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6 大报复
刘子光家的大胖儿子很有眼色,这回被后宫一帮太妃抱来抱去的一声也不哭,睁个两个黑漆漆的眼睛扮可爱,把这帮老女人开心的什么似的,她们抱完了皇后抱,皇后抱完了朱由校也想抱抱,可是皇帝一抱事情就来了,小家伙立时嚎了起来,哭声贯彻云霄,皇宫里十几年没听到过婴儿的哭声了,太妃们开心地哈哈大笑,各自掏出给小外孙的见面礼。
刘猡猡这回可是贼不走空,光是各种金珠玉器就收了一箩筐,他可是南宫太妃的嫡亲外孙子,其他的后宫嫔妃巴结都找不着机会呢这会还不可劲地送礼,这帮后宫女人别的本事没有,敛宝的技术可是不差,这些年来收集的宝贝都拿出来了,小家伙满载而归,还多了个国王的王冠,伯爵的头衔,虽然他是镇武侯长子,将来世袭爵位是必然的,但是另外赐爵也不是不可以,现在就是伯爵,将来指不定爬多高呢。
阿拉巴马禅位大典暂时定在刘猡猡满月的时候,到时候皇帝还会亲临大典主持仪式,可谓重视有加,商定了这些事情之后,皇太妃就开始催促刘子光回家了:“孩儿啊,外孙子饿了,你赶紧回去吧,别让小橙心急。”
刘子光答应一声,抱着孩子给大家施礼,然后带着阿拉巴马,还有足足三个捧着礼物的小太监,大摇大摆地走了。
刘子光走了之后,南宫太妃慢慢收起了慈祥的笑脸,转身对朱由校说:“皇儿啊,母妃有事和你单独谈谈。”
皇帝母子要谈话,其他人员包括皇后在内都很识趣地各回各宫了,只有魏忠贤还腆着脸站在一边。
“不识好歹的奴才,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南宫太妃低声喝道,虽然声音不大,但极有威势,魏忠贤很无奈很委屈地看了一眼朱由校,得到的回答却只是很不耐烦的一句:“你且退下。”
魏忠贤也退下之后,养心殿里只剩下母子二人,南宫太妃端坐在椅子上,寒声道:“畜生,还不跪下!”
朱由校本来就心虚,这会听母亲一说,两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你这是想活活气死为娘么?你这是想让你姐姐刚生了孩子就当寡妇么?你这是想葬送掉朱家江山么?”南宫太妃连质问了三句,朱由校只能低头不语。
“帝王命,哼,你也信那个,让钦天监算算你的生辰八字看看是什么命?也不劳烦你问了,娘告诉你,当年钦天监算你的八字是早夭的歹命,说活不过十五岁的,而且绝无什么帝王命!要不然李太后和黄金荣也不会立你为帝了!你现在都十八了,皇帝的位子坐得稳当的很,靠的是什么?还不是一帮忠臣良将,靠的是你姐夫一刀一枪杀出来的?”
“要不是你姐夫,现在你可能已经被李太后废了,要不是你姐夫,为娘和你姐姐恐怕已成为某个县城恶霸家的奴婢,要不是你姐夫,台湾还在西洋人手里,山东还在满清治下,湖广还是姓左,江西还是你那个叛贼叔叔的天下,要是没有你姐夫,真不知道这个大明是什么样子!”
朱由校以头抢地,无言以对。
“现在你皇位坐稳了就开始学起祖宗来大杀功臣,太祖皇帝是你学得了的么?且不说火烧庆功楼的对与错,我只告诉你,要是建文朝还能有一个像样的大将,永乐爷的靖难之役也不可能成功!现在强敌环顾,你就要学祖宗的样子杀害大将,这不是自毁江山么?”
朱由校终于开始辩驳:“母妃,儿臣不是想杀姐夫,只是……”
“哼,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为娘,我问你,养心殿外面的东厂番子是怎么回事,内务府的鸩酒多年没有配制了,今天突然配了一壶,这又是怎么回事?别和为娘耍那些花头,若是为娘没有这点见识,当年也不能护得了你们姐弟,皇宫里的尔虞我诈为娘见得多了,尤其这些阉人,真是没个好东西,皇儿你可要警惕,这些人身体残缺,心理也残缺,见不得别人比他们好,你姐夫春风得意,又生了儿子,遭人妒忌是理所当然的,你这个当皇帝的应该帮他托着点,而不是听信谗言加害他!”
“是是是,儿臣知错了。还请母妃息怒。”朱由校知道母亲虽然不是争强好胜,干涉朝政的人,但是原则问题不会让步,只能认错道歉。
南宫太妃平息了一下怒火,道:“把东厂番子撤出宫去,为娘见不得东厂的人,再好生抚慰镇武侯,你姐夫这个人为娘很了解,可是个有情有意的厚道孩子,咱们可不能亏待他。”
镇武侯确实是个厚道人,从养心殿离开之后就开始琢磨反攻倒算,这事让他很窝火,很憋气,很生气,后果自然是相当严重地。
走到午门口,看到先前那个拦阻阿拉巴马的太监还站在那里不敢擅离职守,刘子光勾勾手让他过来,那太监本以为镇武侯此去就难再回来,没料到人家毫发无损死回来了,还领了三大筐珠宝,心里顿时敲起了小鼓,期期艾艾地凑上去,老远就跪到地上,口称侯爷饶命。
刘子光走到那太监跟前,侧耳到他嘴边,听了一阵,忽然抬头道:“你个阉奴,居然敢骂本侯!”说完飞起一脚将太监踹出老远,像个破风筝一样直飞到墙上,发出重重的撞击声,然后软软地摔到地上再也没有了生气,墙上还出现了一个明显的人形痕迹,青砖碎了几十块,力道可见一斑。
“这个死太监敢骂我,你们都听见了是吧?我踢他一脚也不为过吧。”刘子光大大咧咧地对众人说。
看到刘子光安然无恙,赵尔虎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他知道这次朝廷斗争镇武侯又胜利了,自己的靠山稳固不倒,当然值得高兴,谁还会去管一个太监的生死,于是他率先说道:“对,这个太监敢辱骂侯爷,真是死有余辜!”其他御林军和大内侍卫本来就是刘子光的人,自然也跟着帮腔,只有那七八个在午门当差的东厂番子吓得面无人色,缩到一旁不敢说话。
刘子光瞧了他们一眼,心说马上就轮到你们了,冷哼一声,道:“开门,本侯也回府了。”
镇武侯父子安全从皇宫出来,埋伏在皇宫附近的数百南厂番子终于松了一口气,孙纲亲自赶着马车过来迎接,刘子光上车之后第一句话就是:传令各军,警戒不解除,今晚干大买卖。”
刘子光是个睚眦必报必报的人,何况别人都欺负到他儿子头上了,这回既然把手下都动员起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不如顺势把东厂给解决了,魏忠贤这个人不疼不长记性,必须给他点颜色看看。
东厂的信息传递渠道远不如南厂来的迅速,宫里已经事败,撒在各处的东厂番子们还不知情,镇武侯府门口,一个伪装成凉粉摊东厂监视点还在正常工作,忽然一辆马车风驰电掣奔到跟前,四个汉子跳下来二话不说用麻袋罩了那番子扔上马车就走。
曾橙居住的小巷周围这几天总有些鬼鬼祟祟的家伙,侍卫们一直隐忍不发,今天终于出手,那几个小子还在远处墙角探头探脑,忽然肩膀被人拍了拍,猛回头,胸口一凉,一柄利刃已经没到了刀柄。
是夜,东厂衙门,魏公公还没有传话出来,但是宫里有风言风语说督公被皇帝罚跪了,搞得众番子人心惶惶,失魂落魄。
东厂衙门沿用的是旧东厂的厂址,人员有一大批是沿用的东厂旧人,还有一批是宫里选拔的新秀太监,这些人既有老东厂的阴狠,又有魏记新东厂的狡猾,这二年来坏事也没少干,眼看大老板被皇帝责罚,一些高层人员便知道暗害镇武侯的计划失败了,可是现在消息不通,没有督公的号令,下面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收缩所有在外执勤的番子,缩回衙门静待消息,高层都知道镇武侯的厉害,东厂惹了他可没好果子吃,现在只有待在衙门里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东厂的高墙电网并不能保护他们,该来的还是来了,半夜时分,二十枚发烟弹悄没声息地射入了东厂大院里,凡是闻到这股烟的番子一概晕倒在地,四个角楼上的哨兵早就被远射狙击弩干掉了,两个黑影矫健地翻进大门,拨开门闩,一队手持连弩的黑衣人排成相当专业的CQB队形冲了进来,每人的头上都戴了一个形同鬼脸的恐怖面具,南洋橡胶制成的面具上有两个椭圆形的玻璃镜片,还有一个象猪鼻子一样的活性炭过滤筒,黑衣人们进来之后迅速投入战斗,狙击组爬上角楼用远射狙击弩监视整个场地,封锁组封住所有进出口,破坏组都是开门的高手,用专用刀具轻轻一拨东厂宿舍的门闩就拨开了门,然后战斗组跟进,两人一组进去屠杀。依然是毒气弹开路,连弩跟进,这毒烟极其霸道,东厂诸人闻到就昏倒,毫无反抗能力,任由黑衣人宰割,每人胸口都中了一枚毒箭,即使没有后面的队员补刀也是活不成了。
东厂总部被血洗,所有人员包括豢养的猎狗在内,无一幸存,等到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时候只看见影壁墙上有一行大大的血字:军机处前来拜访!
9-25 小国王
彭静蓉是坚决反对刘子光带着孩子进宫的,可是刘子光执意要带孩子去,老实说对于即将到来的战斗他一点把握也没有,他手下这三千人,还有五千家眷,生死就悬在他手上了,现在造反等同与自杀,还不如碰碰运气,看看朱由校是不是真的那么绝情。
带孩子走的时候,曾橙告诉他,给孩子起了个乳名叫猡猡,就是小猪的意思 ,因为这个孩子太能吃了,每隔一个时辰就要喂一次,一顿饭相当于别的正常婴儿六顿饭的量。
到底是穷人家的孩子啊,起了个这么通俗的名字,大概也是为了好养活吧,刘子光抱起猡猡说我带孩子出去转转,见见亲戚,曾橙虽然不太愿意孩子这么小就出去见风,但见刘子光神情很是坚决,也就勉强同意了。
猡猡刚吃饱饭,只在睡觉,任凭刘子光抱着,一声也不吭,小孩很重,足有十斤,相貌也比刚生下来有了较大变化,已经像个正式小孩的样子了,刘子光心里感慨着,这就是我的儿子啊,没想到刚生下来三天就要跟着爹去赴汤蹈火了,若是此次大难不死,必然有后福。
跟随刘子光同去的还有孙纲率领的一队番子,全队人马都是乘车前进,马车里装了上百具火箭筒,城市巷战全靠这个了,镇武侯府的数百名家丁也武装起来了,随时准备发难。
一行人从长安街向皇宫进发,走到半路上的时候,正遇到五城兵马司的一队兵护着个人过来,看见镇武侯的车马迎面过来,五城兵马司的人自然退避一旁,可是他们保护着的那个人看见南厂提督的旗号就忍不住喊了起来:“侯爷!侯爷救救小王。”
刘子光正坐在马车里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检查转轮火铳的弹药呢,听见这熟悉的喊声赶紧掀开窗帘一看,原来正是已经葬身火海的阿拉巴马殿下,此时正穿了一袭蓝色长衫冲着他喊呢,于是赶紧让马车停下,把殿下叫过来问话。
原来阿拉巴马殿下昨晚并不在寓所中居住,而是微服私访去考察京城的娼妓业去了,在秦淮河上的花船里风流快活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大中午才起来,摇摇晃晃回到寓所一看,我靠,居然变成一堆废墟了,这里面可放着侯爵夫人送给他的大批股票和一百万两的银票啊,想必都化成灰烬了,阿拉巴马当时就急了,用马甲多拉当地土语大呼小叫起来,一旁值守的五城兵马司士兵看他举止怪异便上前询问,殿下是个聪明人,想到走水可能是有人害他,便说自己是藩王家的下人,侥幸逃脱火海,现在有要事禀报南厂,请士兵们速速带他去见南厂有关人员,于是官兵就护着他奔着南厂去了,半路上正好遇到刘子光。
阿拉巴马死里逃生,刘子光自然喜出望外,他赶紧叫人飞马回府取来自己的袍服请王爷更衣,刘子光的蟒袍是四爪坐莽,和藩王的蟒袍只有颜色上的些许差距,虽然大了几号也不打紧,宽袍大袖的正符合明人着装的特色,让阿拉巴马换了衣服便一同进宫面圣,至于各方面的武装准备则不解除命令,继续等候号令。
刘子光抱着孩子,和阿拉巴马一起来到午门,看到城墙上赵尔虎都亲自穿戴了盔甲手持钢枪值班便知道宫里做了准备,他也不在意,明知故问地喊道:“老赵,今天你怎么亲自上值班了?”
赵尔虎道:“侯爷别来无恙,卑职只是巡察哨位偶然到此,皇上正等着侯爷您呢,卑职这就开门。”
“等等,侯爷您身边那位是什么人,没有经过通报可不能进来哦。”赵尔虎身边忽然冒出来一个太监,拿腔作势的说道,这家伙是魏忠贤的亲信,专门负责监视赵尔虎的行动,他虽然不知道阿拉巴马的事情,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藩王一定会坏魏公公的事。
按理说,不经通报闲杂人等是不能进宫的,哪怕是个番邦王爷也不行,必须要经过理藩院和礼部的协调,内务府的批准才能进宫,不过作为领侍卫内大臣,刘子光也有批准的权力,皇帝一天没有剥了他的官职,他就能随便往宫里带人。
赵尔虎瞪了那太监一眼,没搭理他径直下去亲自给刘子光开门,太监也急急忙忙跟下去,一边走还一边喊着:“不能让他进,赵将军你想违抗魏公公的意思么?”
门还是打开了,赵尔虎朝刘子光施礼道:“侯爷请。”身后太监还在尖声嚷着:“镇武侯可以进,那个藩王不能进。”他带了七八个东厂番子,也跟着跃跃欲试,看样子是想强行拦人,却被大内侍卫们挡在后面。
刘子光笑眯眯地走过去,阿拉巴马迟疑了一下还是跟在了后面,进了门,刘子光笑容不改地说:“什么时候午门的值守东厂和司礼监当家了?”
那太监倒是个执拗的家伙,依旧强硬道:“没有魏公公的批准,除了镇武侯之外,任何人都不准进午门!”
