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8 酷刑.虐杀
飞行员们只等了一个时辰,扎木和带领的轻骑兵就赶到了,把三个家伙接手过来,丢在马身上直接回济南,由于附近没有合适的山坡可以起飞,飞行员们只好等着飞行连的后勤车队过来收容,就这样一直忙活到傍晚,全部人马才回到段店大营,路上正遇到吴三桂,他看见石彦被抓也很高兴,打发一千骑兵回营,自己带着几个亲兵跟去观看行刑。
刘子光已经得到了消息,带着彭静蓉等人先到了段店大营,本来按照大家的意思还要把石彦押到巡抚衙门去示威一番,依刘子光原本的张扬脾气,肯定会采纳这个意见,可是自从受伤以后他就变得低调了许多,只说了一句:“姐夫包庇小舅子没什么奇怪的。”李岩也是这个意思,既然人都抓到了何必还要刻意去寻阮大铖的难堪呢,找个地方弄死这几个人,这个事情就算结了。
段店大营周围有不少荒地,昨天新开挖的百人坑就在这里,十丈见方,一丈深的大坑里填满了石灰和尸体,空气中还有一股综合了石灰和熟肉呛人味道,昨夜捉来的八九十个兵痞都活活烧死在石灰坑里了,据说惨叫声把附近的野狼都吓跑了。用同样的招数处死石彦等三人显然太缺乏创意,所以大营里支起了油锅,请来了专业师傅小刀刘,准备给石大人等人一个小小的惊喜。
果然,当石彦他们看见吱吱作响的油锅的时候,一个个脸都白了,要不是琵琶骨被穿着,早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饶命啊英雄!不关我的事啊,都是我大哥,不,都是石彦逼我做的,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幼子,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吧,您要是想解气的话,打断我一条胳膊也行啊,千万别拿油锅炸我啊~~对了,提议用滚油泼您的是他,马五!”徐英痛哭流涕的哭喊道,什么江湖道义都全然不顾了。不光石彦和马五惊讶万分,连士兵们都有些吃惊,这个猥琐的小子可真无耻啊。
“就是他拿石灰包砸我的。”刘子光听出是那个瘦家丁的声音,轻轻对旁边的彭静蓉说。
“原来就是你啊,我们当然不会拿油锅炸你。”彭静蓉恨不得立刻把眼前这个猥琐的家伙碎尸万段,可想到不能这么便宜他了,于是用冰冷的声音接着说:“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提议用滚油泼我们家将军的不是你,那我们当然不会用油锅对付你,放心吧,来人,把他松开。”
“谢谢女菩萨,谢谢刘英雄。”徐英不能下跪,只能把脑袋像小鸡吃米一样地点着,旁边有人过来把穿着他琵琶骨的钢丝抽了出来,疼得他再一次惨叫。
“听说你喜欢玩石灰,咱们红衫团昨天把全济南的石灰窑都给包了,恐怕你还没听说吧,这都是给你准备的,今天就让你玩个够!”彭静蓉说完一挥手,两个士兵抬着徐英就奔着远处的石灰坑过去了。
彭静蓉虽然不惜形象出狠招虐杀这些暗算刘子光的兵痞,但是毕竟只是十八九的大姑娘,只敢下命令而已,别说亲自动手了,就连亲眼目睹行刑都不敢,刘子光当然也不会去目睹行刑,他只需要用耳朵听就可以了。
徐英被几个汉子按在石灰坑旁边的一张木台上,用皮带固定住手脚,小刀刘带着他的百宝囊和四个新收的徒弟隆重登场了,他们的任务是把徐英的皮给剥了,把衣服割开之后,一副松垮跨的皮囊显露在众人面前,两条麻杆一样的大腿上各纹着一个做捧物姿势的仙女,仙女手托的位置正是徐英的球囊,“呸,还仙女托桃呢,这小子定是淫贼出身!”小刀刘骂了一声,举刀沿着徐英的胸膛的中轴线划了一道深浅正合适的口子,再在脖子上,四肢末端切了一个环状的刀口,用手一撕,松垮垮的一张人皮就给剥了下来,徒弟们如发泡制,把徐英四肢的皮肤也给扒了下来,当然由于时间仓促,一些诸如手指之类的细小部位也就忽略过去了,一张血淋淋的囫囵人皮剥下来之后,徐英的嗓子已经嚎哑了,人也昏了过去,一桶冷水迎头浇过来之后,徐英睁开眼睛一看,自己脖子以下的部位已经没有皮肤覆盖了,白的是筋,红的是肉,小刀刘的手艺很高,没有碰到重要的血管,所以人暂时死不了,看到自己这副尊容,见过许多江湖大风大浪的徐英知道对方是要活活折磨死自己,想要咬舌自尽,可是已经晚了,一根铁棍勒在嘴里,上下牙齿根本碰不到一起去。处理完这些工作,小刀刘笑眯眯的把小刀子收拾好,带着徒弟到一边当看客去了。
下一个程序技术含量就比较低了,两个人把褪了皮的徐英放进一口棺材,管材里面事先铺了一层厚厚的石灰,徐英没皮的身体不停的往外渗着血液和淋巴组织液,这些液体和石灰发生反应,产生热量,腐蚀着他的肉体,一点一点侵蚀着他的生命,偏偏他的头枕在一个石桢上,能亲眼看见自己慢慢被烧死的过程,这种心理的恐惧比肉体的剧痛来得更要强烈一些。
徐英的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趁这个功夫可以处理下两位客人了,马五和石彦肩膀上的钢丝也被抽出来了,仅用麻绳捆住双手,两人目睹了徐英的惨状,吓得屎尿横流,忙不迭地给刘子光磕头求饶:“英雄、将军,大帅,爷爷,您就饶了我们吧,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啊,都是徐英这小子出的坏主意,我们都是受他蛊惑啊。爷爷您只要开出价格,咱们一定照办!多少银子您只管说个数,咱们砸锅卖铁也拿得出,只求爷爷开恩,放了我们两个不懂事的狗东西吧。”
彭静蓉已经忍受不了现场的气氛跑到一边呕吐起来,吐完了也不敢过来了,她知道下面的酷刑将会更加血腥和残忍,为了今后的日子还能吃下饭,还是不看为好。
刘子光看不见,当然没有这些顾虑,他想起昨天断腿那家伙得意洋洋的话语,冷声问道:“昨天问我是选油淋鱼还是炸鸡腿的不是你么?怎么现在熊了?还有石大人,不是要霸占我的贵和楼,收编我的红衫团么?昨天的冲天豪气哪儿去了?来人,先请这个断腿的仁兄下油锅!”
马五哭喊着被拖到了油锅边,锅是连队炒菜的大铁锅,油是上好的莱芜花生油,下面熊熊烈火是用兖州的无烟煤烧起来的,一张铁丝网把马五罩了进去,几个士兵用长长的铁钩子挑着网兜把马五放进了油锅。
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一股炸肉串的香味传来过来,随着兹拉兹拉的滚油烧灼着肉体,炸肉香逐渐变成了蛋白质被烧糊的怪味,马五一辈子不知道用这招害死多少无辜百姓,今日终于报应在自己身上。才过了两遍油,马五身上的肌肉就脱落了,两条大腿已经能看见骨头了,再炸一遍,连骨头都酥了,他倒是比徐英死得痛快些,强烈的剧疼超出了神经所能承受的范围,在炸第二遍的时候人就已经死了。
得知马五已经死了的消息,刘子光不满意的哼了一声说:“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下一位石大人可不能死得这么痛快。”
石彦已经被封住嘴丢到了一边,他看到一帮凶神恶煞的家伙凑到一起一边说着什么一边不时扭头朝着他阴笑,一颗心顿时吓得紧缩起来,两个兄弟的惨状已经够恐怖的了,自己这个首犯肯定死得比他们还要惨上百倍,,早知道那天不去贵和楼喝酒了,早知道不惹这个姓刘的了,早知道不到山东来淘金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石彦到现在都没想到当初就不该做一个坏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因果报应,环环相扣,从他开始做六合县的小地痞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今天这个结局。
最终的讨论结果是采用一种传说中波斯国的古老刑罚,找一根坚硬的长木头,前端削成细细的钝圆头,从石彦的肛门插进去,然后立在地上,依靠他自身的体重慢慢下坠,木头逐步刺破内脏,最后从脖子附近穿出来,整个过程从一天到两天不等,着实是一种极其残酷的刑罚,用来对付石彦这样的人再合适不过了。
行刑开始,一根前细后粗的枣木捅进了石彦的肛门,疼得他眼泪横流,被封住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几个大汉慢慢的把枣木竖了起来,石彦就这样悬在上面,尖木一寸一寸的深入他的体内,他全身肌肉紧绷,试图减缓身体下沉的速度,这种行为无疑是徒劳的,只能延长他的受刑时间。
石大人就这样忍受着剧痛的煎熬,感觉着木头在自己体内一寸一寸的上升,全身冷汗直冒,肌肉痉挛,慢慢的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是精神还算清醒,由于身体中部的脏器都是肠子,胃这样的非重要器官,所以他的死亡将是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和棺材里被石灰烧灼的徐英相比,很难说哪一种死法更痛苦。(读者大大您以为呢?)
这根穿着人的枣木杠子就这样竖在段店大营的校场上任凭众人欣赏,刘子光对身边直冒汗的吴三桂说:“阮大铖不是偷偷把人放跑了还装不知道么,我今天把人杀了也不声张,全当不知道,大家都装傻,小吴你也别把刚才看见的事告诉别人,这个事就这样结了吧。”吴三桂擦擦汗说:“刘兄所言极是。”
话是这样说,可是这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石彦三兄弟被刘子光在段店处死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济南府,阮大铖当然也收到了风声,可是他又能如何呢,只能把一腔愤怒化作奏折,一封封的发向京城。
与此同时,刘子光也离开了济南,带领红衫团的一千精兵走在去往京城的路上,济南方面已经留了三百人马,加上当地招收的几百人已经足够,再说还有关系良好的禁军帮着照顾,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什么,现在首要的事情去京城寻找医生治疗眼睛和烫伤,另外和小皇帝约定的三个月时间也已经到了,虽然人受伤了,可是答应人家的事还得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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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站是利国铁厂,内宅会客堂上,彭厂主先是慰问了刘子光一番,然后把彭静蓉叫到了内室说了老半天的话,声音越来越高,对话越来越激烈。说到后来彭静蓉忽然小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就听见茶杯狠狠砸在地上的声音,大小姐昂然摔门出来,扶着刘子光义无反顾的走了,把一旁的二小姐惊得小嘴张开老半天都忘了合上,原来姐姐发起脾气来比自己厉害多了!根本不买老爷子的帐。
刘子光一边走一边问:“你爹是不是劝你不要和我在一起?”
“你都知道了还问。”彭静蓉已经恢复了平静,淡然说。
“那你怎么回答的。”刘子光继续问。
“我说已经是你的人了。”彭静蓉面上浮起了两朵娇羞的红云,幸亏刘子光眼瞎看不见,不然一定看傻了眼。
这一招绝啊,生米已成熟饭,就算老爷子再怎么反对也无济于事了。不过刘子光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委屈:“可是你还不是我的人啊。”
“还说!”彭静蓉轻轻在刘子光没被烫伤的右臂上轻轻掐了一下,两个人亲昵地依偎在一起,在内宅众多丫环仆妇佣人惊讶的目光中招摇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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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科学.进京
虽然彭静蓉放出狠话说已经是刘子光的人了,但是还给老爷子留了几分面子,至少当晚还是住在自己内宅的闺房里。刘子光自到军营里去住,多日不见的艾迪生前来拜见,对将军的伤势表示了慰问之后他便开始介绍最近一段时间的成果。
这一段时间艾迪生的成绩很大,短短几个月时间就研制出了好些精巧的玩意,这种天才只要有了足够的资金和设备,几乎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还有一个更加令人兴奋的事情是宋应星已经完成了《天工开物》的编纂,用刘子光留给他的银子找了个印刷铺子,把书印了几万本广为流传,随后就辞官带着全家到铁厂投奔刘子光来了,来的时候正好刘子光不在,艾迪生把他舅舅安顿了下来,随后把生产车间的管理工作交给宋应星,自己安心搞科研。
这甥舅二人配合的极为默契,,虽然把刘子光的银子流水一般花出去,可是效果也极为明显,三百辆脚蹬三轮车已经生产完毕发往京城了,一艘崭新的氢气飞艇也即将完工,相比原来的那艘而言,这一艘的改进非常巨大,不但安装了燃烧酒精的内燃机,还装载了压缩气体驱动的机关枪,威力非常惊人,而且载员达到了十五人之多,每人还配备有丝绸之作的降落伞,唯一不足的是飞艇依然惧怕火箭的攻击,只能用高度来确保自身的安全。
当然惊喜还不光这些,铁厂有一个焦化分厂,主要任务是生产炼铁用的焦炭,煤炭在被焦化的同时产生煤气,可供铁厂夜间照明使用,后来他们发现用石灰与焦炭为原料在炉子里加热可以取得一种新的物质,而这种被命名为电石的物质又可以产生一种新的可燃气体“乙炔”。另外他们在炼焦的副产品煤焦油里面提取了一种称之为“煤油”的可燃液体,煤油之外的液体,轻质的可以作为油漆和橡胶的溶剂,重质的可用来侵润木材,防止腐烂。此外这些人还在各种矿石中寻找奇怪的成分,积攒的各类物质装满了许许多多的陶罐,比起艾迪生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平时彭厂主对他们这些活动也很鼓励,全当是练手和技术储备了。
艾迪生就是和这帮人整天厮混在一起,居然被他们发明出了纯碱和一种新型的酸液,本来南方各地的肥皂厂、纺织厂总是通过各种途径高价购买张家口生产的“口碱”,这是一种北方开采和晒制的天然纯碱,可是随着战争的进行,短视的清朝居然禁止了这种对他们有利无害的贸易,导致南方各厂的成本大大增高,在这种情况下,铁厂的技术人员硬是用普通的食盐提取出了碱,说起来这个功劳还有艾迪生的一份,技术人员就是利用他提供的硫酸把食盐转化成了硫酸盐,然后和焦炭、铁共熔,生成的含有纳和铁的氧化物和硫化物放在空气中潮解,吸收了空气中的二氧化碳,最终生成了碱,这种方法虽然成本比较高,碱也不算很纯,可是至少能缓解南方的急需,替铁厂赚回大笔的银子。
新发明出来的酸液叫做硝酸,硝这种东西原本只存在于铁厂的实验室,是秋天以后从地上或墙上刮扫出来的一种白色物质,放在缸里浸泡一夜,然后捞去渣滓杂物,放进锅里加水煮到硝溶水干,倒入容器经过一夜便析出白色的结晶体,大家只知道这种东西能烧,但是烧起来也不是很剧烈,暂时还没法发现其他的功效,只能作为技术储备放在实验室里了。艾迪生拿硫酸和硝发生反应生成了另外一种酸液,但是这种酸并没有硫酸那么猛烈,于是他又把这种酸和硫酸的混合物蒸馏,终于生成了比较猛烈的新型酸液,根据化合物的成分命名为硝酸。
此外还有一项艾迪生业余时间制作出来的小玩意引起了已经被彭厂主投入了批量生产,这是一个木头制造的碗形话筒,底端蒙着一张猪肠薄膜,薄膜上附有一小块连接导线的金属片,金属片附近有一个与之若即若离的金属尖端,连着另一根导线,当人对着话筒说话时,将带动薄膜上面的金属片震动,也使得通过金属片和另一个尖端之间的电流变得断断续续,话筒的两根导线经过电池后与发声器相连,发声器就是一个蒙着纸皮的盒子,根据电流的颤动能发出声音,虽然有些失真,传输距离也不是很理想,可是用在堡垒内部或者大型船舶的内部通话设备上还是很有价值的。艾迪生他们虽然利用铁厂的资源帮刘子光做事,但是花得毕竟还是刘子光的钱,另外也顺便给铁厂带来了不少好处,所以彭厂主一直以来还是大力支持的,铁厂新修的城墙和新买的蒸汽船都安装了这种电话。
“情况大体就是这样的,舅舅忙着领工人加班干活,一日三餐都在车间吃的,就连将军来了他都没空来拜见,说是等明天这一批活计赶出来再来拜见,还请将军莫怪哦。”艾迪生讲了小半个时辰才把这样事情说完。
“不妨事,宋先生尽职尽责,理应表扬,我又怎么会责怪呢。”听完艾迪生的汇报,刘子光心潮澎湃,硝石有了,硝酸有了,有线电话也有了,没想到民间的科学技术储备这么深厚,看来火药武器还是无法避免的要出现啊。”
“小艾,你有没有听说过硫磺这种东西?”刘子光问道。
“当然听说过,我小时候在云南,到处都是硫磺泉水,当地人把它当成杀虫药水使用,用于防治各种作物的白粉病和叶螬等,持效期可达半月左右。”艾迪生说。
“那有没有固体的硫磺呢?”刘子光继续问,心里稍微有些激动。
“好象还没见过,不过您想要的话我可以提炼出来,简单的很。”艾迪生心想不是小菜一碟么。但是心中略有疑惑,刘将军忽然关心这个做什么?
