑部门口,故此卖身葬父,发送了父亲再不敢告状了,求几位奶奶买了我吧。”

    围观群众们看到彭静蓉等四人衣冠楚楚,派头十足,料是高官显贵家的夫人小姐,都七嘴八舌的劝她们将此女买了,免得落到坏人手里沦落风尘,岂不是祸害了这样一个孝女。

    彭静蓉正纳闷为何告状的能死在刑部门口,赵雯已经动手将遮在死人身上的草席揭开了,只见一个衣着单薄的老者浑身都是骇人的孔洞,两眼依旧张着,看来是死不瞑目。

    彭静蓉倒吸一口凉气,问道:“令尊居然真的去刑部滚钉板了?”

9-13 越级上访

    古代有一种叫做滚钉板的陋习,专门为喜欢越级上访的刁民所预备了一块钉满铁钉的木板,宽约五尺,长约一丈,凡是胆敢民告官的刁民在递状子之前必须滚过这块钉板。

    别管当官的有没有过错,小老百姓状告父母官本身就是罪,如果人人都有事没事揣个状子去越级上访,拦轿喊冤,那衙门还办公不办了?所以为了劝阻那些诚心捣乱的刁民,凡是非正常渠道申诉的人都要受到严酷的考验,比如拦轿喊冤的人往往还没窜到大人的轿子跟前就会被乱棍打死,越级进京告状的要滚了钉板才能接状子,你要是连滚钉板的决心都木有,那只能说明你根本没有冤屈。

    按理说,滚钉板也未必就一定死,那钉板是有讲究的,别看排的密密麻麻,其实分摊上人体上并不能形成足够的压强,所以虽然戳的一身血窟窿,但不会致命,不过这里面还有玄机,刑部和大理寺的门房都准备了两种规格的钉板,一种是常规制式三百八十枚钢钉的,还有一种是简化版只有八十一枚钢钉,这钢钉一少可就要人老命了,钉钉入肉啊,别说滚过去了,就是往上面一趴那就是个死。这种钉板是专门对付那种一看就是恶意上访的刁民的,谁滚谁就死,不滚就滚蛋。

    这个卖身葬父的女孩的父亲肯定就是滚了这种简化版钉板而死的,这说明人家命都豁出去了,确实有天大的冤情,但是根据女孩所说,只要安葬了父亲就再也不敢告状了,说明虽然人死了,状子依然没递进去。

    听了彭静蓉的问话,那女孩答道:“我爹正是死在钉板之上,无奈之下只好卖身发送爹爹已尽孝道,望太太小姐们怜惜,就买了我吧。”

    “刑部狗官太过嚣张,居然如此草菅人命,告个状都要搭上条命,这刑部到底是不是为老百姓伸冤的衙门!”赵雯怒道,他们旅宋国的司法机关早就废止了类似的酷法,民告官自有相应渠道,所以对刑部滚钉板这个事情极为愤怒。而彭静蓉姐妹长期生活在这个社会现实中,对于民告官滚钉板倒没有太大意见,只是这刑部故意用稀疏的简化钉板致人于死地就有些过分了。

    “你莫要担忧,你父的发送费用我们出了,你有何冤情不妨道出,咱们看看能不能帮你。”彭静蓉道。

    看到眼前这几位贵人真心要帮助自己,那女子无力的摇了摇头道:“没用的,天下乌鸦一般黑,从洪湖县到岳阳府,再到省城,直到今天这刑部大堂,哪个当官的不是互相勾结,这个官司我们不打了….”

    “别怕,我们自有门路帮你,不管涉及到什么级别的官员都不是问题,你就说吧。”彭静薇是个感情丰富的人,见到这女孩如此委屈绝望,自然替身而出要打抱不平。

    “真的不打了,娘死了,嫂子和未出世的小侄子也死了,哥哥被判了斩立决,现在爹爹也死了,只剩我一个人实在没打动这个官司了。你们又是什么人,能撼动那些高官显贵?”那女子依然缓慢的摇摇头,面色苍白精神恍惚,似乎已经对整个世界失去了信心。

    “偶们都素公主嘢。”一直没搭茬的刘小猫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惊得那女子眼中火花一闪,围观群众也大惊失色,老百姓可不清楚皇上有几个姐妹几个姑姑,眼前这四个女子花容月貌气质非凡,护卫都是膀大腰圆,穿官靴,挎官刀,兴许真的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呢。

    刘小猫根本分不清什么女皇、公主、郡主的区别,纯粹就是随口一说,要知道她们几个虽然都顶着赵雯赐的封号,但是那只是如同儿戏一般的虚衔,能不能被旅宋朝廷认可都是个事呢,又怎么好拿出来唬人,不过刘小猫的胡说八道却让那女孩在绝望中看到了一丝光明,她顿时扑倒在地道:“公主殿下,民女有冤啊。”说着摸出一张带血的状子颤抖着捧到了头上。

    彭静蓉接过状子,四女一起凑过来观看,当然刘小猫纯属凑热闹,她根本不认识字,这张带血的状子显然是请人代笔的,叙事简明扼要,毛笔字也写得漂亮,字里行间依稀能看出写状子之人的愤怒之情。

    事情是这样的:江堤工程修到洪湖县,承包商超出正常需要的征收了王家墩的田地,并且不给任何补偿,王老汉一家全靠那几亩薄田过活,若是被收去就只能喝西北风了,于是乎坚决不肯让步,日夜守住田地,承包商半夜纵火,烧死王家的老太太和怀孕的媳妇,百姓们义愤填膺,包围了承包商的驻地要求给个说法,却被承包商的狗腿子冲出来一阵乱棍又打死了几个妇孺。就这还不算完,县城和省城都派人下来,连夜抓捕了村里的七十二个青壮男子,其中十三个人被判死刑,王家儿子名列其中。青壮都被抓了,百姓们再也闹不起来,眼见亲人即将被处决、发配,辛辛苦苦攒下的良田被承包商霸占,乡亲们凑了一些盘缠,请王老汉和女儿一起进京告状。

    可怜的王老汉一辈子没出过本县,出了熟悉的地带哪里分得清东南西北,幸亏外面好心人甚多,帮助他们买了最低廉的船票,一路来到南京城,京城的庞大和繁华让这一对来自洪湖向下的父女眼花缭乱,他们哪里知道告状应该去什么衙门,一边乞讨一边问路,终于来到刑部大门外。

    京城的司法机关有三个: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前者相当于公安部、后两者相当于最高法院和高检,小老百姓可分不清这些名堂,能分清刑部和礼部已经不容易了,看到刑部大门口的鸣冤鼓还不立马扑上去猛敲。

    这刑部可不是鸣冤击鼓的好地方,谁见过刑部整天审案子的?门口的鸣冤鼓只是象征性的摆设而已,看见有人要敲鼓,门口的皂吏立刻过来阻止,王家父女看见穿公服的人立刻跪倒喊冤,呈上状子,皂吏当然不会接状子,要拿棍子把他们轰出,王老汉好不容易找到告状的大门哪肯轻易放弃,抱着皂吏的腿哀求不已,皂吏随便问了几句,得知了告状缘由之后二话不说,拖出一张钉板来让王老汉滚,说这是刑部的规矩,民告官必须滚钉板官府才会接状子,看到阴森森的钉板,王老汉想起惨死的老伴和怀孕的儿媳妇,还有乡亲们绝望无助的眼神,心一横,把状子交给女儿,脱了棉袄说这件衣服还能当几个铜板,爹爹去了,这就扑到了钉板上,咬着牙滚了一圈,没等第二个翻身,就活活钉死在板子上,血流满地,触目惊心!刑部的皂吏们却说,钉板没滚完状子还是不能接!你这个小娘子若还是坚持要告,就接着滚,否则就领了尸体滚蛋。

    可怜王家女儿,自知这钉板是万万滚不得了,不然两人都死在刑部门口,尸体都无人发送,于是强忍了泪,背着已经流干鲜血的父亲遗体,一步一步来到这繁华街头,当街卖身葬父。

    听了这段故事以后,赵雯最先发飙:“这帮贪官污吏,简直无法无天!,当真以为天下就没有公道二字了么!这事情我管定了。走,咱们去刑部!”

    彭家姐妹也气炸了肺,湖广的贪官且不说,这刑部着实欺人太甚,简直拿人命不当回事!

    “走!本小姐倒要看看这刑部的大门有多难进!”彭静薇义愤填膺道。

    彭静蓉是个冷静的女子,但也是性情中人,也跟着说道:“好,咱们今天就帮着王家妹子把状子递进去。”

    王家女儿叙说冤情的时候,一开始周围百姓还有人叽叽喳喳,到后来居然鸦雀无声了,不少人暗自垂泪,真是闻者上心,听者落泪,听说这几个女子要去刑部帮着递状子,百姓们又闹哄起来,纷纷表示要同去。

    彭静蓉让护卫抬着王老汉的尸身,带着王家女儿和一众百姓,朝着刑部而去。

    此时已经是下午,刑部衙门门口来往办事的车辆人员极其稀少,刑部的大门紧紧关闭,连把门的衙役都没有一个,一行人来到之后跳下马车,看见刑部大门外的鸣冤鼓,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抢上去乱敲一气,一通鼓响惊动了大门内的衙役,偏门打开,一个黑色高帽子走出来,皱着眉头喝问道:“何人击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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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想打开GOOGLE百度一下滚钉板的资料,结果排名靠前的居然是铁器时代的最新章节,郁闷啊,可见百度大神也不是万能的。

9-14 血贱刑部

    “你姑奶奶击的鼓!”一声厉喝传来,惊得那皂吏一个激灵,抬眼看去,四个英姿飒爽的漂亮女子正横眉冷目盯着自己,身后站的是早些时候来刑部告状的外乡女子,再远处是几百个看热闹的老百姓。

    刑部毕竟不是一般衙门,而是六扇门的最高机关,代表了大明法律的尊严,更何况当今刑部尚书齐振铭还兼着锦衣卫指挥使的职务,权倾朝野,说话极有分量,这刑部衙门也跟着水涨船高,连门口的皂吏都比以前牛气了许多。

    皂吏一看,这几个女子穿金戴银肯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女眷,于是强压住怒气道:“列位小娘子,刑部大堂不是玩闹之所,还是请回吧,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赵雯道:“少废话,我们是来告状的,赶紧把大门开开,叫你们的头头出来迎接姑奶奶!”

    彭静薇接茬道:“我们告的是湖广的贪官,还有你们这吃人的刑部,赶紧找个官大的来接状子吧。”

    皂吏一听,知道这是来找茬的了,他冷笑一声。心说你们这可是给脸不要脸,就算你们家再有钱有势,也达不到骑在刑部头上拉屎的地步,这几个小娘子怕是评书听多了,以为打抱不平这么容易啊,今儿就让你们开开眼界!

    “下官就是刑部负责的,你们想告官可以,咱们按规矩来,滚钉板!”那皂吏一挥手,一张还带着血迹的钉板抬了过来,四个贼眉鼠眼的差役一边抱着膀子淫笑,一边肆无忌惮的盯着四位美女乱看。

    “怎么样,有胆量滚过去我就接你的状子,没胆子就赶紧回家,问问你们家老爷,刑部大堂是这么好进的么。”先前出来那个皂吏是负责刑部大门的小头目,手下有四个人,也算是小干部了,他自以为见多识广,一眼就看清这几位俊俏姑娘的来头,随便吓唬一下也就行了,小女生一见这血迹斑斑的钉板还不吓得魂飞魄散啊,可万没想到眼前这几位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大姑娘个个都是手上带着人命的狠角色。

    “是这个人叫你爹滚的钉板吗?”赵雯轻声问王家女儿,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她走上前去,站到钉板跟前对那皂吏道:“你让姑奶奶滚这个?”

    赵雯个子高,那皂吏比她矮了一头,一双贼眼正好瞄到赵雯丰满的胸部,他咽了一口涎水道:“不滚也行…”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便被赵雯一个绊子掀翻在钉板上,当时就疼得杀猪一样嚎起来,赵雯还不罢休,穿着马靴的脚直接踩上去,一边使劲踩踏,一边恶狠狠的骂道:“敢让姑奶奶滚钉板,你滚一个先吧!”眼看要出人命,其他几个等着看笑话的衙役赶紧挥起水火棍来打赵雯,想救出他们的头头,彭静薇和刘小猫早就等在一边准备动手了,看见衙役们动了兵器立刻扑上去大打出手,彭静薇抢了一根水火棍横扫一片,刘小猫爪子上下翻飞,抓得衙役们鬼哭狼嚎,听到门口异动,从刑部里面冲出数十个衙役前来增援,这边也不含糊,侯爵府的护卫们一拥而上,双方大打出手,老百姓们隔得远远看热闹,一个个高声叫好。

    打到酣处,彭静薇招呼刘小猫:“把刑部的牌子拆了!”刘小猫会意,三下两下爬到刑部大门上方,将雕着刑部两个隶书大字的黑漆牌子掀了下来,牌匾落地扬起一片尘土,惊得中差役目瞪口呆,这简直是造反了,堂堂中央机关被冲击,守门皂吏被杀,官差被殴打,还有没有王法啊!

    刑部只是个办公机关,并不是大兵营,时值下午,大多数人已经下班走了,部里就算有几个人都不是武功好手,被打的落花流水也在情理之中,好在这帮人只是砸了刑部的牌子,弄死了看门的皂吏,就没再深入下去,丢下满地断胳膊瘸腿的刑部工作人员,扬长而去。

    刑部大门口,哀鸿遍野,先前那个皂吏的躯体牢牢钉在板子上,钉子上没有血槽,所以血流的并不多,那躯体还在微微颤抖着,但分明是活不成了,铁钉穿透了五脏六腑,现在一把他拽下来肯定血成泉涌,一些被打伤的衙役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嘶哑的喊道:“快报警!”

    援兵匆匆忙忙赶到,是附近锦衣卫的人马,看到这触目惊心的一幕不免大惊失色,急忙询问是何方人马下的毒手,刑部的伤兵说不知道,只看见是四个阔小姐打扮的人带着一帮恶奴,行凶完毕就朝南边去了。

    锦衣卫急忙寻踪追击,追出去二里地才看见行凶者的车马,锦衣卫们可不是刑部门口那些不开眼的看门狗,一眼就看出这是镇武侯家的马车,哪里还敢动武,只能回去上报齐大人,让大人们出面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情。

    四员女将大闹刑部之后带着苦主乘车而去,买棺材联系寺院,先把王老汉的尸体装殓了放在庙里,等合适的时候再运回故土安葬,那王家小妹见这几位姐姐如此仗义,感动的眼泪横流,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放心吧王小丫,你的冤屈咱们管到底了,这京城可不光刑部一个衙门,咱们这就找个能管事的衙门帮你把状子递进去。”一路安慰着王家女儿,马车开到了南门外的南稽事厂,南厂衙门门口也摆着鸣冤鼓,女将们跳下马车又要去敲鼓,南厂门口的番子急忙奔过来问道:“奶奶们这是拿俺们开心么?”