刘子光道:“老子领侍卫内大臣的差事一天还在,就轮不到阉狗当家,给我滚!”然后回顾阿拉巴马道:“跟我走。”
太监急道:“你居然敢骂魏公公!”话还没说完,刘子光便喝道:“怎么和老子说话的,给我拿了掌嘴!”两边立刻有御林军过来擒住那太监,噼里啪啦扇了十几个大嘴巴,打得他牙齿都掉了好几个,因为事出突然,普通御林军士兵并不知道皇上可能要对付镇武侯,所以对他的命令还是言听计从的。
太监被大嘴巴打晕了,那几个东厂番子也畏畏缩缩不敢言语,刘子光冷哼一声,抱着娃娃带着阿拉巴马继续前行了。
宫里除了多了一些东厂番子之外,和平日里的区别不是很大,看来皇上和魏忠贤的组织能力都很差,也可能是皇上还没下定决心吧,刘子光胡思乱想着来到了养心殿,发现殿外的侍卫已经全部换成东厂的人了,而且是一些太阳穴微凸的高手,这才确定了感觉,皇上还是听信了魏忠贤的谗言了。
皇上宣镇武侯觐见,刘子光自己先抱着孩子上殿,养心殿算是皇帝的书房,里面陈设简单,御座,龙书案,屏风,还有几个锦墩。皇上看见刘子光进来,表情略有些不自然地说:“爱卿来了,快赐座。”
刘子光倒是一脸的笑意,大大方方地坐下,逗弄着怀里熟睡的孩子道:“猡猡,快睁眼看看皇舅。”小孩居然真的睁开了眼,小嘴一扁开始哭闹,声音震天动地。
朱由校忽然换了称呼道:“姐夫,外甥哭声响亮,将来必定不同凡响啊,我这里预备了三杯酒敬你,庆祝你生了个大胖小子。”
“呵呵,这小子确实不同凡响,刚出家门呢,就有人巴巴地给俺家娃送来顶王冠,不要还不行,你说这事多愁人啊。”刘子光笑着走到龙书案前,端起了酒杯,作势欲喝。
“且慢,你刚才说什么?有人送王冠给外甥?”朱由校赶紧阻止了刘子光喝那杯毒酒。
“是啊,不就是淡马锡那个小藩王嘛,巴巴地要把王位禅让给我,我当然推辞不要了,他就说那禅让给小侯爷也行,皇上你说这算什么事啊,难道还真让我儿子跑到那个破地方去当王不成?反正我是不同意,这小子还来劲了,非要到皇上跟前说个明白,这不,我把他带来了,正在养心殿外面候着呢。”
刘子光轻松写意的一番话可算解开了朱由校的心结,他一直以来也不愿相信刘子光和小外甥会篡位的事情,只是事实逼着他相信而已,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刘子光恰好把这个理由送上门来了。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快传!”朱由校兴奋地喊着,全然不顾旁边魏忠贤焦急的眼色暗示。
阿拉巴马在太监的引领下小心翼翼地进了养心殿,距离皇帝还有老远就三拜九叩行了大礼,只是他第二次拜见大明皇帝,恭敬有加那是必然的。
“微臣,马甲多拉国王阿拉巴马叩见大明天朝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赐座,上茶。”朱由校一脸微笑道。
两个小太监端着茶盘上来,给阿拉巴马和刘子光都献了一杯茶,顺势将那三杯鸩酒很自然地收了下去。此时魏忠贤已经明白这次行动又失败了,只好换上笑容笑眯眯地陪在一边。
阿拉巴马介绍了自己为何要禅让王位的原因,马甲多拉王国本来只是一个小渔村级别的国家,年GDP不足一万两银子,正是因为有了镇武侯,才大破了淡马锡愚昧野蛮的现状,把他们从海盗和西洋蛮夷手中解救出来,自从天朝大军驻扎淡马锡之后,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日渐提高,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都有长足的进步,这全靠镇武侯的领导有方,天朝皇帝的洪福庇佑,自己这个国王除了白吃饭之外几乎一无是处,还不如效仿天朝上古时期的故事,禅让这个王位给镇武侯,以此表达对他的感激之情,这不但是阿拉巴马个人的意思,也是马甲多拉三千臣民的集体请求。
马甲多拉是大明的属国,国王要禅位这样的大事必须经过宗主国的批准,所以阿拉巴马殿下提前十几天就写了折子,通过理藩院转呈皇帝预览,可是这些天下来都没有回信,所以阿拉巴马急了,直接去找镇武侯问个究竟,刚才在街上正好碰到侯爷,重提此事,侯爷依旧不答应,阿拉巴马无奈,只好要求将王位禅让给小侯爷,算是一张让步,结果刘子光还是不答应,两人就这样一直把官司打到了养心殿上。
阿拉巴马的汉语很流利,表达事情也很清晰,听了他的话,朱由校开心地哈哈大笑,又问魏忠贤:“小魏子,奏折朕怎么没看到啊?”
魏忠贤唯唯诺诺地说:“前日小太监失手打翻蜡烛,烧了几分奏折,奴才让他们去补了还没有补来,想必殿下的折子就在其中。”
“哦,不妨事,朕今天就当场批复阿拉巴马殿下,这事大好,镇武侯就不要推辞了,朕的外甥天生富贵命,弄个王位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哈哈,除了这个王位之外,朕这个当舅舅的还要赐他个爵位,暂且当个一等伯吧,反正不能超过他爹,哈哈。”
阿拉巴马和刘子光一起谢恩,看朱由校开心的样子不像是作伪,刘子光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侯爷,进宫面圣你怎么还带着火铳啊?”魏忠贤忽然非常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原来刘子光弯腰的时候露出了腰间火铳柄的轮廓,正被魏忠贤看了个清楚。
刘子光冷笑一声:“魏公公真是少见多怪,本侯是领侍卫内大臣,皇上的保镖头子,自然要随身携带兵器,要不然谁来保护皇上,难道靠你?”
一句话就把魏忠贤给憋了回去,朱由校也不满地说:“小魏子,你怎么老和镇武侯过不去啊,你们都是朕的肱股,应当精诚团结才是啊。”
正说着呢,外面又有通传,皇太妃,太妃们,还有皇后娘娘都来看小侯爷了,朱由校赶忙亲自出去相迎,之见一帮后宫的老少女人成群结队的赶过来,都争着要抱一抱长公主的大胖小子。其实这也是刘子光安排的一招棋,让南宫太妃即即时出现,能缓解紧张的气氛,看来这个安排是多余了,不过依然能增进感情。
现场最尴尬的当属魏忠贤了,精心策划的阴谋还是失败了,等会回去告诉计策的始作俑者司马先生,指不定这位老兄会有多么沮丧呢,千算万算还是出了岔子,谁能想到阿拉巴马居然没死!真是天不亡刘子光。
魏忠贤讪笑着站在一旁,刘子光将孩子交给太妃抱着,也站到一旁斜眼看着魏忠贤,心说小魏子你这回可算惨了,你整不死老子,老子就整死你,今天就让你难看!
9-26 大报复
刘子光家的大胖儿子很有眼色,这回被后宫一帮太妃抱来抱去的一声也不哭,睁个两个黑漆漆的眼睛扮可爱,把这帮老女人开心的什么似的,她们抱完了皇后抱,皇后抱完了朱由校也想抱抱,可是皇帝一抱事情就来了,小家伙立时嚎了起来,哭声贯彻云霄,皇宫里十几年没听到过婴儿的哭声了,太妃们开心地哈哈大笑,各自掏出给小外孙的见面礼。
刘猡猡这回可是贼不走空,光是各种金珠玉器就收了一箩筐,他可是南宫太妃的嫡亲外孙子,其他的后宫嫔妃巴结都找不着机会呢这会还不可劲地送礼,这帮后宫女人别的本事没有,敛宝的技术可是不差,这些年来收集的宝贝都拿出来了,小家伙满载而归,还多了个国王的王冠,伯爵的头衔,虽然他是镇武侯长子,将来世袭爵位是必然的,但是另外赐爵也不是不可以,现在就是伯爵,将来指不定爬多高呢。
阿拉巴马禅位大典暂时定在刘猡猡满月的时候,到时候皇帝还会亲临大典主持仪式,可谓重视有加,商定了这些事情之后,皇太妃就开始催促刘子光回家了:“孩儿啊,外孙子饿了,你赶紧回去吧,别让小橙心急。”
刘子光答应一声,抱着孩子给大家施礼,然后带着阿拉巴马,还有足足三个捧着礼物的小太监,大摇大摆地走了。
刘子光走了之后,南宫太妃慢慢收起了慈祥的笑脸,转身对朱由校说:“皇儿啊,母妃有事和你单独谈谈。”
皇帝母子要谈话,其他人员包括皇后在内都很识趣地各回各宫了,只有魏忠贤还腆着脸站在一边。
“不识好歹的奴才,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南宫太妃低声喝道,虽然声音不大,但极有威势,魏忠贤很无奈很委屈地看了一眼朱由校,得到的回答却只是很不耐烦的一句:“你且退下。”
魏忠贤也退下之后,养心殿里只剩下母子二人,南宫太妃端坐在椅子上,寒声道:“畜生,还不跪下!”
朱由校本来就心虚,这会听母亲一说,两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你这是想活活气死为娘么?你这是想让你姐姐刚生了孩子就当寡妇么?你这是想葬送掉朱家江山么?”南宫太妃连质问了三句,朱由校只能低头不语。
“帝王命,哼,你也信那个,让钦天监算算你的生辰八字看看是什么命?也不劳烦你问了,娘告诉你,当年钦天监算你的八字是早夭的歹命,说活不过十五岁的,而且绝无什么帝王命!要不然李太后和黄金荣也不会立你为帝了!你现在都十八了,皇帝的位子坐得稳当的很,靠的是什么?还不是一帮忠臣良将,靠的是你姐夫一刀一枪杀出来的?”
“要不是你姐夫,现在你可能已经被李太后废了,要不是你姐夫,为娘和你姐姐恐怕已成为某个县城恶霸家的奴婢,要不是你姐夫,台湾还在西洋人手里,山东还在满清治下,湖广还是姓左,江西还是你那个叛贼叔叔的天下,要是没有你姐夫,真不知道这个大明是什么样子!”
朱由校以头抢地,无言以对。
“现在你皇位坐稳了就开始学起祖宗来大杀功臣,太祖皇帝是你学得了的么?且不说火烧庆功楼的对与错,我只告诉你,要是建文朝还能有一个像样的大将,永乐爷的靖难之役也不可能成功!现在强敌环顾,你就要学祖宗的样子杀害大将,这不是自毁江山么?”
朱由校终于开始辩驳:“母妃,儿臣不是想杀姐夫,只是……”
“哼,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为娘,我问你,养心殿外面的东厂番子是怎么回事,内务府的鸩酒多年没有配制了,今天突然配了一壶,这又是怎么回事?别和为娘耍那些花头,若是为娘没有这点见识,当年也不能护得了你们姐弟,皇宫里的尔虞我诈为娘见得多了,尤其这些阉人,真是没个好东西,皇儿你可要警惕,这些人身体残缺,心理也残缺,见不得别人比他们好,你姐夫春风得意,又生了儿子,遭人妒忌是理所当然的,你这个当皇帝的应该帮他托着点,而不是听信谗言加害他!”
“是是是,儿臣知错了。还请母妃息怒。”朱由校知道母亲虽然不是争强好胜,干涉朝政的人,但是原则问题不会让步,只能认错道歉。
南宫太妃平息了一下怒火,道:“把东厂番子撤出宫去,为娘见不得东厂的人,再好生抚慰镇武侯,你姐夫这个人为娘很了解,可是个有情有意的厚道孩子,咱们可不能亏待他。”
镇武侯确实是个厚道人,从养心殿离开之后就开始琢磨反攻倒算,这事让他很窝火,很憋气,很生气,后果自然是相当严重地。
走到午门口,看到先前那个拦阻阿拉巴马的太监还站在那里不敢擅离职守,刘子光勾勾手让他过来,那太监本以为镇武侯此去就难再回来,没料到人家毫发无损死回来了,还领了三大筐珠宝,心里顿时敲起了小鼓,期期艾艾地凑上去,老远就跪到地上,口称侯爷饶命。
刘子光走到那太监跟前,侧耳到他嘴边,听了一阵,忽然抬头道:“你个阉奴,居然敢骂本侯!”说完飞起一脚将太监踹出老远,像个破风筝一样直飞到墙上,发出重重的撞击声,然后软软地摔到地上再也没有了生气,墙上还出现了一个明显的人形痕迹,青砖碎了几十块,力道可见一斑。
“这个死太监敢骂我,你们都听见了是吧?我踢他一脚也不为过吧。”刘子光大大咧咧地对众人说。
看到刘子光安然无恙,赵尔虎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他知道这次朝廷斗争镇武侯又胜利了,自己的靠山稳固不倒,当然值得高兴,谁还会去管一个太监的生死,于是他率先说道:“对,这个太监敢辱骂侯爷,真是死有余辜!”其他御林军和大内侍卫本来就是刘子光的人,自然也跟着帮腔,只有那七八个在午门当差的东厂番子吓得面无人色,缩到一旁不敢说话。
刘子光瞧了他们一眼,心说马上就轮到你们了,冷哼一声,道:“开门,本侯也回府了。”
镇武侯父子安全从皇宫出来,埋伏在皇宫附近的数百南厂番子终于松了一口气,孙纲亲自赶着马车过来迎接,刘子光上车之后第一句话就是:传令各军,警戒不解除,今晚干大买卖。”
刘子光是个睚眦必报必报的人,何况别人都欺负到他儿子头上了,这回既然把手下都动员起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不如顺势把东厂给解决了,魏忠贤这个人不疼不长记性,必须给他点颜色看看。
东厂的信息传递渠道远不如南厂来的迅速,宫里已经事败,撒在各处的东厂番子们还不知情,镇武侯府门口,一个伪装成凉粉摊东厂监视点还在正常工作,忽然一辆马车风驰电掣奔到跟前,四个汉子跳下来二话不说用麻袋罩了那番子扔上马车就走。
曾橙居住的小巷周围这几天总有些鬼鬼祟祟的家伙,侍卫们一直隐忍不发,今天终于出手,那几个小子还在远处墙角探头探脑,忽然肩膀被人拍了拍,猛回头,胸口一凉,一柄利刃已经没到了刀柄。
是夜,东厂衙门,魏公公还没有传话出来,但是宫里有风言风语说督公被皇帝罚跪了,搞得众番子人心惶惶,失魂落魄。
东厂衙门沿用的是旧东厂的厂址,人员有一大批是沿用的东厂旧人,还有一批是宫里选拔的新秀太监,这些人既有老东厂的阴狠,又有魏记新东厂的狡猾,这二年来坏事也没少干,眼看大老板被皇帝责罚,一些高层人员便知道暗害镇武侯的计划失败了,可是现在消息不通,没有督公的号令,下面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收缩所有在外执勤的番子,缩回衙门静待消息,高层都知道镇武侯的厉害,东厂惹了他可没好果子吃,现在只有待在衙门里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东厂的高墙电网并不能保护他们,该来的还是来了,半夜时分,二十枚发烟弹悄没声息地射入了东厂大院里,凡是闻到这股烟的番子一概晕倒在地,四个角楼上的哨兵早就被远射狙击弩干掉了,两个黑影矫健地翻进大门,拨开门闩,一队手持连弩的黑衣人排成相当专业的CQB队形冲了进来,每人的头上都戴了一个形同鬼脸的恐怖面具,南洋橡胶制成的面具上有两个椭圆形的玻璃镜片,还有一个象猪鼻子一样的活性炭过滤筒,黑衣人们进来之后迅速投入战斗,狙击组爬上角楼用远射狙击弩监视整个场地,封锁组封住所有进出口,破坏组都是开门的高手,用专用刀具轻轻一拨东厂宿舍的门闩就拨开了门,然后战斗组跟进,两人一组进去屠杀。依然是毒气弹开路,连弩跟进,这毒烟极其霸道,东厂诸人闻到就昏倒,毫无反抗能力,任由黑衣人宰割,每人胸口都中了一枚毒箭,即使没有后面的队员补刀也是活不成了。
东厂总部被血洗,所有人员包括豢养的猎狗在内,无一幸存,等到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时候只看见影壁墙上有一行大大的血字:军机处前来拜访
9-27 东厂已成为浮云
东厂被满清特务连窝端了的消息迅速在京城传开,朝野很是重视,锦衣卫和南厂都大肆出动四下搜捕,京城十三座城门都派了南厂的番子在禁军的配合下检查进出人群,每天都要扣下数百可疑人员,外人只当是搜捕满清特务,但是内部人都清楚,南厂逮的不是清人,而是东厂的同行们。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魏忠贤设计暗害镇武侯的事情已经传到了一些朝廷大佬的耳朵里,比如钱谦益、袁崇焕、齐振铭、徐增寿等,他们都不约而同的保持了缄默,甚至还有意无意地配合南厂的行动,谁都知道这回魏忠贤玩得有点大,把镇武侯逼到绝路上去了,若是刘子光不发飙那就不是刘子光了,南厂把东厂抄了也好,起码能把刘子光的怒气和怨气冲淡一些,若是他老人家的邪火发不出去,恐怕大明就要起内战了。
朱由校被母亲骂了一顿老实了许多,蹲在太液池玩汽船模型好几天都不上朝,魏忠贤更惨,被罚在东宫奉先殿面壁,督公大人的势力还在,那些小太监窜来窜去地通风报信,一会说东厂衙门被人血洗了,一会说外围番子都失风了,一会又说东厂的隐秘据点都被拔了,急得魏忠贤活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是没有皇上的圣谕,打死他也不敢擅自离开,就是他亲自到了现场又能如何,让刘子光逮着还不一刀砍了,相比之下还是老老实实藏在奉先殿比较靠谱。