刘子光仿佛看到了他内心的想法似的,解释道:“等硫磺粉提炼出来之后,和硝石、木炭分别按照一成、七成、二成的比例进行混合,用火点燃看看效果,不过千万要小心,弄不好要出人命,这东西爆炸起来威力惊人。”
配制乱七八糟的化学物质也是艾迪生的爱好之一,既然刘子光提出要研制爆炸类的物质,那不妨多搞一些种类的混合物,在科学问题上,艾迪生向来是举一反三的,不会拘泥于一种方式。
“放心吧将军,您需要的东西我一定尽快弄出来。”艾迪生自信满满的说。
刘子光深知这些发明都不是建筑在空中楼阁之上的,正是大批热爱科学的技术人员多少年的积累才造就了艾迪生的成绩,虽然大明朝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国家级学术机关,但是几乎所有工厂都养着一批资深的技术人员,这些人往往把毕生的心血当作传家宝传授给自己的儿孙,当作他们吃饭的资本,所以对于不同的化学物质,甚至不同的气体、矿石、金属,全国各地的叫法都不同,混乱不堪的局面也造成了百家争鸣的格局,如果能统一大明朝的学术界,绝对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对于科技的创新发展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这项工作看来要等到他掌握一定权力之后才能实施了。
两人一直谈到深夜才罢休,除了技术问题之外还谈了谈京城的事情,交给孙钢开办的出租车行已经正式运营两个月了,效果非常之好,脚蹬三轮车安全快捷,比骡马车成本低,价格便宜,比轿子速度快而且舒适,成为普通百姓出行的最佳工具,根据丁利斌传回的报表显示,短短一段时间已经把开办成本收回来了,而且初见效益,其他城市也有人慕名前来购买三轮车,加盟南京车行的生意,一时间供不应求,日进千金,着实替刘子光赚了不少钱,替铁厂打出不少名气。
小皇帝那边也有两封书信,简单的询问了刘子光的军队训练情况,另外告诉他为了驻扎士兵,皇帝秘密在六合买了一个庄子,带兵进京的时候可以暂时驻扎在那里。由于刘子光身在前线,一直还没来得及回信,现在三个月的约期已经满了,京城再会的诺言也就要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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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刘子光整装出发前往京城,这一次进京的排场比上一次明显要大多了,一千红衫团分成两队行进,一队扮作客商模样骑马走陆路,一队跟着刘子光一起乘船走运河。
彭厂主虽然嘴上叫嚣着要和彭静蓉断绝父女关系,可是关键时刻还是顶不住了,听说女儿要带刘子光进京看病,暗地里派胡先觉把从武昌船厂新买的快船调给他们使用,,铁厂原先那艘明轮船已经改装了水下螺旋桨,然后下放给货运部门专门拉机器了,新的交通船不比日升昌的铁大鲵号小多少,两侧的明轮也被换成了水下的螺旋桨,不但速度快了,还节约了大量的空间,上回送他们进京的船长这次依然担任船长,喜笑颜开的在扳动舵轮,拖着后面一长串漕船沿着运河南下,漕船里装载的是重型技术兵器,有分解状态的飞艇、动力翼伞、热气球、弩车、蒸汽大炮等,当然还有数百名红衫团士兵。
为了遮住自己的半张丑脸,刘子光让人设计了一种高领子的风衣,布料是略微发硬的苎麻,透气性很好,领子是皮质的,既能保护住被烫伤的面孔不被人轻易看见,又能在初夏的天气里不至于太热。自从上次的遇伏事件之后,他的贴身卫队就扩充到了三十人之多,值班的时候都穿和刘子光类似的黑色苎麻风衣,里面衬着软甲,黑色铁质军衔徽章别在胸前的位置,短弩佩刀悬在腰间,深色水晶眼镜卡在鼻子上,一个个又帅又酷。
一路顺风顺水,刘子光整日坐在船头吹风,眼睛睁开总是看到看到白茫茫一片,还有痒痒的感觉,也许是自身修复功能在启动吧,他也不敢乱揉,还是等到了京城,让那个传得神乎其神的西洋郎中看看再说吧。
京畿重地当然不能如此明目张胆的带兵进入,所以红衫团先来到六合县暂住,皇帝买的庄子占地百亩,有一个五进的宅院,但是容纳一千人还是有些吃力,士兵们只好在田地里搭起帐篷居住,那些大型兵器趁夜色搬到院子里用苫布盖上,刘子光中途没有下船,直接乘船到了水西门码头,自有孙纲派来的一辆豪华马车来接,刘子光在彭静蓉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紫光车行的老板孙纲亲自扬鞭驾车,向城里驶去,两个卫兵站在马车两侧的踏板上,一手扶着车帮,一手按着佩刀,作警戒状,其余的卫队人员分别搭乘紫光车行的人力三轮车车跟在后面。
从码头进城的这一段路都是青石板铺就的车马大道,道路上的车马很多,官宦和富商还是以马车为主,寻常客商乘坐的多是紫光车行的三轮车,既能拉货又能载人,价钱还公道,从码头到城里这一段是黄金路段,除了紫光车行的三轮车之外,还有其他车行的马车、驴车、人力独轮车在四下招揽生意,刘子光乘坐的豪华马车很快就被路边一个长脸的家伙注意到了,车身上“紫光车行”四个精致的铜字在阳光下烁烁发光,落入他的贼眼,“紫光车行有贵客来了,通知附近弟兄们都过来搞他!”这家伙对身后一人吩咐道。
“您就瞧好吧,今天保准让他们栽个跟头。”后面那人嘿嘿冷笑了一声,跳上一辆骡车赶了就走。
由于车多人多,刘子光的马车和后面的护卫逐渐拉开了距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周围渐渐围上了十几辆双轮骡车,前后左右把豪华马车夹在了当中,简陋的骡车上面都插着一面小红旗,上面赫然是一个“马六车行”四个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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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马六
驾车的孙纲已经发现了情况不妙,本来水西门码头是马六爷的地盘,自从紫光车行横插进一腿以来,双方已经发生过几次规模不小的械斗了,孙纲原本是在中华门一带混饭的地痞,虽然好勇斗狠,但也只限于收收保护费,放放高利贷这样的小打小闹,比起开着长江上最大的渔行和京城最大的车马行的马六爷来说,终究还是上不得台面,刘子光的资金大规模注入之后,紫光车行一下子成为南京最大的车行,人力三轮车维护成本可比马车低多了,所以车费也低很多,短短几个月时间挤掉了马六车行的一半生意,惹得马六爷雷霆大怒,放话出来见到紫光车行的三轮车就砸,小霸王孙纲初生牛犊不怕虎,新招收的几百名难民出身的车夫更是不能容忍刚到手的饭碗被人砸了,硬是抗住了马六车行的几次围攻,在水西门码头站住了脚。
今天马六车行的三掌柜无意之中发现孙纲亲自驾车到码头接人,能劳动小霸王亲自出马的一定是紫光车行幕后的投资人,所以他召集了附近的骡马车过来围堵,给紫光车行远道而来的客人制造点不愉快,当然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把不愉快扩展成大麻烦也未尝不可以。
骡车将豪华马车围起来之后就降慢了速度,左右两边的车夫故意把骡子往中间赶,弄得孙纲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小霸王顿时火冒三丈,为了迎接刘子光,他特地穿了一身绸衫,没预备打架,这帮不开眼的小子居然主动挑衅,真是老虎不发威你把我当病猫啊,孙纲摸着腰里的九节钢鞭喊道:“眼瞎了吗?怎么赶的车?当心老子把你的骡子头抽烂!”
旁边一辆骡车的轿帘掀开,三掌柜的驴脸伸了出来:“姓孙的,大路通天各走一边,这条路不是你家出钱修的吧?我们怎么走你管得着吗?天子脚下,众目睽睽,你还想行凶不成?”
孙纲啐了一口骂道:“驴三,原来是你小子捣的鬼啊,今天爷爷有事,不能陪你们玩了,改天咱们水西门外找个敞亮的地方干一场,爷爷不把你的驴脸打成猪头我就不姓孙。”
“挑日子不如撞日子,姓孙的你要是有种现在就打我。”驴三猖狂地喊道。
“怎么这么慢,外面吵吵什么?”刘子光在车里低声说。
“我看看。”彭静蓉说着挑起窗帘向外边看去,这一看不要紧,正好和驴三的目光对到了一起。
“好漂亮的小娘子。”驴三缺牙的嘴里顿时就流出了口水,“姓孙的,哪里找得如此水灵的姘头,借老子玩两天如何?”他明知这是紫光车行的客人却满嘴污言秽语,分明是惹事找茬,想看看车里的是什么角色。
话音未落,站在马车两边的护卫就把蒲扇一样的大手扇过来了,把驴三抽得陀螺一般乱转,与此同时孙纲一拉缰绳把马车停住,顺手抽出了九节钢鞭:“驴三,我看你是活腻了!”
马六车行的车把式早有准备,纷纷把骡车停下,顺手就把座位下边的铁尺拉了出来,十几辆车子里钻出三十多个大汉,也是个个手里拿着兵器,嘴里骂骂咧咧,京城里帮派斗殴一般都是先动嘴再动手,可是跟在后面的红衫团卫队可不懂这些,他们都是战场上下来的汉子,再加上上次刘子光遇伏的教训还历历在目,随着一阵钢刀出鞘的声音,几十条身穿黑风衣的大汉猛虎一般扑了过来,话也不说直接就砍,马六车行纠集来的这些地痞流氓个个都是好勇斗狠的角色,可是城市里的流氓怎么也无法和战场上下来的百战精兵对抗啊,顿时就被砍翻了好几个,驴三在帮会里只是个白纸扇,并不怎么能打,此刻藏在车底下吓得瑟瑟发抖,一双小眼睛惊恐地看着外面自己人不断地倒下,对方如此狠辣的路数不象是江湖帮派倒像是军队出身,难道惹了不该惹的人?
正在驴三后悔莫及的时候,一声断喝“住手!”从远方传来,接着是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驴三从车底下望过去,一大片全是穿着官靴的脚,原来是西城兵马司的人到了,西城兵马司的人和马六爷素来交好,经常帮他们对付不开眼的小帮派,救兵到了!驴三一个轱辘从车底下钻出来,大声喊道:“官爷你可要为小人作主啊!”
此刻双方已经停止了械斗,护卫们把马车围在当中,一个个把手中的钢刀横在胸前做出防卫的姿势,外面躺了一地的尸体和伤员,再外面是惊慌失措的地痞流氓们,孙纲站在马车上已经看傻了眼,他的九节钢鞭刚抽出来还没开荤呢,战斗就结束了,恩公的手下都是些什么人啊,这种械斗的烈度实在是太强了!
不光小霸王孙纲吃惊,匆忙赶过来的西城兵马司副指挥也很震惊,以前帮派械斗总是鼓声大雨点小,打了半天顶多重伤几个人,今天这场架非同寻常,地上躺着的那几位眼看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看马车上那位眼熟,正是南城小霸王孙纲,马车周围的汉子们都穿着奇怪的黑色长衫,拿着精钢雁翎刀,眼神里全是杀气,敢在天子脚下这么嚣张的绝对不是等闲角色,难道孙纲搭上什么外地封疆大吏的线了?
“官爷,这些人光天化日之下持械行凶,您可要为咱们马六车行主持公道哇。”驴三扑到副指挥的脚旁哭喊道。
“闪开,本官自有公断。”副指挥大人把驴三踢到一边,对着马车恭敬地说道:“不知道贵官尊讳,还请赐教一张名剌。”话说得很客气,五城兵马司的家伙们都是老油条,决不会为了马六车行得罪他们惹不起的人。
刘子光想起自己还有一块东厂的腰牌,伸手一摸却没摸到,原来不在这件衣服里,看来最近记忆力也有所减退,刚想说话,车外就传来孙纲的声音:“车里是咱们紫光车行的大老板,利国铁厂来的刘老爷,官爷有什么指教?”
我当是谁,原来是北方的土财主啊,副指挥使心中顿时有了计较,把一张老脸虎起来,打着官腔说:“京畿重地持刀行凶,你们心中当真没有王法了吗?我管你是什么铁厂钢厂的,统统给我拿下!”
“是!”官兵们大喝一声,把豪华马车围了起来,马六车行的车把式们纷纷把骡车赶到一边,给官兵们腾出来地方捕人,按照京城的规矩,官兵逮人只是一种形式,尤其这种打架斗殴的治安案件,通常是把人带回去也不打骂也不审问,等着帮会老板拿钱赎人就行了,如果出了人命也不打紧,死几个人交几个凶手就成,顶缸的伙计自然有帮会照顾家里人,这是处理黑社会纠纷的套路,官兵们也是这样做的,松松垮垮把人围起来,抖出铁链子就要锁人,孙纲自然知道这个规矩,可是红衫团的好汉们可不知道,雪亮的刀锋和冷漠的眼神让官兵们不禁打了个寒颤,“把刀放下!”一个官兵色厉内荏地喊道,对方却不为所动,一时间官道上堵了好多车辆,看热闹的人们围了好几圈。
副指挥大人正在举棋不定,眼前这帮打手不象是吃素的样子,如果硬来的话恐怕要吃亏,一帮北方来的侉子这么强横,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是不行的,已经派人去喊援兵了,等大批官兵一到,看他们还敢再横。
正在僵持,看热闹的人群忽然被分开,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人走到副指挥大人面前,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怎么办的差!不知道宫里有车要过么?”
副指挥捂着脸不敢顶嘴,这位打人的爷是宫里的太监,一大早就出了城门在码头上等着,也不晓得等的是哪里来的皇亲国戚,现在估计是等来了,然后马车被堵在路上,这才过来找自己的晦气。
“公公,小的们在办差,这里有帮凶徒当众行凶还拒捕。”副指挥指着豪华马车申辩着。
“要你们这帮废物是干什么的?还不拿下啊!”公公气得拿着拂尘乱舞。
太监身后还有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看了包围圈中的豪华马车一眼,附到那太监耳边说了些什么。
“什么凶徒!瞎了你的狗眼!明明是胡大小姐的朋友,到你嘴里居然成了凶徒,着实该打!”太监又狠狠给了副指挥一个大嘴巴。
“赶紧把路清了,胡大小姐的鸾驾马上就过来了。”太监丢下一句话回头走了,副指挥知道太监嘴里的胡大小姐正是人称干公主的太后外甥女,日升昌胡大掌柜,这可是万万惹不起的通天角色,既然利国铁厂和胡大小姐有交情,那也是不能惹的了。
“赶快把围观的百姓驱散!把这些骡车赶到一边去!”副指挥一声令下,众官兵纷纷转身驱赶起老百姓,驴三此刻还俯卧在副指挥脚下,此刻看到风云突变,还不开眼的问道:“官爷,就这么算了?咱们可是死了好几个弟兄呢。”
副指挥一脚把驴三踹开:“活该,赶紧让你的人把骡车赶开,死人抬到一边去,惊扰了鸾驾你吃罪得起?”