    彭静薇眼一瞪:“俺们是来告状的,快叫你们大档头出来接状子。”

    番子们面面相觑,侯爷的家眷还要告状啊,看几位奶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便急忙奔进去禀告大档头孙纲,孙纲带着一帮手下大开衙门相迎,对几位女将一躬到底:“嫂夫人们有何指教?”

    彭静薇把状子递给孙纲道:“这是刑部不愿意接的状子,你接了吧,帮人家把这案子办了,回头让姐夫赏你。”

    孙纲接过状子一目十行的看完,一颗汗珠就从后脑滴下,这里面的道道多了,夫人们不明白,他孙纲可是清楚的很,如今江堤工程可是个碰不得的禁脔,公门人士中已经有不成文的规则,牵扯到江堤工程征地征徭役的任何案子,所有衙门不得立案。

    南厂现在的职责范围是反间谍为主,没有侦办国内案件的权力,何况这状子上控诉的人也太多了,江堤承包商,洪湖县衙,甚至湖广按察司!按察司已经判决的案子,除了刑部大理寺能推翻,南厂根本无权过问,这案子…简直就是给自己出难题。

    可是状子是几位夫人递上来的,不接也不行,孙纲只好哭丧着脸接了状子,说道:“案子下官接下了,各位嫂夫人进衙门喝杯茶吧。”

    “不啦,俺们还有要事。”几位女将递了状子不再耽搁,转身就走,彭静薇一边走一边对王小丫道:“你看看这家衙门态度多好,二话不说就接了状子还请咱们进去喝茶呢。”她倒不提南厂就是她们家姐夫开的了。

    女将们也知道惹了祸,所以不再继续游玩,让车夫尽快回府,还给老爷汇报这件事,让老爷给她们擦屁股,不多时车到镇武侯府门口,只见门口已经停了一架绿呢大轿,还有刑部正堂的净街牌子,看样子是人家找上门来了。

    直到这时彭静蓉才有些隐隐的担心,怕这件事情给刘子光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今天这个事情她本来是想教训一下刑部门房,把状子递进去就好,可是愈演愈烈,赵雯、彭静薇,还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刘小猫,这三个人凑到一起小事都能变大事,弄死了一个衙役,拆了刑部的牌匾,这等于直接在刑部尚书脸上抽了一个大嘴巴,人家能善罢甘休么。

    赵雯一点也不怕,什么尚书侍郎的,在她眼里那都是渣,彭静薇也是如此,她就知道天下姐夫最厉害,刘小猫更不用说了,根本不是一个位面的人。

    赵雯看见刑部尚书的轿子不但不担忧,反而怒火上升:“居然找上门来了,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倒要看看这个尚书的脸皮是什么做的。”

    正要进门,齐振铭一脸难以抑制的怒容的从府里走出来,刘福弯着腰陪着笑跟在后面,看来齐尚书在刘子光这里肯定也没讨到什么好果子吃。看到几位如花美眷进门,齐振铭自然知道这几个就是打死他手下拆了刑部招牌的罪魁祸首了,也不打招呼,只是一甩袖子哼了一声,擦肩而过。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几个女孩都没给齐振铭好脸色,齐齐的啐了一口:“呸!”齐振铭更加怒形于色,可是在人家门口也不好发作,怒气冲冲上了轿子回家生闷气去了。

    四女来到正堂,刘子光一身见客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见她们来到便没好气地说:“你们干的好事。“

    彭静蓉担心地问:“相公,齐尚书都说了些什么?这件事是有原因的,连我都忍不住要打人了…”

    刘子光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说下去了:“我都知道了,弄死个把酷吏不是大事,可是不该践踏刑部的招牌,说什么都晚了,即使没有这件事,和齐振铭的冲突早晚也要爆发,刚才我没给他好脸色看,丫的居然让我给他一个说法,不给他说法的话就要给我一个说法,我操!我倒想看看他有什么说法。”

    彭静蓉道:“咱们不是不讲理的人,刑部的皂吏害死告状百姓,罪有应得,就算官司打到奉天殿也不怕他们,我这就进宫去见皇后,让她给陛下事先吹个风。这件事咱们跟刑部卯上了。”

9-15 倒打一耙

    齐振铭很愤怒,倒不是因为死了一个门吏,也不是因为刑部的招牌被砸了,这都是小事,让他愤怒的是刘子光公然挑战大家都默认的官场潜规则。

    大明朝的司法机关众多,但是最庞大的还是刑部和锦衣卫,全国各府县的三班皂吏都是归刑部业务领导的,锦衣卫更是人数众多,遍及全国,既有密探又有武装部队,大理寺、都察院都只有文官没有武装人员,南厂东厂在东林党的打压之下,机构人员受到限制,远不如齐振铭的实力大。

    而且齐振铭还是东林党中的重要人员,人脉极广,即使和钱谦益相比也差不了太多,他自认为是如今朝廷的中流砥柱,代表了广大既得利益阶层,虽然曝光率不如刘子光那么高,但是并不说明他不如对方。

    民告官是大忌,官官相卫是传统,最近湖广频发群体事件齐振铭不是不知道,各种内部材料早就放到他的案头了,他不是不想办,是实在不能办,这个事牵一发动全身,只要开了个头,那后面就收不住了,江堤工程是政绩工程,本来是不能赚钱的,可是人家马云已经投入了大量的成本夺得这个标,就肯定要见利润,马云本身并没有什么,可怕的是他背后的势力,看不见的庞大繁杂的关系网,牵扯到的衙门和官员数不胜数,这些人虽然不是位极人臣权倾朝野,但也都是手握权柄的实力派,他们蕴含的力量极其巨大,这不,湖广一出事,齐大人府上走动的宾客就多了起来,光是礼金就收了几万两,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反正是几个小民的生死而已,掀不起多大浪花,所以齐振铭关照了下面,凡是遇到湖广来上访的百姓,一律不接状子,不光刑部不会接湖广来的状子,京城各大衙门都不会接,这是默契,也是潜规则。

    没想到手底下不会办事,居然逼死了上访百姓,又惹上了刘子光家的几位河东狮,最后搞到闹出人命,伤了二十多人,刑部的牌子也让人砸了,这个脸面可丢大了,齐振铭听说之后直接就去了镇武侯府上兴师问罪,这刘子光真不含糊,绝对的护犊子,一听说家眷出去闹事了,先问自家人伤了没有,得知自家人毫发无损,刑部死伤一片之后,连句好听的都没有,直接端茶送客,让自己爱上哪儿打官司就上哪打去。

    好你个刘子光,蹬鼻子上脸是不?老子上门知会你一声是给你面子,这件事你不给我一个说法,那我明天就给你一个说法,奉天殿上打官司谁怕谁,刑部和都察院的关系良好,今天先通个气,明天联名上书,看你怎么在万岁爷面前解释,现在的万岁爷可不是以前那个毛头小子了,在东林党帮他请的几位帝师辅导下,已经开窍了,懂得帝王之道制衡之术,无论如何都会给齐振铭一个面子的。

    次日早朝,刑部尚书齐振铭参镇武侯刘子光御内不严,纵妻杀人,践踏刑部,请万岁爷给他一个公道,御史们已经得到齐振铭的通报,头天晚上都打好了腹稿了的,此时一个接一个站出来痛斥镇武侯的嚣张作为,刘子光还处在假期当中,不用上朝,他的班底只有一个宋应星,还是个不善言辞的老好人,而且刘子光交代过他,轻易不要参与任何党争,明哲保身为好,这件事虽然听起来性质很恶劣,但是后果并不严重,所以宋应星抱着笏板压根就没出声。

    朱由校昨天晚上已经被皇后吹过枕头风了,对于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很清楚,但他此时不能说朕都知道,只能秉公断案,于是让魏忠贤传刘子光上殿对峙。旨意迅速传达下去,片刻功夫刘子光就一身蟒袍玉带的上殿来了,看来也是早有准备,及早的侯在午门外了。

    没等朱由校问话,刘子光一撩袍子跪倒奏道:“臣有本要奏。”

    朱由校奇道:“爱卿有什么要奏的?”

    “臣这里有五十四张状子,牵扯到三百三十六条人命,三百七十四人致残,一万八千九百八十二亩良田的归属,全都是状告江堤承包商马云的,马云仗势欺人,以修建江堤为名义,侵占沿江良田,巧取豪夺,贪污公款,修出来的江堤乃是豆腐渣工程,光是因为用了腐朽木料导致坍塌死亡的民工就不下百人,皇上仁德,调拨巨万银两修建江堤,本是千秋功业,造福一方,却被这些奸商利用,中饱私囊不说,还逼死良民,抢占田产,实在是人神共愤,罪不容恕!”

    本来以为刘子光上殿是会耍蛮不讲理那一套,可是人家居然反守为攻,不知从哪里找出这么多状子来,一下子就把皇上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好一个大胆的马云,一个小小商人而已,谁给他的权力欺压良民,强取豪夺!”朱由校怒道。

    “万岁,此事有蹊跷,为什么这些状子都集中在镇武侯手中,难道湖广就没有地方官了么?镇武侯才从南洋回来不久,沿江的事务不归南厂衙门管啊…”一个御史出班说道,其他御史也跟着附和。

    “哼,如果老百姓能通过正常渠道告状,状子又怎么可能会到本侯手中,那马云依仗的是什么,还不是贪官污吏,俗话说得好,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自古官场如此,不到万不得已,百姓是不愿意惊官动府的,可是马云居然把良民逼迫到千里告状的程度,别的不说,就说昨日刑部门口的事件吧,一个小小的门吏,居然用钉板逼死告状的百姓,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道理!他有什么权力剥夺一个人的生命?凭什么老百姓告状就这么难?相濡以沫多年的老伴和还没出世的孙子丧身火海,不远千里一路乞讨来到京城,满心以为能沉冤得雪,没成想居然死在天子脚下,全国最高司法机关刑部的大门口!这还是大明朝的天下么?这还是和谐盛世的天启年么?”

    刘子光一番义正词严的控诉震撼了满朝文武,百姓告状难的严酷事实和湖广一带正在发生的不法事件深深考量着每一个人的良心,就连疯狗一样的御史们都停止了狂吠,板着脸不知在想写什么,哪还有脸再提什么刑部牌子被人砸了的破事,就凭刑部那些良心被狗吃了的门吏,死一万遍都是该的。

    “好你个镇武侯,学聪明了啊,居然会倒打一耙了,这事弄不好会引火烧身。”齐振铭一边想一边出班说道:“陛下,民告官滚钉板是刑部惯例,对付刁民不得不如此,至于逼死百姓一事,微臣自会详细调查,不过微臣还想问镇武侯一句,这刑部再不堪也是朝廷六部之一,如何轮到他家的内眷来管教。”

    “够了,依朕看,刑部快成阎王殿了,已经不是有理无钱莫进来,而是要拿命进了,你这个刑部尚书是怎么当的朕现在不想问,六科和都察院又是怎么监督的朕也不想问,朕想知道的是,这好端端的江堤工程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谁能给朕解释一下!谁能!”

    朱由校说着说着就咆哮起来,脖子上的青筋都能看见了,作为一个正式登基一年多的年轻皇帝,做出一番大业是他的理想,北伐西征是武功,江堤算是文治,为了这江堤工程,朱由校可没少花心思,听取了各方意见,认真选择了主管官员,原以为林如海这个清官能管好这摊子事,没成想居然闹出这么大乱子来,刘子光拿出来五十四张状子可能只是冰山一角,没有胆量上告的老百姓还不知道有多少呢,这简直是在拆他朱由校的台,这件事情必须严查,彻查!

    官员们噤若寒蝉,一时间都不说话了,钱谦益站在班首一直没言语,这件事齐振铭没和他打招呼令他有些不快,东林党原来是个隐蔽的严密的在野党,可是夺取政权后日渐松散,齐振铭权力过大,已经隐隐有自立的趋势,所以钱谦益决定适当的打压一下他。

    “陛下,此事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微臣建议向湖广派出钦差调查组,还百姓一个公道,还朝廷一个清名,断不能让那些小人毁了这千秋工程。”钱谦益的话立刻得到了朱由校的赞同:“钱阁老所言极是,依你看这个钦差派谁去合适呢?”

    钱谦益思索了一会道:“微臣推荐大理寺正卿徐九经,徐大人干练廉洁,经验丰富,堪当此大任。”

    这个人选非常合适,徐九经一路从县官做到大理寺正卿,最擅长的就是查案,而且不属于任何阵营,和湖广官员并无交集,应该能做到公正廉明。

    既然是钱阁老推荐的人,大家当然没有二话,一致通过,刘子光也很乐意徐九经出任这个钦差,刚才他还怕皇帝一冲动派他去查案呢,曾橙都快生产了,这个节骨眼他才不愿意出差呢。”

    朱由校当即传旨,令大理寺正卿徐九经赴湖广调查刘子光手上那些状子所控诉的案件,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查个水落石出,还百姓们一个公道。

9-16 中央调查组

    中央调查组在万岁爷的亲自关心下迅速组成,由大理寺正卿徐九经担任钦差,刑部、工部、户部、都察院均派员参与,刘子光手头的那些状子、证人、证物都转交到了徐九经手上,办交接的时候徐老头苦笑着说:“侯爷,您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当初办御史郭铮的案子时候,刘子光就和徐九经打过交道,知道这个小老头本质不坏,只是胆量不足,说这样的话肯定是感到压力了,于是他宽慰道:“徐大人乃是堂堂钦差,不必惧怕那些贪官,如果有人胆敢胁迫于你,本侯的南厂可不是吃素的。”

    徐九经叹了口气,没在多说什么,他今年已经六十岁,经历的风风雨雨太多了,从一个愣头青知县成长为今天的大理寺正卿,官场黑暗世态炎凉,早已磨平了他的棱角,皇上交办的这件差事让他很为难,因为这将使他站在整个官僚阶层的对立面,虽说查的只是承包商马云,但谁不知道马云的背后是整个既得利益阶层啊,无论派谁去,都将会是雷声大雨点小,不了了之的收场。

    眼前这位春风得意的一等侯爵、驸马爷、南厂提督刘大人,一脸的关切之意,对于这个人徐九经一直没有看透,这人简直是个不可捉摸的矛盾体,说他精明细致吧,偏偏干出来的事情都是那么惊世骇俗,说他鲁莽粗鄙吧,偏偏人家惹出来的事情还都能圆满收场,远的不说,就说江堤工程舞弊案这件事吧,难道他镇武侯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难道他真的敢和整个既得利益阶层抗衡,抑或是他早已有了胜算?