南厂的人不但血洗了东厂,还抢走了大批秘密档案,档案里记载了东厂在各地的秘密联络点和密谍的身份,光在京城就不下十余处秘密据点,南厂按图索骥,一天之内就拔除了全部据点,然后通过审讯俘虏,得到隐藏更隐秘的据点位置,其中就包括传说中的魏公公第一智囊司马先生的巢穴。
等到南厂番子扑到的时候,司马先生早就溜了,读书人的聪明才智在这一刻得到长足的发挥,在东厂总部被血洗消息传来的那个早晨,司马胜就按照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古训,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的速度收拾了魏公公送给他的金银财宝个名画古籍,打点了一个小包袱之后脚底抹油溜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带走了一个美姬,以解逃亡路上的寂寞。
正是有了女人的掩护,再加上司马胜的冷静沉着,居然被他有惊无险地逃出了京城,出城之后司马胜长叹一声,心说我这一番努力又白费了,大好前程尽毁于刘子光之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我暂避风头改头换面重新来过,到时候再笑看风云起。
司马胜虽然溜了,但是毕竟留下了痕迹,南厂从他宅子里抓捕了几名丫鬟用人连夜审讯,根据口供描绘出了画影图形,到处张贴缉拿此人,给司马胜冠的头衔是满清军机处五品参领,正是此人乔装改扮打入了东厂内部,获得魏忠贤的信任成为东厂军师才导致了这场横祸,满清军机处别动队掌握了东厂的底细,横扫全厂,死伤累累啊,幸亏魏公公当晚不在厂里办公,不然也难以幸免。
天子脚下出了这么大事情,作为反间谍机关的南厂自然要承担起大任,要说他们的反应也真够迅速,三天时间就抓捕了数百名满清潜藏在东厂内部的卧底,当然这里面或许会抓错那么一两个也是不可避免的,现在这个节骨眼,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嘛。
东厂经过这一场浩劫算是完了,死的死,伤的伤,活的也被当作卧底关进了南厂的大牢,昔日辉煌耀眼,在百姓心中如同鬼门关代名词的东厂如今变成了一片无人敢进的荒宅,两厂一卫鼎足而立的局面顷刻被打破,面对如日中天的南厂,锦衣卫也不敢分庭抗礼,只能小心翼翼地配合着他们捉拿“满清卧底”们。
刘子光终究还是没有对魏忠贤下死手,因为魏忠贤和皇帝的感情依然很深厚,杀了他定然会给朱由校心里留下阴影,还不如剪除他的羽翼,让他变成没牙的老虎,魏忠贤面壁思过,朱由校装病不上朝,朝廷大小事务就落到了内阁头上,这倒是个意外之喜,钱谦益顿时感到自己是鹤蚌相争寓言里的渔翁,所以也没有出头帮东厂说话,乐得闷声发大财。
这回刘子光可算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不但没有倒霉,还大赚特赚了一笔,大胖儿子帮他弄了三箩筐金银珠宝不说了,还搞来一顶王冠和一个伯爵封号,爵位咱不稀罕,这藩王的头衔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要不是魏忠贤揪住什么生辰八字和俺们宝宝为难,俺们也想不到搞这个事情,现在好了,名正言顺的大明属国的藩王,虽说这国土小了点,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再不济也是能穿紫蟒的,别人见到也是要尊称一声殿下的。当然最大的收获还是摆平了东厂,从此以后东厂这个臭名昭著的名字将扫进历史的垃圾堆,这都是宝贝儿子刘猡猡带来的福运啊。
青岛的水师步勇出海绕了个圈又回去了,上海船厂内的炮舰也没下水,讲武堂的学兵们全副武装地在紫金山上爬了半天被告知,这是一次例行演习。红衫团的士兵们也是虚惊一场,这场仗终于没有打起来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因为家小都在京城,兵灾之下肯定要受到祸害。
总之一切都过去了,镇武侯还是一如既往的春风得意,老部下们还是一如既往的水涨船高,东厂被撤销番号,南厂的行情看涨,刘子光顺势招募了一批人扩充南厂队伍,加紧了对湖广江堤舞弊案南厂番子被杀事件的调查。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杀调查组官员,只动南厂的人,明显是挑拨离间,挑起刘子光和东林党之间的矛盾,东厂完蛋了,人死帐不烂,这个仇还是要报的,由于消息封锁的好,东厂覆灭的消息还没传到湖广的时候,南厂的杀手就已经抵达了武汉,按图索骥清剿了东厂的秘密据点,逮捕了十几个东厂番子,全拿铁丝穿了琵琶骨押到江边种了荷花。
鉴于调查组被袭击,所有文件档案证言毁于一旦的事实,南厂采取了悍然措施,用强力手段介入了案件的侦破。
按察司衙门,高一飞一身便装坐在后堂读书,他的乌纱被摘了以后并没有搬离官邸,因为大家都清楚这只是官场上惯用的伎俩而已,暂时摘了帽子委屈一下,让上面应付过去这次麻烦,自然官复原职,高大人虽不穿公服不戴乌纱,但湖广司法口的事情依然掌管着,和以前一样的牛气。
调查组被人袭击,死了几个人,烧了一批档案,没死的官员们吓得了不得,整天躲在衙门里不敢出门,更别说去调查什么了,这样下去还不是虎头蛇尾,虽然不知道袭击调查组的事情是哪方面力量做的,但是高一飞明白一定是朝廷高层在斗法。
看书正看到开心时,忽然下人禀报:“老爷,大事不好了,少爷被官兵抓了!”高一飞震惊道:“是哪个衙门的官兵,难道不知道雄儿是官身么?”
“他们说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对了,这伙人是京城口音,好像不是湖广的官兵。”
正说着呢,又有手下来报:汉阳大牢里的人犯全被接管了,来人还扣押了典狱长和一些狱吏,说是要调查严刑逼供的事情。
高一飞坐不住了,难道钱阁部准备抛弃自己了?难道朝廷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想了一下道:“备轿,老夫要去巡江御史衙门。”
正要出门,迎面来了一队人,飞鱼服,绣春刀,黑铁锁链,为首的一人亮出腰牌道:“南厂公干,请高一飞回去喝茶!”
轿子停下,高一飞掀开轿帘。一脸沉静地说:“混账,皇上有旨,南厂只管侦缉外国奸细,地方案件都无权过问,何况老夫这样的三品大员,你们不要忘了,虽然老夫的按察使乌纱摘了,身上还有进士的功名,岂是你们说拿就拿的?”
高一飞见是南厂番子倒不惧怕,他怕的是锦衣卫来拿他,那样就说明钱大人把他当作弃子了,既然对方是南厂的,就说明那个半吊子刘子光又不按套路出牌了,这种情况一定要稳住,不能怕他们,只要拖延了时间,钱大人齐大人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来救的。
“谁说咱们要拿你了,咱们南厂的规矩,请喝茶而已,就是让你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一边喝茶一边交代问题,不算是拘捕,对了,贵公子也在咱们那里正喝着茶呢,你们父子俩正好交流交流喝茶的心得吧,给我带走!”那头目一挥手,一队番子涌上去,粗暴地将轿帘放下,胁迫着四个轿夫朝南厂驻武汉办事点走去,高一飞身边也没有像样的家丁,按察司衙门的差役也不敢多说话,只好任由他被南厂带走。
9-28 刑讯逼供
南厂的据点设在武昌城南的一个田庄内,庄子靠近水果湖,有一架硕大的水车不停往水田里翻水,水车形同摩天轮,由一头牛拉动,请高一飞喝茶的地点就设在这摩天轮旁边。
一张残破不堪的小方桌上面放着一把陶壶,一个带豁子的粗磁大碗,这就是南厂招待贵客的茶水了,高一飞被按在竹凳上,南厂番子一边给他斟茶,一边笑眯眯地说:“高大人,您看这水车有意思吧。”
水车确实很有意思,一头牛不停地转圈,带动轮轴转动,轮轴又带动木质的齿轮转动,最终拉着这座硕大的水车不停的翻动,用三十二个水斗舀起水果湖里的水,依次倒进旁边的水渠里,水车反映了湖广人民的聪明才智,确实很有意思,不过高一飞现在没有心情关注这个,他关心的是水车上绑着的几个人,那分明是自己的儿子高雄和三个家丁!
这三个家丁正是害死南厂卧底的元凶,想当初他们把卧底手脚捆住投入长江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今天这个报应,四个人都被南厂番子用铁丝牢牢地捆在水车翻斗上,一圈一圈地转悠着,每隔一分钟就要没入湖水里一小会,虽然时间不长但是极其骇人,初春的天气依然寒冷,他们身上的棉袄已经湿透了,头脸上也全是水,一个个从水里露出来的时候就急着大口喘气,看到高一飞驾到,他们立刻哭喊起来:“爹爹救命!大人救命啊!”
老牛还在慢吞吞地一边嚼着胃里反出来的草料,一边迈着悠闲的步子,四个可怜的人正好呈对称角度绑在水车上,任何时候都会有一个人在水下,三个人在水面上,为了让高大人和儿子说上!本書轉載拾陸K文學網!几句话,番子特意拉住了牛鼻子上的铁环,老牛顺从地哞了一声停下了脚步,水车也跟着停下,正好高雄转到水车的最上方,而最下方则有一名家丁正好上半身没入了湖水里。
“爹,救救孩儿,孩儿什么也没招,都是他们逼我的!”高雄声嘶力竭的喊道。
“你们这是刑讯逼供!违法大明律的,还不赶紧把我儿放下来,他可是御史!你们听见没有!”高一飞到底是块老生姜,此时此刻还能保持着威严。
“哼,小高御史你不厚道啊,刚才都签字画押的供词怎么现在又改口了,难道是看见你爹来了?以为他能救你?大错特错,老高大人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了,我奉劝你们还是坦白从宽吧。”番子头目冷笑着说。
“老夫再次正告你们,按照大明律,除了都察院和按察司能拘拿官员,两厂一卫都不得擅自拿人讯问,你们听仔细了,立刻把老夫和我儿放回去,否则有你们好看的!”高一飞依然稳如泰山,大马金刀地坐着,不愧是官场上侵淫了多年的老干部了。
“爹,你救救孩儿啊!”高雄的神智好像有些错乱了,依然毫无新意地呼喊着,此时水下冒上来一串泡沫,显然是那个家丁已经不行了。
番子甩了个响鞭,老牛继续转圈,水车转上来一看,果然那家丁已经喝了个肚子溜圆,已经活活淹死了,水车继续转,等高雄进入水下的时候,老牛再次停步,番子们抱着膀子一脸讥笑看着高一飞,看他如何面对儿子的生死。
“这是你儿子亲笔写的供词,说是受你指使杀害南厂调查人员,协助马云侵吞江堤工程款,所有细节都在上面了,你看看就在后面签个名字,然后咱们再谈其他的事情。”番子头目和颜悦色地说。
儿子的上半身淹在水里,湖面上不时冒起一两个气泡,那是高雄肺里的空气,人的肺容量是有限的,再厉害的人也不能憋气多久,等到肺里最后一丝空气耗尽之后,人就会不由自主地张大嘴呼吸,大量的水就会涌进肺里,胃里,进而活活淹死。别看高一飞脸上的表情依然平静,其实宽大袍袖里面的手已经在颤抖了,他很难做出抉择,是保儿子还是保自己,签字画押之后就等于认可了状子上的罪名,他的仕途就完了,可是不签字的话,儿子马上就要死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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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人,你不要再抱有任何幻想了,何总督何大人已经回转武汉了,双规你的行动经过了总督大人和布政使大人的同意,内阁那边也是打过招呼的,你回想一下,咱们南厂双规过的人哪个能逃脱的?奉劝你一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的情况咱们已经掌握了,现在只是给你一个争取宽大的机会,何去何从,你看着办,不过令郎好像撑不了太久了哦。”
南厂番子的攻心战术很有用,高一飞忽然明白了一个事实,他的靠山可能真的准备牺牲掉他了,现在唯一能做的是把他们全拖下水,牵扯的人越多自己才越安全,于是他颤抖了一下道:“老夫签,你们赶紧把我儿拉起来。”
“这才是俊杰嘛。”番子头目满意地一挥手,老牛又迈动了步子,将高雄带出了水面,此时高雄已经喝了几口水了,一出水面就疯狂地咳嗽,可见呛得不轻,这次时间稍长的水下经历让高雄的态度有了些许转变,他咳嗽完了就带着哭腔喊道:“爹爹,孩儿要死了,他们让你做什么就照做吧,孩儿实在受不了啦。”
高一飞拿起毛笔,在儿子的供词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道:“老夫还有事情要说,此事和我父子关系不大,真正在幕后起大作用的还有户部、工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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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镇武侯府,彭静蓉拿着几张纸坐在刘子光对面,愁眉紧锁。
“我派人拿着猡猡的生辰八字去找高人隐士算过了,这孩子的八字果然非同一般,他们甚至都不敢告诉来人结果,说是怕泄露天机。只有一个峨眉山上的瞎眼老道说出了结果。”
彭静蓉顿了顿,看着刘子光的眼睛说:“此子天生贵胄,乃帝王之命。”
刘子光腆着脸说:“我儿本来就是王嘛,淡马锡王国的国王。”
彭静蓉正色道:“你我都知道那是咱们经营来的一个王位,做不得数的,再说了,帝王帝王,皇帝才是帝王,小小的藩王哪里能称得上一个帝字?世界上有些事情不相信也得相信,或许你这个儿子真的有可能…某朝篡位。”
书房里顿时陷入了平静,刘子光不说话,彭静蓉也不言语,他们都被这件事情困扰的说不出话来,半晌,刘子光才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必为几十年以后的事情苦恼呢,再说了,凭什么老朱家坐江山,我老刘家就不能坐一坐?千秋万代是不可能地,改朝换代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嘛。”
彭静蓉被他大逆不道的话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了看门外,还好没人听见,她坐回椅子,长长叹了口气,道:“不管了,也管不了。”能让睿智的彭大小姐如此苦恼烦闷,这还是头一遭。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雪山之巅,吐蕃佛国的首都八角城,上一任金轮法王的葬礼正在进行,数千名穿着赤红色僧袍,坦露着健壮胳膊的喇嘛双手合十,形成庞大的送葬队伍,宏伟的佛宫上,三百名喇嘛一起吹响巨大的法器,声音悠长悲哀,吐蕃佛国是政教合一的国家,也是大明的藩属,一把手称作金轮法王,法王圆寂的时候会指出一个大致方向,表示自己的灵魂将会去那个方向,然后过两年喇嘛们会派人去去寻找转世灵通,一般会找三四个聪明伶俐又用佛缘的小孩,带回八角城在宗主国派员监督下,金瓶掣签选出下一任金轮法王。
佛国和大明之间的领土都处于半独立状态,和南京的联系早已中断多年,早年京城派来的驻吐蕃大臣已经病死多年了,执政的噶伦们也忙的不可开交,谁也没想到过要把法王圆寂的事情通知京城。
法王的葬礼极尽哀荣,臣民全体带孝,三年不吃荤腥,法王的遗体实行了天葬,望着雪山之巅盘旋的老鹰,执政噶伦和几个大喇嘛一起将目光转向法王临终前所指的方向-----遥远的东方,这次的转世灵童,到底在哪里呢。
9-29 禅位.满月
调查组从武汉发来的调查报告掀起了轩然大波,朝野震惊,因为牵扯面太广了,以至于主办此案的大理寺都不敢开出拘票拿人,因为如果按照调查报告上高一飞的供状,他们需要把户部和工部超过半数的官员拉到大理寺喝茶。兵部和刑部的官员也要请过来十几个问话。
这只是牵扯到京城的部分,湖广本地已经开始行动,沿江几个州县的主官都被省城派出的摘印官摘了印信乌纱等候调查,现在主持湖广的是总督何腾蛟,他不在的时候居然闹出这么大的事,这让何总督痛心疾首,毫不留情地抓了大批的地方官。
湖广可以这么搞,京城可不能,真把户部和工部掏空了,那朝廷就不用办公了,而且传出去也不好,这不是让老百姓看笑话么,所以内阁看了报告之后不置可否,说等调查组回来之后再从长计议。