看热闹的老百姓很快被驱赶一空,那些插着“马六车行”小红旗的骡车也被撵开,只留下紫光车行的豪华马车停在路边,不一会儿,一辆皇宫专用的八驾马车在百多名内操太监的护卫下驶了过来,到了和刘子光他们乘坐的马车平行的时候,车厢窗帘掀开一角,一个小丫环把头露出来说道:“我家小姐问彭小姐好。”
这厢彭静蓉也把窗帘掀开,回应道:“妹妹大好,问胡姐姐好。”
那小丫环回头说了些什么,然后又对这边说:“我家小姐说了,今天先进宫面见太后,明日午时请彭小姐到梅园相会。”
彭静蓉回道:“一定叨扰。”
小丫环笑着点点头,放下了窗帘,车队便继续前行了。
等到皇家车队远去,脸冲着外侧跪着的官兵们才爬起来,望着远去的车马啧啧赞道:“你看人家日升昌,进城都有太后的马车来接,这份体面真是天下独一无二啊!”
“官爷,咱们能走了吗?”孙纲斜着眼问道,他一介地痞万没想到自家主人能和日升昌也搭上关系,那可是富可敌国的牛人,以后紫光车行在官兵面前也能硬起腰杆说话了。
“您请。”副指挥客气地说道。心里感叹道这兵马司的活就是不好干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惹到显贵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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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光一行人到南城入住,紫光车行已经置办下一套景色绝佳的河房,他们先住在这里,休息一天之后,彭静蓉到梅园去拜会胡大小姐,孙纲出去联系能做眼科手术的外科郎中。
据说京城里最近来了一位外科郎中,医术出神入化、匪夷所思,看病从来不望闻问切,只动刀子剪子针线玻璃管,能把鸡血打到老人体内达到返老还童的效果,还能帮残废的人接断腿断臂,有传得邪乎的还说他能把菜市口斩首的罪犯的人头接回去,帮宫里的太监把小鸡鸡接上,总之是千奇百怪,说什么的都有。孙纲一想,既然医术这么高明,那帮刘子光换眼珠子还不是手到擒来。刘子光可没那么乐观,这种以讹传讹的谣言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加工演绎,在他心里这个外国医生顶多是个懂得近代外科医学和人体解剖原理的西洋郎中,绝对没有传说的那么神。
“这个洋郎中叫什么名字?”刘子光问道。
“叫什么杰克,听说是来自英吉利国京城伦敦的名医,漂洋过海到咱们南京来悬壶济世,每天慕名求医的人多了去了,要是去晚了可排不上号的。”孙纲回答道,一脸的敬仰神色。
刘子光一愣,浑身的毛孔顿时收缩起来,过了半天才悠悠地问道:“最近京城里没出什么连环命案么?”
4-3 杰克.琼斯
刘子光一听说京城里来了英吉利的外科郎中杰克,顿时想到了伦敦的茫茫雾色中,一个穿着黑风衣,带着高顶礼帽的英国绅士,手提包里装的都是锋利的手术器械,专门在贫民聚居的东区出没,借着煤气灯的微弱光线当街把那些夜莺开膛破肚。
“最近京城里没出什么连环命案么?”刘子光慢悠悠地问。
“董事长何出此言?京城里最近风平浪静的很呢。”孙纲瞪着眼睛一脸的纳闷神情。他已经不再称呼刘子光为“恩公”,还称董事长了。
“那就好。”看来此杰克非彼杰克,刘子光自嘲地笑了笑,对孙纲说:“那你就去预约吧。”
“杰克先生不接受预约的,一般是病人直接上门,先生觉得能治就治,不能治的病人直接拒之门外。”
“倒是个很有个性的医生。那咱们现在就去会会他。”刘子光站起身就往外走,孙纲急忙说道:“董事长少安毋躁,待我去安排车马。”豪华马车被彭静蓉用了,现在要出门的话得派人去车行再调一辆车过来。
“不用那么麻烦,街上跑的人力车到处都是,随便招两辆不就成了。”南京的夏天气候炎热,豪华马车遮得严严实实的一点也不凉快,刘子光又不是女眷,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露面,坐坐自家车行的人力车没什么不好,通风敞快地很。
“那好,我这就让人出门拦车。”孙纲答应一声就要过来搀扶,却被他轻轻推开了,刘子光当了这么多天的盲人已经找到感觉了,凭着听力和记忆走起路来与常人无异,再戴上深色的眼镜,旁人根本看不出这是个瞎子。
秦淮河边的人力出租车很多,小伙子们都穿着白色粗布的对襟小褂,黑色大裆裤子的裤脚塞在白色布袜里,脚上是千层底的浅口布鞋,干净利索地很,三轮车也都擦得干干净净,座位上铺了竹片编的坐垫,上方张着遮阳棚,扶手边用丝线拴着蒲扇,除了这些人性化的小设计之外,三轮车的轮子也是橡胶的,走在京城的石板路上比骡马车的木头轮子少了许多的颠簸之苦。正是由于这些优点才使紫光车行在和其他车马行的竞争中占据优势。
现在这个时间段正值艳阳当空,河房里的达官贵人们都在睡午觉,所以外面等活的车夫们也暂时有一阵空闲,此刻他们正三五成群地蹲在路边的梧桐树下乘凉,树上的知了不停地鸣叫着,没有一丝的凉风,京城的夏天就是热啊。
刘子光和孙纲两人走出大门,护卫冲着路边的车夫们一招手,顿时过来了好几辆三轮车,车夫们看见是自家车行的老板叫车,旁边还有一位身份看起来更高的客人,顿时恭敬地不得了:“老爷们快请上车,外头太阳毒。”
刘子光和孙纲各自乘坐一辆车走在前面,其余的护卫两人一组乘一辆车跟在后面,给孙纲拉车的车夫开口问道:“孙老板,您这是去哪啊?”
“到南门外的西洋郎中那里。”孙纲说道。
“是去找杰克先生啊。听说最近去那里求医的人可比以往少多了。”车夫一边蹬车一边八卦起来,很有点后世大城市出租车司机的神韵。
“哦,为什么会少呢?以前不是排着队去求医的么?”刘子光开口问道。
给刘子光蹬车的这位也是个健谈的角色,把话头接了过去:“听口音这位爷是外地来的吧,以前杰克先生确实治好了不少人,最早是城北扬威武馆的杨三爷,被仇家挑了脚筋,您想杨三爷是专练鸳鸯腿的主儿啊,大筋断了那可不单单是残废的事了,整个职业生命就此终结啊,找了多少家外科郎中都说治不了,最后徒弟们就把他拉到南门外杰克先生这里了,您猜怎么着?用了两个时辰就把大筋接上了!窜蹦跳跃一如往常啊,自此以后京城里断腿断手的就排着队去求医了,杰克先生是来者不拒,虽说诊费高点吧,可是人家确实能妙手回春。”
“后来呢?发生什么事了?”刘子光打断滔滔不绝的车夫问道。
“后来啊,后来京城里那些郎中们就坐不住了,登门拜师学艺,可是杰克先生概不收徒,这些人就在半夜里偷偷趴在杰克先生房子外面想偷师学艺,结果发现惊天内幕,原来这西洋人经常半夜弄些尸体来开膛破肚,不光是人的尸体,还有猴子、狗什么的畜牲,你说吓人不吓人,事情传出来就很少有人再去求医了,都说杰克先生使的是妖法,虽然能接上断腿但是会染上妖气,活不到十年的阳寿。”车夫讲得唾沫四溅,津津有味。
“嘿,你们这帮兔崽子,知道的比我还多啊。”孙纲有点不好意思,居然把一个西洋妖人介绍给刘子光,这可是自己的严重失职。
“那是,小的们整天出门在外的,拉着京城里各色人等跑东跑西的,是比老爷们知道的多些。”车夫有些得意,猛蹬了几下,一路滑行过去,出了聚宝门。
“董事长,要不然咱们回去吧。”孙纲听得有些毛骨悚然。
“不用,就去杰克先生那里。”刘子光倒越发的对这个神奇的西洋郎中感兴趣了。
聚宝门外是一片台地,人称雨花台,这里是南京城有名的乱葬岗,瘐毙的犯人,被斩首的死囚,还有无家可归死在外面的流浪汉都埋在这里,附近野狗成群,一到晚上鬼火点点,阴风阵阵,实在是一般人不敢来的地方,而杰克先生就住在这附近。
杰克的寓所兼诊所是一座两进的小院子,据说这还是他得了诊金以后重新修建的,原来只是个围着一圈竹篱笆的茅草屋,崭新的砖石院墙外面种了不少老槐树,大门边停着一辆马车,看来有人比他们先到,这个世界不信邪的还是大有人在的。
三轮车停在树荫下,刘子光和孙纲下得车来就往大门里走,忽然一个人风风火火地里面冲出来,差点和走在前面的孙纲撞个满怀,幸亏孙纲眼疾手快跳到一边并且把刘子光也拉住,才没有撞上,那人也吓了一跳,紧紧抱住怀里的玻璃瓶子,回头尖声对院子里说道:“什么狗屁神医,浪得虚名罢了,回头咱家拿一条新鲜的鞭来,你要是再敢推托,就拉你这个妖人去见官!”说完气冲冲地上了马车走了。
两人继续往里走,越往里走越感到血腥气很重,后面的护卫都不由得握住了刀柄,院子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出来招呼,孙纲停下脚步喊道:“杰克先生,我们慕名求医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金发碧眼的清瘦年轻人从屋里走了出来,身上的皮围裙血迹斑斑,双手戴着及肘的橡胶手套,右手里还拿着一把钢锯。
“欢迎,我的朋友,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尽管开口。”年轻人一口汉语说得还算流利,就是带着一股不知道什么地方方言的味道。
“Jack?AreyouMrJack?”刘子光卖弄起多年不用的英语问道。
年轻人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用标准的伦敦东区口音纠正刘子光道:“IamJack.Jones,DRJones。”
“哦,原来是琼斯博士,Howdoyoudo?京城的天气还适应么?”刘子光也说不出更多的英语了,只好半中半英的凑和着,不过这已经足够使孙纲和后面的护卫们震惊的了。
“京城的鬼天气真是要热死人。阁下的英语说得真好,能在除了上海之外的大明帝国疆域内听到家乡话真是令人开心,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想请您喝杯下午茶,顺便谈谈我能为阁下做点什么。”
“Whynot?”刘子光耸耸肩,接受了琼斯博士的邀请。
由于刘子光的几句半吊子英语,宾主双方的交谈变得更加友好亲切,琼斯博士把他们让进屋子,摘掉围裙和手套,沏了一茶绿茶,又拿出一些绿豆饼、桂花糕充当茶点,把八仙桌上的一只鲜血淋漓的人手臂拿开之后摆了上去,邀请两位客人享用,孙纲恶心地吃不下去,只是拿起茶杯装作喝茶的样子,听刘子光和琼斯说话。
刘子光和孙纲通报了姓名,双方又寒暄了一阵才进入了正题。“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阁下的眼睛可能受伤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损伤呢?”琼斯博士拿起一块桂花糕很斯文的吃着。
“眼睛里进了石灰,据说石灰里还含有某种毒药。”刘子光回答。
“那就是烧伤了,如果只是角膜的烧伤而不是玻璃体的重度物理损伤的话,我想还有救,我可以看一下您的眼睛么?”琼斯博士把桂花糕放下,拍拍手上的碎渣,拿起旁边一盏灯说道。
“当然可以。”刘子光把墨镜摘下来,冲着琼斯博士睁大了双眼。
琼斯博士把灯光凑近了刘子光的脸,仔细观察着他的眼睛,一边看一边发出惊呼:“哦,上帝,从没见过这样奇怪的伤势,你眼睛上好像覆着一层奇怪的膜,这层膜应该是起到保护眼球的作用吧。”说着他又拿起放大镜更仔细的观察,“按理说眼球上不应该增生这样的东西,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想把这一层膜揭下来看看。”
这么说琼斯博士也没有把握了,刘子光有点担心,但是转念一想,反正眼睛已经看不见东西了,这个世界上估计很难再找到更好的医生了,不如死马当作活马医,让这个西洋郎中诊治一下吧。
“可以,咱们先试一只眼吧。”刘子光沉声答应。
“董事长….”孙纲在一边担心地喊了一声。
“没关系的。”刘子光微笑着安慰孙纲。
“刘先生,你的勇气我很佩服,我一定会用心的帮你治疗的,请平躺在椅子上,千万不要动,待会我用刀片挑起那层膜的时候,如果感到疼痛一定要说出来。”琼斯博士说着话,已经拿出一副新的橡胶手套戴上,又拿出手术刀,镊子、剪子等银光闪闪的器械。
刘子光躺在手术椅上,头部正好放在凹坑里,一只眼睛睁着,眼前白茫茫一片,隐约能看到亮光,他当然不知道那是琼斯博士的无影灯,琼斯博士再次对手术器械进行了消毒之后,戴上口罩,那着手术刀和镊子凑了过来。
孙纲和护卫们不敢靠得太近,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影响了郎中。
刘子光只觉得睁着的左眼接触到了一个尖锐的物体,这个物体小心翼翼、极其缓慢地试探着挑起那层时常让他感到发痒的薄膜,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有什么感觉么?刘先生。”琼斯博士已经把那层膜的边缘挑了起来。
“没有,请继续。”刘子光隐隐觉得复明的希望就在眼前了。
“好的。”琼斯博士用镊子夹住了被手术刀挑起的薄膜边缘,轻轻的拉了起来。
随着那层薄膜的缓缓拉起,一张清瘦的脸庞出现在刘子光眼前,胡子刮得很干净,眼珠子绿得好像秦淮河的水。
“可以看见吗?”琼斯伸出两个手指在刘子光眼前晃悠。孙纲和护卫也关切的围了上来。
“琼斯博士长得很帅。”刘子光笑着说。
众人大喜,刘子光复明可是天大的喜事,今天到场的护卫、车夫都有重赏那是毫无疑问的了。更重要的是刘将军重新能看见东西,今后大家的前途更有保障了。
“继续做另一只眼吧。”刘子光说,他表面上还很平静,内心其实已经在狂喜了,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求医的,没想到这么轻松就医治好了。
右眼的薄膜也被除去了,刘子光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三步并作两步就跳到了院子里,抬头看太阳,看蓝天,低头看大地,看花草,看众人,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那么自然。他不禁敞快地笑了起来。
大家也都从屋里跟了出来,看到刘子光开心的样子,众人也都欣喜若狂:“恭喜董事长(将军)复明。”
“同喜!同喜!每人都有重赏,还有琼斯博士,我要好好谢你,你开个价吧,千万别给我省,只有你想不出的价钱,没有我出不起的银子。”刘子光大力拍着琼斯博士的肩膀说。
“您真是上帝派来的财神爷。”琼斯也很高兴,这可真是天上掉下来的横财,其实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那层薄膜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把人医好了就是,管他呢。
琼斯博士刚想报出价格,小院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原来先前那位冲出去的公公又回来了,只见他手里拎着一条还在往下滴血硕大**,冲着琼斯博士尖声喊道:“你不是说非要新鲜的才能移植么?今天你要是不把这条驴鞭给咱家装上就别想活命!”