    京城和武汉之间的水路很顺畅,当钦差队伍还在筹备之中的时候,一份详细的调查组名单已经放在湖广按察使高一飞的案头了,他阴沉着脸看了几遍名单,微微颔首:“还好,还好。”

    “老爷,舅老爷来访。”下人敲敲书房的房禀告道。

    “快请,嗯,顺便把少爷也叫来。”高一飞道。

    不一会儿,马云和高雄就来到了高一飞的书房,见礼之后落座,下人上茶之后就被高一飞赶走了。

    “姐夫,听说京城要派钦差下来查我。”马云道,神色间隐隐有些忧色。

    “慌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堂堂正正做工程,为朝廷分忧,为百姓造福,何惧钦差?”高一飞不慌不忙地说。

    “就是,小舅你不用怕,我们巡江衙门支持你,到时候管保他们什么都查不出。”高雄一身绿色低等文官服色,拍着胸脯向马云保证道。

    “我到不是怕钦差他们,主要是那些刁民,姐夫你也知道,他们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万一有人在调查组面前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马云依旧愁眉紧锁道。

    “这个你放心,到时候保证没有人能跳出来诬陷你,案子总是越查越清的,你不要有任何动作,一切听我的安排,总会还你一个清白的。”高一飞信誓旦旦,让马云的神情稍微平静了一下。

    “姐夫,这是告状刁民的详细资料,那个村的什么人进京递状子,状子涉及什么案件,苦主家里什么情况,都有记录,可能对您会有帮助。”马云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本子递给高一飞。

    高一飞随手一翻,脸上露出微笑:“干得不错,掌握了这个就更不用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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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云告辞之后,高一飞将儿子留下,问道:“最近有没有发现身边有什么可疑的人?”

    高雄道:“儿子身边的人都是从京里带来的,并无本地人,应该都是可靠的。”

    高一飞道:“这次朝廷派下来钦差查马云只是个幌子,其实要对付的是为父,还有你的顶头上司林大人,此事非同小可,定要谨慎对待,根据可靠消息,对方已经掌握了一些可靠情报,()这些情报只能从咱们内部泄露,为父想了一下,唯一能出现纰漏的就是你这个关节,毕竟你还太年轻,缺乏对敌斗争经验,身边没有本地人并不能说明什么,对方可能在你没来湖广之前就开始布子了,你留意一下身边的人,肯定有卧底。”

    听了父亲的话,高雄脸上的汗都下来了:“如若我身边真有卧底,那我绝不会放过这家伙,父亲大人请放宽心,儿子回去就彻查此事,查出来之后就让他消失。”

    高一飞威严地点点头:“干得利索点,不要留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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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后,高雄身边的一个长随在渡江的时候不慎落水淹死,此人曾在京城秦淮河救过高公子一命,后跟随高雄来到武昌赴任,办事麻利深得高雄欣赏,长随不慎身死,小高大人很是悲伤,支了一百两银子给他的家人。至于这位水性甚好的长随为何能淹死在水流并不是很急的江中,就无人过问了……

    长随淹死的那天,京城来的调查组也到达了武汉,从码头下船之后,调查组就被接进了汉口最豪华的酒楼喝了个昏天黑地,高一飞和林如海亲自作陪,调查组中好些人来自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和高一飞他们同属于司法口,所以很有共同语言,宾主之间喝的非常愉快,末了高一飞又安排了一些漂亮的当地妹子伺候京城来的老爷们就寝,调查组人人说起高一飞都伸大拇指:“高大人会做人!不愧是东林党的好干部,这样有党性,有原则的好同志,怎么会和江堤舞弊案有关系呢,那些传闻一定是别有用心的人造的谣言。”

    足足在汉口花天酒地了三天,调查组才启程前往刁民闹事最凶的洪湖县,由于官船太小,条件有限,所以承包商马云将自己的一艘豪华画舫借给调查组使用,画舫有大马力蒸汽机,逆流而上一点也不费力,而且吨位大,行驶平稳,更主要的是船上的服务甚好,美酒佳肴加上漂亮侍女,让调查组的大人们都有些流连忘返了,调查组的一把手大理寺正卿徐九经没有跟着他们一起享福,谢绝了主人的好意,把自己关在船舱里不出来,调查组居然乘坐的是被调查对象提供的船只,享受被调查对象提供的奢侈服务,传出去简直匪夷所思,但是阅历丰富的徐九经居然没有做出任何反对,听之任之这种行为的发生,真是令人生疑。

    调查组的“官船”抵达洪湖县,当地县衙倾巢出动,县令、县丞、主簿,还有三班六房的班头一起到码头迎接,下船之后就看见大路两旁有无数百姓捧着香炉、鸡蛋、干果等物欢迎他们,官员们很兴奋,纷纷表示当地百姓如此心向朝廷,说明县令是个好官。

    调查组婉言谢绝了县令邀请他们去城里小坐片刻的请求,连中午饭都没吃就投入到紧张有序的调查工作中去,首先要调查的是江堤的质量,马云已经给大人们都预备了八抬大轿,每人一顶,不多不少,穷乡僻壤的能找到这么多轿子,这么多熟练的轿夫还真不容易,大人们坐在轿子里被有节奏的颠簸搞得非常舒坦,简直象摇篮一样,他们一边打着饱嗝一边甜美的睡了一个小型的午觉,等醒来的时候正好抵达要调查的江堤。

    要说这一段大堤那还真不是盖的,简直是固若金汤啊,所有的砖石沙子都是上好的材料,施工一丝不苟,绝无偷工减料,大人们看了都暗自点头,这样的工程堪称样板,别说是百年一遇的洪水了,就是千年一遇的洪水也能挡住,有那熟悉工程的工部官员,特地让工人挖开一小段堤,要看看下面的材质,马云二话不说,立刻让工人动手,费了老鼻子劲才把新筑好的堤坝表层挖开,众人伸头一看,乖乖,里面全是大石块掺着小石子,用糯米砂浆灌注,结实的不得了!

    “这样的工程才是放心工程,马老板为了修建堤坝想必亏了不少本钱进去,就这样还有人眼红,非要诬告,真是令人心寒。”工部官员愤愤不平地说。

    “是啊,这纯粹是赤裸裸的诽谤,小马你不要怕,有我们在一定帮你伸张正义,别管是谁泼的污水,一滴也沾不到你身上。”其他官员也纷纷帮马云打气撑腰。

    马云憨厚的笑了笑,一张猥琐的脸上两只小眼睛闪着光芒:“大人们的厚意马云心领了,家父死得早,但是留下的家训在下时刻不敢忘怀,那就是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在下做这个江堤工程本来就不想赚钱,只是为了造福百姓,如果有人眼红就让他来干好了,在下只相信一句老话,那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脚正不怕鞋歪!”

    在场众人一起鼓掌,几位感情丰富的大人眼中似乎都有亮晶晶的东西出现。

9-17 反腐斗士

    传闻中被民乱逼迫停工的江堤工地一片热火朝天,穿着崭新蓝布棉袄的民工们喜气洋洋地干着活,挑土的挖沟的抬石头的,有条不紊,井井有序,根本不用监工,工地一旁,几口大铁皮桶里面盛着热水,桶边挂着水舀子,哪个工人累了可以过来喝口水,歇一会。江堤高处还站着几个说快板的艺人,敲着竹板表演着群众喜闻乐见的艺术节目,整个工地洋溢在欢乐和谐的气氛中。

    调查组的大人们随便拦住一个挑着一筐土的民工,问他待遇如何,这名民工憨厚地说:“托马大善人的福,小的在工地上干一天活能有五十个铜子的收入,比在家农闲强太多了,除了工钱还发衣服穿,天天管饭,小的真想跟马大善人干一辈子的活。”

    马云在一旁笑道:“你要是跟我干一辈子,那我可就要破产了,你干一天活,我起码要倒赔八十个铜板,这个工地一共有两千人,一天下来就是一百六十两银子,一个月就是四千八百两银子,同样的工地起码有十个,要不是我有其他买卖顶着,早就撑不下去了。”

    那工人听他这样一说,再仔细看了两眼,忽然跪倒在地喊道:“原来您就是马大善人。请受小的一拜!”然后转头大喊:“马大善人在这儿啊,大伙快来拜啊。”正在干活的民工们听说马大善人来了,都放下手中的活计过来跪拜,马云扶起这个那个又拜倒,忙的不可开交。

    调查组的大人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拿出小本子记下了这动人的一幕。

    好不容易把民工们劝回去干活,正好到了工地上开饭的时间,马云冲着列位大人一抱拳道:“工地条件有限,粗茶淡饭的还请大人们不要嫌弃,在下平时也是和工人们一起用饭的。”

    大人们正想观察一下民工的伙食,听他这样说便道:“马老板客气了,咱们是来调查的,不是来享福的,理应和工人们吃一样的饭食,这样才能深入了解情况嘛。”

    于是一行人来到工地的大食堂,只见一溜黑铁大锅排开,里面是香喷喷的大锅菜,炖的是大白菜和豆腐,隐约还有白花花的猪肉片,工人们三五个一伙,围着一个盛满菜的粗磁大盆,一手抓着馒头,一手夹着竹筷,吃的正香,食堂有个小茅棚,里面预备着简陋的桌椅,几个盘子摆在桌子上,有和工人们一样的白菜豆腐,还有炒鸡蛋、腌鱼、丸子汤等食物,确实是粗茶淡饭,但是大人们并不介意,纷纷落座,拿起毛竹筷子随便夹了几筷子,就算是品尝过工地的饭菜了。

    其实大人们在来之前就在船上用过饭了,肚子里油水多的很,装模作样品尝了工地伙食之后,陪同的当地县令邀请调查组去附近的王家墩调查民情。

    王家墩就是刑部门口滚钉板的那位王老汉的家乡,也是江堤工程事件里闹得比较凶的一个地方,这个地方位于长江水道通往洪湖的要冲,按照工程规划,要挖一条引流明渠通往洪湖以作汛期泄洪之用,这就势必征用村子里的田地,而王家墩地少人多,由此引发冲突也不为怪。

    村子已经打扫的干干净净,老百姓都站在村口迎接调查组的到来,大人们随机抽了几个百姓问话,当问到征地对他们的生活有没有影响的时候,群众纷纷表示对生活影响不大,又问到老王家的事情,群众纷纷向调查组反映,这老王家一直是村里的恶霸,老头子和儿子为害一方,胁迫百姓们对抗官府,打伤官差的事情就是他们爷们干的,现在王家小子已经被绳之以法,群众打心眼里用户朝廷的判决,简直是为地方除了一害啊。

    调查组很满意,当即让县衙的主簿将百姓的回答写了下来,又让那些百姓在上面按了手印,这才回转。

    现场调查工作至此圆满结束,大人们再次踏上了回程的旅途,临上船的时候,此行的副使,一位都察院御史拉着马云的手亲切地说:“马老板你尽管放心,朝廷绝对不会冤枉任何好人,案子总是越查越清楚的,调查组的大人们已经亲眼看到了事实真相,任何坏人的诽谤都是徒劳地,你就等着昭雪的好消息吧。”

    马云感动地眼泪哗哗地,一张大额银票不漏痕迹的塞到了御史手中,忙不迭的感谢着将他送上船去,豪华客轮在马云和洪湖县领导们的挥手致意中渐渐远去,直到船只的剪影消失在烟波浩渺之中,县令大人才放下挥舞的发酸的胳膊,感慨道:“京里的大人们就是有水平啊,来了一天,居然连我县衙的一口水都没喝。”马云也附和道:“是啊,这些大人真是清正廉明。”嘴上这样说,心里却道:“这帮当官的,光这一趟来回游轮上的花销就不下万两啊,吃惯了山珍海味,又怎么会吃你洪湖县的死鱼烂虾呢。”

    最近刘子光很忙,每天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用来处理公文,其他时间都陪在曾橙身边,甚至连侯爵府都不怎么回了,老婆们自由活动,不用他操心,赵雯很快就玩够了京城,在彭静薇和刘小猫的陪同下乘火车去了北方,说要趁冬天的尾巴看看真正的鹅毛大雪,彭静蓉则整天和胡懿敏凑在一起忙证券交易所的事情,这个行当属于新兴业务,千头万绪繁杂的很,她们两个干练的女子加一起也不够忙的,书院的建设也在紧张进行之中,顾炎武每日除了监督书院建设之外,就是广发书信邀请好友来京任教,为刘子光的教育普及事业添砖加瓦。

    平日里刘子光就坐在院子里批阅公文,公文都伪装成账本模样,其实这纯属多此一举,因为曾橙从来不会乱翻刘子光的东西,媳妇儿就要生产,身子已经很重,不过由于曾橙的体质太好,一点不像正常的孕妇那样走两步就累,反而精神旺盛的很,别说走路了,挑水劈柴都不在话下。

    湖广已经传来消息,南厂安插在高雄身边的卧底居然被做掉了,这让刘子光很是震怒,南厂番子翻船这可是头一回,而且对手只是小小的按察使公子而已,这狗日的简直是吃了豹子胆了,本来只是想把马云和一帮蛀虫拉下马,现在看来高一飞也要成为南厂的目标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刘子光狠狠地在公文上画了一个叉,正好把高一飞的名字罩住。

    “掌柜的,老徐家的事情查清楚了,他儿子好赌,在秦淮河的赌船上一掷千金,输了整整三十万两银子,人是放回去了,可是债不能消,老徐为官谨小慎微哪有这么多银子还帐,对方的后台又硬,即使拿官职去压也没用,所以……”打扮成商人模样的孙纲坐在刘子光对面,低声汇报着情况,在曾橙家里,不能喊大人也不能喊侯爷,只能称呼刘子光为掌柜的。他嘴里说的老徐不是别人,正是如今远赴湖广查案的钦差正使大理寺正卿徐九经。

    “很好,这个线索对我们很有利,你马上去把这件事摆平,我要老徐的儿子干干净净的身上不能有任何债务或者污点,如果有人敢阻拦南厂办事的话,哼哼……你知道该怎么做。”

    “小的明白,另外调查组所有成员的档案都在这里了,他们家庭成员如何构成,家里几套房产,多少田地,多少银子都查的清清楚楚,何时收受过什么贿赂都有记录,只不过……”孙纲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刘子光问道。

    “这些人涉及了几乎所有要害衙门,而且都是手里有权柄的中层官员,关系网非常繁杂,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拔起萝卜带出泥,这些萝卜一旦拔出来,带出来的……”孙纲看看刘子光,一咬牙道:“带出来的将是整个官场。”