调查组这样干也是被逼无奈,实际上他们根本没有出去调查,只是每日里藏在总督衙门里看看书,喝喝茶,因为南厂番子警告他们说,贪污分子很可能狗急跳墙谋杀他们,反正案子有人查,还不如躲起来的好,等到南厂炮制出来的调查报告放到他们眼前的时候这些大人们一个个又傻了眼,签字吧又怕惹上祸事,不签吧,只怕祸事来的更快,权衡利弊之后只好捏着鼻子签了名字用了官印,将这份报告用八百里加急的快船发回京城。
当调查报告的副本放到刘子光眼前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牵扯的官员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大多是和江堤工程有直接联系的工部和户部,还有一些兵部转运司的官员,但是在其中所占的分量就轻多了,只是利用水师货船运送材料的时候“飘没”了一些而已。
工部和户部本来算是刘子光的势力范围,因为工部尚书是宋应星,户部尚书是胡懿敏的师父胡雪斋,但是这两位都是技术型人才,搞行政并不对口,所以长期以来,两部的实权已经逐步被人侵蚀,户部现在实际的当家人是左侍郎黄小田,工部的实权也被几个侍郎瓜分了,老宋只管埋头写书搞实验,也没空管这些琐事。
刘子光心想这倒是个机会啊,重新洗牌夺回对这两部的控制权,现在自己手底下好歹也有一些可用的人了,例如北方出身的进士,工科的头一批进士,科学院的学生以及招商局的技术官僚等,都能充进工部户部担任一定职务,所以他坚决支持这次反腐行动,主张一抓到底。
钱谦益可不这样想,真照了名单上的人来抓,东林党就完蛋了,可不抓的话,这股风气还真的煞不住,贪污江堤银子确实罪大恶极,钱谦益从来不否认这一点,但是政治和贪污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双胞胎,是铲除不尽的。大家都有个度就好了,这件事硬罩是罩不住了,只能找出几个替罪羊杀一杀,好歹把事情糊弄过去了事。本来想保住高一飞的脑袋的,现在看也不可能了,只有拿他和马云出来杀一儆百平息众怒。
这算是钱谦益再次向刘子光让步了,这阵子刘子光的风头很强劲,居然把魏忠贤都给扳倒了,这可是钱谦益没有魄力办到的事情;而且人家血洗东厂那一手玩得确实漂亮,换成锦衣卫可做不到这么干净利索,所以齐振铭有点胆怯,生怕哪天刘子光一生气把锦衣卫镇抚司也给洗了。总之东林党现在是彻底怕了刘子光,钱谦益思虑再三,认为不能对这个人来横的,应当适当缓解关系,晓以利害,让他主动放弃对江堤工程舞弊案的追究。
不久之后调查组回京了,随船的还有数十名案犯,高氏父子名列其中,洪湖县令之类的地方官也没能逃脱,还有巡江御史林如海,江堤总包商马云,都带着连枷蹲在漆黑的船舱底,昔日风光赴任,今日带枷而归,真是令人感叹。
调查组回来了,可是却没有人去管案子,整个京城都只关注一件事,那就是镇武侯家的小侯爷,或者应该称之为小伯爷或者殿下的那个孩子过满月。要知道这可是当今最红的红人镇武侯和长公主的长子,还是陛下的亲外甥,在太子没有降生之前,全天下也找不出比这个孩子更尊贵的了,而且人家满月的时候还是淡马锡国王禅位之时,藩王禅位给镇武侯之子,这本身也是一件很稀罕,很值得大明人民骄傲的事情,所以京城上下忙于此事也是理所当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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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月酒自然在镇武侯府举行,而禅位仪式选定在皇城内的社稷坛,两件事岔开进行互不影响,侯爷府主要招待的是官员内眷们,由彭静蓉出面打理,而出席社稷坛禅位大典的则是大明的文武官员们,当然还有主持仪式的皇帝陛下。
禅位仪式进行的短暂而庄严,因为刘猡猡每隔半个时辰就要吃饭,吃不到就要嚎啕大哭,而在社稷坛这么庄严的所在无论是出现露着奶子的奶妈还是哭声震天的婴儿都是很不严肃的事情,所以整个仪式必须控制在半个时辰之内。
阿拉巴马殿下身穿标准大明属国藩王的礼服----紫色的四爪坐蟒袍,头戴金丝冠,很庄重地用分别用马甲多拉当地方言和汉语念了一通什么,大意是告诉祖宗今天我要把王位禅让给贤明之人了,希望祖宗能理解能庇佑,阿拉巴马念的头头是道,大明的文武大员们听的直撇嘴,心说你们马甲多拉个小渔村大的王国建国恐怕也没有几代吧,能摊上这么大排场,这么多大官给你们捧场,就算让出了王位也够你们祖先在天上臭屁一把的了。
阿拉巴马念完以后,理藩院的官员代表皇帝宣读了诏书,宣布禅位的合法性,然后朱由校出场,亲自将特制的金印和册封诏书赐给了新一代淡马锡国王刘猡猡,刘猡猡太小不能自己接,只好由他爹镇武侯代为保管,另外还有江南织造为刘猡猡殿下紧急赶制的紫蟒袍----一件紫色蟒纹小包被,也被一同交到刘子光手上,一些脸上抹了锅灰的红衫团士兵和南洋留学生们跪倒山呼千岁千岁千千岁,他们都是客串城马甲多拉王国臣民的群众演员,等仪式结束之后每人可以领一个盒饭。
好不容易结束了禅位大典,刘猡猡已经饿了,开始哭天喊地,刘子光赶紧往家赶,临到巷口头的杂货铺还不忘把蟒袍诏书金印什么的放下,自己也换上平常穿的麻布袍子,才抱着孩子回家。
小院里同样摆着几桌酒菜,也是为了庆贺猡猡的满月,一些群众演员笑咪咪的坐在那里,每人身边都放着一小篮红鸡蛋,此时曾橙的月子已经坐完了,正在院子里招呼着客人,看见刘子光才回来,嗔怪道:“怎么一去就是半个时辰,也不怕把孩子饿着。”
一听到饿字,刘猡猡又开始嘶嚎,曾橙赶紧把孩子接过来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解衣服,对刘子光道:“你帮我招呼客人,我喂喂孩子。”
刘子光知道刘猡猡这一顿饭起码要吃上一段时间,便给“客人们”打了个招呼,请他们自便,自己飞马赶回侯爷府再去招呼那边的客人。
唉,有两个家可真够累的,每天不停地穿梭于小院和府邸之间,换地点的同时还要换衣服,麻烦之极,所以刘子光现在基本上是以穿那件麻布袍子为主,反正在侯爷府他不用演戏,至于上朝的时候就另外再说了。
赶到侯爷府的时候,正是宾朋满座之时,京城所有的诰命都来贺喜,她们巴结不上长公主,就只好来巴结彭静蓉,彭静蓉的身份也不简单,乃是一品诰命,皇后的闺中密友,刘子光的贤内助,把她巴结好了就等于和镇武侯处好了关系。
刘子光怕被人围住恭喜来恭喜去的麻烦,索性从侧门进家,进去之后是侯爵府的侧跨院,这个院子是以前李香君居住的,种了竹子养了孔雀雅致的很,现在李香君和刘小猫她们一起旅游去了,所以这里暂时无人居住。
穿过前面那道月亮门就是后宅的中心院落了,刘子光匆匆走过去,忽然在门口和一人撞了个满怀,他下意识的一推对方,满手的温软,不对!是女眷,而且不是自家的女眷,他赶紧退后一步打量对方,两人同时惊呼道:“怎么是你?”
眼前这位衣着华贵的美**正是在不久之前的那个雪夜在咸平正店和刘子光有过一夕之欢的熟女“杨先生”,此时她身着紫色长裙,头戴风钗,身上还缠绕着一条白色的宽丝带,真是雍容华贵富丽堂皇。
不是说相忘于江湖么,怎么这么快就见面了,看来人生真是无巧不成书啊,看她的打扮,分明是位高官夫人,但又没穿诰命的霞帔,所以很可能是某官员的续弦,刘子光这样猜测着。
熟女万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那个能吟出“她在丛中笑”这样名句的年轻贫寒学子,不过她毕竟是冰雪聪明的,很快就想到了答案,最近镇武侯在筹办什么书院,肯定笼络了不少年轻有为的学子,这后生如此博学,一定是镇武侯搜罗的对象,所以能在侯爵府遇到也是正常的。
9-30 再遇熟女
电光火石之间,刘子光脑子里已经转过了无数念头,这个**一定是当朝某大佬的夫人,否则不会在自己家出现,堂堂镇武侯和大臣的内眷发生过如此见不得人的勾当,绝对是一件丑闻,所以自己的身份无论如何不能让对方知道。
所以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嗯,你也在这里吗?”然后和熟女擦身而过。
如此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击在熟女心头,煞那间她泪流满眶,思绪回到了若干年前。
很久以前,有个村庄的小康之家的女孩子,生得美,有许多人来做媒,但都没有说成。那年她不过十五六岁吧,是春天的晚上,她立在后门口,手扶着桃树。她记得她穿的是一件月白的衫子。对门住的年青人,同她见过面,可是从来没有打过招呼的,他走了过来,离得不远,站定了,轻轻地说了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她没有说什么,他也没有再说什么,站了一会,各自走开了。
于是,那年青人成为这女孩子第一个男人,教她诗词叫她画画,两个人爱的死去活来的,本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是男的却非要投笔从戎上阵抗清,女的再三苦劝也没有用,只好含泪送别情郎,可是这一别竟是永诀。
再后来这女孩被亲眷拐了,卖到他乡外县去做妓女,因为跟年青人学过诗词歌赋,所以一炮走红,无数达官贵人仰慕她,千金买其一笑,甚至有当朝高官不顾舆论抨击,毅然迎娶她过门,可是她却总也忘怀不了那个春天的晚上,在后门口的桃树下,那个青年。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熟女从雷击中醒来,似乎已经过了许久,似乎只是瞬间,她心里明白那个叫做陈子龙的年青人已经战死在抗清前线,眼前这个和自己有过一夕之欢的麻衣书生只不过是他的替身而已,可是他俩居然如此之象,那种宠辱不惊的态度,风轻云淡的风度,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那天熟女只是趁酒醉放纵了一把,本想就此了结此事再也不愿提起,可是缘分乃上天注定,躲也躲不掉的,再次看到麻衣书生的身影,熟女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喊叫:“不要放走他!”
熟女猛回头:“等等……”
刘子光站住,不敢回头,生怕熟女觉察出他的真实身份。
“我给你的青衫和银票,为何不取?”熟女悠悠的问道。
这档子事啊,刘子光头也不回地说:“不如相忘于江湖,夫人忘了这句话么,你把在下当成什么人了?”
果然有风骨!和陈子龙如出一辙,可怜子龙已经化为河边枯骨,而这个酷似子龙的书生却活生生的在眼前,这难道是老天开眼赐给我的礼物么?女人的头脑总是充满了奇奇怪怪的想法,尤其在陷入热恋或即将陷入热恋的时候,熟女现在就是这个状态。
“别走,你是镇武侯家的门客吧?我有话问你”熟女说道。
“我……那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你慢慢转悠。”刘子光说完拔腿就走,忽然眼前一花,熟女已经转到了他的面前。
“不许走!你要是走的话,我就喊非礼了。”熟女忽然变了一张面孔,耍起了不讲理那一套。
和那个暗夜不同的是,现在是光天化日之下,能见度相当的好,熟女嘟着嘴两手叉腰拦在刘子光面前,两人距离非常之近,可以看见她光洁的面部皮肤和修长白嫩的脖颈,还有娇嫩的樱桃小口和两个小酒窝,不知怎么地,刘侯爷心中突然泛起一股邪念----要说这熟女的口活还真不是盖的。
喊非礼我就会怕了你么?这可是老子的家,老子的地盘老子做主!不过话又说回来,今天宾旁满座的闲杂人等太多,万一被外人看见镇武侯和一位大臣的夫人在一起拉拉扯扯总归不好,所以刘子光还是忍了!
“夫人您到底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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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我们到院子里去说。”熟女举起纤纤玉指一指那个种满竹子的小跨院,她倒是真会挑地方,这个小院子寂静的很,算是侯爵府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最适合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刘子光鬼使神差的跟着熟女来到院子里,熟女拉着他的手三步两步走到了竹林深处,湘妃竹种植的很密,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竹林中央摆着一副石头桌凳。更新,更快,尽在16k文学网,.net,手机访问:wap.16k,.cn全文字阅读让您一目了然,同时享受阅读的乐趣!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熟女忽然一头扎进了刘子光的怀里,并且轻轻抽泣起来,弄得他有点不知所措,推也不是,抱也不是,半晌,熟女抽泣完了,抬起梨花带雨的面庞对着刘子光,闭上了双眼,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刘子光心说这女人是不是魔怔了,怎么这么花痴?不过人家这么情真意切的主动送上门,要是不表示一下也太禽兽不如了,于是他勉为其难地伸出禄山之爪,在熟女高耸的胸部抓了一把。
这一抓不要紧,熟女反应极大,身子象蛇一样扭动起来,嘴里还发出低微的:“不要不要啊。”这简直就是在引诱人犯罪嘛,刘子光忍不住上下其手大占便宜。过了一会熟女变被动为主动,拉开了刘子光的腰带,解开了麻布袍子,露出里面雪白的松江细布亵衣,今天参加大典之前刘子光可是沐浴焚香过的,身上干净的很,还有一股淡淡的肥皂香气,熟女的头脑被欲火冲得昏头昏脑,没有去想一个贫寒书生身上为什么会有昂贵的龙涎香味道,她现在只想好好的享受一番。
阳春三月,镇武侯府邸内的这个种满湘妃竹的小院子里也是春光一片,如果有人偷窥的话,会看到一个妩媚的**正跪在地上,樱桃小口里含着侯爷传宗接代的宝贝,粉嫩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一双桃花眼还不时往上瞅,观察着刘子光的反应。
刘子光的老婆们可不会这一手,所以他现在一脸的享受,幸福的都快哼哼出来了,熟女不愧是当红名妓出身,吹箫的本事绝对不是盖的,吞吞吐吐一阵子之后,镇武侯打了个冷战,喷了熟女满满一嘴,熟女嘴角滴下一些白色粘稠的东西,被她用春葱般的手指一抹,然后咕咚一声,将嘴里的咽了下去。
春天到了,大家穿的都不多,熟女将裙子往上一提,里面居然是真空的,她往石头桌子上一坐,伸出两条修长的玉腿盘住刘子光的腰,这就要再大战一番,此时院子外面传来呼喊声:“夫人,夫人~~”
熟女一惊,听出是自家的丫鬟在喊叫,赶紧放下裙子,慌忙整理一下头发,低声对刘子光道:“奴家要走了,以后如果有任何需要,可以到绛云楼求助,就说杨先生叫你来的,你好好保重。”然后故作镇静的走出了竹林,一边走一边道:“别叫了,不过是欣赏一下侯爷府里的竹林,你鬼叫什么。”然后只听到主仆二人慢慢的去了。
一直等到外面没有了声音,刘子光才鬼鬼祟祟的出来,悄悄溜到后宅,也不敢出去见客人了,彭静蓉忙和一圈回来见他面色潮红,不由疑惑地偎过来耸起鼻子嗅了嗅,“橙妹妹不是不用香粉的么?还是这么高档的货色。”
刘子光赶紧打岔:“那什么,都是哪些客人来的?”
“朝中所有能和你说上话的都来了,这个事情比较大,没有人会在人情礼节上得罪你,放心好了,我招待的很好,都给了回礼,她们开心着呢,再过一会就差不多结束了,你要不要出去讲两句话?”
“不用了,都是些内眷,你出面就好了,我饿了,叫厨房预备点饭菜吧。”
把彭静蓉支使走,刘子光亲自翻出一套新衣服换上,把那件沾了熟女身上香味的麻布袍子脱下来扔到床上,过会让丫鬟拿去洗了便是。站在西洋进口的大玻璃镜子前面,刘子光看着自己的影子,自言自语道:“刘子光啊刘子光,你可学坏了。”
(熟女是谁其实已经揭晓)
9-31 哥哥和唐唐
刘子光干了亏心事没敢在家里多呆,随便吃了饭之后借口去看孩子就溜了,半路上装作很不经意地问随行侍卫:“小李,你知道秦淮河边有没有一个叫绛云楼的妓院啊?”