4-4 博士的秘密
琼斯博士的院子里有一副石头桌椅,那太监气势汹汹的走过来血淋淋的驴鞭往桌子上一放说:“洋郎中,这下你还有什么托词?”
琼斯博士很有绅士风度地对刘子光点头致意,表示要先处理好眼前的事情再讨论诊金的事情,心情大好的刘子光笑眯眯的作出一个请便的手势,他对太监移植驴鞭的事情也恨恨兴趣,正好看个热闹。
如今在这京城里太监可是不能得罪的人物,他们不是东厂的特务就是内操的武装太监,不管是太后方面的人还是九千岁这边的人都比外边寻常官宦要牛气的多,真要弄死一个没什么靠山的西洋郎中那还不和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琼斯博士显然还不知道自己面临的危险,他把那条驴鞭翻来覆去的看了几眼,,然后一本正经的对那太监说:“白公公,就我个人而言,很愿意帮您移植上这条驴子的生殖器,可是人和动物的器官是不能互换的,就像贵国的谚语说的一样,硬拿驴头对马嘴,对不上的。”
“咱家不管那个,你要的新鲜货我也弄来了,现在又说不能互换,你这不是拿咱家耍着玩么?”被称作白公公的太监一拍石头桌子,站了起来,外面几个挎刀的锦衣太监听见声音伸头进来瞅了瞅,见公公没喊他们,又纷纷缩头回去了。
“尊敬的白公公,您还是没弄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不愿意为您做这个手术,实在是缺乏合适的原料,您原来保留多年的那个器官被药水浸泡了多年,已经完全坏死了,现在这条驴生殖器虽然新鲜,但是即使装在您的身上也不会成活,它将会逐步枯萎、坏死、脱落、发出恶臭和流出脓液,我想身为宫廷服务人员的您一定不希望这样的情况出现吧。”琼斯博士到底是文化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一番话下来,白公公沉默不语,低头在想着什么。
“弄根人鞭来装上不就结了?别人不好找,公公您还不是手到擒来?,让净事房从新阉下的人鞭里挑一根粗壮点的装上,岂不美哉?”刘子光忍不住帮他们出了个主意。
“你是何人?”白公公光顾着他的驴鞭了,居然没注意到院子里还站着好几个人,他上下打量了刘子光其余人一番,警惕地问道:“便衣带刀,是刑部衙门还是锦衣卫的?”
“我们也是来求医的,咱们也算是病友了,当然在下的眼疾和公公的这档子事有所不同,呵呵,怎么说也算有缘人,公公别担心,出了这个院子咱们就谁也不认识谁。”刘子光呵呵笑着回答,搬过一张石凳自己坐了下来。
白公公一摆手:“咱家没什么好担心的,咱们在宫里当差的什么也不图,就图个身体完整,能体体面面的进祖坟就好。这位爷的主意甚好,真是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啊,咱家就此别过,挑到了合适的东西再过来。诸位留步吧。”说完起身就走。
“白公公,您的生殖器忘了。”琼斯博士好心的提醒道。
“留给诸位炖汤吧,咱家不要了。”白公公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刘先生,谢谢您为我解围。如果这个人让他的随从拿刀威胁我做这个移植驴生殖器的手术,那可就要闹出大事了。”琼斯博士把手按在心口冲着刘子光优雅地鞠了一个躬。
“好说好说,现在可以算算咱们的手术费用了吧。”刘子光伸手做出一个虚扶的手势,客气地说道,其实心里暗想如果外面的带刀太监闯进来未必能讨到便宜,刚才分明看到琼斯博士把手伸到沉甸甸的皮围裙下面摸出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想必那下面一定别有玄机吧,再加上这个英吉利人锐利的眼神,极稳的手法,相信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医生。
您的手术费用只要付给我一个旅宋金币就可以了,当然同等价值的银子也可以,要知道这是我出诊的最低标准,虽然手术很简单但是我不想坏了规矩,希望您能理解。”琼斯博士倒是亲兄弟明算账,一枚旅宋金币在市面上能换二十两白银呢,随便动动手就要收二十两银子,连放印子钱的孙纲都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真黑。”
“没问题,这是一百两银子的银票你先收着,你的医术在京城里名闻遐迩,可以让我参观一下么?”刘子光才不在乎些许银子呢,能和这个神秘的琼斯博士套上关系才是重要的。
“当然可以,如果您不相信那些恐怖的传言的话。”琼斯博士走到厢房门口,做出一个有请的手势。
刘子光跟着琼斯博士走进了厢房,这里是手术间兼标本陈列室,屋当中是一个砖头砌成的长方形浅池,半人多高,上面铺着瓷砖,一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躺在池子里,血液顺着池子边缘的小孔排到地下的沟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药水味道,墙边的柜子里放着一排广口玻璃瓶,里面浸泡着心肝脾肺肾之类的内脏,还有一具完整的骷髅固定在屋角的椅子上,“噢,那是我的朋友威廉,不管到任何地方我总是带着他,手术台上的这位是早上送来的死刑犯,那些狱卒最近总是往我这里送瘐毙的犯人,或许是我出的价格太令他们满意吧,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这些贪财的家伙故意把人弄死送到我这里换钱。”琼斯博士很随意地说着。注意着刘子光的表情。
从血肉模糊的战场上下来的刘子光当然不会被这些吓倒,他饶有兴趣地欣赏着,随口问道:“琼斯博士高价收集这些尸体不会单单是做研究的吧,按理说你身为医学博士,已经对人体的骨骼经脉很熟悉了,不用再做这些基本功课了。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秘密吧。”
“上帝赋予了您一个聪明的头脑,的确我的医术已经不是皇家医学院那些实习生可以比拟的,收集这些尸体是为了一项伟大的创举,请原谅我现在还不能告诉您具体情况。作为补偿,我请你再参观一个更有意思的地方。”琼斯博士第一次遇到刘子光这样胆大心细还会说两句英文的明人,自然想多聊两句。
厢房的地面是用青砖砌的,掀开几块砖之后一个阴森的洞穴显露出来,阵阵凉气涌出,令人不寒而栗。
“这也是我选择居住在这里的原因之一,不用害怕刘先生,这只是一个古墓而已,相当于一个天然的冷藏库,我们下去看看吧。”琼斯博士说着拿起一盏油灯顺着木梯进了洞穴。
刘子光也跟了下去,向下一丈深的距离之后进入一所石头垒成的古墓,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墓室不算很大,墓里原来的物件已经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冰块封住的更多的人体器官、装着血液的瓶子、还有几具面目如生的尸体。饶是胆大如刘子光这样的好汉也不免有些毛骨悚然,琼斯博士的脸在油灯的阴影下显得格外狰狞,“欢迎光临我的储藏室,刘先生,但愿您没有被吓着。”
“很好,很强大的储藏室。这些器官都是你做手术的原料吧。”刘子光问道。
“是我的收藏,但不是做手术的原料,目前我只能做活体移植,这些都是组织已经坏死的器官,我留着它们另有用场的。”琼斯博士和他的宝贝在一起显然很兴奋,从一个盛着冰块的木桶里取出一个盛着浅色液体的玻璃瓶,又拿出两个高脚杯子,向刘子光示意道:“来点香槟?”
“谢谢,不用了,这里面空气不太好,我想还是出去晒点太阳比较好。”刘子光才不敢喝那来历不明的香槟呢,那木桶里除了冰块好像还有两只苍白的手掌呢。
“这可是波尔多的香槟,上海黑市上要卖到上百两银子一瓶呢。”琼斯博士放下酒瓶和杯子,颇为遗憾的摇摇头。
“看来还是充满阳光的世界适合您,哦,您先请。”琼斯博士跟着刘子光来到梯子旁,很有绅士风度地请客人先上。
重新回到院子里的刘子光第一次觉得原来南京夏天的太阳也这么亲切,他擦擦头上的冷汗,对琼斯博士说:“不知道您需不需要助手,我可以推荐几个不错的小伙子,他们顺便也可以充当您的保镖。”
琼斯笑笑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您是一位带兵的将军,至于你所说的助手,是想在我这里学习外科手术后充当战场军医的吧,我想不通的是,到底是您该为这些学徒缴纳学费呢?还是我该为这些助手兼保镖支付工资?”
“和琼斯博士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这样吧,咱们两相抵消吧,这叫双赢,TWOWIN你明白吗?此外我会帮你提供更多的客户以及安全方面的保障,比如今天来的那个太监,如果再敢威胁你的话,我可以让他永远消失。”
“这样一说,我还真有些动心了,这样吧,亲爱的刘,请给我一段考虑的时间,好不好?”琼斯博士显然被刘子光打动了,来几个军人出身的助手意味着自己将来可以把诸如买菜做饭偷盗购买尸体这样的琐事交给别人处理了,而且这些助手还不如到处胡乱宣扬什么,这个提议实在让他无法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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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光兴冲冲地赶回了住所,眼睛恢复了视力,又结识了琼斯博士,可真是好事成双啊,走到房门口的时候,看见彭静蓉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他,一看见他过来就站起身迎过来:“走,你的脸有救了,胡大小姐介绍了一个朝鲜来的整容郎中,快跟我去看看。”
刘子光猛然摘掉眼镜,忽闪着两个亮闪闪的眼珠子看着彭静蓉笑道:“你今天真好看。”
彭静蓉顿时惊呆了,小团花扇掉在地上也没察觉,“你....你的眼睛好了?”
4-5 大长今
“你的眼睛好了?”彭静蓉吃惊地问。
“是啊,其实早就好了,只是我们不敢揭开上面那层膜罢了。”刘子光俯身把掉在地上的团花扇捡起来放在彭静蓉手里说。
“你自己揭开的?”彭静蓉问。
“不是,刚才去拜会了一个西洋郎中,他帮我弄的。对了,你说的那个朝鲜整容郎中是怎么回事?”刘子光说。
“刚才去梅园访友,那帮小姐妹介绍给我的,朝鲜国的内医正大人带着一帮人到咱们大明太医院拜师学艺,正好这位内医正大人医术超群,尤擅整容之术,换肤、割双眼皮、隆鼻、瘦脸什么的样样精通,引得京城里的贵妇人和小姐们趋之若鹜,我想你正好能用上换肤术,就通过朋友帮你预订了。”彭静蓉说。刘子光脸上的烫伤把他的脸分成颜色不同的两个部分,看起来总是不那么舒服,忽然听说有人能换肤,难怪彭静蓉这么急着回来。
“我还不知道我这张脸成什么模样了呢。”刘子光受伤以来还没照过镜子,平时只能通过触摸感觉自己左脸上的变化,他走进房间,对着梳妆台上的镜子观看起自己这张脸:烧伤的那半边呈现出水煮牛肉一样的红色,和另外半张正常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很影响美观啊,既然你联系好了整容医生,那咱们什么时候去?”刘子光问,既然琼斯博士能搞断肢再植,那朝鲜郎中能换肤也应该不是天方夜谭。
“已经说好了,就在梅园,咱们这就去。”彭静蓉回来之后连会客的正装都没有换,就为了及时把刘子光拉去换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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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园是日升昌在京城的产业,园子里种满梅花,故名梅园,只胡大小姐一到京城,这里便成了命妇名媛们扎堆的地方,什么是潮流?干公主胡懿敏的一举一动就是潮流,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用什么味道的香粉,都是大家效仿的目标,今天是胡懿敏来到京城的第二天,园子里就宾朋满座了,其中就包括名闻遐迩的朝鲜国宫廷内医正。
朝鲜本是大明的属国,十几年前清军入关,气势最盛的时候曾经一度投向满清,可是最近明军连续打了几个胜仗之后,朝鲜方面忽然回过味来,派出庞大的使团从海路来到南京进贡朝拜,使团中不但有朝鲜国的高级文武官员,还有顺道来学习考察的御厨和太医。这位内医正大人既然跑到脂粉堆里来拜会胡大小姐,肯定不会是一个须眉男儿了。
当彭静蓉带着刘子光来到梅园的时候,原本排满了整条街的马车都已经不见了,只有两辆马车孤零零的停在门口,守门的管家看见是彭家小姐来了,赶忙笑容可掬的走过来帮着掀开车厢门帘:“彭小姐,您来了,快请。”
两人下车走进梅园,只见这座园林绿树掩映,碧水荡漾,整座建筑毫无传统的中轴线概念,完全是随心所欲、浑然天成,感觉比魏国公府还要典雅些。
胡懿敏早在堂上等候多时了,旁边还坐着两位女子,一个是穿着及胸长裙,头上盘着面饼一样头发的异国**,一个是穿着白色长衫,头戴方巾的翩翩少年,见到彭静蓉和刘子光进来,胡懿敏让人看座上茶,然后向他们介绍道:“这位便是朝鲜国的内医正,朝鲜王钦赐在名字前面加“大”字的徐长今大人,徐大人精通岐黄之术,尤擅在人的头脸上做文章,刘总理的脸就要拜托她了。”
“原来是著名的大长今。”刘子光赶忙跟着彭静蓉一起给她施礼,心中暗想旁边那位唇红齿白的少年就是闵政浩吧。怎么看起来比大长今小好多。
大长今起身还礼,用蹩脚的汉语说了些谦虚客气的话,看起来很是谦卑恭敬。
“这位是咱们的通译,也是我的表……表弟,李君。”胡懿敏继续介绍那个白衣少年。
原来不是闽政浩,刘子光不由的多打量了这位少年两眼,个子不高,皮肤嫩滑,小脸肥嘟嘟的,红润的嘴唇好似鲜花,分明是女扮男装,不过人家既然介绍说是表弟就不好点破了。
一番寒喧客套过后进入正题,刘子光把脸部受伤的经过简单说了一下,听了李君的翻译之后,大长今又仔细观察了刘子光的左脸半天,然后咿咿呀呀说出一串朝鲜话。
“大长今说了,替刘公子的脸换肤是一项大手术,但是并不算很困难,只需要把他身上完好的皮肤移植过去一块就可以了。不过她建议还是观察一段时间比较好,因为她看到刘公子的皮肤似乎和一般烫伤的人不同,一般烫伤的皮肤上是没有汗毛孔的,而刘公子不但有毛孔,而且还有新皮生长的迹象。”李君随即把朝鲜话翻译了过来,看不出来小小年纪就能达到同声翻译的水平。
“当真?”彭静蓉和刘子光面露喜色,彭静蓉喜的是刘子光的容貌可以恢复了,而刘子光喜的是得知自己拥有再生能力,中午在琼斯博士那里轻易就治好了眼睛,现在又得知皮肤在缓慢生长,看来经过飞船改造的身体确实不简单。
“呵呵,当然是真的,大长今姐姐说的还能有假?”李君笑眯眯的说。大长今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如此谢过大长今了,也谢谢胡大小姐和李公子。”彭静蓉和刘子光喜形于色地给众人道谢。
“嘴上说谢谢就完了啊?那可不行,怎么着也得破费一下吧。今天为了给你家刘公子看病,我表姐把那些缠着大长今姐姐的贵妇人都给赶走了。”李君笑嘻嘻地说。
“李公子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刘子光今天心情实在不错,另外看这个粉嘟嘟的小丫头也挺可爱,一拍胸脯夸下了海口。
“嘿嘿,那你请我们去乱世佳人玩吧,听说今天董小宛有新歌表演哦。”李君摆出一副憧憬的神色说。
“想听董小宛唱曲直接把她叫来开个堂会不就成了,去那种地方不太好吧。”还是胡大小姐牛气,一般人想听董小宛唱曲那是难上加难,没有几百两银子,名士才子的头衔,根本连董小宛的面都见不到,到了胡懿敏这里,直接一句话请来做堂会。
“表姐,你当然能把人请来了,可是在家里听曲和在外面听曲的感觉可是截然不同的,要的就是那种红尘俗世的感觉,咱们不但要去,还要化装成男的去。哦,是你们化装成男的,我和刘公子本来就是男的。”李君小嘴一嘟,说出一番道理来。
几个贵族小姐去逛青楼,实在是很大胆的提议,刘子光当然没异议,在场的人年龄最大、最稳重的胡懿敏也不过十九岁,大家还都是少年心性,嘻笑了一阵居然都同意了,只有大长今身为外交人员,实在不方便在风月场合抛投露面,坚决推辞不去,众人劝了一阵见她实在坚决,也就不再强求了,几人一起把大长今送到府门。
胡懿敏这里有不少男装,看来平时女扮男装的事也没少干,彭静蓉和她的身材差不多,两人各自换了一套文士的衣服出来,不由得让人眼前一亮,方步一迈,折扇一摇,赫然是两个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
李君拍着两个小胖手啧啧称赞:“好帅啊,表姐你穿上男装真帅,彭姐姐也不差,你们比南明四公子还帅呢,待会咱们三个就以兄弟相称吧。”
“那我呢,你们是不是应该叫我一声大哥啊?”刘子光打趣道。
“刘公子是丑八怪,不能当我们的大哥,待会你就装成我们的书童吧。”李君安排的还真有意思,不但三个公子用一个书童,而且这书童还是个阴阳脸的丑八怪。不过大家嘻嘻哈哈的也不在乎这样的细节了。
“咱们这样去乱世佳人玩,传到大人耳朵里可不好,我看还是少带些家人吧,你也知道我爹,平时把我管得那么严,出来到梅园玩都要带几十个家丁,前呼后拥的实在没趣。”李君说。
胡大小姐也深有同感,平时为了维护日升昌的面子,无论做什么都是前呼后拥,虽然很有面子,可是缺少了一份自由,此刻既然李君提议,不妨试试微服出访的感觉。
主意打定,四人从梅园的后门溜了出去,叫了两辆紫光车行的人力三轮车,胡大小姐和李君合乘一辆,刘子光和彭静蓉合乘一辆,直接驶向乱世佳人。
这回去的是大乱,并非当初刘子光和小皇帝闹事的那条画舫,坐落在秦淮河畔的乱世佳人楼距离江南贡院只有几步之遥,三层楼阁雕梁画栋,门口站着八个衣着光鲜的龟奴,专门负责迎来送往。这些家伙都是标准的势利眼,看到两辆三轮车来到门口了都不去迎客,反而远远的跑过去迎一辆装璜精美的马车。
马车上下来一个脖子粗短的胖子,一出手就是一叠一两面值的小额银票:“拿去喝茶。”众龟奴忙不迭的道谢:“谢六爷打赏,六爷是来听董大家唱曲的吧,楼上请,雅座帮您预备好了。”
坐马车的当然要比做三轮车的财大气粗,看到龟奴们的献媚嘴脸,刘子光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摸出一张十两的银票赏给三轮车夫,“公子爷,三个大子儿就够,您这十两银票我找不开啊。”车夫为难的说。
“不用找了,剩下的是公子赏你的。”刘子光不在意的一摆手,回头一看,胡懿敏也做着同样的动作,只不过她打赏的银票更多,足有一百两之巨!