    “你是问我敢不敢和整个大明官场为敌?”刘子光轻轻笑了。

    “贪污是官场通病,也是一个成熟的社会不可避免的现实问题,无论哪个国家也不能幸免,当初洪武皇帝实施剥皮实草的残酷措施都不能杜绝贪污,要想彻底清楚贪污腐败现象,确实需要把整个官场先掀一遍,这个事情实在是太艰难了,搞不好会把自己都折进去。”刘子光缓缓地说,目光投向灰色的天空。

    “可是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能成功呢?”忽然刘子光的目光转回了,盯着孙纲的眼睛道:“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掌柜的一句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孙纲这百十斤都是您的。”孙纲的江湖痞气上来,一拍胸脯,豪气万丈。

9-18 南厂喜欢玩横的

    武昌,按察司衙门,高一飞高大人和马云马老板相对而坐,彼此眉宇间都有轻松之气。

    “事情办妥了?”高一飞问道。

    “放心吧姐夫,每人都塞了两万两银票,一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一个个的开心着呢。”马云年纪不大,行贿的手段可非常高明,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是大手笔,两万银票那是零花,是劳动人家千里遥远来调查的辛苦费,除了这两万银票之外,还有全程美女服侍,佳肴美酒伺候,等调查组回京把这个案子结了还有更多的好处给他们。

    “干得不错,这些银子花的不冤,要知道调查组的每个成员都是现管的官员,把他们笼络好了,以后有你的好处。”

    “姐夫见教的是。”马云一脸虚心受教的样子,其实他已经深谙此道,只不过尊敬姐夫才做出一份谦虚的模样。

    “我这边你不用操心,前些日子让雄儿处置了一名吃里扒外的家奴,以后就没人能泄露咱们内部的情况了,对了,你岳父那边要经常走动一下,林大人性子弱,有些反复,你要好好做他的工作。”

    “小弟谨遵姐夫教诲,回头就去岳父家拜望,对了,高雄处置的那个家奴是给何方神圣通风报信的?如果是南厂的话,恐怕还有些麻烦呢。”别看马云年纪轻,眼光很独到,他一直认为南厂是大明境内最不好惹的衙门,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刘子光那个人后台太硬,实力太强,行事也蛮横不讲套路,绝非好相与的。

    “自然是给南厂通风报信,不过你不须担忧,他收集的大部分情报都没有传递出去就被干掉了,事情做的很利索没有丝毫把柄,南厂只能吃个哑巴亏,再说了,湖广按察司是他们南厂能查的么?朝廷已经下文了,南厂只能查缉番邦蛮夷的探子,国内案件一概不得插手,他们捞过界了,别说我们都察院不会答应,锦衣卫和东厂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哼,他刘子光一个毛头小子想扳倒老夫可没那么容易,这回老夫给他预备了一些猛料,管保让他难受一段时日。”

    高一飞四十多岁的人了,为官多年可不是白活的,斗争经验相当丰富,他懂得最好的防守是进攻,所以发现家里有南厂卧底之后,立即搜集刘子光在湖广时期的劣迹,还别说真让他找到了几桩,刘子光收受建筑商的贿赂这件事人证物证俱在,并且由此可以得出刘子光因为在江堤工程招标上捞不到好处而栽赃诬陷马云,另一桩是刘子光指使盗墓贼胡八挖掘古墓窃取陪葬财物,这一条罪行虽然不算大,但是性质恶劣,认真考究起来属于刨坟掘墓,罪当流刑三千里的,他刘子光虽然贵为侯爵也逃不了法律的制裁,这两样罪名是高一飞精心准备的斗争工具,万一刘子光还针对他不放,就会抛出来反击。

    刘子光虽然很横,但只是一个莽夫武人,只要他还是大明朝的官儿,就必须遵守大明朝的法律,耍横动粗的对老百姓可以,对四品以上的文官就不行了,这等于挑战整个文官阶层,既然不能动粗的,南厂的优势就消失了,玩阴谋诡计,搞侦查反侦查,他高一飞也是行家里手,就凭南厂这群半路出家的番子,和他高大人斗法未免还嫩点。

    确实,年轻的刘子光和同样年轻的南厂在对付这些老奸巨猾的贪官方面经验还不丰富,马拉松式的打官司不是南厂所擅长,但是这并不影响刘子光反腐的决心,他很擅长发挥自己的优势,以奇招怪招出击击败对手。

    调查组转回武昌,又提审了在押的民变犯人之后才启程回京,审讯工作由刑部官员主理,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全部维持高大人的原判,办完这件事之后,调查团踏上了回京的蒸汽船,整个调查过程历时不过七天,可谓雷厉风行,效率之高令人叹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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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京城外的长江江面上,一艘插着钦差旗帜的蒸汽官船正在行驶,经过三天的顺流航行,船已到京城外了,调查组的报告也终于写完,记录了湖广此行的所见所闻,以及各种证人证言,最后得出结论,镇武侯提供的那些状子纯属诬告,承包商马云和当地官员都是干净的,这样的调查结果还是给刘子光留了一点点面子的,因为上面并没有直说或者影射这些诬告是镇武侯指使的。

    报告是副使写的,后面签了调查组所有成员的名字,用了私章,最后请正使徐九经签名盖章,完了之后就可以呈给内阁看了,当副使王御史敲响徐九经舱门的时候,徐九经正在喝酒,这些天来徐老头一直精神不济,好像恍恍惚惚的,调查的时候也心不在焉,一切调查事宜都由副使王大人指挥调度。

    但徐九经毕竟是正使,这份报告没有他的签名就不做数,所以王大人还是拿着报告在请他签字,徐九经将报告看了一遍,叹了一口气道:“王大人,你相信这方面写的都是真的?”

    王御史道:“徐大人,假作真时真亦假,这个道理您还不懂么,只要您签了字,这个东西就是真的,任凭谁也推翻不了的。”

    徐九经无奈,思想前后还是拿起了毛笔,刚想落笔的时候忽然官船剧烈的一震,毛笔戳在纸上弄出一团墨迹。这时船头传来怒吼:“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拦截钦差官船!”

    一个蛮横的声音回答道:“老子们是南厂番子,接到情报说你船上有满清探子,现在要上船搜查!”

    听到喧闹,调查组的成员们纷纷从舱里走出,可是那帮番子看到这么多穿着红袍的高级官员,居然丝毫也不收敛,反而更加的人来疯了,窜上官船喝令船老大停止锅炉烧火,下锚接收检查。

    简直疯了!南厂番子居然要查钦差官船,这和造反有什么区别?插着龙旗的钦差官船代表的是皇上的尊严,他们几个小小的番子就能说查就查?官员们怒不可遏,大声呵斥:“尔等狗胆包天,钦差大人是你们能查的么?”

    番子们扶着腰刀傲慢地说:“咱们又不是要搜查钦差,而是要搜查满清探子,根据可靠线报,这艘船里藏着爆炸物,万一运进京城你们担待的起么?还不赶紧闪开。”

    大人们气得直抖手,现在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调查组倒是有几个带着腰刀的差役护卫,可是吓唬老百姓行,对付南厂番子就不够人家瞧的了,没奈何只好请徐九经出面,徐九经一看是南厂的番子,顿时心里一动,道:“好,本官就让你们搜,搜出东西便罢,搜不出来本官可是要在金殿上参你们提督大人的。”

    这可以理解为威胁,也可以理解为允许搜查了,于是番子们钻进船舱大肆搜掠起来,不多时就从官员们的床头小柜或者随身的行李中搜出了大量的银票,而且都是千两大面值的不记名本票。

    官员们气得直哆嗦,不是说查满清探子,查什么爆炸物么,怎么翻起人家的行李来了,还把这些要命的银票给翻了出来,这些人明摆着是来找茬的。

    不过大人们都不怎么害怕,因为银票并不代表什么,上面又没写着名字,谁能知道是贿赂款呢,于是王御史喝问道:“尔等意欲何为?擅自翻动官员的行李,该当何罪?”

    番子头目冷笑道:“我到想问问你这位大人,没事带这么多银票做什么,你们五个人就有十万两银票,都够招兵买马打进京城的了。”

    王御史气得七窍生烟,其他大人也怒不可遏,纷纷斥责这名番子头目,问他大明律那一条规定不许随身携带银票了?番子头目也不作答,只是将这些银票看了一遍,便让手下还回去了,然后说一声叨扰了转身离去。

    不明不白的被搜查了一番,调查组上下都很气愤,同时也很纳闷,刘子光到底想要干什么?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什么秘密?只有徐九经脸上浮出一丝看不出来的微笑。

    番子们乘坐的船是一艘很奇怪的铁壳船,当离开官船一百丈距离之后便悄悄的潜入了水中,舱室内,身穿麻布潜艇制服的刘子光正和朱由校谈话呢。

    “陛下您都看见了,除了徐大人,他们每人都收了两万两银子的贿赂,这些银票的号码已经抄过来了,等回头和日升昌的账本一对就知道是谁出的票,连钦差都敢贿赂,这小子胆色过人啊。”刘子光道。

    “原来你叫朕来试航新潜艇是为了这件事啊,朕还真的差点被他们蒙在鼓里,哼,这帮贪赃枉法的家伙,等明天看他们怎样自圆其说!”朱由校愤愤地说。

9-19 反戈一击

    虽然被南厂番子羞辱了一番,可是调查组的大人们却异乎寻常的保持了缄默,并没有人打算针对此事参南厂一本,他们只是按照正常程序将调查结果交给内阁,内阁再交给皇上,在次日早朝大家一起对调查结果进行讨论。

    奉天殿,皇帝高高在上坐着,一张年轻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下面的大臣们神情严肃地探讨着调查组的报告书,很多人表现出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矜持表情,湖广的干部都是好干部嘛,马云也是有良心的义商,这样的结果顺应民心,显示了天启朝的和谐兴旺,真是再好不过了。

    如果没有昨天亲眼目睹的那一幕,朱由校或许会很乐意接受这个调查结果,毕竟哪个当皇上的都不希望自己当政期间出现大规模的腐败现象,可是现实就是现实,是无法回避的,朱由校很生气,但并没有把怒气表现在脸上,因为他的老师告诉过他,为君者要喜怒不行于色才能保持威严。

    朱由校将魏忠贤呈上来的报告摊在龙书案上看了几眼,满眼都是赞誉湖广官员和马云的词句,什么铁骨铮铮当机立断、什么慷慨解囊义薄云天,看的朱由校都快呕吐了,但是他依然强忍着,只是淡淡道:“这么说先前镇武侯递上来的那些状子都是诬告的了?”

    钦差副使王大人出班说道:“陛下,想必镇武侯也是为小人蒙蔽,并不知情,微臣恳请陛下切莫因此责罚镇武侯,他也是一片爱国之心啊。”

    朱由校冷哼一声没搭理他,道:“那么就让镇武侯上殿来说说他怎么被小人蒙蔽的吧。”

    又让镇武侯上殿,一听这话,调查组的众人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了,昨天南厂搜查官船虽然没有带走什么证物,但是也算是刘子光的一种示威,所以官员们今天都没有提及南厂的嚣张行为,甚至还帮刘子光说好话,就是怕镇武侯这头疯狗急了乱咬人。

    在众人忐忑不安的心情中,刘子光再次踏上金殿,令大家不安的是,他手里拿着几张写满字的纸……

    朱由校道:“刘爱卿,让大家开开眼吧。”

    刘子光道:“谨遵圣谕,微臣这里有一份资料,写的是马云马老板是如何慷慨大方的,现在就让大家见识一下,调查组从抵达武汉当日起,住宿在汉口璇宫酒楼,一应费用全由马云支付,平均每位大人每天的开销是三百五十两银子,相当于一个七品县令一年的俸禄了,乘船调查期间,每位大人还有两位姑娘陪伴,每日烟酒菜肴都是最好的,这一趟的总开支是一万三千两银子,回京之时,每位大人得到马老板两万两银子的车马费,当然这不是行贿,只是给各位大人的辛苦一点补偿而已,调查组此番前往湖广不过七日而已,马云就支出了十五万两银子,这不是慷慨大方是什么,只不过他慷的是他人之慨,这些银子终究都是出在户部的江堤专用银上。”

    王御史脸红脖子粗,辩道:“侯爷,熟归熟我一样可以告你诽谤的,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们收了马云的贿赂?又有什么证据说马云贪污的江堤的工程款?”

    刘子光道:“王大人莫急嘛,要说您老几位的反侦察能力还是很强的,那几张大额本票洗得还算干净,先是让下人拿了本票去银楼买金饰,然后又把金饰拿到当铺起兑成银子,虽然损失了一点,终究是洗白了,可惜你连你自己的座右铭都忘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觉得这样的小把戏能逃得过老天的眼睛么?你想要证据是吧,那我告诉你,你们所拿到的本票上都有号码,一查日升昌的账本就出来了,出票人是马云,马云在日升昌湖广分号出的票在京城买成黄金又兑成银子,最后又存进京师日升昌换成银票,这一切程序都有人证物证,如果王大人不介意的话,可以让皇上派一名太监即刻到府上搜查,看看夫人床头小柜子第三个暗格里装的什么东西。“

    虽然是初春天气,王御史的后背还是被汗浸透了,他不敢相信南厂居然无孔不入,下了这么大本钱侦查自己,这回算是栽了,不过他还是不愿意就此认输,强道:“南厂有什么权力侦查朝廷大员,皇上有旨在先禁止厂卫侦缉朝臣,侯爷难道知法犯法?”

    “哈哈,我有说是南厂调查的你么?我告诉你,这件案子是大理寺在查,徐大人亲自经手的,你还有什么话说?”

    刘子光此言一出,调查组的官员们一个个脸色灰白,汗如雨下,如果说徐九经背叛了他们,那就真的没救了,此时徐九经出班奏道:“陛下,镇武侯所言不虚,调查组确实收受了马云的贿赂,这马云也不是慈悲慷慨之人,而是唯利是图,鸡鸣狗盗之辈,老臣另有一封江堤工程调查报告,还请圣上预览。”

    完了完了,徐九经不但背叛了大家,还顺便把马云和高一飞都给卖了,众人看向徐九经的目光都有些惊讶,什么时候这个老家伙投向刘子光那一边了?