侍卫大惊:“侯爷这话从何说起啊,绛云楼可不是什么青楼的名字,而是内阁钱大人给其妾室柳大家置办的一所依山的小楼,不过这柳大家倒是以前吃过这行饭,而且被称作秦淮八艳之首,但人家现在可是堂堂阁部大人的爱妾,以前这档子事一般人都不敢提的。”
此言一出,刘子光比他还惊讶,难不成自己把钱谦益的小妾给上了?我说那**怎么这么销魂呢,原来是秦淮名妓柳如是啊……可是和老钱的关系本来就不怎么好,要是被他发现老子和柳如是的事情,那这个仇可就大了,不行,绝对不能让老钱知道这回事,以后务必要躲着柳如是。不过话有说回来,看柳如是那个饥渴劲,活像许久没有男人滋润的怨妇,难道说老钱不顶事了?
不是刘子光孤陋寡闻,而是他经常东奔西走,对于京城这些小圈子的事情很少接触,所以连大名鼎鼎的绛云楼都不知道,其实咸平正店的幕后老板正是钱阁部的妾室柳如是,她原本姓杨,又喜欢穿儒生装束,和读书人一起舞文弄墨,谈天说地,如是这个名字就是她自己根据辛弃疾词“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而取的。在江南文化圈算得上一号人物。
钱谦益极宠爱这个小妾,专门为她建了别墅居住,又给她秘密开了一家咸平正店收容往日的小姐妹,总之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能满足的一定满足,老钱平时忙于政务,吟诗作对的时候少了,柳如是天生爱动,喜好游览风光,以文会友,老钱也不约束她,反而支持她在外面结交名士,为自己拉拢人心。柳如是的小圈子和刘子光的生活范围完全不搭界,也很少跟随老爷出场面,所以不认识刘子光也是正常的。这回代表钱谦益去镇武侯府喝满月酒,是因为钱大人的正妻和镇武侯家有仇不便出面才派她去的。
怕什么来什么,等刘子光在外面晃悠了一圈再次回到侯爵府的时候,钱谦益的请帖已经到了,上面写着请镇武侯伉俪到钱府别业绛云楼饮宴。
彭静蓉还高兴呢,喜滋滋地说:“钱大人家的那位美眷当真是个人物,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谈吐也很高雅,要说这秦淮名妓出身的人就是不一样,我们姐妹很谈得来呢,此番钱大人主动示好,邀请咱们前去赴宴,肯定是柳姐姐从中斡旋的结果,依我看这个宴咱们应该去,趁机修复一下你和文官之间的关系。”
刘子光心说你这个柳姐姐不但啥都会,吹箫的功夫还是一流呢,不过他当然没敢说,只是敷衍道:“钱谦益肯定是要为那些贪官求情,这个宴咱们不能去,反腐倡廉的斗争任重道远啊小彭,现在这个关键时刻怎么能吃人家的请呢?”
刘子光说什么也不愿意去赴宴,彭静蓉说服不了他,干脆不管了,刘子光让管家送了回信过去,借口说身体有恙,回绝了钱谦益的邀请。
钱府,一向温文尔雅的钱阁部生气地将茶碗重重的一顿:“哼!壮的象牛犊子一样的人也能有病?他这是向我表明态度呢,看来他是真打算大开杀戒了。”
“老爷息怒,贱妾与那刘夫人相谈甚欢,隔日再去登门拜访,看看有没有挽回的余地。”这是柳如是在说话。
“如是啊,真是辛苦你了,老夫已经看清楚了,此子是个油盐不进的泼货,你去了也毫无益处,算了,老夫自有办法应付他。”
话虽这样说,钱谦益的眉头还是紧锁起来,他当年和侯恂被称为东林双杰,不但才学过人,相貌也端的英俊异常,现在虽然老了,但老有老的味道,尤其是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别有一番风度,看到老爷犯难,柳如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走到钱谦益的背后,轻轻帮他锤起肩膀来,钱谦益抓住柳如是的小手,把她拉到跟前动情地说:“如是,这些年辛苦你了。”
柳如是含羞笑道:“老爷说哪里话,如是嫁入你们钱家的门,理当为钱家做些贡献,些许委屈算得了什么。”
正说话呢,一个相貌英俊的年轻人没敲门就走进了书房,看见柳如是便笑道:“姐姐也在啊。”柳如是见他来了,便轻轻抽出被钱谦益握着的手,道:“唐公子来了,贱妾就不打扰你们了,回我的绛云楼去了。”
被称作唐公子的英俊少年微笑着目送柳如是离开,看她走的远了,才一屁股坐到钱谦益的大腿上,揪着他那飘逸潇洒的五绺长髯道:“哥哥(请用第三声读),你不是答应过人家不和柳姐姐单独在一起的么?”
他这么一闹,钱谦益的眉头也舒展开了,笑呵呵地说:“唐唐(依然用第三声读之)别闹,我这不是商量事情的么,你柳姐姐足智多谋不让须眉,人际关系又处理的好,能帮我的大忙呢。”
“我就知道你会说柳姐姐的好话,唉,当初为了造成沉迷于酒色的假象哄骗阉党,哥哥你才不顾世俗人的眼光迎娶娼门女子,这些年来也真苦了柳姐姐了,连个男人的边都摸不到,一般人早就撑不住了,对了,哥哥你遇到什么难题了,不如让我来帮你想想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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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是这样的……”钱谦益将近来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的叙述了一遍,唐唐听完便道:“这事关键还在陛下,若是陛下不愿意追究,镇武侯也无可奈何。”
“可是陛下对贪污之事深恶痛绝,恨不得全砍了才痛快呢。”钱谦益苦恼地说。
“那只能说明陛下还没有深谙为君之道,我倒是有个办法,哥哥你不是给皇上推荐了好几个老师的么,不妨再推荐一个,此人一去,不出三日定能说服皇上。”
“哦,此子如此大能,是何方人士?”钱谦益眉头一展道。
“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先香人家一下下。”唐唐一边说着,一边勾住钱谦益的脖子,将半张粉嫩的脸凑到了老钱的嘴边。
钱谦益哈哈大笑道:“这个没问题。”
……浪漫满屋 ……
三日后,钱谦益推荐了一位年轻有为的学者入宫为朱由校讲读史学,这人虽然才高八斗,但是行事非常低调,所以名气还不如江南四公子那样大,但是真正懂行的都知道这人才是真正的才子。
他就是被天下学子尊称为南雷先生的黄宗羲,他在经学、史学、天文地理算术方面都颇有造诣,远非那些仅仅能写得一手好字,会吟诗作对的所谓才子们能相提并论,他学问极博,思想深邃,著作宏富,而且有一颗烈血之心,当年其父黄遵素因为弹劾阉党被罢免了御史官职,后来又被下狱折磨而死,年仅十九岁的黄宗羲乃进京讼冤,并在公堂之上出锥击伤主谋,追杀凶手,一时间被天下人称之为“忠臣孤子”。
黄宗羲如此大才,彭静蓉当初也曾经想请他出山,可是被婉言谢绝了,不得已才请得顾炎武,其实这都怪刘子光的武夫形象太过于高大,哪个读书人也不愿意被一个赳赳武夫所指挥,相比之下钱谦益就好的多了,既是大学者,又是当朝首辅,他屈尊去请人出山,还真没有哪个读书人能拒绝,黄宗羲一听是给皇帝讲课,很爽快就答应了下来,当夜和钱谦益畅谈一宿,次日就带着重托进宫了。
魏忠贤之所以权势滔天,就是因为他距离皇帝太近了,一言一行都能影响到年轻的朱由校,而之前钱谦益请的那些老师年龄都太大,之乎者也的一通讲,年轻的皇帝当然要打哈哈,现在就不同了,黄宗羲不到三十岁,思路敏捷,办事利索,而且精通各种杂学,完全可以和皇帝打成一片,在潜移默化成将钱谦益的治国思想传授给皇帝是再好不过的了。
钱谦益的治国思想不过是中庸二字,这也是儒家思想的精华,黄宗羲对此也深表同意,他们的共同目标就是制止刘子光意欲发动的这场“官场浩劫”。
9-32 任重道远
如今京城官场人心惶惶,很多官员不知道早上出了家门,晚上还能不能回来,已经有不少工部和户部的中层官员被大理寺出拘票直接从衙门里提走了,被提走的官员都是掌握实权的,所以这两个部的日常工作实际上进入了半停顿状态,又过了一阵子,甚至连堂堂的户部侍郎黄小田也被南厂双规了。
此双规不同于彼双规,天子脚下自然不能再玩刑讯逼供那一套,仅仅是将黄小田请到衙门里喝茶问话而已,因为高一飞虽然咬出很多人,但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全凭红口白牙乱说一气,所以只要黄小田咬紧牙关就是不开口,南厂也拿他没办法。
黄小田是个能员,在户部的威信也很高,可以说是整个户部的领袖人物,胡尚书只是个摆设而已,自从黄侍郎被南厂请走以后,户部就真的停工了,来来往往的赋税、钱粮工作没人去管,连苏杭解来的税款都没有人接收入库。
工部也有大量官员被拘押,刘子光趁这个机会再次将工部大清洗,所有非嫡系官员被摘了乌纱,以科学院的学生和去年工科进士填充进去,所以工部的缺员问题并不严重,但是新补充的官员熟悉环境和工作需要一个适应期,在这个期间内工部的工作也不可避免的效率严重下降。
刑部和兵部这两个衙门的受害程度相对较低,但也有不少人被抓,齐振铭和袁崇焕对这件事也很不满,但由于反贪大案是皇帝交代要严办的,所以他们也只能干瞪眼。
被抓的这些贪官有的死咬着不松口,有的撑不住就招供了,不光招了这次江堤工程中贪墨了银子的事实,还将以前贪赃枉法的事情都招了出来,并且为了戴罪立功,又揭发出更多的贪官,这样一来打击范围再次扩大,大理寺和南厂两个衙门的人手都不够了,京城的监狱人满为患,甚至不得不将一些犯了小偷小摸罪行的人放出去为贪官们腾地方。
再这样下去可真不行了,京城就没有能正常工作的衙门了,就连刘子光都意识到了不妥,下令停止进一步扩大侦办范围,只办江堤的案子,涉及到其他方面的除非罪大恶极的一概不予立案,他一松口,京城的紧张气氛为之一松,说情跑路子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京城就这么大,南厂和大理寺的差爷们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也都有三朋四友三姑六婆,怎么都能攀上关系递上话,别人不说,就说刘子光的头牌大将孙钢的家里这几天就没断过求情的亲戚,人家不敢直接上门求他,就只好送礼给他的亲戚,央求他老人家网开一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来求情的都是亲戚没有外人,孙钢也打不得说不得的,只好尽量少回府。
镇武侯府上也有来求情的人,钱谦益和齐振铭是不会上门来了,可是魏国公和袁崇焕的拜帖却来了,这两尊军方大神的面子刘子光可不敢不给,但是到如今已经是欲罢不能,总不能进宫去对皇帝说:贪污的人太多,我不敢再抓了,已经抓了的人也不能都办了,不然大明朝就完蛋了。那不是等于自己扇自己的耳光么。
好不容易敷衍走了两位大佬,刘子光不禁陷入了沉思,肃清官场让他很有成就感,但由此引发的后患也是极其严重的,朝廷中枢都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作为朝中掌握实权的大臣,他必须对这种局面负责。确切的说,他是被自己召唤出来的魔鬼吓坏了,没想到朝廷贪污的现象如此普遍,平均每三个当官的拉出来一个斩首都不会有杀错的。要不是靠着江南丰厚的财税资源,这样腐败的朝廷早就支撑不住的。这不由得让他想起后世的一句名言,不反腐就要亡国,反腐就要亡党。
想了许久,刘子光还是妥协了,他没有力量将大明的官场进行全面换血,只能抓大放小,先处理一批有代表性的大蛀虫,其他小脚色就放一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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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审讯工作已经告一段落,光供词就弄了一大箱子,这天下午,刘子光带着这箱子供词进宫面圣,想在次日早朝前先和皇上通通气,来到御书房的时候,正看见朱由校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亲人相谈甚欢,此人三绺胡须,仙风道骨,很是潇洒,见刘子光来了,朱由校道:“刘爱卿,来见见朕的新老师黄先生。”
皇帝新请了一位老师这件事刘子光是知道的,朱由校小时候的教育水平比较差,都是跟着太监宫女学些市井间的粗俗东西,书读得甚少,治国方略之类的学问更是根本没学过,所以正式登基之后陆续请了好些老师学文化,对此刘子光是很支持的,不过以前几个都是传统的老夫子,远不如黄宗羲来的年轻和有名。
“黄先生,久仰久仰,您的大名如雷贯耳啊。”刘子光很客气地主动向黄宗羲拱手施礼,可是黄宗羲只是看了他一看,微微点点头,然后继续向朱由校讲着什么,似乎刘子光在他面前只是空气而已。
已经有很久没有人敢这样轻视过刘子光了,不过他并没有生气,他知道天下的读书人都有些看不起自己,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是武人出身,连毛笔字都写不好,也不会填词赋诗,就连行个酒令都不会,更重要的是自己这样一个文盲居然作了春闱的副主考,还开设了劳什子的工科考试,弄得一些工匠都能当上堂堂进士,真是有辱斯文!虽然自己东征西讨,反腐倡廉,兴办教育,大办工业,为老百姓谋了不少福利,甚至在民间有不少百姓供奉自己的牌位,但在广大读书人眼里,刘子光依然是个文盲武夫而已。
黄宗羲的名字刘子光听说过,是和顾炎武齐名的大学者,学者嘛,高傲一点很正常,刘子光不在乎,等合适的机会施展他笼络人心的人格魅力,向折服顾炎武那样将黄宗羲也给折服了不就 OK了么,所以虽然黄宗羲很不礼貌,他依然笑吟吟的对黄先生躬身稽首很是客气,然后又对朱由校道:“皇上,这是大理寺和南厂审讯的口供,请您御览之后微臣还有话说。”
朱由校一直对反腐的事情很上心,可是今天却似乎提不起兴致,说:“刘爱卿,箱子暂且放在这里,朕上完课之后自会御览。”
听朱由校的意思,似乎对这件事兴趣不大,刘子光只好讪讪道:“那微臣就先告退了。”然后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刚出御书房的门,就听朱由校兴致勃勃地说:“黄先生,咱们接着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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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奥运开幕日,真是中华民族千年不遇的盛事,万国来朝,番邦大酋长都来恭贺,这面子大的实在没话说。值此盛典,我只吟诵一首江城子:……但愿坟前有屏幕,看奥运,共欢呼……
9-33 皇上的睿智
当天傍晚,一道圣旨下到南厂,要求他们次日早朝将所有被双规的犯官押到奉天殿外听判,孙纲接旨以后通报了刘子光,刘子光心道:看来那一箱子口供还是起作用的,恐怕明天皇帝要发雷霆之怒,大开杀戒了,到时候肯定百官不敢劝说,自己正好挺身而出,劝皇上杀一儆百,抓大放小,将一众小贪官放一马就好,这样一来,朝廷的正常运作还能维持,这些人以后也会对镇武侯感恩戴德,敬畏有加。
次日早朝,奉天殿外的广场上跪满了犯官,除了南厂押来的高级别贪官以外,还有大理寺拘押的大量中低级官员,全部是被摘了乌纱剥了袍服,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发髻散乱,萎靡不振。
如今能在大殿上站着的官员已经不多了,原本有资格站在奉天殿上的几位高官此时都跪在了殿外,钱谦益站在文官班首,英俊的眉毛紧锁着,其他一众文官也一脸的严肃,刘子光站在对面武官的队列里,仅次于魏国公的位置,倒是满脸的踌躇满志,就等皇帝登殿之后发挥口才了。
文武官员到齐,朱由校一身龙袍金冠的登殿了,此时他身旁的伴驾太监已经换成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娃娃,说话办事虽然也有板有眼,但在众人的眼中还是不如昔日的小魏公公来的那么利落,再想到这么权势滔天的魏公公都被刘子光整的失宠整日面壁思过,众人看向镇武侯的目光便又多了一分畏惧。
皇上登上御座,小太监扯着嗓子喊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啊。”话音刚落,刘子光和徐九经同时出班奏道:“陛下,江堤舞弊一案已经基本查明,共涉及七个衙门四百九十名官员,其中贪污受贿十万两以上的十五人,一万两以上十万两以下的七十八人,其余人等涉案金额均在一千两到一万两之间,供词已经签字画押,就等陛下圣裁了。”
朱由校微微点头,道:“两位爱卿辛苦了,回头朕自有封赏,来人啊。”伴驾太监听到后一甩拂尘,冲着殿外喊道:“抬进来。”然后就看到四个御林军抬进来一口大箱子,正是昨日刘子光带进宫的供词箱子。
“朕很痛心,大明朝出了这么多的贪官,昨天刘爱卿将供词送进宫之后,朕随便看了一部分,触目惊心啊,朕不敢相信这是大明的官员能做的事情,江堤工程款是天下百姓为灾民捐献的银子,里面还有朕的内帑,本希望这笔钱能好好的用在江堤加固和新建上,为沿江几省的百姓谋上百年的安全,可是这样的银子她们也能伸手!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人吗?”