两个车夫突然发了横财,兴奋的磕头谢恩,四人带着得意的神情看着目瞪口呆的龟奴,昂然走进乱世佳人,后悔莫及的龟奴们才醒悟过来,丢下六爷撒腿追过去:“四位爷,小的给您带路!”
4-6 八个观众的演唱会
大乱的面积远非小乱可以比拟,一楼赌场,二楼酒店雅座,三楼客房,能容得下上千客人,自从柳如是柳大家被礼部尚书钱谦益娶回家之后,董小宛就成为乱世佳人的头牌,在整个秦淮河畔也只有怡红楼的陈园园可以与之相提并论,合称为秦淮双姝,既然是有身份的一姐,那就不能随随便便登台献艺,每个月董小宛只唱一次,而且每次只限两桌,也就是八名客人在房间里欣赏琴声歌艺。于是这八个名额就是了大家争夺的目标。
想要成为这八个客人之一的条件非常苛刻,钱和社会地位缺一不可,虽说现在大明朝讲究士农工商一律平等了,可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思想还是在大家的心中根深蒂固,青楼方面也希望多接待一些既有钱又有身份的风流才子,以此提高乱世佳人的格调,那些名满天下的才子们喜欢一边喝酒一边听曲,喝醉了便拿着狼豪在雪白的粉墙上泼墨作诗,何等的风流畅快啊。
刚才进门的这四位公子貌似就属于乱世佳人最欢迎的客人种类,除了那个阴阳脸之外的三人都是俊俏非常,出手又是豪阔,只是有些面生,看来是外地来的富家公子,龟奴们脸上甜得能滴出蜜来,弓着身子在前面引路,把四人领到楼上。
先前那位马六爷见此情景不满地哼了一声,右手摸出折扇哗啦一声展开,左手中两个鸡蛋大的铁胆转得更加飞快,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其余的龟奴赶忙过来招呼:“六爷,您老可有日子没来了,都想死小的们了。”
被称作六爷的这位矮胖子头戴方巾,身穿宝蓝长衫,一副文人打扮,出口却是极其粗俗:“呸,你们这帮狗奴才想六爷做甚?楼上那帮姑娘们想六爷了才是真的,闲话少说,爷今天是专程来听董姑娘唱曲的,赶快头前带路。”
“六爷,位子帮你留了,不过想听董大家唱曲还得排队…”龟奴赔笑着说。
“哼,不就是要银子吗?六爷旁的不多,银子有的是。”六爷甩出一张大面值的银票说:“叫老鸨给爷安排个位置。”
“六爷,您这银票可有点烫手,小的不敢接,今天能进董大家绣房听曲喝茶的只能有八位客人,而且必须由董大家本人选定,老板娘也不能作主啊。”龟奴往回退缩着不敢接六爷的银票。
“哎吆,这不是我的马六哥么?冤家,你还知道来啊。”话音刚落,二楼的门帘掀开,一个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扭着屁股走下来就去搀马六爷的胳膊,还在上面狠狠掐了一把。
“金花姐姐真是风韵犹存啊。”马六爷拽了一句成语出来,顺势揽住老鸨赛金花的细腰,一起往楼上走,“今天你六哥心情不好,专门来听曲的,待会你帮我安排个位子,要多少银子一句话。”
“六哥你看,这儿都是来给董大家捧场的客人,怠慢了哪一个奴家都不好交代啊,您就别难为奴家了。”赛金花也不敢接这个招。
“哼”马六爷不再搭理赛金花,自顾走到一张桌子边坐下,观察起周围的人,今天来的人还真不少,整个二楼都坐满了,有衣着阔绰的富商,有长衫方巾的文士,老的少的,文的武的,俊俏的,粗鄙的,样样俱全。
“董大家的歌艺真是绕梁三日,余音袅袅啊,在下上个月有幸在绣房外面听到一点点,回家后茶饭不思啊,今天早早过来,就为了再听到仙音。”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摇头晃脑的说。
“拉倒吧你,董大家的绣房隔音效果那么好,你能听到个屁,大爷我以前在小乱画舫上倒是听过一次,那真是比百灵鸟唱得还好听,听说最近董大家又研习了西洋声乐,只怕是比以前还要好听百倍呢。”同桌一个富商毫不客气地反驳着书生。
“哼,以前听过有什么了不起,听说董大家选的客人都是在下这样的风雅之人,象阁下这样浑身铜臭味的商人,恐怕是听不到了。”书生反唇相讥。
“董大家不光曲唱得好,人更是如同出水芙蓉一般,粉中带红,娇中带怯,正所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能见佳人一面,实乃人生幸事哉。”一个须发皆白的酸儒捋着胡子,用缺牙漏风的嘴说着。
呸,就凭你们这帮人也想见董小宛,吃屎去吧!马六爷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心中鄙夷道。想我堂堂京城黑社会的头面人物,人称震西门的马六爷,旗下车行渔行的大生意做着,几百个小兄弟使唤着,居然和你们这帮垃圾一起排队,真是耻辱!
正在乱糟糟之际,董大家的珍珠门帘一挑,一个窈窕身材的小姑娘款款走了出来,众人顿时静了下来,上百双狼眼死死盯住小姑娘。
“请各位客人自报家门,我家姑娘会从中选择八位客人,其余的就请到别的姑娘那里去吧。”小姑娘声音如黄莺般婉转动听。
这是董大家定下的规矩,客人自报家门,她在门帘子后面边听边看,挑选自己中意的客人,这些规矩客人们都是清楚的,所以井然有序的按照桌子的牌号开始自报家门。
“我乃户部张员外郎之子张松,特来聆听董大家仙音,还望首肯。”一个瘦瘦的小伙子站起来说,顿时四下一片嘘声:“员外郎这么微末的官职还拿出来显摆,真不知道丢人二字怎么写的。”小伙子看来没怎么来过这样的风月场合,一张瘦脸涨红着也不辨驳,悻悻地坐下了。
“在下是淮南梅家的梅若虹。”
“小生是太学生罗觅欧。”
“我叫王老五,南城的福顺绸缎庄是我的产业。”
众人挨个报上自家的名号,帘子后面毫无动静。
“复社四友给董姑娘问好了。”靠中间的一张桌子上站起四个风度翩翩的青年人,挨个朗声报出了自家的名号:“侯方域,冒辟疆,方以智,陈贞慧。”
门帘后面传出一声低低的惊呼,然后是一个如珠落玉盘的美妙声音:“原来是名满天下的江南四公子,快快有请。”
四人在大家妒嫉的目光中昂首步入绣房,外面一阵喧哗:“竟然是江南四公子来捧董大家的场,难怪报名还没结束就被请进去了,咱们还真是不能比啊。”
进去了四位,还有四个位置呢,自报家门的活动继续进行。
接下来的都是些寻常的官宦子弟,富商公子之类的人物,帘子后面依然静悄悄的没有动静,李君看到江南四公子进去的时候眼睛都直了,拉着胡懿敏的袖子低声说:“表姐,是江南四公子哎,咱们一定要进去,和四公子一起听曲儿。”胡懿敏没好气地说:“怎么进去?难道说我是日升昌的大掌柜?说你是长信侯家的小姐?”李君吐了吐小舌头说:“姐姐一定有办法的。”
逐渐轮到了刘子光他们四个人这一桌,胡大小姐站起身来说道:“我等四人是外地的学子,平时对词曲有些研究,今日专程到此就是想和董大家探讨一番我朝音律的发展方向,还望赐教。”
帘子后面微微发出些声音,站在外面的小姑娘看了他们四个人一眼,然后进房说了些什么,随即又出来说道:“请大家继续。”
一片嘲讽之声响起,“外地穷书生还想混进去探讨词曲,真是想见董大家想疯了。”
李君失望地撅起了嘴:“好像没戏啊。”
胡懿敏微微一笑:“等着看吧。”
后面就轮到马六爷,他清清嗓子,故作风雅的把折扇甩开,中气十足地吼道:“震西门马六在此。”然后得意地看着周围几个人胆战心惊地把椅子搬的离自己远了些,心想我马六爷的名声还是有点分量的嘛。
稍停了一会儿,帘子后面再次发出那个悦耳的声音:“请四位外地学子进绣房,其余的客人请自便吧。”
顿时一片愤愤不平的吵闹声,江南四公子进去也就罢了,可是这四个毛头小子既不是出身显贵,又不是名闻遐迩,凭什么就能比其他的人强呢?最生气的就是马六爷,他本以为凭着自己的名气,一定能得到董小宛的垂青,哪知道居然被四个名不见经传的外地小子抢了机会。
“老子一秒钟几十万两上下,在这干等了半天一句请便就想打发?未免太不给我马六爷面子了吧。”马六一拍桌子,手中两个铁胆转得更快了。“那四个小子!我看你们今天敢进那个门!”
乱世佳人的后台很硬,马六不敢把气撒在董大家身上,只好拿刘子光等四个人开刀。
“”就进!我就进,看你能把我们怎么着?”李君初生牛犊不怕虎,冲着马六爷做起了鬼脸。
“臭小子,看爷爷不打死你!”马六手里的扇子可是铁骨的,铁胆也是暗器,要是真发起飚来,那四个书生肯定要死得很惨,周围知道马六爷名气的纷纷闪避,生怕被鲜血溅到衣服上。
这个震西门马六应该就是和紫光车行抢地盘的那个马六吧,刘子光冷冷地站出来挡在李君前面,右手按在了腰带扣上,今天出来玩耍没有佩戴白虹刀,只是带了一把隐秘的软钢腰带剑。
正在剑拔弩张之际,楼下传来声音:“是谁那么大火气,要在乱世佳人打打杀杀的啊?”众人闻声望去,一个身穿锦衣,腰佩绣春刀的年轻人走了上来,身后跟着一帮同样打扮的汉子。
“黄大人,是您老人家啊,您来得正好,快给我评评理,凭什么我马六就不如那四个穷书生?”马六爷一看是锦衣卫的四品同知黄镇,赶忙把铁折扇收了起来。
来的正是刘子光的老相识:昔日在徐州府和二小姐他们发生冲突,后来又带兵进攻铁厂的海州黄镇,这家伙假冒刘子光的军功,把自己说成是大破清军连环马的白袍小将,曾经在京城掀起一股疯狂崇拜的浪潮,连茶馆酒肆的说书先生都要说他的段子,后来人们逐渐发现这位爷除了喝酒逛窑子的功夫比较强之外,似乎没有拿得出手的本领了,白袍小将的故事不攻自破,不过人家好歹是九千岁的干孙子,锦衣卫的官服一穿,还是在京城地面上说话有一定分量的。
乱世佳人原来的靠山是五城兵马司,后来出了刘子光大闹小乱那档子事之后,又联系上了锦衣卫的关系,黄镇本来就喜欢在这些地方出没,此刻人家求上门来,哪有不答应之理,于是顺理成章就成了乱世佳人的保护者。
马六当然知道这些,他一个上位的地痞流氓,当然认识这些官场上的人物,平日里也有些来往,上次赌钱还故意输给黄镇四百两银子呢,此刻黄镇怎么也得给自己一点面子吧。
“原来是六哥啊,有日子没见了在哪儿发财呢?”黄镇官威十足的迈步走过来,旁边有青楼的小厮急忙搬来椅子服侍他坐下。
“别提了,最近车行的生意不顺,我家五哥在山东又出事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心情烦闷特地出来听曲解闷,哪知道董大家居然挑客人,弄得我一肚子火,你说我堂堂震西门怎么就不如那几个书生了?”马六指着刘子光等四人愤愤然说道。
“原来是这档子事啊,好说。兄弟帮你摆平。”黄镇笑了笑,抬眼向马六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目光扫过胡懿敏、彭静蓉、李君白净的面孔,微凸的胸部,没有喉结的细嫩脖颈,淫亵地笑了笑,最后定格在李君的脸上。至于阴阳脸的刘子光他根本就没看,即使看了也想不起来这就是曾经在徐州府和利国铁厂有过数面之缘的刘子光。
“几位兄台如此面熟,本官好象在哪里见过。”锦衣卫黄大人笑眯眯地说。
4-7 江南四公子
“几位兄台如此面熟,本官好象在哪里见过。”锦衣卫黄大人笑眯眯地说。这话倒不是黄镇故意套近乎,他确实觉得那个圆圆脸的小丫头很有些面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少套近乎,那个胖子不是让你评理吗?你这个吃朝廷饭的可要主持公道,咱们是董大家亲自选的客人,那胖子凭什么还要胡搅蛮缠。”李君叉着腰气哼哼地说,根本没把众人畏之如虎的锦衣卫放在眼里。
堂堂四品锦衣卫同知被一个小丫头弄得下不来台,居然敢让黄大人“少套近乎”众位锦衣卫士兵顿时大怒,拿起鞭子就要过来抽人。黄镇也生气了,一张脸冷得如同挂上了冰霜,心说好个不识抬举的小丫头,爷们不把你弄回去**就不姓黄!