    他们都不知道徐九经的苦楚,儿子好赌,欠了人家三十万两的巨债,对方倒也不强求他还钱,只说请徐大人配合一下就将这笔债务一笔勾销,徐九经是什么人,老邢名了,自然一眼就看出这是个陷阱,但是却无可奈何,因为对方的后台很强大,甚至强大到他这个大理寺正卿都无法对付的地步,无奈之下只好接受条件,在调查江堤工程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严重违背了徐九经的良心,使他一直郁郁不快,不过昨日回家之后却发现事情有了巨大转机,那张儿子签字画押的三十万两欠条已经被取回来了,而且一直冥顽不灵的儿子居然给他跪着哭诉说以后再也不赌博了,要重新做人,考取功名,巨大的惊喜让徐九经老泪纵横,是何方神圣出手助他?居然能教好嗜赌如命的儿子?这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正是镇武侯刘子光,不用说这些都是南厂的手笔了,徐九经赶紧给侯爷行礼,刘子光好言抚慰,拿出一份和调查组报告截然相反的材料来,请徐九经明天选个适当的时机呈给皇上,徐九经看了那材料,句句详实,字字血泪,凝结了湖广百姓的冤屈和南厂调查人员的汗水,既然儿子没事,徐九经也就没什么好顾及的了,他又重拾年轻时候的锐气,抱定了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的决心,决定跟着镇武侯和贪官污吏们开战。

    徐九经的反戈一击让调查组众人的防线彻底崩塌,一个个跪倒在奉天殿上,承认了接受马云贿赂的事实,但是他们一口咬定调查结果都是真实有效的,而且真是因为看到马云确实是个好人才勉为其难的接受了他的车马费。

    朱由校震怒,下旨革除这些人的官职,另外成立调查组,再次赴湖广彻查此事,又下了一道圣旨,以行贿罪捉拿马云,先收监再说,他贪污江堤工程款的事情另案处理。以玩忽职守罪摘了高一飞的乌纱,暂不收监,等第二个调查组到了再说。

    事情至此算是刘子光大获全胜了,可是没等他高兴呢,又有一个不怕死的御史跳出来参他,说镇武侯涉嫌收受建筑商贿赂,指使歹人刨坟掘墓,这些罪状都有人证物证,请皇上惩处镇武侯以儆效尤。

    刘子光冷笑:“是高一飞给你的授意吧,见势不妙就声东击西诬告本侯,你也太小看陛下的圣明了,此等伎俩徒增笑尔。”

    确实,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站在高一飞一边帮他攻击刘子光,简直是愚蠢的行为,人家钱谦益、齐振铭这些大佬都缄默不语了,你一个小御史跳出来抖什么机灵,朱由校也没让刘子光失望,连问都没问,直接喝令大汉将军进殿把这个不开眼的御史拖出去廷杖。

    新的调查组依然有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工部、户部派员组成,不过这次调查的基调是事先确定的,那就是马云---有罪!

    散朝以后,大人们陆续走出奉天殿,三三俩俩的一边走一边议论着,刘子光趾高气扬的一个人走着,那些文官看见他就闪避,仿佛他是尊瘟神似的。

    刘子光并不在乎文官们怎么看他,保持这样的敬畏也不错,起码以后谁想阴他之前都会考虑一下后果。

    正走着呢,忽听身后有人呼唤:“侯爷慢走。”回头一看原来是许久没有说过话的东林党首席党魁钱谦益钱阁部。

9-20 对立

    钱谦益并没有和刘子光说太多话,只说了四个字:“适可而止。”聪明人之间谈话不需要千言万语,这四个字就已经足够。这次打击江堤舞弊案,打击到的全是东林一系的官员,钱谦益自然很不舒服,堂堂东林领袖、内阁首揆亲自给刘子光递话,本身就说明了一种态度,既是妥协,又是威胁。

    适可而止,就是前面的事情不计较了,后面你别再苦苦相逼,惹急了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不过刘子光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角色,钱谦益的话并没有给他造成什么困扰,只是耸了耸肩膀就算了。

    东林党算什么东西?朋党就可以藐视朝廷,公然贪污受贿么,刘子光已经下定决心,谁的黑手拿过江堤的银子就要办谁,事实上南厂调查这件事已经有些日子了,调查结果触目惊心,涉及的范围简直太广了,主要的贪污犯集中在户部工部和巡江御史衙门,这三个衙门掌管江堤修造的资金运营,他们的手段通常是这样的,巡江御史衙门和马云勾结,伪造出严重超标的民工劳务费和伙食费上报给户部,户部再请工部核实,工部核实了以后户部就批银子,银子划到巡江御史衙门,一帮人再把这部分银子返给户部工部那些出了力的官员,当然这只是小打小闹,大头还是工程款方面。

    当初马云的中标价格是每里八千八百两银子,这个价格确实够低,如果真实操作起来铁定亏损,银子不够怎么办,追加啊,当初招标的时候规矩并没钉死说出现未知的情况该如何处理,马云就伪造出许许多多额外的工程,比如征用沿途田地,将堤坝范围扩展到一百五十丈,开挖大量的导流明渠和泄洪水库,这可都是大型支出,耗用银子巨万,实际上施工中根本用不了那么多土地,于是精明的马云就利用了这一点,勾结当地官府,先强行征收老百姓的田产,就说规划图纸里有这一块,精明的老百姓就会掏银子托关系,请大人们想办法“改道”,不够聪明的老百姓就会闹事抗议,这时候马云买通的官府就出面了,强行征收土地,当然这块地征来以后并不会挖什么沟,而是名义上归充公而已,过一段时间就折价卖给当地的地主了,光这一项白手拿鱼的手段就分别从朝廷和老百姓那里骗到几百万的银子!

    具体施工的人是象王久这样的二级承包商,他们的工程款可是死的,仅仅保证了微利而已,而且不能及时结算,要有漫长的账期,这笔钱先要在马云手里过一遍,为他的其他买卖垫资,总之整个江堤工程马云不但一分钱没掏,刨去各项贿赂,还能剩下上百万两的盈余。

    空手套白狼的绝活玩得这么精湛,整个大明朝也只有马云马老板有这个本事了,修江堤的银子来源广泛,除了国库的收入,还有江南百姓士绅的捐款,皇帝的内帑,其中就有他刘子光捐的几十万两银子,这些贪官奸商如此舞弊,就相当于偷他刘子光的钱,偷钱也就罢了,还不好好办事,凡是牵扯到江堤工程的大小衙门,各级官员,每个人想的都是怎么捞一笔,没有一个人去关心江堤质量如何,沿江市镇的安全,还有那些苦力民工的工作条件劳动强度。

    刘子光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发户,他的成功完全靠的是自己,靠的是一帮兄弟真刀真枪拼出来的,虽然和东林党有过短暂的蜜月期,但终究不是一路人,双方共同的敌人消灭之后就自然而然地进入一种含混的敌对状态,文人历来都很忌惮武人干政,刘子光既是武人又是外戚,手握重兵党羽遍地,最主要的是和当今皇帝的私交还那么好,这些都让东林党人深深地忌惮和妒忌,长久以来东林党采取的是忍让的策略,依照他们的判断,按照刘子光这种鲁莽的性格,爬的越高摔得越惨,可是这两年都下来了,刘子光不但没有自生自灭,反而活的更加滋润,混得风生水起,娶了好几房大有来头的媳妇。手上的权柄一点也没见少反而还多了个北洋水师,上海道、台湾省还有半个山东都是他的势力范围,老百姓谈起镇武侯也都是挑两个大姆哥猛夸,皇帝对他的信任有增无减,现在刘子光的黑手终于伸到东林党头上了。

    钱谦益身为东林魁首,也不是浪得虚名,他不仅文采出众,谋略和胆识都很过人,要不然也不会在阉党当政时期隐忍多年,暗中积蓄力量推翻暴政了,如今东林已经掌握了文官中大部分的职位,全国各级府州县的主官也有大把是东林的人,可是这个党却并不是很紧密,下面又分成若干的派系,例如齐振铭就是一个大派系,东林的人多了就未免出现各种各样的难以控制的事情,比如贪污受贿,就是无法杜绝的一件事。

    钱谦益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深深知道一个清廉的政府未必是一个高效的政府,而一个贪污的政府未必没有效率,他要做的就是协调这种关系。江堤工程大案涉及到了湖广按察使高一飞,这人是钱谦益提拔起来的官员,而且马上就要接替湖广总督的位子,这个节骨眼出了事自然让钱谦益很痛心,高一飞是马云的姐夫,舞弊案肯定有他一份,这件事民愤太大,皇上都震怒了,再出面保他明显不智,只有抛弃这个棋子,但是再深究下去就不行了,就触及到了钱谦益的底线,如果由着刘子光的性子查下去,湖广的官员有一半要下岗,京城六部的官员也有大半要吃官司,马云的活动能力太强了,人脉太广了,方方面面都涉及得到,就说钱谦益自己吧,也收到过马云托人送来的古画。

    作为东林魁首,作为朝廷内阁首揆,这个时候应当挺身而出,制止这种损害朝廷根基的行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既然高一飞的乌纱已经摘了,马云也已经收监,何苦步步紧逼,置人于死地呢,正是出于这些考虑,钱谦益才会给刘子光递话,让他适可而止。

    调查组虽然换了一批人,但是属于换汤不换药,这件案子怎么查其实主动权已经在刘子光的手里,皇上听他的信他的,他想掀起多大的风浪就能掀起多大的风浪,虽然话已经说过了,刘子光能不能识时务的罢手还是两说,散朝以后,钱谦益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几位尚书的府邸联络……

    调查组再次启程,这次钦差正使依然是徐九经,调查队伍里除了皇上任命的那些成员,还多了一些穿着大理寺低级官员袍服的南厂番子,这是刘子光特意安排的,为的是调查工作不被人干扰,那些贪官的能力不小,万一冒出来个杀手把几位大人干掉也未可知。随船同行的还有一些进京告状的证人,以及他们的证物、状子,还有南厂秘密调查的各种情报资料等等,可谓准备周密,万无一失。

    刘子光自然不会跟着同去,此等小事交给手下人办理就好了,他依然是每天守在小院子里等着孩子的出世,最近喜事频传,南洋发来的电报说,荷兰人的增援舰队终于姗姗来到,在马六甲海峡被招商局的水师包了饺子,苏门答腊的土著们妄图造反,被安东尼率军大开杀戒,屠了上万人,巴达维周围的道路两旁的行道树都挂满了土著的人头,土著人超过两人以上结伴行走就会被认为图谋不轨,可以捕杀之,残酷的高压统治持续了一个月,土著们就彻底臣服了,现在一个个比狗还乖,爪哇王国已经沦为招商局的半殖民地。

    证券交易所的筹备也很顺利,在上海道衙门大力支持下,近期就可以开张了,十万股招商局的新股等着发行,这回采取的是公开发行的办法,上市之后就可以流通,去年招商局的利润就很可观,每个股东都收到了三成的红利,今年招商局独霸了南洋,效益只会更好,新股发行必然迎来开门红,顺便可以借着这个势头,发行和招商局业务有关联的行业的股票,例如江南造船厂、例如梅林罐头厂,还有南洋兄弟烟草公司、利国铁厂,炼锋号兵器连锁店、武昌船厂这样的优质企业,都能在上海证券交易所发行自己的股票,筹集大量的资金以拓展经营。

    好消息众多,都及不上刘子光快要当爹的喜悦,孩子随时都可能降生,南宫太妃领着一帮稳婆、太医、宫女时刻预备着接生,周围几户人家的炉子上随时都预备着大壶的热水,消毒的酒精、接生用的剪子、刀子,干净棉布都准备的好好的,就等小侯爷的降临了。

9-21 升级当爹

    最激动人心的时候到来了,长公主的预产期已经到了,反应也很强烈,随时都会生产,整条巷子都忙碌起来,所有人都凝神等待,稳婆们忙里忙外,宫女们进进出出,所有的男人包括镇武侯本人都不许进入产房,只能在外面焦急等待。

    红衫团一系的重要干部都到了现场,一个个走马灯一样的来回踱着步子,皱着眉头抽着香烟,仿佛要当爹的不是他们的大帅而是他们自己一样,气得刘子光训斥道:“你们晃的我眼睛都花了!”

    众人赶紧停下脚步,纷纷道:“大帅,俺们心急啊,急着想见见少帅呢。”刘子光没好气的说:“谁能保证一定是男孩,要是个丫头怎么办?”

    众人道:“宫里有经验的女官不是说了嘛,八成是个男娃娃,大帅您就放心吧,您后继有人了,哈哈。”

    正说着呢,忽听院子里传来震天动地的哭嚎声,然后是一帮女人的喊叫:“生了,生了!”

    红衫团的大佬们一个个扔掉手中的烟头面有喜色的说道:“恭喜大帅,喜得贵子。”刘子光故作镇静道:“凭什么这就说是儿子?”

    众人道:“男娃娃才能嚎地这么响嘛。”有一人还故作斯文地补充道:“颇有乃父之风。”再抬头看他们的大帅,已经没有了踪影,早就窜进院子里去了。

    还没进房间,一帮宫女、稳婆就跑出来给刘子光道贺:“恭喜侯爷,贺喜侯爷,公主给您添了个小侯爷。”

    刘子光激动的说话都有点哆嗦:“赏,所有人统统重赏。”镇武侯家打赏下人是有讲究的,一般来说赏就是给十两银子,重赏就是一百两银子,这条巷子里今天来的人可不少,这一统统重赏起码出去几万两银子,侯爷下的本钱可不小。

    进了屋子,只见曾橙正躺在床上,一个包在襁褓里的婴儿正放在她的枕边,此时已经停止了哭叫,闭着眼睛睡觉呢。

    刘子光走上前去,旁边立刻有人很有眼色的搬过一张椅子放到他身后,让侯爷坐着和公主说话。虽然是头胎,生产过程还是很顺利的,曾橙也没有流多少血,现在面色依旧红润,而且还散发出一种母性的光辉。

    “小橙,你辛苦了。”刘子光握住曾橙的手说,曾橙笑了一下,歪歪头看着儿子,旁边有宫女会意,帮着将婴儿抱起放到刘子光跟前,刘子光接过襁褓仔细端详,婴儿太小看不出像谁,倒像是个剥了皮的小猴子,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贴在头皮上,一双小眼睛紧闭着,悄无声息的睡着。

    刘子光不知道喊他什么好,也不怎么会抱小孩,就这样双手举着喊道:“小孩,小孩醒醒,看看我是谁。”

    小孩被他吵醒,眼睛也不睁开就开始哇哇直嚎,震得人人捂耳朵,曾橙赶紧将孩子接过来哄着,说来也怪,这孩子一到曾橙怀里顿时就不闹了。

    凭空里多出来个小生命,这让刘子光很不习惯,他还没做好当爹的准备,在床边傻坐着像个看客,心里又是激动又是莫名的紧张,不知道干什么好。

    正好有个宫女过来低声道:“有贵客到。”刘子光知道是宫里来人了,于是整理一下衣服,低声和曾橙交代了一句就走出了房门。

    进到院子里吓了他一跳,满院子金光闪闪的全是御赐的礼物,有皇太妃赐的,还有皇上和皇后赐的,一般来说公主的儿子不是皇家的人,宗人府不会出面,皇家也不会给太多的赏赐,可是曾橙就不一样了,乃是当朝第一公主,皇上和太妃最挂心的人,所以礼物来的格外及时,也格外丰厚。之所以太妃和皇上没有亲自来,是怕坏了祖宗礼法,毕竟这只是一个侯爵家添丁而已,当然官方程序走过以后,太妃和皇上还是会来看看婴儿的。