说到这里,朱由校还狠狠地拍了一下御座的扶手,一脸的怒色,群臣赶紧相劝:“陛下息怒,龙体要紧。”刘子光当然也跟着一块儿劝,他心想马上就该我发言了,充好人劝皇上把那些贪污比较少的官员从轻发落。
可是朱由校没给他这个机会,他接着说:“朕想了很多,慢慢的气也就消了,大明官场如此黑暗,朕也有责任,朕亲政不过两年,一直忙于南征北伐,收山东定台湾,平湖广克江西,改土归流,对于官员们的廉政工作抓得不够,现在的大明官场和昔日阉党当政时期毫无不同,行贿受贿如同家常便饭,似乎不行贿就办不成事情,这个习惯养下来,自然什么银子都要伸手,大官大贪,小官小贪,就连官员府门口看门的都要收了门包才肯替客人通传,这就是大明的现状啊。朕的子民如此唯利是图,朕这个当皇帝的要负一定责任。”
此言一出,群臣震惊,都以为皇上要大开杀戒砍一批脑袋,没想到人家居然摇头晃脑的学习贤明圣君下了个罪己诏。皇上都说自己要负责了,下面这些大员自然也不能一推六二五,于是个个下跪道:“臣等也有责任。”
刘子光看着君臣们热火朝天地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有点郁闷了,按照他对朱由校的了解,知道这位年轻的小舅子说不出这样高明的话来,他背后一定有人指点,哼,且看他下一步如何进行。
看到现场气氛被调动起来了,朱由校又说:“经过彻夜深思,朕还想明白了一个根本性的问题,那就是我朝官员俸禄过低,现在实行的还是洪武旧制,正一品大员的月俸不过八十七石,四五六品的官员月俸从二十四石到十石,七八品的官员更少,五七石而已,现在粮食连年丰收,粮价又贱,折合成银子更少,有时候堂堂有品级的官员还不如衙门里不在册拿现银月钱的差役的收入多,京官还好些,有些冰炭银子什么的,外地官员,尤其不发达地区的官员收入实在太少,以至于达到不贪污就难以养家糊口的地步,所以说,官员俸禄太少,也是造成贪污的一个重要原因。朕决定,以后用现银发放俸禄,具体数额由有司研究,不能太少,要能养的起一大家人才行,现如今咱们大明朝的国库还是充盈的,花钱养清官能养的起,这个高薪养廉的对策,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大殿上顿时一片山呼万岁之声,皇上如此圣明,真是出乎众人的想象,几个老臣激动地胡子都翘起来了,不住口地赞着陛下的贤德,说来也是,这大明朝的官员们工资水平确实不高,不靠外快根本养不活那么多老婆小妾、丫环佣人的,贪污成风是必然的事情,别说是修江堤的银子了,就是发往前线的军粮军饷,还不是一样的按例漂没个一到两成。
涨工资是个很令人高兴的消息,但是更出乎意料,更令人惊喜的还在后面,朱由校矜持的笑着,等群臣们的情绪平静了一点,又道:“朕素来不喜杀戮,这次江堤舞弊案子牵扯甚广,六部中居然有将近五百名官员贪污受贿,朕虽震怒,但并不准备大开杀戒,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朕决定……”
朱由校一挥手,四个御林军将装着供词的大箱子抬出了奉天殿,箱子打开,雪花般的供词笔录倒出来,在大殿前堆成了一座小山,御林军用火把将这堆纸点燃,火焰烧得老高,不到片刻就都化成了灰烬,灰黑色的纸屑如同邪恶的蝴蝶漫天飞舞,犯官们一律以头抢地,痛哭流涕山呼万岁。
朱由校将南厂和大理寺辛辛苦苦整理出来的供词一把火给烧了,说明他已经赦免了贪官们的罪行,这如何不让贪官们心生感激,如何不让朝堂上的大佬们深深感到皇上的成熟与睿智。如果真把下面跪着的那四百九十个官儿都给砍了、发了,那京城官场的元气就伤了,没有个三五年恢复不过来,再说了,这其中有很多人是按例收的银子,并不是刻意勒索贿赂,如果他们把自己弄得一尘不染就在官场上混不下去的,所以很值得同情。
本来大佬们今天是憋着劲准备劝谏皇上从轻发落这些人的,他们生怕皇上重演当年洪武旧事,大肆杀戮大臣,伤害朝廷根基。可是皇上做的决定比他们的预期还要完美,听着大殿外一片喜极而泣的声音,大佬们互相交换着眼神,在袍袖子里暗暗挑着大拇指,称赞今上的贤明,朱由校看到这个场面也很满意,自得的晃着脑袋,心说黄先生真是高人啊,帮朕出的主意就是好。
唯一郁闷的是刘子光,准备好的台词一句也没捞着说,全被朱由校抢了风头,他原本打算充一回好人的,可是现在是没机会了,既然做不得好人,那就索性将恶人做到底算了,他出班奏道:“陛下,犯官之中有情有可原之人,也有罪大恶极之人,怎可一概赦免,这样一来岂不是助长了贪污的风气。”
朱由校道:“刘爱卿莫急,朕还没有说完,惩前毖后,不是说以往的事情就既往不咎了,这四百九十名犯官之中,贪污在十万两以上的,依旧由大理寺按律严办,贪污在十万两以下的官员交出赃款并处于十倍的罚金,然后按律判处相应刑期,只不过不用在监狱服刑,可以带着镣铐官复原职,也算是为朝廷尽力嘛,刑满之后才能解下镣铐,领取俸禄,刘爱卿以为如何?”
刘子光心想这一手却是玩得漂亮,他无话可说,只能敷衍道:“陛下圣明。”
看到刘子光吃瘪,钱谦益在对面暗暗地冷笑了一声,同时又欣慰地点点头:南雷先生果然是高人啊。
9-34 保外就医
皇上大赦贪官,终于平息了京城的惊恐之风,预料中的腥风血雨没有出现,看到的只是各部官员身穿官袍,脚上带着镣铐坐在堂上办公,各衙门的风气大变,再也没有人敢收受贿赂,就连衙门口的衙役也不敢随便敲诈百姓了,大家都盛赞皇上的仁慈圣明,说大明朝出了一位仁君,真乃万民百官之福。
并不是所有的贪官都被赦免了,一些罪大恶极,贪污数额巨大,草菅人命造成极其恶劣影响的官员还是要受到严惩,不过既然皇上的口风已经动了,大家就可以各显神通捞人了。
如今关在南厂诏狱里面的重要人犯已经转移到大理寺的监房,由三法司会审,南厂作为侦缉机关不再负责审理工作,只提供人证物证而已,事情交给三法司处理好过在南厂一千倍,起码能说上话了,高一飞、黄小田、还有马云都不是寻常人物,人脉深厚的很,高一飞本身就是都察院出身,而都察院又是三法司中比较重要的部门,自然会为院里出去的人开脱,而黄小田作为户部左侍郎,替东林党掌控着户部财权,自然会有些超级大佬不希望他出事,而且他被双规以后四不松口,拒不承认所有的指控,所以南厂也没掌握什么真凭实据。还有马云这位浙商的代表人物,手里掌握着几百万两资金,那都是浙商各个商会交给他运营的,严格来说,马云在江堤舞弊案中捞到的每十两银子中有五两用于行贿,有三两银子是分给浙商们的红利,只有二两是放进自己钱袋子里的。马云一出事,马家存在日升昌的银子都被封存了,浙商们还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纷纷托人找关系为马云脱罪,光是浙江有名的讼师就请了七八个。
这些人来回奔走也不送礼,只是送上拜帖寒暄几句,其实大家互相都明白,现在风头紧,人情可以先欠着,等风声过去再补偿便是,皇上并不是非要杀这几个人的头,而是想借着这个事情恩威并施树立威信而已,杀人嘛,先前镇武侯不是从南洋巴达维把跑路的前上海总督程良珏和前市舶司提举陈子昂杀了便是,黄大人高大人马老板尽量帮他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先保住人头,然后再从长计议,最好能官复原职,实在不能的话,就蛰伏几年再说,反正以后机会多的是。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搞得刘子光很郁闷,反腐反了几个月,最后居然还要不了了之,三法司不温不火的审着,皇上整天听黄宗羲讲古,连风火四轮车都不玩了,更没有兴趣去管案子的进展,南厂已经将案子移交,人家爱怎么审就怎么审,毫无干预的权力。刘子光已经渐渐意识到,站在自己对面的势力实在是太强大了,强大到连他镇武侯都无力对抗,和整个社会的既得利益阶层对抗,胜利的可能性真是微乎其微。
最离谱的是居然连已经定罪了的陈子昂也有人求情,据说刑部的死囚牢房里,每日都有贵人带着酒肉去看望这位曾经的两榜进士,大帅哥大才子呢,有历人士写的条子也递到了刑部,说陈子昂的案子比较复杂,需要重审,所以斩立决必须压后根据情况再定日子,这期间必须保证陈子昂活着不能出事。
然后陈子昂就得了重病,几乎要病死,为了保证他活着,刑部不得不将其暂时移出监房就医,只派两个牢子跟着,这两个牢子与其说是陈子昂的看守,还不如说是他的跟班,每天忙前跑后曲意逢迎,好酒好菜伺候着“重病”的陈老爷和一帮故旧谈天说地,吟诗喝酒。
陈子昂一个已经被判处斩立决的重犯都能过的如此滋润,这让老百姓怎么想,让百官怎么看我刘子光?上海这案子可是刘子光亲自办的铁案,如果不能得到严格的执行,将会对他的声誉有所影响,所以刘子光决定从这件事上再次入手,找回面子和公道。
镇武侯突然视察了刑部的大狱,说是要提审陈子昂,这下牢头们可慌了神,虽说镇武侯管不了他们刑部的人,但是弄丢了人家的人犯总也说不过去,那侯爷可不是好相与的角色,听说他家夫人都敢随便打死刑部门口的门子呢,到时候见不到人一生气还不当场就发飚弄死他们几个。
镇武侯可是管着南厂的,在他面前耍花枪等于找死,所以几个牢头乖乖地跪倒在地,向侯爷禀告了事情的经过:刑部有公文着陈子昂保外就医,他们也没办法,只好派员押送陈子昂到汤山温泉治病疗养。
刘子光道:“上海案可不是一般的贪污案,牵扯到谋反的大逆,这样的人犯岂可轻易放出,难道你们以为本侯管不到刑部就不能治你们个玩忽职守的罪么?”
牢头们赶紧磕头求饶道出实情,原来陈子昂以前做进士的时候交友甚广,尤其在京城这一代认识了不少青年才俊,现在这些才俊们个个手眼通天,有心搭救陈子昂,故有此一举,牢子们惧怕刘子光,但也惹不起这些人物,倘若贸然去将陈子昂抓回,定然也会惹上麻烦。
刘子光没和他们为难,说既然你们不敢去把人犯请回来那本侯就代劳了,正好五城兵马司有缉拿逃犯的职责,这件事就交给钟寿勇负责好了,钟参将现在已经是兵马司的指挥使,接了侯爷的将领之后,亲自点了三百兵丁,骑着快马去京城东面七十里的汤山拿人去了。
汤山是京城附近的一处名胜,因温泉而得名,已有千年历史,南朝萧梁时期就被封为御用温泉。温泉日出水十万斤,常年水温热烫,呈微黄色,透明度很好,没有臭味,而且泉水富含各种矿物质,经常泡澡对多种慢性疾病很有疗效。
值得一提的是,汤山泉眼附近的景色也很出众,绿树繁茂就不说了,还能看到许多结晶较好的天然矿物,有白、浅黄、灰白等色的菱形体方解石,还有浅黄、浅绿、淡紫的立方体或八面体萤石。这都是温泉水带到地面的沉淀物,称“泉华”。美丽多姿的泉华和能治百病的温泉吸引着历代达官显宦,文人雅士来此游览沐浴。光是京城大佬们兴建的别墅就有几十座,一不小心就会踏入不知道哪位高官的领地。
钟寿勇按图索骥,根据牢头提供的线索很快找到了陈子昂的藏身之所,这是一个极其雅致的院落,景色极好,淙淙水声令人心旷神怡,钟大人带领的三百兵丁如同闯进美丽花园的恶狼,气势汹汹的包围了这所庄子,可万没想到的是,居然在门口被人拦住了。
“你们是哪个衙门的?只不知道这是谁的庄子,竟敢来乱闯,还要不要命了?”一个带着瓦楞帽子的家丁气派十足的质问道。
9-35 大闹温泉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汤山温泉的哪一座别墅的主人不是达官显宦,门口的家丁们平日里迎来送往的也都是些场面上的人物,正所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见多识广的家丁们又怎么会把区区五城兵马司的人放在眼里呢。
五城兵马司的地位比较尴尬,论人马论装备不如京营的禁军,论权势不如两厂一卫,论职责范围也不如应天府、刑部这些衙门,纯粹就是京城治安大队,巡个夜,逮个盗贼,制止一下打群架什么的,最多敲诈一下沿街的商铺和犯事的小偷小摸,油水不是很大,所以一直不被京城有头脸的人所看得起。
但是今天杀到汤山温泉来逮人的这些兵马司的老总们可不比以往那些人,那可都是钟大将军的亲兵马弁,钟大将军是什么人,那可是红衫团和南厂都挂着职务的红人,他的亲兵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平时看人都是抬着头往下瞅的,没主动欺负人就是好的了,又怎么能允许这几个带着瓦楞帽子的狗奴才在自己面前装大。
不待钟将军下令,几根藤条就劈头盖脸的抽过去了,兵马司的是轻装部队,没有长枪大戟,只有腰刀铁尺和棍棒藤条,藤条三尺多长,既能当马鞭又能抽人,效果非常理想,几声破空声之后,别墅门口的家丁们就被抽的满脸是血,瓦楞帽子也掉了,刚想掉头往回跑就被马上窜下来的兵马司士兵扑住,按在地上拿链子锁了,其余人马迅速跟进,冲进了温泉别墅。
别墅极其雅致,桃林,竹林,竹木搭建的小楼,还有茵茵草地和五彩斑斓的泉华,身穿纯白色绸缎长袍的俊美小童赤着脚端着茶盘、水果站在雾气飘渺的温泉池子边,除了淙淙水声就只有树上的鸟鸣,真是宛如仙境一般。
可是这雅致到了极点的好地方居然闯进来一大群粗俗不堪的丘八,皮趟底的靴子粗暴地踩在春天柔嫩的草地上,娇艳的桃花被野蛮的折断,穿着白袍子的小正太们也被大兵极其粗野地踹到了一边。
池子里正有几个年轻俊美的青年在泡澡,温泉泛起的热气中隐约能看见他们白嫩的皮肤,乌黑的头发,还有一张张俊朗而又惊诧的面孔,显然这群大兵的到来严重破坏了他们的雅兴,一个青年愤而起立,潇洒地披上一件白绸袍子,头发很随意地用白色丝带扎在一起,指着这群大兵质问道:“尔等何人,胆敢擅入民宅?”
看他的气度不像是一般人,当兵的们也就没敢拿藤条打人,钟大将军摇摇晃晃从后面走过来,斜眼看了一下这个小帅哥,心底暗道好一个俊俏的后生,便客客气气地说:“本官奉命捉拿逃犯陈子昂,你若是识相的话就赶紧把他交出来,否则咱们动手搜查不免大破什么坛坛罐罐的,岂不大煞风景。”
“哼,陈子昂是刑部办过保外就医的,你们凭什么捉他,白纸黑字在此,睁开你的眼睛看看!”那帅哥从池子边的鹿皮袋子里取出一份公文递给钟寿勇。
哪知道钟大将军不识字,居然把公文给拿倒了,那帅哥看见不免冷笑一声,讥讽道:“这位将军,要不要我念给你听啊。”
钟大将军是山里猎户出身,斗大的字不认得一箩筐,人家已经在努力学习了,参加了红衫团的识字班,可是公务繁忙时间有限,至今也没学会几个字,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提他不认字的事情,如今这位帅哥触到了钟大人的禁脔,还不让他火冒三丈啊。
刺刺两声,刑部的公文就被钟大人撕成了碎片:“现在你没有了吧?马上给老子交人!你们这几个家伙也逃不了干系,包庇窝藏钦犯,罪不容恕,都给我锁了!”