老鸨看见这边事态紧张,急忙跑过来打圆场:“黄大人,您大人有大量,给姐姐一个面子,别和外地来的书生计较,还有马六哥,怎么那么容易生气啊,你最喜欢的翠花叫你过去呢,都别生气了。”
这个黄大人也真是有意思,拿着乱世佳人的保护费却尽帮倒忙,这样的情况应该站在青楼的立场说话,帮着把闹事的马六劝走,他倒好,帮着马六捣起乱来,其实黄镇这样干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上个月就闹着非要把还是清倌人的董小宛开苞,可是一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对于乱世佳人来说绝对要比两样都卖的高级妓女更受欢迎,男人的本质就喜欢强烈反差的事务,例如淫荡风骚的良家妇女,贞节端庄的青楼妓女,保持董小宛的完壁之身是乱世佳人的一种策略,也是一种品牌文化,怎么能轻易让人开苞呢,但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尊锦衣卫的神不但要好吃好喝地供着,银子给着,还要三天两头给店子添乱,真是让老鸨头疼。
“赛金花,这里没你的事,给我躲开。”黄镇一把推开老鸨就要下令动手,一旁的马六爷也跟着起哄:“敢和黄大人叫板,你们几个真是活腻了。”
黄镇没认出刘子光,可是刘子光已经认出了黄镇,此刻杀机顿起,虽说京城里各种关系错综复杂,杀锦衣卫容易引起巨大麻烦,可是现在不同,身后那两个小姐可是上好的护身符,胡懿敏自不用说,那可是太后的外甥女,又是日升昌的大掌柜,锦衣卫再牛也牛不过她啊,还有那个李君,既然是胡懿敏的表亲,又是姓李,恐怕和李太后方面的关系更近一些。为了保护太后的亲戚杀掉九千岁方面的锦衣卫,哼哼,给他们两边添些乱也好。
正在双方一触即发的时候,董小宛的绣房里传来一声断喝:“住手!”一个身材高大、面目英俊的年轻文士走了出来。冷冷地扫了黄镇等人一眼,傲然道:“锦衣卫就是这样欺压良善的么?”
“哇,是江南四公子之首的侯方域哎。”李君两眼直冒星星,兴奋地捏着胡懿敏的手直摇。
一个锦衣卫附耳给黄镇说了些什么,然后黄镇狞笑起来:“不就是前朝户部尚书侯恂之子,复社领袖,人称江南四公子之首的侯方域么?别说你爹只是前朝的户部尚书,就是当朝的又如何?能管得了我们锦衣卫办差么?别人把江南四公子当盘子菜,我黄镇可不吃这一套,弟兄们,给我.....撤。”就在最后一个字要脱口而出的时候,黄镇忽然想到了眼前那个圆脸小丫头的身份,一股冷汗从后脖子上冒出来,硬生生把一个“上”字改成了“撤”。
众锦衣卫顿时傻眼了,怎么今天黄大人象吃错了药啊,不符合他一贯的风格啊,正在狐疑,黄镇已经转身下楼了,顺手还把马六也拉了下去,只丢下一句话:“我给侯公子面子,咱们走。”
侯方域潇洒的一甩头,将额前几缕刻意耷拉下来的散发甩了上去,目光转到刘子光等人这里,客气地说道:“四位兄台,董大家有请。”
江南四公子出手不凡,一番怒斥就把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给骂走了,众人纷纷鼓掌,侯方域四下拱了拱手,朗声道:“董大家托在下向各位致谢,感谢大家的抬爱,本次的客人满了,还请各位下个月再来吧。”
众人没能获得听曲的机会,可是见识了侯方域怒斥锦衣卫的精彩片断,也不枉此行了,一个个兴奋地去找别的姑娘或者赌钱吃酒了。只留下刘子光等人和侯方域。
侯公子微微一笑道:“请”。眼波扫过三个女孩,花丛老手的他早就看出三人是女扮男装了,只是很有风度的不加点破而已。
李君跟在胡懿敏后面一边走一边偷偷说:“表姐,他对我笑了。”胡懿敏无奈地摇摇头,这个花痴一样的小表妹被家里管束得太严了,物极必反,结果导致了这种一出笼子就疯疯癫癫的性格,当然侯方域的迷人微笑也是一个原因,要不是胡彭两位大小姐都是见多识广,说不定也会被他那豪放中带有一丝不羁的微笑所倾倒。
董小宛的绣房里果然别有洞天,连墙壁上都包着绸缎,整个房顶是圆形的穹顶,地上是厚厚的波斯地毯,家具都是象牙镶边。一派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国风格。
“八位公子,喜欢这种巴洛克风格的设计么?”依旧是那个黄莺般悦耳的声音,珍珠帘子一掀,一个如同画中之人的美貌女子款款走了出来,真是丰若有肌,柔若无骨,眉宇间一股淡淡的忧郁令人有一种想把她抱在怀里疼爱的感觉。
“真是我见尤怜啊。”四公子之一的陈贞慧不由得一拍手中的扇子赞叹道。
董小宛莞尔一笑道:“陈公子说笑了,对了,这四位新来的朋友还没详细介绍自己的身份呢,。妾身董小宛给你们见礼了。”说着仪态万方的施了一个万福。
“我乃合肥府的胡敏,这位是我的表弟李君。”胡大小姐随意把名字去掉一个字,报了个假名出来。
“我乃济南府刘子光,这位是...同乡彭荣彭公子。”刘子光现学现卖,自我介绍道。
“大家都坐吧,刚才那个姓马的客人和锦衣卫的黄大人搅了大家的兴致,小宛在这里给大家赔个不是了。”董小宛微笑着说,乱子出在店里,不管捣乱的是什么人,店方都是有责任的,这种风度还是很令大家满意的。
“董姑娘可别这样说,都是那泼皮和锦衣卫的不对,幸亏今天咱们江南四公子在场,不然还真不好收场,要说我们侯大哥,那还真不是盖的,一番义正词严的怒斥,就连锦衣卫也得灰溜溜地逃走,真不愧是我们四公子之首。”方以智说完,得意地瞟了董小宛一眼。
“那当然,侯大哥是最棒的,他吼起来老虎都要退避三舍,要不然咱们怎么会给他起个“暴龙”的外号呢?“一直站在窗口没有说话的冒辟疆开言道。此人一头柔软的褐色头发披散着,薄薄的嘴唇紧闭着,一双眼睛如同晨星一般闪亮,帅得令人不敢直视。
“你也不差啊,冒家的小公子发起威来更是厉害,连我这个当大哥的都要害怕。”侯方域打趣道。几个人旁若无人的说说笑笑,完全不把刚进来的刘子光四人放在眼里。
李君兴奋地听着江南四公子的对话,眼睛都不够用了,直到胡懿敏拉了她一把才醒悟过来,坐到了表姐身旁。
“好了,也耽误了不少时间了,奴家先为大家唱一首《凤求凰》吧。”董小宛轻移莲步走到一张古色古香的琴旁边坐下说。
听到董大家要开始表演了,众人赶忙各自寻找座位,绣房里并没有太师椅八仙桌这样的传统家具,只有长短不同的铺着极厚软垫的舒适椅子和造型别致的春登,摇椅,四公子坐到那极厚的软垫上,整个人都陷了进去,根本无法保持正襟危坐的姿势,董大家莞尔一笑道:“这种椅子叫做沙发,就是为了让人放松才设计成这样的,公子们随意就是,切末拘谨。”
“董大家果然有情趣,连寻常的座椅都弄得如此精巧舒适,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侯方域挑起大拇指赞叹道,其他三人也跟着点头称是。
“名字也起的雅致,沙发二意境深远,只是闻名就让人飘飘欲仙了。”陈贞慧忍不住又拍了一记马屁。
董小宛抿嘴一笑,刚要谦虚两句,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刘子光忽然插了一句:“你这个沙发不大地道啊,严重缺乏弹性,正宗的沙发是要在垫子里加弹簧的,那样坐起来才舒适。”
本来刘子光能进来听曲纯粹是沾了三个女生的光,当胡懿敏说擅长音律的时候,董小宛就起了兴趣,特地让丫环看了一下,听说是三个唇红齿白的佳公子就决定邀请他们了,至于阴阳脸的刘子光完全是顺带着捎进来的,不光董小宛,四公子也没把他当回事,此刻他突然出言批评董大家设计的沙发,怎么不令人义愤填膺。
“村野匹夫,座椅里怎么能加弹簧,那东西是机器上用的你当我不知道么?”方以智直接出言讽刺。
“山东来的书生懂什么,小方不要和他计较。”侯方域一派大哥风范。
“机器上用的东西怎么不可以用在家具上呢?只要能提供弹性就行。还有沙发的名字是取自西洋文SOFA,并非董大家独创。”刘子光辩驳道,他有点不服气,正规的沙发当然要用弹簧,他们这点道理都不懂,真是枉称才子了。
“哼,按照这位兄台的理论,就连床铺之上也可以用弹簧替代褥子了?荒谬之至!”冒辟疆冷冷地说。
“有何不可?床垫里加弹簧那叫席梦思,懂么?土条。”刘子光眼皮一翻,反唇相讥。
“你!”冒辟疆显然脾气比较大,站起身来就要发飚,居然敢称呼风流倜傥,博学多才的江南四公子之一的他为土条,真是肺都要气炸了。
“好了好了,大家不要争了,沙发的名称确实是取自西洋文的音译,小宛曾在上海港口的西洋海船上见过这种家具,回来以后加以仿制,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弹簧,所以画虎不成反类犬,让这位公子见笑了。”董小宛看见事态要激化,赶忙出来打圆场,不过这个阴阳脸的公子的见识震得让她惊异,居然给西洋床垫取了个席梦思这样优雅的名字,这样的才情真让她感叹: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江南四公子到底是斯文人,见董小宛出面说话了,也就不再争论,只是用鄙夷的目光傲视着刘子光,仿佛他只是一只卑微的小爬虫。
彭静蓉和胡懿敏见刘子光和四公子争论,也不出口帮腔,只是静静的听着,不时地笑笑,胡懿敏还和彭静蓉咬着耳朵说:“没想到你这位未来的相公知识还真是渊博呢,你知道么,去年我从你们铁厂定制的一百套特制弹簧就是为了制作席梦思和沙发的,我看江南四公子也不过如此,比你家小刘差多了。”彭静蓉甜甜的一笑,也不说话,心里却美滋滋的。
只有李君小妹妹紧张的不得了,看见自己这方面的人和江南四公子起了争执,急得小脸通红,偏偏又插不上嘴,心里痛骂着刘子光:这个死阴阳脸,居然和英俊博学、武功又高的四公子抬杠,真是自寻死路。
幸亏争执很快被董小宛平息,刘子光的小命才得以保全。李君小妹妹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了,诸位能在小宛这里相聚,也算是有缘人了,听我一首《凤求凰》大家都静静心吧。
众人赶忙不再出声,洗耳恭听董大家抚琴唱歌。
随着一阵清澈悦耳,犹如天籁的琴声,董小宛的歌喉也展开了:
相遇是缘,相思渐缠,相见却难。山高路远,惟有千里共婵娟。因不满,鸳梦成空泛,故摄形相,托鸿雁,快捎传。
喜开封,捧玉照,细端详,但见樱唇红,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长。无限爱慕怎生诉?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后,众人依然呆坐,半晌才一起鼓掌:“董大家真是琴艺歌艺双绝啊。”
“献丑了。”董小宛微微一笑道:“刚才胡公子不是说要和奴家探讨音律么?还请赐教。”
4-8 斗才
董小宛弹唱完一首《凤求凰》,微笑着说:“刚才胡公子不是说要和奴家探讨音律么?还请赐教。”
“赐教不敢当,在下偶然习得一种西洋乐谱,现在拿出来大家探讨一下吧,纸笔伺候。”看来胡懿敏早有准备,她虽然迫于父亲的压力把精力专注于日升昌的事业,可是骨子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音乐爱好者,家里珍贵的古琴不下十余把,对于乐谱更是深有研究。
董小宛示意小丫环拿过一张竹纸和一枝旅宋国的进口铅笔交给胡懿敏,然后胡大掌柜就趴在沙发旁的小茶几上写写画画起来,一会儿工夫就写好了。
董小宛拿着那张画满直线和小蝌蚪的竹纸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终究还是无奈的摇摇头:“胡公子,这天书一般的东西是什么?”
胡懿敏矜持地一笑,讲解道:“这是从极西的欧罗巴洲传来的一种乐谱,是在五根等距离的平行横线上,标以不同时值的音符及其他记号来记载音乐的一
种方法。比起咱们常用的“宫、商、角、徵、羽”五个标注音级要复杂得多,更能体现出高中低音和各种乐器的声调,音律覆盖极宽,现在虽未普及,但是将来一定会流行开来的。这是我用五线谱纪录的《凤求凰》的音律。”
“还有如此神奇的东西?”董小宛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胡公子,你一定要把这种方法传授给小宛啊。”
“这个好说,我闲暇时候写了一本专讲五线谱的小册子《律吕正义》,抽空叫下人给董大家送来便是。”胡懿敏道。
“那就多谢了,胡公子如此博学,而且只听了一遍就能把《凤求凰》的曲子记下来,真是让小宛佩服,以后还要多多来往才是。”董小宛听说有小册子相赠,更加喜不自胜。
看到胡公子得到美人的青睐,侯方域不由得有些酸意,干咳了一声提醒她这边还有四位客人呢。
“怠慢各位公子了。”董小宛回身对江南四公子点头致歉,然后说:“小宛的曲子唱完了,也算抛砖引玉,现在该客人们表演了。”
这是流行于秦淮河畔的一种最新娱乐方式,青楼的头牌以沙龙的性质和客人们进行互动,主人先表演一番,然后客人们根据自己的特长,或题诗,或作画,或唱曲,或对对子,总之是各显所长,每个人心底的表演欲望都会被沙龙女主人巧妙地激发出来,使整个聚会的气氛达到一个顶点,这比单纯的一个人表演要有趣的多,江南四公子当然懂得这个玩法,他们在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表演项目。
“我们四兄弟在来之前确实预备了一些雕虫小技,既然董大家有令,那我等就厚颜献丑了。”侯方域面有得色的说道,眼睛还瞟了刘子光等人一下,嘴上说着献丑,做出来确是一副献宝的模样。
“还要借用董大家的笔墨纸砚。”侯方域说,董小宛绣房中琴棋笔墨这些东西自然是齐备的,不消片刻,一张上好的宣纸便铺在了书桌上,董小宛亲自磨墨,众人也都围拢过来,看侯方域表演书法。
写点什么呢?侯方域到底是才思敏捷,眼睛在房间里四下瞅了瞅,看见刚才胡懿敏用五线谱标注的《凤求凰》了,对,就挥毫作一幅《凤求凰》!