    代表皇家来赏赐的是内务府大总管、司礼监大太监,内廷最有权势的魏忠贤魏公公,年轻的魏公公已经有点发福了,肚皮微凸,面色白白净净的,一双眼睛笑得象弯月牙,见到刘子光就赶紧行礼:“恭喜侯爷了,喜得贵子。”

    一直以来魏忠贤还算低调,除了戴逸那件事情之外,和南厂的矛盾基本没发生过,而且今天人家是代表皇家来送礼的,刘子光自然也是以礼相待,举香案接了礼物之后,两人又客套了几句,魏忠贤便道:“宫里事务繁忙,咱家就不多叨扰了。对了,皇上想要小外甥的生辰八字,说要请钦天监帮着算算命呢。”

    朱由校倒是想得周到,刘子光让人写了儿子的生辰八字拿给魏忠贤,便将他送出了巷子,那些金光闪闪的礼物暂且挪到别的院子里去,免得吓到曾橙,宫里的礼物到了之后,红衫团系统的大将们也命人抬过礼物来,把巷子里一个个小院落塞得满满的。

    电报已经让人发给彭静蓉了,她现在人在上海,想必会立刻放下工作赶回来,至于赵雯等一帮人就不通知了,她们几个这会子可能已经到了山东境内,再往回赶也来不及,再说这几个疯丫头对小孩恐怕没什么兴趣,来了只会添乱……

    红衫团系统内,刘子光算是当爹比较晚的,众将们早在济南战役后就都讨了老婆生了孩子,现在大半人都是膝下有儿有女的了,现在大家正大言不惭地给刘子光传授着育儿经呢,忽然巷子外面来了一人,正是红衫团电报机房的值班旗牌官,拿着一张电报喜气洋洋的过来,刘子光接过来一看也是大喜过望,原来这是辗转从天竺发来的电报,邓肯的舰队歼灭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援军之后,乘胜西进,沿着马六甲海峡来到了另一片大洋,在俘获了几艘贩奴船之后悍然北上,兵发英格兰在天竺的殖民点加尔各答,一阵排炮就打垮了英国人,占领了这个港口,天竺人没见过这么厉害的武器,顿时惊为天人,立刻将逃窜的英国人绑来献礼,承认了招商局舰队在加尔各答的统治权,自此大明就有了在天竺的桥头堡。

    天竺是大明人都知道的一个国家,昔日大唐圣僧三藏法师西行取经去的就是天竺,这块次大陆盛产思想家和各种宗教,据说佛祖释迦摩尼就是天竺王子出身,而且天竺国气候炎热,经济作物一年三熟四熟,百姓和大明的百姓也颇有不同,一贯逆来顺受,便于统治。

    英国人是怎么发家的?还不是靠掠夺印度的财富,如今英国人才刚开张就被大明赶走,以后这块富饶的次大陆就是大明嘴里的肉了,虽然现在只是占了一个加尔各答,可是占领全大陆也是迟早的问题,天竺啊天竺,注定是大明皇帝朝天冠上面的明珠。

    “哈哈,真是双喜临门啊,来人啊,摆酒,今天都不要走了,喝醉了就住下。”刘子光哈哈大笑道,众将轰然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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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内院,养心殿内,朱由校正在看着一本科学院编撰的《机械制图基础》,忽听旁边有人小心翼翼地说:“万岁……”

    朱由校扭头一看,原来是魏忠贤来了,便道:“小魏子,你看朕什么时候去看望外甥比较好?”

    魏忠贤讪笑道:“陛下的家事哪里容得奴才多嘴,这是钦天监给小侯爷测的生辰八字,请陛下过目。”说着拿出一张纸来。

    朱由校笑眯眯的接过这张纸看了起来,片刻之后脸上的笑容就冷却了,淡淡地说:“钦天监这帮混蛋真会瞎说,朕的小外甥怎么可能有帝王命呢,这一定是有人在暗中陷害镇武侯,区区伎俩真是可笑,魏忠贤回头你好好查查这件事,幕后有谁指使。”

    魏忠贤谦卑的弓着身子道:“陛下圣明,慧眼如炬,奴才这就去查。”说着就要离开,走到养心殿门口的时候听到背后朱由校的喊声:“回来!”

    魏忠贤赶紧小跑着回来,朱由校一脸严肃地说:“你再找几个人好好算算朕这个外甥的八字,嗯,民间的算命先生也行,总之要多些人的意见,还要保密,知道了吗?”

    魏忠贤道:“奴才明白,万岁爷您就放心好了。”

9-22 大饭量的小侯爷

    小巷中,摆了几十套桌椅,菜肴酒水流水一般的上,这是刘子光本系统内的庆祝活动,朝廷中其他派系的官员们现在不会来贺喜,只会按照习俗等小侯爷满月的时候再到府上去喝酒。

    外面喝的热闹,屋里的小宝宝也吃的正开心,皇太妃亲自挑了两个奶妈来给外孙子哺乳,都是精心挑选的刚生产过的年轻健康的妇人,每天的饮食都很讲究,是不带盐分的鲫鱼汤和肉汤。

    小宝宝确实颇有乃父之风,一顿饭就喝干了两个奶妈四个硕大奶子里的奶水,嗷嗷叫着还嫌饿,曾橙听见小孩哭闹,赶紧让丫鬟抱过来想亲自喂奶,可是她的奶水还没下来,小孩吸了半天没吸到什么东西,于是又嚎了起来。

    “这孩子太能吃了,还得找几个奶妈。”曾橙面有忧色地说,好的奶妈并不好找,尤其还是要那种刚生过孩子在哺乳期内的,就是有银子都请不到,也难怪曾橙担心。

    外面正在喝酒的众人听见小侯爷凄厉的叫声,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人道:“少帅之啼哭如气贯长虹,震人心魄,我看不如小名就叫震撼好了。”

    “刘震撼?难听,不妥不妥。” 立刻有人出言反对道:“应该反其道而行之,起个安静点的名字,不如叫静官儿好了。”

    “更是胡扯八道,老子的儿子能起这么恶俗的名字么?”刘子光笑骂道,正说笑间,忽见身后多了一个宫女,怯生生地说:“侯爷,小侯爷没吃饱正闹呢,公主请您想想法子,多请几个奶妈。”

    “这小子这么能吃!”刘子光不禁愕然,挥挥手让宫女退下,问众人道:“这小子确实随老子,天生大胃口,你们有合适的奶妈不妨介绍来,待遇从优。”

    “侯爷放心,我家那口子刚给我生了个女娃娃,奶水富余的很,每天多出来的都被我吃了,还不如让她来喂咱们少帅。”一个老红衫团军官说道。

    “我家孩子刚断奶,媳妇还没掐奶,山东大娘们奶水足着呢,现在也让她赶来喂少帅。”又是一名军官说道,这些人生起孩子来可不讲计划生育,那是一个接着一个不断顿,最近正好有一波小红衫团员降生,能喂奶的妇人能找到不少。

    “如此就多谢各位了,来来来,我敬你们一杯。”迅速解决了问题,刘子光很满意,举起大碗向大家致意。

    干了这碗酒,两位军官飞马回家去把媳妇和孩子一同接来,小侯爷又吃了一顿奶才算勉强吃饱,哼哼唧唧的睡了,他倒是没事人一样睡了,曾橙可发了愁,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两个专业奶妈和两个业余奶妈合力才将儿子喂饱,这以后可怎么办?总不能天天吃人家的奶吧,还是弄些米汤什么的对付着比较节省。

    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堂堂的小侯爷怎么能饿着呢,第二天刘子光就张榜聘请奶妈,第一批先招十个,要求很苛刻,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身体健康,生育过超过三个孩子的不要,头胎的也不要,凡是入选的每月酬金六十两银子,相当于衙门低等工作人员半年的薪水了,而且还管吃管住可以带孩子,刘子光是这样考虑的,奶妈一般都是刚生过孩子,如果强行把母子分开的话,孕妇的心情一定不好,就会影响奶水的质量,进而影响儿子的健康,所以他宁愿多请几个奶妈,用数量取胜,十个奶妈还不够你小兔崽子吃的啊。

    刘子光正在巷口里检验奶妈的质量,当然不是亲自检验了,这种事情还是由经验丰富的宫中女官来做比较好,忽然听到车马喧嚣,原来是皇上驾到,一身民间便服来看望。

    皇上亲自来了,刘子光赶紧让奶妈们回避,赶上去迎接大驾,公主坐月子皇上也不便进屋探望,只是请刘子光将婴儿抱出来看看,皇上公务繁忙没有多耽搁,逗弄了一会小外甥就告辞走了,刘子光送完皇上回来之后,问身边一个侍卫:“万岁今天身边带了几个陌生的面孔,是什么人?”

    镇武侯虽是领侍卫内大臣,但是已经许久不负责具体事务了,所以宫里情况不是很了解,那侍卫答道:“那几个人不是侍卫也不是太监,听说是内务府请来专门看相的。”

    嗯,皇上这是要给我儿子看相啊,可是看相为什么不明说呢,刘子光有点疑惑,这时一个侍卫凑上来道:“侯爷,卑职有事禀告。”

    这人是刘子光的嫡系,红衫团出身,安排在养心殿做侍卫统领,算是刘子光在皇上身边安插的眼睛和耳朵,他正好下值,就过来给大帅捧场了。

    两人来到暗处,侍卫将昨天魏忠贤对皇上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顿时惊得刘子光冷汗直流,恨恨的一拳砸在墙上,顿时打出一个洞来:“阉狗安敢害我!”

    这么说刚才皇上带来的那几个看相先生是来进一步确定儿子到底有没有帝王相的,不用问这些人都是魏忠贤收买过的,肯定会说自己的儿子天生异相,有龙凤之资,这不是明摆着害人么!刘子光恶向胆边生,正想进宫去砍了魏忠贤,可是又想到坐月子的曾橙和新降生的儿子,这个狠心还是下不了,毕竟现在杀魏忠贤就等于公开和皇上翻脸,他还无力承受这样的结果。

    养心殿内,几位民间请来的相面先生都已经发表完了看法,正怯怯地等着皇上发言,朱由校心情很不平静,但依然努力做出风平浪静的样子,并没有说什么,挥挥手让几人领赏走路,几个江湖术士领了赏赐千恩万谢的去了,在一名小太监的引领下走到宫中一个偏僻的角落,忽然从宫墙上跳下几个武士,干净利索地杀死了看相先生们,然后将尸体装进麻袋,迅速消失了,那名带路的小太监冷笑了一下,挥一挥浮尘,好像要赶走空气中的血腥味一般,也悄没声息的去了。

    朱由校不说话,魏忠贤也不敢乱说什么,只是小声道:“万岁爷,都清理干净了。”朱由校点点头,道:“这件事从现在开始只有你知道,绝对不许外传,倘若走漏了风声,你也一样下场!”魏忠贤一个激灵,赶紧匍匐在地:“奴才不敢。”朱由校道:“谅你也不敢,下去办差吧,朕想清净一下。”

    魏忠贤一脸敬畏地退了下去,回到自己的地方批阅文件去了,所有的折子在朱由校批阅之前都由魏忠贤过目,这个年轻的太监识文断字,更主要的是判断力很强,分得清轻重缓急,那些重要的折子会被他放在前面呈给皇帝,不太重要的就会押后,根本不重要的直接批复了发回去。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以后,魏忠贤先镇定了一下情绪,强压住心头的喜悦,让下面小太监帮他泡了一壶江南进贡的好茶,看着茶杯中袅袅上升的白烟,他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浮上了笑纹,简直太巧了,刘子光的儿子居然八字那么好,好到了能当皇帝的地步,这可不是他魏忠贤收买人这样说的,钦天监那几个老骨头也不会收受他的贿赂胡说八道,当然后面几个冤死的民间算命先生就是他刻意安排的了,这样一来,纵然皇帝对刘子光再信任,也不免生出裂痕,即使刘子光不反,也不能代表他的儿子将来不反,为了大明的千秋基业,必须把这个苗头扼杀在襁褓之中,哼哼,刘子光啊刘子光,你大概还不知道你就要完蛋了吧。

    心情喜悦,批起折子来就很快,三下两下就批完了,拿起最后一个理藩院转呈的折子看了两眼,魏忠贤的笑纹忽然消失了,擦擦眼睛又仔细看了一遍,他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上面赫然写着南洋淡马锡马甲多拉王国的藩王阿拉巴马殿下请求将王位禅让给大明朝的镇武侯!

    这是怎么话说的!好端端的就要禅让王位,你个狗日的番邦小王老老实实蹲在家里当你的王爷就是了,禅让个什么劲,你非要禅让也行,比如说让给咱家就挺好,可是大明朝千千万万的人,你哪个不选,偏偏选中了刘子光,这不就是白送一个王位给他么?这么一来可好了,刘子光当了国王,他儿子就是世子,将来顺理成章也是国王,正儿八经的大明属国的藩王,一点都不带掺假的,这叫个什么事啊,让皇上知道了还不当时就把心结解开,从此继续重用镇武侯,自己刚才都白高兴了!

    魏忠贤气得将桌子上的折子统统扫到了地上,旁边当差的小太监不知道魏公公银因何发怒,吓得当即跪倒在地,正好桌上的琉璃灯也被扫到了地上,灯座里的蜡烛甩出来,蜡油滴在折子上,小太监看见了慌慌张张地指着折子说:“魏公公,着了。”

    魏忠贤搭眼一看,刚想让小太监扑火,转念又一想不如这样……他板着脸一直等到那几份折子都被蜡烛引燃,烧成了灰烬之后。才对小太监道:“咱家平日待你如何?”