“且慢!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和他们没关系。”水池里又站起一人,端的是貌比潘安,长发披肩,削肩膀,丝毫没有肌肉的胳膊和胸部,如同女子一般精致秀丽的五官,个头不高也不矮,腰间围了一条白色的毛巾,能看见丝毫没有赘肉的细腰和两条长腿,正符合眼下流行的审美标准,看的兵马司的丘八们忍不住在心里惊呼:好一个漂亮的兔爷!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陈子昂,要抓要拿随你们,但是不要碰我的朋友们。” 兔爷说的是一口江南软语,很是好听。
“你小子就是咱们侯爷从南洋逮回来的贪官啊,看不出来还有几分胆色,来人啊,给我锁了!”钟寿勇喝道。
“我看谁敢在这里撒野!”先前那个俊朗青年忽然发飙“你这厮着实胆大,居然敢撕刑部的公文,执法犯法罪加一等,陈子昂生病保外就医凭什么要抓,再说了,就是抓也轮不到你,刑部自有公差,你们算哪一路?”
“唐公子你不要说了,和这些人讲不清道理的,他们一定是镇武侯的人。”陈子昂倒是个聪明人,一下就想到了刘子光的黑手。
“不行,今天既然我在这里,就绝对不容许他们把你带走!”唐公子倒是有几分英雄气概,双手叉腰挡在钟寿勇面前,以为能拦住这个凶神,可惜他遇到的是向来以不讲理闻名的钟大人,唐公子的小胸脯刚挺起来就挨了一记穿心腿,直挺挺的飞进了温泉池子溅起一片水花。
“全锁了,按窝藏罪论处!”钟寿勇一声令下,士兵们如同老鹰捉小鸡一样,将池子里这些青年尽数捉住,连衣服也不给他们穿,就这样锁进了囚车,可怜这些在京城文化圈颇有些名气的青年们毫无还手之力,如同狗一样被套上了锁链,别墅里所有的人都没能跑出去,家丁和小童全被集中起来关押,别墅被贴上五城兵马司的封条,当作罪证被封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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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钟大人却没有立刻离开,他东瞧瞧西瞧瞧,以他一个猎户的眼光对别墅进行了一番评论:不错,比京城的澡堂子好多了。小的们跑了七十多里路来捕人也算劳苦功高,不如就此赏赐他们一下。
“小的们,都脱了衣服下去泡泡,这可是达官贵人们才能享用的温泉,听说能治百病呢,尤其是张老三李老四你们几个狗日的身上有花柳病的,都给老子下去泡泡。”
钟大人一声令下,士兵们顿时欢蹦乱跳起来,除了看押人犯的十几个人之外,都扒了衣服跳进温泉池子胡闹起来,岸边放着的水果、樱酒,橘糕也被他们毫不客气的享用了,几个身上有花柳病的兵痞子最后才进入池子洗了一通,等他们折腾完,这座雅致的温泉别墅已经完全变了摸样,在三百名粗俗不堪的大兵蹂躏下,草皮全毁了,桃花全折了,温泉水也变臭了,要是被不知道真相的群众看见,还以为刮过龙卷风呢。
钟寿勇不知不觉间就闯了大祸,他哪里知道自己祸害的是钱谦益的别业,抓的是钱谦益的禁脔唐唐,还有京城文化圈知名的几位公子,事发之时定然会掀起轩然大波。
皇上赦免了一大批贪官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可是还有一批罪大恶极的首要分子没有判决,这些人正忙里忙外奔走的欢,妄图打通关节从轻发落。刘子光可乐意了,如果说自己忙和了这么许久连一颗人头都没砍,那以后谁还怕自己啊,所以在高一飞、马云等几个人案子他必须紧紧咬住,决不能容许轻判。
一边有人跑关系说情,一边有人紧盯着不放,三法司那些官儿的日子也不好过,得罪了哪边他们都不愿意,不过权衡之下还是镇武侯那边更可怕一些,这不,已经有两个刑部的官儿因为给陈子昂开了保外就医的文书而被南厂请去喝茶了,想来想去大家都觉得犯不上为了袒护几个过气的贪官而得罪刘子光这尊瘟神。
官场上的事情很复杂,刘子光到现在也没掌握其中的精髓,各种乡党、朋党、同年、利益集团之间错综复杂,总之整个官场就是人际关系网,没有丰厚的人脉根本办不成事情,除非你把所有的关系链统统打破再重新建立新的朝代,刘子光自然做不到这一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快刀斩乱麻,管你有什么关系,只要不合我的意,就一刀下去解决了你,他对付三法司就是这个态度,你敢轻判我就办你,看你是要命还是要人情。
钟寿勇深得刘子光的真传,他去抓捕陈子昂的时候也知道对方肯定有实力强大的人包庇,可是如果畏首畏尾就办不成事情,还不如来硬的,管你什么人呢,只要不是当今皇上就不怕,侯爷能罩得住!
9-36 断背山
钱谦益震怒了,汤山温泉逃回来的下人向他报告了这件事,刘子光的人闯进他的别业他可以容忍,因为那毕竟是自己匿名置办下的,兵马司的丘八们蹂躏了别墅的雅致美景他也可以谅解,毕竟当兵的都是粗俗不堪地,悍然抓走陈子昂也没什么,毕竟小陈身上的案子太大了,唐唐也只是敢背着自己给齐振铭打了招呼才办了保外就医的,但是他们居然抓了唐唐!这就是绝对不可容忍的了。
唐唐是爱称,这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大名叫做唐镜晓,南京人士,家境一般,自幼喜好游山玩水,吟诗作对,十四岁的时候就中了秀才,十六岁中了举人,但是后来考进士的时候被人!!顶了名额,从此远离科考,只谈风月。唐镜晓和陈子昂是同年的举人,两人又都是貌比潘安的美少年,刚开始的时候互相敌视,后来发现原来彼此就像是对方的影子,此后两人便双宿双飞,大江两岸到处留下他们亲密无间的身影,爱的可谓如胶似漆,死去活来。
再后来因为唐镜晓写诗讽刺了朝政被锦衣卫拿了,陈子昂到处求告无门,绝望之时正好遇到进京办事的上海道总督程良珏,一见之下惊为天人,程总督许诺营救唐镜晓,但代价是陈子昂必须做他的蓝颜知己,陈子昂呆坐了三日,最后终于答应了程良珏。
当唐镜晓从锦衣卫的死牢中放出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奔到他和陈子昂租住的小客栈,可是已经人去楼空,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客栈老板告诉他陈公子跟着上海总督的车驾走了,唐镜晓闻言如遭雷击,他恨!恨这个腐朽肮脏的世界,恨那些贪慕荣华的负心人,刚从死牢中放出,身无分文,心上人又投入他人的怀抱,心如死灰的唐镜晓走出小客栈,在秋日南京城绵绵不绝的雨中漫无目的的走着,最终来到了秦淮河畔,望着悠悠河水,唐镜晓没有一丝犹豫就跳了进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躺在一艘船上了,身上盖着温暖的被子,一双同样温暖的目光看着他,唐镜晓顺着目光看过去,救了他的是位相貌英俊风度翩翩的中年文士,手边摊了一张纸,上面写了几行字:门外天涯迁客路,桥边风雪蹇驴情,耦耕旧有高人约,带月相看并菏锄。
从诗句中的意境可与看出这也是一个失意的人,正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乌篷船的油布船舱被秋雨敲打的砰砰作响,秋风秋雨愁煞人,这样的环境下,唐镜晓心道罢了,我就跟随此人同去吧,离开南京这座悲情的城市。
后来才知道此人正是新近被罢官的钱谦益,钱谦益当年虽然只是翰林院编修,但已经名动天下,被称为江左三大家,最著名的还是他家的藏书,数以千计,而且有许多的孤本,唐镜晓跟随钱谦益来到他常熟老家之后,钱谦益特地为唐镜晓建了一所红豆轩供他居住,此时的唐镜晓还沉浸在思念陈子昂的情愫当众,不过在钱谦益无微不至的照顾下,两颗心渐渐的靠在了一起……
钱谦益和唐镜晓的交往是秘密的,因为这个时代虽然流行男风,但都是戏子、娈童之类,权当玩乐而已,钱谦益和唐镜晓之间的感情却是真挚的,也是排他的,钱谦益一直没有后代,就是因为他根本对女人没有丝毫兴趣,是个实实在在的背背爱好者。
再后来钱谦益再度出山担任礼部侍郎,表面上当着朝廷的官,背地里组织着东林党的活动,为了掩人耳目造成声色犬马的假象,他又迎娶了秦淮名妓柳如是,柳如是进了钱家门以后,一天都没有和老钱睡过,只是红粉知己而已,而唐镜晓和钱谦益的事情也被隐瞒的很严密,寻常人根本不知道。
此时陈子昂也已经在上海道衙门里担任了一个小官职,名义上是程良珏的文书,实际上则是他的玩物,程良珏和钱谦益不同,他是典型的双性恋,男女通吃,不但霸占了陈子昂,还娶了陈子!!昂的姐姐作为妾室,不过此人还算有良心,对陈家照顾有加,陈子昂有功名在身,人有聪明上进,很快成为程良珏的左膀右臂,担任了上海市舶司提举的职务,从此沉沦下去,想方设法的贪污捞钱。
唐镜晓无时不在关注着陈子昂的消息,他通过钱谦益终于打听到了当年自己从死牢中被赦免的秘密,原来竟是程良珏的人情,代价就是陈子昂!知道了隐情的唐镜晓痛哭流涕,但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陈郎是路人,他有程良珏,自己有钱谦益,同样都是割舍不下的感情啊,所以他还是选择了回避,一直没有和陈子昂联系。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终于发生了变化,刘子光这条疯狗窜到上海乱咬一气,居然把程良珏和陈子昂都掀下来了,幸亏程良珏机灵,关键时刻带了陈子昂跑路,逃到万里遥远的南洋去避难,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唐镜晓整日念佛为陈子昂祈祷,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可是那天杀的刘子光居然又追到南洋,不惜和荷兰人开兵见仗,也要把陈子昂给引渡回来。
荷兰人战败,程良珏和陈子昂被押回南京,从陈子昂被解进京的那一天起,唐镜晓就开始多方筹措救人了,陈子昂曾经救过他一命,现在轮到他救陈子昂了,可是钱谦益对救人的事情并不积极,他说这个案子太大无法干预,还是唐镜晓自己疏通各方关系,从刑部搞到了保外就医的文书,将陈子昂救了出来拉到汤山温泉去疗养,还请了一帮青年才俊相陪,可惜好日子还没过上两天,就又被刘子光的走狗逮回去了,这次连唐镜晓也没能幸免,一并被抓了去。
唐镜晓和陈子昂的事情钱谦益知道,他也不在乎,因为他知道经过这些事情唐唐的心是在自己这边的,即使总是想着搭救陈子昂也是出于报恩的心理,如果陈子昂犯的案子不是太大自己倒是愿意帮他一把,可是陈子昂这小子可是跟着程良珏兴兵作乱犯的不是一般的罪行,这个忙爱莫能助啊。
直到汤山温泉别业的家丁跑回来报告,钱谦益才知道唐唐居然背着自己做下这么大事情,真搞不懂他怎么有这么大能量买通刑部的人办来保外就医的手续的,不过现在没时间考虑这个问题了,最紧要的是赶紧把唐唐搭救出来。
这件事情很棘手,因为唐镜晓和陈子昂这个钦犯搅在一起,而钱谦益又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个唐镜晓的关系,所以不能亲自出马,再说了,刘子光那厮可不是好相与的,纯粹是个泼货,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这么担心唐镜晓,还不当成个棋子来使用,所以必须三思而行,首先要确定的是他们关在了什么地方 。
钱谦益的情报网也不是吃素的,锦衣卫里有一部分人专门听他差遣,很快就报上来情报,陈子昂已经被关回刑部大牢,而涉嫌窝藏逃犯的唐公子和其他几位公子都关押在五城兵马司的拘押所里面。
五城兵马司并没有自己的监狱,有的只是短期拘留性质的拘押所,这里面大奸大恶的犯人没有,只是关押打架斗殴的地痞流氓,唐镜晓这般细嫩的公子哥落到里面很难有好果子吃,搞不好的话还会被人菊爆!
这可是钱谦益不能容忍的事情,他赶紧派自己的心腹---锦衣卫千户仇武带人去五城兵马司的拘押所捞人,这仇武可是个厉害角色,当年带着锦衣卫和南厂硬抗过,本人的武艺也不差,在京城小有名气,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的关系尚且算是良好,料想那姓钟的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人犯和仇武为难。
仇武带着一队锦衣卫快马赶往五城兵马司,到了以后却被不客气的拦在了外面,连茶水都没有一杯,还被告知钟指挥使正在午睡不便打扰,仇武虽然是锦衣卫的人,但只是个千户,衔级要比钟寿勇低一些,这让他很不高兴,因为历来锦衣卫都是见官大三级的,这个姓钟的居然敢如此怠慢自己,定然是看不起他们锦衣卫。
这话没错,钟寿勇可是做过南厂参将的,南厂和锦衣卫的过节虽然没有和东厂那么深,但是也有几条人命在里面,这个仇岂能轻易了结,听说锦衣卫有人来访,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摆谱不理,杀一杀对方的气焰。
仇武扶着绣春刀的刀柄在兵马司衙门口走了几圈,忽然一眯眼,跳上马就走,他不等了,直接去拘押所提人,还就不信了,堂堂锦衣卫能被区区五城兵马司难为住。
9-37 兵马司VS锦衣卫
五城兵马司的拘押所就在衙门附近,是一个简陋的大院子,屋子都装了铁棂子和大锁,用来关押犯人,院子里还有些站笼,是用来惩处不听话的凶犯的,看守拘押所的兵士人数不多,都是些老弱残兵,装备也很差劲,很多人连腰刀都没有,就是一根水火棍而已,两个五十多岁的老兵正半倚在门口拄着水火棍晒着春天的太阳呢,突然被一阵人喊马嘶惊醒。
数十骑锦衣卫已经来到拘押所门口,一水的褐色战袍,腰间悬着绣春刀,为首一人穿飞鱼服,头戴乌纱,利索的翻身下马,径直走了过来,两个老兵赶紧换上笑脸搭讪:“爷,您这是……”话还没说完,已经被飞鱼服后面的两个锦衣卫一把揪开,那穿着飞鱼服的千户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拘押所,锦衣卫们留下几个人把守门户,看管马匹,其余的人跟着千户闯进了拘押所。
仇武趾高气扬的走进了拘押所的大门,一手扶着绣春刀的刀柄,一手拿着马鞭,,在院子当中站定了,也不说话,自有手下扯着嗓子喊道:“有喘气的滚出来一个!”
锦衣卫欺负五城兵马司是天经地义的,看见有上官来到,拘押所的管营赶紧连滚带爬的跑出来,跪在仇武面前道:“大人驾到有何吩咐?”
“赶紧把昨天被你们从汤山温泉抓来的几位公子放出来,敢和本官打马虎眼,仔细你的孤拐(腿)!”仇武厉声喝道。
“大人您是不是记错了?昨日拘押所根本就没有送来任何人犯,更别说什么公子了。”管营小心翼翼地赔笑道。
仇武最不喜欢人家骗他,听了管营的狡辩不免勃然大怒,一记穿心脚踹在他的心口,将其踢出去一丈多远,然后一挥马鞭喝道:“给我搜!”