主意打定,侯方域左手轻轻托着右手的衣袖,以免沾上墨迹,右手挥动狼豪,在雪白的宣纸上奋笔疾书,不一会儿,一幅飘逸灵动的草书《凤求凰》便出炉了。侯公子又在落款上细细写下某年某月某日为董小宛作此手书,并且加盖了自己的图章。
“这是侯公子送给我的?”董小宛按住胸口做出欣喜地样子,客人送给女主人艺术作品本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偏偏每次董小宛都要表现出如此开心,这也让客人们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侯方域点头微笑道:“正是送给董大家的。”后面陈贞慧接口道:“我大哥轻易不肯把墨宝送人的,董大家可算是秦淮河上头一号了。”
“哦,那小宛可要请专人装裱起来了,挂在我卧房之中,早晚临摹学习。”董小宛吃吃一笑,拿起那幅字专心地看了起来。
众人也跟着赞叹,就连刘子光这样的半文盲也能看出来侯方域的草书功底确实不错,唉,古代人的书法那可都是从小磨练出来的,不佩服都不行。
侯方域被夸的飘飘欲仙,一旁的方以智和陈贞慧坐不住了,也纷纷要求“献丑”,众人自然拭目以待,二人借了董小宛的古琴,一个抚琴、一个吟诗,在悠扬的琴声中合作了一首宋朝苏东坡的《水调歌头?中秋怀子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赏月诗词往往清逸孤寒,东坡这首词直如缥缈于云端,掩映于清辉之间。抒酒问月,有李太白酒仙遗风,一片奇趣横生。偏偏又是由两位名满江南的大才子合作表演,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董小宛拍掌赞道。
众人又是一阵赞叹,陈方二人面有得色地谦虚了几句,然后侯方域说道:“我们三兄弟才真的是抛砖引玉,四弟的才情本是我们中最好的,今天来之前他可真准备好长时间,不知道有什么惊喜等着咱们呢。”
“哦,冒公子有什么才艺让小宛开眼界啊?”董小宛问道。
“雕虫小技而已,不敢登大雅之堂。冒某还向等那四位公子表演完了再做打算。”冒辟疆显然是自持才情高绝,想做个压轴的。
“我们?”刘子光等人这下有点慌神,他们可没有那么充足的准备,要说诗词歌赋这些东西虽然也有研读,但是无论如何是不能和江南四公子相比的,胡懿敏还好推辞,刚才已经卖弄了一手五线谱,其他的三个人就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了。
看到他们尴尬的神情,江南四公子不免面露耻笑,董小宛劝道:“几位公子末要在意,本是大家消遣一乐而已,重在参与。”
“嗯,那我就唱一首《思凡》吧,可是今年莫愁湖大会第一名的歌曲哦。”李君小丫头到底年纪小,很快就克服了羞涩,再加上想在偶像江南四公子面前卖弄一把,第一个出来要求表演。
众人鼓掌欢迎,董小宛还抚琴伴奏,小丫头的声音倒也敞亮地很,只是没有自己的特色,一味的模仿今年的冠军王留歌那种阉人特有的高音,所以唱得虽然有板有眼,众人却不怎么觉得出色,只是应景似的拍了几下巴掌。这一局算是输给江南四公子了。
“既然侯公子留了墨宝,那我也写一幅字吧,就写刚才两位才子合作的这首《水调歌头?中秋怀子由》吧。”彭静蓉无奈之下也只好捡了自己擅长的书法来做表演。一幅字很快写成,很规整的小楷如同刀砍斧刻一般,刹是好看,不过楷书这个东西远没有草书的艺术含量高,再加上彭静蓉也没有图章可以盖在落款处,这一局又是下风。
众人的目光落到了刘子光身上,这个阴阳脸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大家也不怎么抱希望,只盼着他赶紧表演完,好让冒辟疆进行压轴戏。
“那什么,我会的不多,就给大家唱一首《满江红》吧。”刘子光确实没有什么好表演的,只好把最熟悉的军歌拿来凑数。
众人顿失兴趣,虽然是岳五穆的一首好词,可是这些年来已经被当兵的唱滥了,指望在秦淮河边能引起济南府那样的强烈共鸣无异于痴人说梦。
果然,当刘子光卖力地把《满江红》唱完之后,发现只有旁边的彭静蓉在笑眯眯地看着他,江南四公子凑在一起闲谈着,不时发出会心的笑声,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胡懿敏和李君也不知道心神飞到哪里去了,两人头顶在一起窃窃私语着什么。董小宛倒是很客气地赞了一句:“好一首气势十足的满江红。”说完就转向了冒辟疆:“冒公子,现在你躲不掉了吧?”
冒辟疆笑吟吟站起来说道:“本来小生只想把拙作《香俪园偶存》献给董大家的,可是听到这位什么“牛公子”唱的满江红,小生也想献丑一首昆曲了。”
“可是冒公子十四岁前作的诗结集,被八十岁的艺坛巨擘董其昌誉为诗才不在唐代天才少年王勃之下的《香俪园偶存》?”董小宛惊喜道。
“正是。”冒辟疆颇为自得地拿出一本蓝色书皮的线装书双手捧给董小宛:“都是小生手书的,还请董大家笑纳。”
董小宛赶忙双手来接:“如此多谢冒公子了,小宛一定好好拜读。”
他们你来我往的热闹得很,把个刚表演完的刘子光弄得灰头土脸,很无趣地坐回了沙发,等着看冒辟疆的昆曲。
昆曲又名昆山腔,是产生于江苏昆山一带的一种南方曲剧种类,用温婉的苏州方言唱出来更加柔美好听,冒辟疆唱的这一首《浣纱记》正是昆山人梁辰鱼在隆庆末年的力作。正是这部大作的上演,扩大了昆腔的影响,文人学士,争用昆腔创作传奇,习昆腔者日益增多。
今天冒辟疆的《浣纱记》是不用伴奏的清唱,在无大锣大鼓烘托的气氛下能够清丽悠远,旋律更加优美,除了刘子光以外,众人听得如痴如醉,久久不能自拔。直到冒辟疆唱完良久,才慢慢缓过来。
“如果不是今天一起拜访董大家,我们三人还不知道四弟还有这一手呢!真是令人叹服!”侯方域突然醒悟过来一般地猛拍着巴掌。
“真是余音袅袅,绕梁三日。小宛自愧不如。”董小宛也赞叹道。
众人也跟着一通夸奖,唯有刘子光哼了一声,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
他这种表情被冒辟疆看在眼里,又想起刚才刘子光讥笑他们为土条的事情,不由得怒火中烧,开口道:“大家缪赞了,小生的昆曲怎么能和那位“牛公子”的金戈铁马的满江红相比呢。”
“四弟的阳春白雪怎么能和丘八们的军歌相提并论呢,某些人是妒嫉你罢了,不必在意,以咱们的身份和一个无名小辈置什么气啊。”侯方域也注意到了刘子光的表情,身为四公子之首的他自以为气量大多了,劝说冒辟疆道。
“在下姓刘,刘子光,不是牛。冒公子的耳朵是不是有问题啊?”刘子光冷冷地说道,这种故意说错别人姓氏的做法确实很不礼貌。
“好了好了,今天能结识八位公子,真是小宛的荣幸,其实今天是小宛在秦淮河边最后一次演出了,自此之后,小宛就要移居苏州半塘了。以后大家还要到苏州给小宛捧场啊。”董小宛看到双方要吵起来,赶忙打岔。
大家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来,著名的董大家居然要离开秦淮河了,这可是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
“何时动身?我等自当到长亭相送。”
“江南水乡,正适合董大家居住,我等有机会一定前去拜访。”
众人围着董小宛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刘子光不由得想起了一首小学时候学过的歌曲,当初在少年宫还学这首歌的时候,还顺便学了一下古筝,看着董小宛的古琴和印象中的古筝极为相似,说不定就是一种乐器,管它呢,老子也露一手,刘子光打定主意,趁别人不注意他,走到古琴边盘腿坐下,开始了弹唱。
众人正热切地围着董小宛说话,忽然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虽然有些生疏,但是曲调确是极其清丽,歌词更是动听。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扶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众人大惊,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从没听过这么动听的旋律,歌曲的遣词造句更是别具一格,一幅长亭送别的凄美场景立刻跃然眼前,那么的鲜活,那么的灵动。而让大家更加惊奇的是这样的妙曲居然是从那个只会唱军歌的阴阳脸汉子嘴里唱出来的。
“好一个今宵别梦寒。”董小宛不知何故,眼角竟然有晶莹点点,大概是这首歌打动了正要远行的她吧。
“请问这首歌的出处?”董小宛在秦淮河上多年,可以说听遍天下歌曲戏剧,但是这首独特的送别歌曲却是第一次听说。写这首歌的人一定是个大才子,真正的隐士级别的大才子,不但词美,曲子也美,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佳作,比起董小宛的凤求凰和冒辟疆的昆曲来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东西。
“是在下八岁时候的作品,让各位见笑了。”刘子光厚颜无耻地说。
江南四大才子也都张大了嘴合不拢,八岁的时候就能做出这样的词曲,这还是人吗?那是文曲星下凡!定然是这厮剽窃的!
“阁下八岁的时候就能作此词曲,真是令人佩服,不过我家祖上传下来的一本元朝乐谱上好像就有此曲,歌词也是雷同的很,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不知道是阁下抄袭的元人,还是元人抄袭的阁下?”冒辟疆说得有板有眼。
“四弟家的这本元代乐谱小生也有幸见过,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至今了记于心,真是和刘公子的这首歌一字不差。看来刘公子是从元朝来的。真是失敬失敬。”侯方域的脑筋转得极快,马上配合冒辟疆把这个谎话说得更圆。他们身为读书人,听一遍就能把歌词记得一字不差,说起谎来到也像模像样。
“哈哈,没想到这个刘公子还是穿越者,元朝穿越到大明,还是反穿越呢,哈哈。”方以智虽然不知道这个乐谱是否真的存在,但是侯方域讥讽的话显然激起了他的共鸣,也跟着嘲讽起刘子光。
“***我无耻剽窃李叔同的作品也就罢了,这帮人比我还无耻,居然玩这一手!”刘子光好不容易有了一次卖弄的机会,还被人扣上了抄袭的帽子,要不是看有很多女生在场,早就要抽刀子砍人了。
“姓冒的,把你家的乐谱拿出来给大家看看,现在我就跟你去拿,拿不出来我看你怎么收场!”刘子光怒道。
“凭什么要拿给你看?合适的时候我自然会拿给董大家看的。”冒辟疆斜眼扫了刘子光一眼,不屑地说。
“好了好了,是谁作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关键是一首好歌能够重现人间,这才是最重要的。”董小宛又出来打圆场,她心里还是比较相信冒辟疆的话,冒家是江南诗书世家,藏有罕见的孤本也是很正常的,不过既然是孤本,刘子光又是怎么知道呢?难道这真是一个巧合?
胡懿敏撇撇嘴没说什么,冒辟疆的话显然是栽赃刘子光,但是刘子光说这是他八岁时候的著作可能也是在胡扯,唯一的可能就是出自旁边这位彭大小姐的手笔了,没想到当她望过去的时候,看到的是彭静蓉惊异万分的神情,看来这事还真成了疑案。
看来今天这场聚会很难再有和谐的气氛了,虽然董小宛大和稀泥,刘子光和四公子的梁子还是结下来,董大家在秦淮河上的最后一次演唱会最终以不欢而散收场。
虽然草草收场,银子还是一点不能少的,四公子付了八百两银子,傲然先去了,这边也有刘子光会账,掏了八百两银票,悻悻地出了大乱。
这一场卡拉OK还真贵!刘子光愤愤不平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伸手打了个响指,把大乱门口停着的出租车叫过来几辆。
过来的是紫光车行的人力三轮车,车夫都是膀大腰圆的汉子,浑身都是江湖气,可是被刻意地掩饰起来的,“几位公子,您们要去哪儿?”一个车夫问道。
“我们先回梅园吧。”胡懿敏道。
“嗯,你们回去吧,我们就不再去打扰了,直接回去了。”彭静蓉道。
“也好,那咱们改日再见。”说完胡懿敏就带着李君上了一辆三轮车去了,谁也没有注意到那车夫邪邪地一笑。
刘子光也和彭静蓉上了一辆三轮车,说了地址之后就由着车夫在石板路面上蹬起来,这个车夫显然还不怎么掌握三轮车的技术,方向总是跑偏,刘子光奇道:“伙计,你没经过培训就上岗的吗?你这样的技术怎么拉客人啊?”
“培训过的,不过老子忘了,客人你坐好了,莫要再多言。”车夫粗声粗气地说。
紫光车行的车夫守则第一条就是不许冲撞客人,这人有古怪!人一生疑,观察的就细,这个车夫的衣服撑得很紧,仿佛不是自己的衣服,衣襟缝上有三个红线绣的名字“许三皮”。刘子光看在眼里,装作很随意地问道:“车夫你贵姓啊?”
“老子姓王,咋地?”车夫歪歪扭扭的骑着三轮车,毫不在乎地回道,却不知道一把软剑已经悄悄搭在了他脖子上。
身体不好,上吐下泻,延误了时间,给各位赔罪,最近名次下降的厉害,几乎要掉出历史类前10了,看来大大们都开始发力了.
4-9 暗算
那车夫满不在乎地回答刘子光说他姓王,这和衣服上的名字不一样,再加上其他反常的表现,可以确定这家伙是冒名顶替的了,刘子光悄悄抽出腰间的软剑搭在车夫的脖子上说:“你把许三皮给怎么着了?”
“什么许三皮?老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车夫依旧很拽地回答,他觉得脖子上凉嗖嗖地,还以为天上掉下来的鸟粪,伸手便摸了过去。
“哎呀!”车夫的手指正好摸在锋利的剑刃上,顿时鲜血横流,两根指头只剩下一层皮连着了。
车夫疼得大叫,十指连心啊,他匆忙把三轮车停下,跳下车来大叫道:“弟兄们都别藏着了,快出来,这小子已经发现了!”
哗啦啦从周围跑过来一群泼皮,个个拿着短刀、木棍、砖头,那汉子捧着直流血的手叫道:“给我做了他!”
刘子光冷笑,这一次他再也不会对不起眼的地痞流氓掉以轻心了,软剑一横:“不怕死的就上!”
众泼皮只知道自己一方人多势众,哪知道对面那人的盖世武功,一声吆喝,就是一阵砖头雨飞了过来,砖头的飞行速度可比弓箭慢多了,刘子光一边不慌不忙地闪避,一边保护着车里的彭静蓉,砖头很快就砸光了,众泼皮发一声喊,挥舞着棍棒短刀扑了上来,刘子光举剑相迎,他丝毫不留情面,剑剑见血,三下两下过去,已经有三个人心脏或者喉头中剑,惨死当场。
“点子扎手!闪!”断手指的汉子万没料到刘子光这么厉害,赶忙下令撤退,其实不用他说,众泼皮已经胆战心惊了,打群架闹出人命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很可怕的事情了,大家把棍子一扔,扭头就跑。
才跑出十几步,迎面过来一大群三轮车,车上还都坐着人,最前头蹬车的精瘦汉子车头上插着一面紫色金字的小旗子“紫光车行”。他看见断指汉子便回头喊道:“老大,就是这小子打晕我们的,还抢了我们的车!”