    小太监道:“魏公公待我甚厚,恩同再造。”

    “那好,这失手烧毁奏折的罪过你就担起来吧,你放心,家里咱家自然会照顾到的。”魏忠贤面色沉静地说。

9-23 别逼我造反

    夜晚,巷口头的杂货铺里,刘子光皱着眉头问道:“此计可行否?”彭静蓉点头道:“咱们给他的钱足以让他子孙三代都在京城过上富可敌国的生活,总比待在淡马锡那个弹丸大的当藩王强的多,相公大可放心,殿下是个上路的人,懂得好歹。”

    马甲多拉的藩王阿拉巴马殿下现在已经是南京国子监的一名留学生了,这位年轻的王爷一直向往天朝文化,对称孤道寡兴趣不大,自从见识了京城的繁华,天朝女子的美丽之后,就更加的流连忘返,乐不思蜀了,刘子光是个厚道人,既然占了人家的国家,就自然会在其他方面给予补偿,所以阿拉巴马殿下的日常生活开支除了理藩院提供的一部分之外,大都由招商局供应,每日里花天酒地,一掷万金,阿拉巴马也知道镇武侯对他的照顾,所以当彭静薇委婉的提出请他禅让王位的时候,这个败家王爷居然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彭静蓉付给阿拉巴马殿下一万股招商局的股票,还有一百万两现银,并且送给他一支二百人的卫队,都装备的是最新式火铳,许诺他在大明境内不管犯了什么事情都能摆平,阿拉巴马依照彭静蓉的口述写了一份折子,特地将日期署成小侯爷降生之前的日子,然后塞到理藩院一大堆折子里送进宫去,这个时间差在理论上是可行的,因为理藩院的文件属于不太重要的,晚上几天才被皇上看见也是正常的。

    彭静蓉是接到电报之后乘火车连夜从上海赶来的,没想到一来就碰上这么个棘手的事情,也幸亏她足智多谋,很快就想出了对策,让阿拉巴马让出王位实在是个高招,这样一来,皇帝的猜疑还没付诸于对刘子光不利的实际行动就会化解于无形。

    “也只有这样了,不过这笔账我会记在那条阉狗身上,早晚和他算。”刘子光恨恨地说。

    “先忍着吧,魏忠贤是皇上身边的人,动他就等于挑战皇权,等于造反,不得万不得已,咱们还是不要用清君侧那一招。对了,钦天监那边有没有调查,到底是谁算得这个生辰八字?”彭静蓉道。

    “哪来得及给孩子算命啊,不过你这么一说倒提醒我了,这小兔崽子不会真有那什么命吧?”饶是刘子光胆大,也不敢说九五之尊这四个字说出来。

    “暗地里找几个先生算一下,让人拿着八字到外地去算,不要惊动任何人。如果每个算命的都这样说,那么……”彭静蓉也不敢说出后面的话,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统治最忌讳的就是这样,权臣某朝篡位,别说这孩子是当今皇帝的亲外甥,就是亲儿子又如何?该灭的一样会灭。

    两口子都沉默了,这时候从巷子深处又传来小宝宝震天动地的哭声,这个小东西,难道真是个龙种?一生下来就惹出这么多事端,看来以后也不会平静了。

    “侯爷,有事禀告。”一个穿着便装的汉子来到了杂货铺门口,刘子光抬眼一看,是宫中的侍卫亲信到了,于是点头示意他这里没有外人,可以禀告。

    “昨日宫里杖毙了一个小太监,罪名是失火烧了奏折。”那侍卫说完,又戴起斗笠急匆匆去了,消息就这么多,烧了具体什么折子不得而知,但是凭刘子光和彭静蓉的聪明自然会立刻想到阿拉巴马的禅让王位那个折子。

    “狗东西,敢来这一套,他烧了不怕,老子回头让阿拉巴马再写一个……不好!”刘子光说着说着忽然跳了起来,“阿拉巴马有难!”

    司礼监大太监魏忠贤是什么人,那可是自小在宫里长大的人精,东厂的提督,要诡计有诡计,要人马有人马,怎么会干没有后手的事情,小太监杀得,藩王就杀不得么?一个小小弹丸之地的南洋藩王杀了也就杀了,翻不起什么浪花的。

    刘子光猜想的没错,当他带着一帮侍卫心急火燎的赶到阿拉巴马的寓所之时,已经是一片火海,阿拉巴马的寓所采取的是南洋建筑风格,全木料搭建,现在是冬末,气候干燥容易起火,院子里燃着熊熊烈火,火势之大令人惊叹,幸亏的是房舍和位于院子的正中央,和其他建筑物并无毗邻,所以大火不会蔓延开来,眼见是救不了啦,那些提着水桶来救火的街坊都远远地停着观望。

    “这火真够大的,里面的人怕是都烧死了。”

    “那是肯定的了,听说这里面住的是南洋什么王公呢。”

    “唉,王公又如何,还不是一把骨灰送回老家埋了。”

    此时是深夜子时,想必阿拉巴马和他的随从们在梦想中就被干掉了,然后东厂番子再放火毁尸灭迹,东厂办事还是很有章法的,事后肯定找不出纵火的证据,话又说回来,即使找到又如何,人都死了还能怎么样。

    五城兵马司的救火队带着水车和唧筒赶到了,开始远远的喷水,刘子光对着冲天的烈焰看了半天,才转身离去。

    回去之后,刘子光阴沉着脸往杂货铺里一坐,半天没有说话,彭静蓉看他脸色就知道阿拉巴马算是完了,不过坏事情还不止这一个,过了半天,彭静蓉还是拿出一张湖广发来的电报递给他。

    刘子光接过来一看,心中更是充满愤怒,原来第二调查组刚到武汉就出事了,神秘的杀手烧毁了所有的案卷、状子、供词,还杀害了几个负责保卫调查组安全的南厂番子,简直太猖狂了,太肆无忌惮了!

    凶手非常老道,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这就更令人郁闷了,刘子光树敌太多,东林党、锦衣卫、东厂、满清军机处都有可能下这个黑手,被人阴了还找不到对手报复,真能活活把人憋死。

    “怎么办?”彭静蓉轻轻地问。

    “以不变应万变,不过咱们的准备要做足,来人啊!”刘子光一声令下,早已被彭静蓉召集来的一干红衫团系的大将都并拢了脚跟,挺直了胸脯,他们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是有一点是明白的,那就是有人要对他们的大帅不利了。

    “红衫团进入一级临战状态,所有铳、炮预备三个基数的弹药,南厂番子全散下去,给我打探消息,京师讲武堂的学兵发实弹,刀枪开刃,随时准备进入现役,发电报给青岛李岩,水师步勇全副武装登船即刻南下,江南造船厂还在海试的炮舰要立刻完成舾装,装弹进入长江水道,还有江边的那两艘旅宋兵舰,把赵雯的兵符拿过去,让他们起锚生火,水兵进入战位。就这样,诸君随时听候我的号令,解散吧。”

    刘子光说完,众人的脸色都变得严肃,纷纷抱拳向刘子光保证誓死保卫大帅,然后陆续离开。

    众将离开之后,刘子光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垂头丧气,彭静蓉小声问:“有几分胜算?”

    “不知道,红衫团的主力都在青岛了,京城只有千把人,还带着那么多妇孺家眷,讲武堂的学兵只是十五六岁的孩子,南厂番子刺探个情报还行,正面作战还不如五城兵马司,五城兵马司被东林党掏空了,钟寿勇还不能完全掌控,也帮不上忙,全部力量再加上旅宋水兵也不过三千人的兵力,要对付京营十万大军,三万锦衣卫,数千东厂番子,你说有几成胜算?”

    听了刘子光的话,彭静蓉也陷入了沉思,刘子光从没想过要造反,但是他的性格和他的来历都决定了他不是那种愚忠于帝王,甘愿束手待毙的人,更何况别人的屠刀将会放在他刚出世的孩子头上,势必会引起他的强烈反弹,真撕开脸大杀一场,恐怕这些年来攒下的基业都会毁于一旦,这天下毕竟还是朱家的天下,起兵造反能得到多少民心的支持?多少地方官员的拥护?这都是未知数……

    刘子光只是未雨绸缪,毕竟皇上还没有做出任何不利于他的举动,红衫团系统如同铁板一块,外松内紧没有人能看出来,讲武堂搞实弹演习也是常事,所以不用担心因为自己的备战引起皇帝的警觉,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皇上的反应。

    皇上的旨意在次日抵达了刘子光处,一个小太监宣了朱由校的口谕,让镇武侯携子进宫,让皇后、先皇的妃子们看看,顺便领赏。

    “果然要动手了,他们连小小的婴儿都不愿意放过啊。”刘子光道,他一晚上都没有脱衣服休息,软甲套在身上,全副武装的准备随时应付突发事件,而曾橙那边却没有丝毫觉察,依旧是一帮子宫女奶妈笑哈哈的哄着孩子,根本不知道一场飞来横祸即将落在这个不幸的孩子头上。

9-24 一级戒备

    这个矛盾是无法避免、不可调和的,刘子光本身手握重兵,威望极高,海外还有坚实的靠山,就凭这些条件,换成一般的君王早就猜忌他了,朱由校好歹还算是他的铁哥们,既是共过患难的兄弟,又是他的小舅子,这些年来对刘子光并无不信任,相反还把领侍卫内大臣的职位交给他,相当于把皇宫大内的安全托付给他,这种信任当初曾经让刘子光感动了好久。

    可是自古以来最是无情帝王家,再铁的关系又如何呢,遇到关系王位御座的问题,一切都就变成浮云了,什么兄弟之情手足之义,敢恩断义绝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位帝王会手软。

    朱由校在痛苦的犹豫之中,他从内心深处不相信刘子光会某朝篡位,但是他也明白,现在的刘子光不会谋反,并不代表他将来不会谋反,他本人不谋反,也不能说明他的子孙不会谋反,小外甥刚降生就不同反响,听说哭声震撼三个街区,一顿饭要十个奶妈喂,这都说明此子非等闲之辈,天生异象啊。

    别看朱由校各种科学都精通,骨子里还是个封建君主,而且迷信思想比较严重,根据他了解,大凡历史上的开国君主,降生的时候都有异象,譬如红光满室,天降星斗之类,钦天监的补充报告已经发上来了,说是前日天上降下一颗星斗,可能某地有君王级别的人驾崩了,这个时间刚好和小外甥降生的时辰相对应,这就更坚定了他的信念,将来夺取朱家江山的,必定是此子。

    怎么办?杀不杀?这是一个很难下定决心的问题,如果杀得话,必定将刘子光逼反,这家伙要是反了,大明可就乱了,如果将他一同解决掉的话呢,那也是一场浩劫,大明朝少了一员猛将,北伐西征大业怎么完成?还有母亲和姐姐,怎么面对她们?尤其是姐姐长公主,刚生了孩子就要面临丈夫孩子同时死亡的悲剧,她一定也会随之而去的,这些都是朱由校难以面对的问题。

    好在有魏忠贤这个忠心耿耿的奴才,魏忠贤不但是奴才,还是好帮手和关键时刻出谋划策的智囊,这个太监从小就陪伴朱由校一起长大,感情确实深厚,当初要不是他来回奔走,联络各路人马,朱由校也不能成功发动政变夺取帝位,真论起来,小魏子的功劳比东林党和镇武侯不相上下,算是从龙旧臣,而且因为他是太监,又是孤儿,所以几乎没有谋反的可能,只能依附于皇家做一个忠心的奴才,此时魏忠贤亦是一脸忧色,小心翼翼地陪在一边。

    “皇上,当断不断,必受其害啊,奴才觉得还是趁早解决这个隐患比较好,想当年大唐贞观年间,袁天罡算出姓武的会夺取李唐天下,太宗皇帝没有相信,最终导致了武氏篡国,祸害天下数十年,皇上啊,您可不能重蹈唐太宗的覆辙了。”魏忠贤的话情真意切,让朱由校心里更乱了。

    “已经差人去请镇武侯和小外甥了,可是对他们下手……实在太为难朕了。”朱由校望了望桌上摆着的三杯鸩酒,面有难色地说。

    “皇上放心,奴才的东厂番子已经将养心殿的侍卫替换下去了,这三杯酒也是急性药,喝了就见效的,到时候不必担心镇武侯暴起伤人,至于孩子嘛,就交给奴才处置好了。”

    朱由校还是下不了决心,他呆坐在御座上,想想这些年来刘子光的战绩和对他朱家的恩情,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个人实在不像是能叛变的人,可是钦天监算的八字还有民间相师看的象,还有那颗陨落的星斗,都坚定地指明了小外甥的帝王命运,这也是不可回避的事实。

    朱由校的性格本身就摇摆不定,这样的大事让他决定实在是太难为他了,正当他还在思想斗争的时候,外面传来太监的禀报:“镇武侯携小侯爷觐见。”

    主管皇宫安全的一把手是刘子光,但是他经常不在京城,所以指挥大内侍卫和御林军的重任就落在他的副手赵尔虎身上,赵将军以前只是御林军的一名千户,自从奉天殿之变的关键时刻反戈一击后,开始飞黄腾达,现在已经是同提督衔了,五十岁人了,临退休混上高位,他不得不由衷的感激刘子光,所以虽然赵将军平时并不和镇武侯频繁来往,但是也能算得上是他的嫡系了。

    此嫡系非彼嫡系,就算赵尔虎再忠于刘子光,也是建立在刘子光是当朝重臣的基础上,跟着他混自然能升官发财,如果这尊靠山悍然起兵造反,那赵尔虎可就要仔细思量一番了,今天宫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司礼监魏公公调派了大批东厂精锐番子进皇城值守,并且禁止任何人出门,即使有腰牌也不行,赵尔虎本来还有质疑,可是魏公公拿出皇上的手谕来,他也只好从命。

    南京的城防由京营军负责,这是一支庞大的军队,人数高达十万人,归五军都督府和兵部双重领导,今天大都督魏国公和兵部尚书袁崇焕都得到司礼监发来的皇上口谕,说是要他们亲自巡视十三城门的防务,这道口谕很奇怪,皇上怎么会突然关心起城防工作了呢,不过身为臣子只能执行命令,徐增寿和袁崇焕都批了盔甲,带了亲兵一人一段上城巡视,高级官员视察,当兵的自然打起百倍精神,开小差的都溜回来了,刀枪也擦得很亮,守城的各种器械都整备了一遍,平时疏漏松懈的京城防务为之焕然一新,倘若这时候碰巧发生个什么事变,一定能让叛军有来无回。

    城外的南厂衙门此时已经空了,只剩下门口站岗的两个番子,其余的人早就混进城去,消失在京城茫茫人海之中,附近的红衫团驻地,一派外松内紧,门口站岗的士兵扶着火铳打瞌睡,里面确是严阵以待,全副武装,装甲战车装满了燃料和弹药,飞艇都充满了氢气,士兵坐进了吊篮,随时预备升空,一门门火炮拉在马车后面,坐在车厢里的士兵一遍遍检查着火药包,擦拭着已经很干净的炮弹。步兵们全部顶盔贯甲,铁盔的皮带紧紧勒在下巴上,佩刀挂在腰上碍事,一律斜插在后背,等手上的火铳打空了就抽刀肉搏,他们的任务是等城里信号一起就跟随装甲战车杀进聚宝门,至于下一步干什么就看军官的指挥了。

    京师讲武堂内,所有的学兵都紧张的坐在大校场上,今天早上学堂突然紧急集合,向他们发放了最先进的击针火铳,每人还有六十颗子弹,刺刀也是崭新的炼锋号出品,同时发放的还有和红衫团将士完全相同的铁盔铁甲,教官们让他们披挂整齐,饱餐战饭以后在校场列队等候,说是有人要对镇武侯不利,学兵准备随时上阵平乱。