五城兵马司的地位不如锦衣卫那么高,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软柿子,看到管营大人被人打了,几个士兵忍不住冲上去拦住锦衣卫,可是他们势单力薄,怎么拦得住精锐的锦衣卫番子,两下就被打翻在地,锦衣卫们粗暴地从兵马司士兵腰带上抢下牢房的钥匙,挨个的打开牢房检查有没有他们要的人,可是将拘押所搜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钱阁部要的人。
仇武眉头一皱,心道这管营说的倒是实话,悻悻地一挥手:“咱们走!”此时从门口传来一声惨叫,只见两个锦衣卫象断线风筝一样飞进来,摔到院子里口吐鲜血,看样子不知道断了几根肋骨,接着是一个凶神恶煞的声音道:“打了老子的人就想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原来是钟寿勇接到禀告,带着一群官兵来增援了,他手里拿着一根藤条,硕大的身躯如同巨灵神一般站在门口,身后是同样彪悍的一群大汉,个个横眉冷对,手里不是棍棒就是铁链。
仇武不为所动,冷冷道:“钟大人得罪了,本官奉命找人,你的手下不配合,无奈之下只好动些粗的,你要是不满尽可以找我们锦衣卫指挥使理论,现在本官没有时间和你打屁,还有要事办理。”说着就大模大样的走上去,他满意为以自己的威风,走到门口这些人自然会被震慑而不由自主的让出一条路来,哪知道人家根本不甩他,如同一面人墙一样纹丝不动。
仇武身后的锦衣卫们也凑上上去,卷起袖子,挺起胸膛和钟寿勇带领的五城兵马司官兵眼睛对眼睛,胸膛对胸膛的对峙起来。
长久以来,锦衣卫的地位一直远高于五城兵马司,兵员的素质也远超他们,十个兵马司军士都未必能打过一个锦衣卫,所以兵马司众人在心底里是很惧怕锦衣卫的,对峙之下不免气短,很多人不敢和锦衣卫骄横的目光对视,含含糊糊的躲闪着,脚底下也有点发软,要不是钟大人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副将在中央撑着,恐怕其他人已经溃散了。
五城兵马司最早是太后的嫡系,兵员来源很繁杂,大多是禁军淘汰的兵员或者京城附近招募的青壮,还有些就是城里的闲汉们,素质普遍较差,后来被刘子光塞进去很多山东籍的新兵,气象才为之一新,李岩掌兵讲究的是稳妥不出乱子,五城兵马司恪守本分,不好勇斗狠争权夺利,在京城军界算是有了一点进步,后来李岩被东林党弄到山东去了,五城兵马司里很多山东籍士兵也被置换出去,同时塞进了许多江北招募的新兵,兵马司的整体素质再一次下降,直到钟寿勇接手以后也没有好转,再从山东招募新兵已经不合时宜了,只能训练好当前的这些士兵们。
钟寿勇带兵和李岩截然不同,他是个张飞李逵式的粗放人物,但是粗中有细,为人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粗鲁,平日里他喜欢和当兵的打成一片,没有上下之分,凡是兵马司的士兵都是兄弟,一起喝酒一起吃肉,甚至搜刮来的银子也从不私吞,而是拿出一部分发给家境贫困的士兵,这种带兵方式很得士兵们的爱戴,钟寿勇虽然执掌兵马司时间不长,但威信极高。
一只绵羊带领下的一百只狮子未必能打过一只狮子带领下的一百只绵羊,这就是领袖的力量,将是兵的胆,看到自家主将雄赳赳的站在那里毫不退让,士兵们又重新挺起了胸膛,对着锦衣卫们怒目而视,,哼,别看你们锦衣卫横,也不瞧瞧咱们兵马司的后台是谁,那可是南厂和镇武侯!
“老子不和你废话,打了老子的人就得给个说法,你要是不给老子一个说法,老子就给你一个说法!”钟寿勇低头瞪着比自己矮上五寸的仇武,冷冷道。
“你要什么说法?”仇武抬起头毫不退让的盯着钟寿勇的眼睛道。
“官场上那一套官司我不和你打,老子就知道自家兄弟被你打了,要不然你们让老子打一顿了事,要不是每人赔一万两银子的伤药费,这事就算了结。这两样你选一样吧。”
“那我要是两样都不选呢?”仇武心说你这纯粹是讹诈,这一套对付街上的小贩还可以,对付锦衣卫不是自找难看么。
“你不选老子就帮你选,本来是二选一的,老子帮你全选上!”
一来二去的话里就开始夹枪带棒了,两边都不是善茬,渐渐的空气更加紧张,两帮人挨的更近了,鼻息几乎都能喷到对方脸上去了。
俗话说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仇武就是介乎于楞和不要命之间的角色,别说是五城兵马司了,就是南厂来了他也不怕,所以根本不理睬钟寿勇的威胁,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必要再打嘴仗了,可以升级为斗殴了,他一侧肩膀就撞了过去,仇武武功很强,这一撞带着千斤之力,他个头比钟寿勇矮许多,所以肩膀撞到的位置正好是对方身体中央两块胸肌之间,这里是大量神经丛集中的地方,重击之下可以导致昏迷,钟寿勇的反应速度也不是盖的,身子一歪,脚下一绊,借力一拽就想把仇武甩出去,仇武何等人,立刻就收了肩膀,伸拳打将过来,两人战做一团。
看见老大动手了,下面的人也立刻开打,锦衣卫来了三十号人,全都是拳棒好手,抢了兵马司的水火棍一阵猛打,将他们打的落花流水,要在以前这场架就算到此结束了,因为五城兵马司都是些胆小鬼,稍微失利就会全线崩溃,这是这回却出乎了锦衣卫们的意料,兵马司众人越战越勇,被打趴下了还站起来接着打,就被打晕了立刻有人接着顶上来。
刚开始的时候锦衣卫堵在门口,兵马司的优势兵力得不到发挥,被他们占了便宜,可是到后来兵马司的爷们都从围墙外跳了进来,兵力对比发生巨大变化,几乎是五六个人打一个,而且后续兵力还在源源不断的到来,好在双方都算克制,只是用拳头和棍棒斗殴,没有抽刀子对砍,要不然现在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人了。
要论武功,钟寿勇是不及仇武的,可是论起蛮力,仇武就不如钟寿勇了,俗话说一力降十会,再精妙的武功遇到大力士也是白搭,所以一身精湛武功的仇武根本施展不开,院子里人太多,也不能闪转腾挪了,就只好和钟寿勇硬碰硬的拿拳头对锤,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很快他就被打的一脸是血,仇武心想这不是办法,虚晃一枪吸引了钟寿勇的注意力,然后大喊一声:“撤!”率先跳出了拘押所的大门。
锦衣卫们确实都是精兵,水火棍抡的泼风一般,也不知道打倒了多少兵马司的士兵,可是对方的人太多了,怎么打也打不完,这样下去迟早累垮,正发愁呢,千户大人下令突围,他们便纷纷舞着水火棍向门口冲去,对方也不阻拦,任由着他们冲出了大门。
一出拘押所的大门,这三十名锦衣卫才真的傻眼了,整条街满满当当全是无成兵马司的官兵,足有上千人,而且是全副武装的,刀枪棍棒还有嗷嗷叫的狼狗。锦衣卫们下意识的将绣春刀抽了出来,围成环形护住了千户大人。
见他们抽刀,兵马司阵中一声令下,数百张弓弩从阵中举起,箭矢闪着寒光瞄准了他们,只等号令一下,便能将这些人射成马蜂窝。
这时候钟寿勇擦着下巴上的血迹从大门里走了出来,冷笑道:“千户大人,现在是不是很后悔没有二选一啊?”
9-38 拯救唐唐
仇武依然是面无惧色,当年面对南厂的火铳他都没打怵,何况这些小小的兵马司士兵呢,借他们两个胆子也不敢动刀动枪,他猜得很对,五城兵马司是不敢轻易宰了他们,但是并不代表不会狠揍他们一顿。
钟寿勇一招手,前排的一百名士兵举着高大的盾牌就压了上来,队形非常密集,高大的木头盾牌足有一人高,正面蒙了兽皮缀了铁钉,一看就不是五城兵马司的标准装备,而是从红衫团借来的玩意,一百面盾牌如同一堵墙般从三面压上来,将锦衣卫们堵在墙角,任凭他们功夫再高也冲不出去,渐渐的包围圈越来越小,从包围圈后面飞出了雨点般的黑影子砸在锦衣卫身上,把他们砸的鼻青脸肿叫苦不迭,定睛一看原来这些黑影都是沉甸甸的大青砖,五城兵马司的人很有意思,不用刀枪不用弓箭,拿转头砍人。
这些砖头都是从附近一处工地上拿来的,青砖不同于红砖,个大分量又重,要不是锦衣卫们都是练过的,这会儿指不定砸死几个呢,就这样还是把他们砸的毫无还手之力,然后盾牌闪开,露出一根根水火棍,噼里啪啦就是一阵乱打,打完之后士兵们哗啦一声退后,只看见墙边躺了一群锦衣卫,基本上没有完整的了,个个满头是包,满脸是血,身上的褐色官袍烂成一条一条的,绣春刀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就连艺高人胆大的仇武仇千户也不能幸免,乌纱帽飞了,飞鱼服褴褛不堪,心窝部位还有一个清晰的脚印,仇千户太拽,所以挨的板砖也最多,饶是他武功高强也防护不住这样的打击,已经有一条胳膊脱臼了。
此时从拘押所里走出十几个同样鼻青脸肿的士兵,他们都是被锦衣卫殴打成这样的,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一刻钟之后打人者就变成了被打者,而且伤得还更重些。
“看看,这就是欺负我们五城兵马司的后果,我管你是什么厂什么卫的,打了老子的弟兄拍拍屁股就想走,哼,没门!”钟寿勇拍拍巴掌道,那些挨打的士兵看到指挥使大人如此照顾他们,为了给他们出气不惜殴打了锦衣卫,一个个感动的跪了下来:“谢钟大人恩!”
“弟兄们听好了,你们都是钟寿勇的弟兄,欺负你们就是欺负我,欺负我就是镇武侯,咱们有侯爷撑腰,谁也不怕,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们,直接拿棍子给我打,照死里打!打出事来我担着!听见了没有?!”
听到钟大人这么提气的话,在场所有士兵都感到脊梁直了,底气足了,他们齐刷刷的吼道:“听见了!”一时间士气大振。
“小的们,打也打了,现在把他们这些龟孙子给我拿链子锁了,关到笼子里去,叫他们锦衣卫的指挥使赔了伤药费再放人。”钟寿勇一声令下众军兵抖开锁链就要拿人,只听一声怒喝:“谁敢过来?”原来是仇武仇千户将绣春刀抽了出来,明晃晃的刀锋趁着他血糊糊的狰狞面孔,很是吓人,看他的架势,是准备拼命了。
说来也是,堂堂锦衣卫的千户怎么能让人活捉呢,对方如果是南厂那样的强横单位也就罢了,偏偏只是一贯以软蛋闻名的五城兵马司,这事传出去锦衣卫的脸往哪放,而且对方说要让指挥使大人来亲自提人,这个脸皮可就真丢大了,直接关系到仇武的职业生涯,所以仇武决定拼个鱼死网破,即使死也不能丢人。
见他摆出顽抗的架势,钟寿勇一努嘴,又是几十块青砖举起来准备往仇武身上招呼,此时传来一阵开道锣响,原本排的严严实实的士兵们分开一条大路,露出几面描金黑色净街牌子来,上面写着肃静回避和内阁大学士、吏部正堂的字样,原来是当朝第一文官,内阁首揆钱谦益钱阁部到了。
钱谦益的名头太响了,就连镇武侯都得让其三分,他老人家来了自然大家伙要给面子,连蛮横的钟寿勇都不得不收起嘴脸,一溜小跑过去回事。
钱谦益在轿子里端坐着并不下来,慢条斯理地说:“本官进宫面圣正好路过此地,听闻兵马司大举出动,特来一观,不知道钟将军抓得是哪路的贼人啊?”
钟寿勇恶人先告状:“回禀钱阁部,并非什么贼人,乃是锦衣卫的几个兵痞喝醉了酒来闹事,把我兵马司拘押所都给砸了,犯人放跑无数,军士也被他们殴伤,末将前来阻止也被打伤,大人您看,末将的手都肿了。”
“大人冤枉!末将接到报案,说是几位官宦人家的公子在汤山温泉踏春之时无端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捕去,所以特来查个究竟,没成想他们不但把人藏起来,还殴打末将,请大人为咱们做主。”仇武看见钱谦益的仪仗到了,赶紧跑过来诉苦。
钱谦益眉头一皱:“钟将军未免忒孟浪了些,动用上千人马围殴锦衣卫,这简直就是兴兵作乱了。”
按理说此时钟寿勇已经跪下口称有罪,请钱阁部恕罪才是,可是人家大大咧咧的根本不甩钱谦益,依旧在强词夺理:“钱阁部,咱们只是自卫还击而已,何罪之有,你是没看见仇武打我们的人那个狠劲……”
他呱唧呱唧说个不停,弄得钱谦益预备好的台词都没办法说,听了一会实在听不下去了,沉声喝道:“够了!打人的事情姑且不论,本官问你,汤山温泉属于江宁县辖区,如何轮到你五城兵马司去捕人,听说抓的都是有功名的举人秀才,难道你钟将军不知道本朝的规矩吗,你越界执法,擅捕举人,你以为五城兵马司姓钟啊!”
话说得很重,已经不符合钱谦益一贯温文尔雅的风度,因为他确实动怒了,唐唐在拘押所过了一夜,不知道被那些粗野的汉子折磨成什么样呢,自己派了锦衣卫来解救,居然搜遍了拘押所也找不到人,这更让他焦急万分,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让钱谦益急成这样,除了唐镜晓。
钟寿勇耸耸肩膀,对钱谦益的指责不以为然,他并不知道钱谦益“顺路”过来的动机,还以为是锦衣卫故意找茬打架呢。
不过接下来钱谦益的话让钟寿勇心中一动:“本官问你,昨日从汤山温泉抓来的书生关在何处?”
钟寿勇顿时明白了,钱大人特地路过此处,或许不是为了锦衣卫被打之事,而是为了那几个白白嫩嫩的书生,这可麻烦了,这几个书生确实不在拘押所里,而是被镇武侯一纸手令给提走了……
“回钱大人,那几名书生涉嫌机密大案,被南厂提走了。”钟寿勇知道自己不能和钱谦益硬抗,只能如实交代,死撑着不说一点用处都没有,说不定还会坏了镇武侯的计划呢。
唐唐居然被刘子光提走了,钱谦益被这个消息打击的说不出话来,他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淫笑着的刘子光压在痛哭流涕的唐唐身上肆无忌惮的蹂躏着,发泄完兽欲之后又让一大群大汉扑上来继续摧残唐唐,想到这里钱谦益实在忍不住了,努力控制着面部肌肉不至于发抖,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对手下说:“起轿进宫。”
钱谦益知道自己不能亲自去南厂衙门要人,他去了只能更加恶化事态,现在能做的只有进宫面圣,让皇上给刘子光施加压力以便放人,想必皇上这点面子还是会给他的。
轿子到了午门,钱谦益递了本子进去,不多时就获准进宫,匆匆忙忙来到乾清宫,正好在宫门外遇到了黄宗羲,黄宗羲是唐镜晓的好友,又是钱谦益推荐进宫的,是知道钱唐二人之间感情的几个人之一,听说了唐唐的事情之后便和钱谦益一起进殿向朱由校诉说,就说是黄宗羲的表弟被刘子光抓了,希望皇上能下旨赦免,皇上正宠信着黄宗羲呢,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当即让秉笔太监写了个手谕用了自己书房的图章,交给黄宗羲让他拿着去南厂提人。
朱由校的手谕不算是正规圣旨,但对刘子光来说还是很管用的 这个泼货油盐不进,普天之下只给皇上面子,黄宗羲和钱谦益拿了手谕谢了圣恩,迅速赶往南门外的南厂衙门。
刚到南门附近,钱谦益一直被焦急和愤怒燃烧着的脑袋才清醒下来,心想刘子光这货虽然泼,但决不是头脑简单之辈,绝不可能在这个当口激怒自己,把东林党完完全全放在对立面上,针对唐唐施暴对他来说没有一点意义。想到这里钱谦益决定不亲自去南厂提人了,而是请黄宗羲过去交涉,自己回府静候佳音。
轿子到了府门口,管家过来低声道:“老爷,唐公子来了。”钱谦益心中一凛,赶紧下了轿子,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后院书房,正看见一身白衣的唐镜晓手里拿着折扇,坐在椅子上和柳如是叙话呢,浑身上下看不到一丝被虐待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