    十五六岁的孩子正是崇拜英雄的时候,镇武侯就是他们心中的战神,居然有人要对偶像下毒手,少年们自然义愤填膺,一个个杀气腾腾,恨不得立刻上阵杀敌,为侯爷尽忠。

    江边,两艘旅宋兵舰接到兵符之后,迅速起锚生火,水兵各就各位,大炮装填弹药,悄悄瞄准了不远处的同行---大明长江水师的战船,可怜那些明军还不知情,依旧远远地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呢。

    京师理工大学堂的库房里,早年奉天殿事变中出过风头的两个高大的翁仲也被人发动了起来,翁仲内部的小锅炉开始燃烧预热,各种兵器也被检修过了一遍,只等一声号令就能踏出库房,投入战斗。

    南京城内,依旧和往常一样,没有半点的异样,街上人来人往,车马不断,一派帝都繁华景象。

    午门的城墙上,赵尔虎收回远眺的目光,疑惑道:“司礼监这样搞到底是想对付谁啊,难不成是……”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大明好不容易走入正轨,怎么能擅杀功臣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可是万一是真的呢,就凭自己手中这杆虎头金枪,能挡住镇武侯一招还是半势呢?他一点也没有把握,只能祈求这种局面不会出现。

    远远地从承天门方向走过来两个人,慢悠悠的似乎很是悠闲,等到了近前,才看清其中一人正是镇武侯刘子光,他一身红袍,满脸喜色,怀中还抱着一个襁褓,身旁一人蟒袍玉带,藩王打扮,只是肤色有点黑,不像中土人士。

    “老赵,今天你怎么亲自上值班了?”刘子光在午门下喊道。

9-25 小国王

    彭静蓉是坚决反对刘子光带着孩子进宫的,可是刘子光执意要带孩子去,老实说对于即将到来的战斗他一点把握也没有,他手下这三千人,还有五千家眷,生死就悬在他手上了,现在造反等同与自杀,还不如碰碰运气,看看朱由校是不是真的那么绝情。

    带孩子走的时候,曾橙告诉他,给孩子起了个乳名叫猡猡,就是小猪的意思 ,因为这个孩子太能吃了,每隔一个时辰就要喂一次,一顿饭相当于别的正常婴儿六顿饭的量。

    到底是穷人家的孩子啊,起了个这么通俗的名字,大概也是为了好养活吧,刘子光抱起猡猡说我带孩子出去转转,见见亲戚,曾橙虽然不太愿意孩子这么小就出去见风,但见刘子光神情很是坚决,也就勉强同意了。

    猡猡刚吃饱饭,只在睡觉,任凭刘子光抱着,一声也不吭,小孩很重,足有十斤,相貌也比刚生下来有了较大变化,已经像个正式小孩的样子了,刘子光心里感慨着,这就是我的儿子啊,没想到刚生下来三天就要跟着爹去赴汤蹈火了,若是此次大难不死,必然有后福。

    跟随刘子光同去的还有孙纲率领的一队番子,全队人马都是乘车前进,马车里装了上百具火箭筒,城市巷战全靠这个了,镇武侯府的数百名家丁也武装起来了,随时准备发难。

    一行人从长安街向皇宫进发,走到半路上的时候,正遇到五城兵马司的一队兵护着个人过来,看见镇武侯的车马迎面过来,五城兵马司的人自然退避一旁,可是他们保护着的那个人看见南厂提督的旗号就忍不住喊了起来:“侯爷!侯爷救救小王。”

    刘子光正坐在马车里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检查转轮火铳的弹药呢,听见这熟悉的喊声赶紧掀开窗帘一看,原来正是已经葬身火海的阿拉巴马殿下,此时正穿了一袭蓝色长衫冲着他喊呢,于是赶紧让马车停下,把殿下叫过来问话。

    原来阿拉巴马殿下昨晚并不在寓所中居住,而是微服私访去考察京城的娼妓业去了,在秦淮河上的花船里风流快活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大中午才起来,摇摇晃晃回到寓所一看,我靠,居然变成一堆废墟了,这里面可放着侯爵夫人送给他的大批股票和一百万两的银票啊,想必都化成灰烬了,阿拉巴马当时就急了,用马甲多拉当地土语大呼小叫起来,一旁值守的五城兵马司士兵看他举止怪异便上前询问,殿下是个聪明人,想到走水可能是有人害他,便说自己是藩王家的下人,侥幸逃脱火海,现在有要事禀报南厂,请士兵们速速带他去见南厂有关人员,于是官兵就护着他奔着南厂去了,半路上正好遇到刘子光。

    阿拉巴马死里逃生,刘子光自然喜出望外,他赶紧叫人飞马回府取来自己的袍服请王爷更衣,刘子光的蟒袍是四爪坐莽,和藩王的蟒袍只有颜色上的些许差距,虽然大了几号也不打紧,宽袍大袖的正符合明人着装的特色,让阿拉巴马换了衣服便一同进宫面圣,至于各方面的武装准备则不解除命令,继续等候号令。

    刘子光抱着孩子,和阿拉巴马一起来到午门,看到城墙上赵尔虎都亲自穿戴了盔甲手持钢枪值班便知道宫里做了准备,他也不在意,明知故问地喊道:“老赵,今天你怎么亲自上值班了?”

    赵尔虎道:“侯爷别来无恙,卑职只是巡察哨位偶然到此,皇上正等着侯爷您呢,卑职这就开门。”

    “等等,侯爷您身边那位是什么人,没有经过通报可不能进来哦。”赵尔虎身边忽然冒出来一个太监,拿腔作势的说道,这家伙是魏忠贤的亲信,专门负责监视赵尔虎的行动,他虽然不知道阿拉巴马的事情,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藩王一定会坏魏公公的事。

    按理说,不经通报闲杂人等是不能进宫的,哪怕是个番邦王爷也不行,必须要经过理藩院和礼部的协调,内务府的批准才能进宫,不过作为领侍卫内大臣,刘子光也有批准的权力,皇帝一天没有剥了他的官职,他就能随便往宫里带人。

    赵尔虎瞪了那太监一眼,没搭理他径直下去亲自给刘子光开门,太监也急急忙忙跟下去,一边走还一边喊着:“不能让他进,赵将军你想违抗魏公公的意思么?”

    门还是打开了,赵尔虎朝刘子光施礼道:“侯爷请。”身后太监还在尖声嚷着:“镇武侯可以进,那个藩王不能进。”他带了七八个东厂番子,也跟着跃跃欲试,看样子是想强行拦人,却被大内侍卫们挡在后面。

    刘子光笑眯眯地走过去,阿拉巴马迟疑了一下还是跟在了后面,进了门,刘子光笑容不改地说:“什么时候午门的值守东厂和司礼监当家了?”

    那太监倒是个执拗的家伙,依旧强硬道:“没有魏公公的批准,除了镇武侯之外,任何人都不准进午门!”

    刘子光道:“老子领侍卫内大臣的差事一天还在,就轮不到阉狗当家,给我滚!”然后回顾阿拉巴马道:“跟我走。”

    太监急道:“你居然敢骂魏公公!”话还没说完,刘子光便喝道:“怎么和老子说话的,给我拿了掌嘴!”两边立刻有御林军过来擒住那太监,噼里啪啦扇了十几个大嘴巴,打得他牙齿都掉了好几个,因为事出突然,普通御林军士兵并不知道皇上可能要对付镇武侯,所以对他的命令还是言听计从的。

    太监被大嘴巴打晕了,那几个东厂番子也畏畏缩缩不敢言语,刘子光冷哼一声,抱着娃娃带着阿拉巴马继续前行了。

    宫里除了多了一些东厂番子之外,和平日里的区别不是很大,看来皇上和魏忠贤的组织能力都很差,也可能是皇上还没下定决心吧,刘子光胡思乱想着来到了养心殿,发现殿外的侍卫已经全部换成东厂的人了,而且是一些太阳穴微凸的高手,这才确定了感觉,皇上还是听信了魏忠贤的谗言了。

    皇上宣镇武侯觐见,刘子光自己先抱着孩子上殿,养心殿算是皇帝的书房,里面陈设简单,御座,龙书案,屏风,还有几个锦墩。皇上看见刘子光进来,表情略有些不自然地说:“爱卿来了,快赐座。”

    刘子光倒是一脸的笑意,大大方方地坐下,逗弄着怀里熟睡的孩子道:“猡猡,快睁眼看看皇舅。”小孩居然真的睁开了眼,小嘴一扁开始哭闹,声音震天动地。

    朱由校忽然换了称呼道:“姐夫,外甥哭声响亮,将来必定不同凡响啊,我这里预备了三杯酒敬你,庆祝你生了个大胖小子。”

    “呵呵,这小子确实不同凡响,刚出家门呢,就有人巴巴地给俺家娃送来顶王冠,不要还不行,你说这事多愁人啊。”刘子光笑着走到龙书案前,端起了酒杯,作势欲喝。

    “且慢,你刚才说什么?有人送王冠给外甥?”朱由校赶紧阻止了刘子光喝那杯毒酒。

    “是啊,不就是淡马锡那个小藩王嘛,巴巴地要把王位禅让给我,我当然推辞不要了,他就说那禅让给小侯爷也行,皇上你说这算什么事啊,难道还真让我儿子跑到那个破地方去当王不成?反正我是不同意,这小子还来劲了,非要到皇上跟前说个明白,这不,我把他带来了,正在养心殿外面候着呢。”

    刘子光轻松写意的一番话可算解开了朱由校的心结,他一直以来也不愿相信刘子光和小外甥会篡位的事情,只是事实逼着他相信而已,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刘子光恰好把这个理由送上门来了。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快传!”朱由校兴奋地喊着,全然不顾旁边魏忠贤焦急的眼色暗示。

    阿拉巴马在太监的引领下小心翼翼地进了养心殿,距离皇帝还有老远就三拜九叩行了大礼,只是他第二次拜见大明皇帝,恭敬有加那是必然的。

    “微臣,马甲多拉国王阿拉巴马叩见大明天朝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赐座,上茶。”朱由校一脸微笑道。

    两个小太监端着茶盘上来,给阿拉巴马和刘子光都献了一杯茶,顺势将那三杯鸩酒很自然地收了下去。此时魏忠贤已经明白这次行动又失败了,只好换上笑容笑眯眯地陪在一边。

    阿拉巴马介绍了自己为何要禅让王位的原因,马甲多拉王国本来只是一个小渔村级别的国家,年GDP不足一万两银子,正是因为有了镇武侯,才大破了淡马锡愚昧野蛮的现状,把他们从海盗和西洋蛮夷手中解救出来,自从天朝大军驻扎淡马锡之后,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日渐提高,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都有长足的进步,这全靠镇武侯的领导有方,天朝皇帝的洪福庇佑,自己这个国王除了白吃饭之外几乎一无是处,还不如效仿天朝上古时期的故事,禅让这个王位给镇武侯,以此表达对他的感激之情,这不但是阿拉巴马个人的意思,也是马甲多拉三千臣民的集体请求。

    马甲多拉是大明的属国,国王要禅位这样的大事必须经过宗主国的批准,所以阿拉巴马殿下提前十几天就写了折子,通过理藩院转呈皇帝预览,可是这些天下来都没有回信,所以阿拉巴马急了,直接去找镇武侯问个究竟,刚才在街上正好碰到侯爷,重提此事,侯爷依旧不答应,阿拉巴马无奈,只好要求将王位禅让给小侯爷,算是一张让步,结果刘子光还是不答应,两人就这样一直把官司打到了养心殿上。

    阿拉巴马的汉语很流利,表达事情也很清晰,听了他的话,朱由校开心地哈哈大笑,又问魏忠贤:“小魏子,奏折朕怎么没看到啊?”

    魏忠贤唯唯诺诺地说:“前日小太监失手打翻蜡烛,烧了几分奏折,奴才让他们去补了还没有补来,想必殿下的折子就在其中。”

    “哦,不妨事,朕今天就当场批复阿拉巴马殿下,这事大好,镇武侯就不要推辞了,朕的外甥天生富贵命,弄个王位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哈哈,除了这个王位之外,朕这个当舅舅的还要赐他个爵位,暂且当个一等伯吧,反正不能超过他爹,哈哈。”

    阿拉巴马和刘子光一起谢恩,看朱由校开心的样子不像是作伪,刘子光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侯爷,进宫面圣你怎么还带着火铳啊?”魏忠贤忽然非常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原来刘子光弯腰的时候露出了腰间火铳柄的轮廓,正被魏忠贤看了个清楚。

    刘子光冷笑一声:“魏公公真是少见多怪,本侯是领侍卫内大臣,皇上的保镖头子,自然要随身携带兵器,要不然谁来保护皇上,难道靠你?”

    一句话就把魏忠贤给憋了回去,朱由校也不满地说:“小魏子,你怎么老和镇武侯过不去啊,你们都是朕的肱股,应当精诚团结才是啊。”

    正说着呢,外面又有通传,皇太妃,太妃们,还有皇后娘娘都来看小侯爷了,朱由校赶忙亲自出去相迎,之见一帮后宫的老少女人成群结队的赶过来,都争着要抱一抱长公主的大胖小子。其实这也是刘子光安排的一招棋,让南宫太妃即即时出现,能缓解紧张的气氛,看来这个安排是多余了,不过依然能增进感情。

    现场最尴尬的当属魏忠贤了,精心策划的阴谋还是失败了,等会回去告诉计策的始作俑者司马先生,指不定这位老兄会有多么沮丧呢,千算万算还是出了岔子,谁能想到阿拉巴马居然没死!真是天不亡刘子光。

    魏忠贤讪笑着站在一旁,刘子光将孩子交给太妃抱着,也站到一旁斜眼看着魏忠贤,心说小魏子你这回可算惨了,你整不死老子,老子就整死你,今天就让你难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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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器时代介绍:
壮观的炼铁厂,烧木炭的火车,蒸汽上弦的连发床弩,蒸汽机电池混用的潜水艇,酒精内燃机的坦克,遮天蔽日的热气球空军,头戴栗色武松帽的伞兵。满清残明南北割据,社会已经出现资产阶级萌芽。
混乱的时代,骠悍的人生,从奴隶到角斗士,再到强大的资产阶级武装部队将军,佣兵集团首领,他的军队里有蒙古轻骑,斯巴达战士,扶桑浪人,马木留克卫队,北欧海盗…..皇帝在他拥立下登上宝座,敌国在他铁蹄下臣服,还有或温柔贤惠,或刁蛮任性,或真诚善良,或诡计多端的女主角们,这是铁器的时代,启蒙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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