后面车厢里坐着的赫然是紫光车行的老板小霸王孙纲,他刚听说手下车夫许三皮和其哥哥许三多被人打晕抢了车子,就马上召集人马赶了过来,此刻正好被他们迎面堵住。
“给我打!”孙老大一声令下,紫光车行的好汉们挥舞着车链子和大梁铁管就扑了上去,本来这些人就是城南的泼皮出身,再有就是外地的精装难民出身,也都是经常打架斗殴的角色,双方立刻战成一团,断指汉子带领的泼皮们哪里敌得过数十条横飞的三轮车链条啊,被抽得哭天喊地,跪地求饶。
孙纲跑过来一看,原来被抢的车里坐着的客人是刘大老板和准老板娘,顿时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些人抢三轮车难道就是为了拉刘子光到这里下手?那也不用特地找紫光车行的车啊,随便找个拉脚的骡车就可以啊。
“董事长,是您老人家啊。咱们救驾来迟了。”孙纲说。
刘子光也觉得纳闷,一帮泼皮在这里伏击自己,而且是事先准备好的紫光车行的三轮车,这实在奇怪?刚才和江南四公子发生点小矛盾,难道是他们做的?也不对啊,他们根本没有这个准备时间。
“不好!”刘子光大叫一声,回身便向着胡懿敏和李君离去的方向狂奔起来,如同一道闪电一般,顷刻便没了踪影。
冰雪聪明的彭静蓉也猜到什么,赶忙命令孙纲:“把那些泼皮看押起来,你赶快带人往梅园方向去,路上注意一辆拉着两位客人的三轮车。”
孙纲虽然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状况,但是肯定是出了大事这一点他还是很清楚的,迅速地下令:“三皮,你带几个兄弟把他们捆起来,剩下的上车跟我走!”说着跨上彭静蓉坐的这辆三轮车,娴熟地转了一个圈,向着刘子光消失的方向猛蹬起来,十来辆三轮车紧跟其后,车队杀气腾腾地在南京的大街上疾驰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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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懿敏和表妹坐在三轮车里向着梅园的方向行进,小表妹还处在见到江南四公子的兴奋之中,一个劲地问姐姐:“你说他们四个谁最帅啊,要我说还是侯公子最帅,而且他的微笑也最有味道,看起来坏坏的。”
胡懿敏苦笑着摇摇头,抚着表妹的头发说:“香君啊,你这个样子可不行,在姐姐面前说说这些还可以,万一传到你爹耳朵里可就麻烦了,以后禁止你到梅园来找姐姐玩,看你怎么办。”
听到这话,李香君兴奋的有些潮红的脸上逐渐褪了颜色:“其实…其实爹爹一直不让我到梅园找姐姐玩的,我今天是骗他说进宫见姑母才出来的,唉,爹爹也真是死脑筋,至今对二姑母嫁给二姑丈的事情耿耿于怀,都这么多年了….还不许我跟你们家来往,哼,连太后都不再纠缠当年的事了,他还那么死硬,真是个老古板。”
“好了香君,你爹爹也是为你好,怕你跟姐姐学坏了,败坏你们李家的门风,上一代的事情你不要提,姐姐也不想听,赶紧回梅园带着你的丫环进一趟宫,见了太后再回家,免得露了马脚。”胡懿敏小声劝着表妹。
车夫埋头蹬车,根本听不到姐妹俩的窃窃私语,姐妹俩光顾着说话,也没注意到道路越走越远,已经偏离了去梅园的路线。
“停!你这是走的什么路?”当胡懿敏发现路线不对时已经晚了,那名车夫把三轮车一停,跳下车来嘿嘿笑道:“二位小姐下车吧,到站了。”
“你们想干什么?”胡懿敏警觉地说。
“不想干什么。陪爷们玩玩就成。”车夫把小白褂的扣子解开,露出黑漆漆的胸毛,呲着黄板牙说,小眼睛里充满了淫亵。
“你好大的胆子!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我们可是长信侯府上的人,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见了侯爷都要下跪的,你这个狂徒当真不要命了吗?”胡懿敏厉声喝道。
“呵呵,小娘子够味,我喜欢,就知道你们说是长信侯府上的,其实我还有一个秘密没告诉你们,其实我就是长信侯本人,本侯爷微服私访来了,哈哈哈。”车夫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趁他大笑之际,两姐妹跳下车转身就跑,车夫却并不追赶,只是笑得更欢畅了。
姐妹俩还没跑出两步,就被迎面而来的十来个泼皮挡住了去路,众泼皮狞笑着摆弄着手中的棍棒铁尺,一步一步向着花容失色的姐妹俩靠近。
“两个小娘们穿上男装还真俊俏,别有一番风味啊。”
“嘻嘻,还是脱光了好看,你看那个年纪小的,粉嫩粉嫩地,看得我直想咬一口。”
“还是年龄大的那个够味,你看那眼神多泼辣,哥哥我就喜欢扎手的野花。”
众泼皮对姐妹俩品头论足着,逐渐围成了一个半圆,黄昏的偏僻街道上行人甚少,即使有几个行人也不敢管泼皮们的闲事,姐妹俩如同被群狼包围的两只小羊羔一般无助。李香君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抓住姐姐的胳膊,大气都不敢出,胡懿敏还强自镇定,说道:“众位好汉,想必你们是被人当枪使了吧,欺负我们两个长信侯府上的弱女子不但没什么好处,还要惹来杀身之祸,不如放了我们,这里有些银票你们拿去吧。”说着抛过来一叠百两面值的银票。
长满胸毛的汉子接住银票看了看,嘿嘿一笑:“果然有油水!老大没有骗我们,今天兄弟们是财色兼收啊,哈哈。弟兄们,咱们是在这就把这两个小美人给轮了呢,还是带回去再轮?”
“大哥,兄弟们都憋不住了,就在这里干吧。”一伙眼冒绿光的泼皮都有些急不可耐了,站在前面的几个家伙看着李香君粉嫩的面孔和隆起的胸部不停地吞咽着口水,肥大的裤子下支起了帐篷。
胸毛汉子一乐,说道:“那就把她们就地正法吧。留几个兄弟把风,剩下的人轮流上。”
胡懿敏面色苍白,冷汗都下来了,平时出门总是带着保镖的,今天这次没带保镖偏偏出了事情,真是后悔莫及,如果真是被这帮泼皮凌辱了,那可是生不如死!李香君就更害怕了,小女孩从来都是被人宠着长大的,哪见过如此恐怖的场景,一时间吓得哭都哭不出来,淫笑着的泼皮们丢开棍棒,解开衣服扑了过来,姐妹俩被泼皮们分开,分别逼到了角落里。
“美人别怕,哥哥我会疼你的。”一个麻子脸的家伙满嘴喷着臭气扑到李香君跟前准备撕她的衣服,李香君发出一声尖刺的惨叫,麻子脸愣了一下反而更兴奋了:“美人儿,你叫吧,你越叫哥哥越威猛。”说着一双脏手伸了过来。
李香君看着那张丑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如同看见蛇蝎的女生一样,虽然极其厌恶恐惧,但是偏偏走手足僵硬,无法抵抗,只好徒劳地闭上了眼睛。耳边传来姐姐的尖叫声,看来姐姐也难逃厄运。
“住手!”一声断喝传来,在姐妹俩听来如同天籁之音,李香君睁开眼睛一看,眼前那个麻子脸已经表情凝固了,前胸鲜血淋漓,雪亮的剑尖显现出来,整个人慢慢向后仰去。远处一个矫健的身影如同闪电一般冲了过来。
泼皮们大惊,纷纷捡起扔在地上的棍棒铁尺向着来人扑过去,刘子光一路追踪过来,远远看见姐妹俩被泼皮包围,也不知道被包围的是谁,只好先大叫一声,然后投出宝剑,刺死了一个正在动手动脚的家伙。此刻他已经手无寸铁,但是那些寻常泼皮又怎么是他的对手,几拳打出,被击中的泼皮无不口吐鲜血,昏倒在地。
泼皮们急忙让开避其锋芒,刘子光也不恋战,一个箭步来到姐妹俩身旁,搭眼一看,还好都没受到侵犯。
“没事吧,我来晚了。”刘子光根本不去看依然包围着他们的泼皮,对姐妹俩说道。一边说一边把麻子脸身上插着的软剑拔了出来,顺手还在尸体上擦了擦。
“还好,再晚来一会儿就糟了。”胡懿敏手握着一支锋利的簪子说,看样子她已经做好了自杀的准备了。
李香君可没有表姐那么镇定,一头扎进刘子光的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绝处逢生的刺激感忽然让她觉得眼前这个阴阳脸是那么的高大伟岸,只有他的怀抱才是最安全的港湾,躲在里面什么都不用怕了。
刘子光刚想回身把那些泼皮驱散,冷不防被李香君钻进怀里,一时间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竟然呆住了,为难地看了看胡懿敏,胡大小姐这会儿已经恢复了理智,她才不管表妹和刘子光的事情呢,指着眼前的泼皮们对刘子光说:“快把这些人都杀了!”
“那汉子,可知道今天你惹了多大的祸么?居然敢坏我们的好事,还放倒了我这么多兄弟,今天不管你是什么路数,都要把命留在这里了!”胸毛汉子嚷道,刚才他见势不妙,及早闪避开来,要不然也难逃一死。
泼皮们见刘子光虽然厉害,但是终究是一个人,还有两个女人拖累,纷纷壮起胆子围上来,色厉内荏地挥动着手中铁尺砍向刘子光。
怀里有个人实在不方便施展手脚,刘子光推了一下李香君,想把小女孩推开,哪知道这一推不要紧,李香君反而更加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襟,整个身体都贴了过来,双脚还往上爬着,试图挂在刘子光身上。
刘子光无奈,只好左手托住李香君,像抱孩子一样抱住她小小的身躯,右手挥舞软剑,在泼皮群里大杀一通,虽然左冲右突,却总不离胡懿敏栖身的墙角,既保护了姐妹俩,又痛宰了泼皮们。
李香君被刘子光抱着闪展腾挪,所到之处总是雪光一片,看着刚才还威风凛凛要欺负自己的流氓们被杀的屁滚尿流,小女孩不禁对刘子光充满了敬佩之情,偷眼看去,暮色中的大英雄的侧脸被夕阳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显得格外英伟!夏天穿的衣服单薄,刘子光身上强烈的男人味道也深深留在了李香君的嗅觉和记忆当中,在这一霎那,她突然明白自己原来喜欢的那些诸如江南四公子之类的偶像,在眼前这个阴阳脸的男人面前全都是那么的不值一提!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少女朦胧的内心突然豁然开朗,就在这一瞬间下定了决心:此生非君不嫁!
刘子光刻不知道怀里的小女孩想了这么多,他只觉得怀里的女孩死死贴在身上,一股带着奶味的处子幽香传来,刹是好闻。虽然带着这么个累赘,但是那些泼皮依然不是他的对手,丢下几具尸体和几个伤员便仓皇逃了。
“李公子你还是下来吧。”说着刘子光把左手一松,可是李香君居然赖在他身上了,死活就是不下来,还把头深深埋在他怀里不出来,更不答话。
刘子光转头向胡懿敏示意,让她帮忙把树袋熊一样的表妹弄下来,胡大小姐摇摇头说:“表妹被吓到了,恐怕不让她彻底感到安全是不会下来了。”
孙钢等人虽然没有刘子光的速度那么快,可是也在极快的时间内赶到了现场,在彭静蓉喷火一般的眼神注视下,刘子光生拉硬扯地把李香君拽了下来,小女孩一离开刘子光的怀抱就开始痛哭流涕,死活不依,硬是要继续往刘子光身上爬。
“小丫头是刚才被这些狗贼吓得。”刘子光赶忙向彭静蓉解释道。
“那你就抱着呗。”彭静蓉一转头,没好气地说。
“唉,这就是我那最以门风严谨的舅舅家养出来的好女儿。”胡懿敏暗自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抱住了李香君,帮刘子光解了围。
“你们是什么人?受何人差遣?”刘子光让孙纲押过来一个被砍伤的家伙,用剑指着他的喉咙逼问道。
“英雄饶命,我们都是……”话还没说完,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一队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在刚才跑掉的那帮人的带领下冲了过来。
“大胆凶徒!竟然当街调戏良家女子,打伤见义勇为的群众,当真是无法无天了!都给我拿下!”领头的官爷发出一声怒吼。
4-10 马蜂窝
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居然不分黑白,把罪名扣在了刘子光等人身上,顿时把大家气得七窍生烟,胡大掌柜指着那个吏目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你旁边的才是真凶!就是他把我们姐妹拉到这个偏僻地方意图非礼!幸亏这位壮士赶到才救了我们。”
“一派胡言,本官自有公断,京城里聚众持械,我看你们不但调戏妇女,还想造反,小的们,弓箭伺候,谁敢乱动就射死谁。”吏目根本不理睬胡懿敏,转身指挥官兵们把刘子光等人包围起来。
自从上回刘子光夜盗皇宫以后,五城兵马司就开始装备弓箭了,一方面是为了防备飞贼,一方面是为了增强战斗力,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几十支强弓瞄准了刘子光等人,只要一声令下这些人都将变成刺猬。
刘子光本想冲上去挟持那个吏目,可是距离太远,恐怕当他冲出去的时候,人家的弓箭也射过来了,他倒是丝毫不怕,也能保着彭静蓉杀出去,可是其他的人就惨了,肯定要沦为箭下之鬼。
好汉不吃眼前亏,刘子光吞下一口恶气,把软剑一扔,说道:“我们投降。”
京城混混向官兵投降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更何况是被弓箭指着,所以孙纲等人也把刚捡起来的铁尺等兵器丢了出去。
“把手放在前面人的肩膀上,排着队过来,跟我到兵马司去过堂。”吏目威风凛凛地喊道,旁边的胸毛汉子得意洋洋地跟着喊:“敢坏我的好事,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刘子光只是用怜悯的目光看了看他和那个吏目,感觉在看两个死人,他弃剑投降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知道五城兵马司是太后方面的武装力量,现在太后的侄女和外甥女都在这里,还怕他个鸟。
众人被官兵押解着进入了东城兵马司衙门,不由分说先把孙纲等小喽罗投入了大牢,然后把刘子光和其他三个女孩带到了公堂上,两个官兵过来用铁链子把刘子光锁了起来,然后那个吏目和胸毛汉子交换了一下淫亵的眼神,说道:“你们三个女子,本官要单独审讯。”
“赶快把你们的指挥使叫来,我们都是长信侯府上的人,出了岔子你有八个脑袋都不够砍的。”胡懿敏一进这衙门就觉得阴森恐怖,赶紧把招牌亮了出来。
“又是这一套,你不能换个花样啊,有什么问题咱们到偏房里细细的聊。”吏目吞了一口涎水说。
李香君也意识到了危险性,这真是才出狼窝又入虎口啊,偏偏这虎口还是自家叔叔的手下,她忍不住喊起来:“快把我们放了,我是当今太后的侄女,长信侯的女儿,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侄女,这是我家表姐,当今太后最宠爱的干公主,日升昌的大掌柜!你们好大的胆子!当真不把我们李家放在眼里了吗?”
吏目和胸毛汉子对视一眼,然后两人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幸亏我事先知道你们会说这个,要不然还真信了,拜托!在长信侯府当过个把月的使唤丫头也不能认了侯爷当爹啊,哈哈哈,这小潘西,脸蛋蛮漂亮就是脑瓜子不好使,我干多少年公安了,你还敢在我跟前说瞎话,我一搭眼就看出来了,你充其量就是个小丫环。还有那个什么大掌柜,日升昌的大掌柜会坐三轮车?拜托你说谎也动动脑子好不好?她要是大掌柜那我就是玉皇大帝了。”
“你!”李香君哪受过这个气,小脸涨红,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哼,没话说了吧,走,跟官爷到厢房里乐呵乐呵去。”吏目伸手来抓李香君,那胸毛汉子本想去抓胡懿敏,可仔细一看,旁边的彭静蓉更对他的胃口一些,顿时把魔爪转了个方向,向彭静蓉伸了过来,刘子光当然容不得他碰到彭静蓉,飞起一腿踢在汉子小腹上,把他踢飞出去几丈远,撞在墙上昏死过去,然后他一个箭步窜过来,身上的铁链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挣断了,此刻拿在手上轻轻一甩,便把吏目的脖子勒住,双手一交错,把吏目勒得直翻白眼。
“不要乱动,小心你的脖子。”刘子光威胁道。
“你可不要乱来,这里可是东城兵马司!”吏目惊恐的喊道。
你们三个,到我后面来,刘子光对彭静蓉等人说,然后顺手把吏目的腰刀抽出来横在他脖子上,对着听到叫声赶过来的官兵说:“快把你们的指挥使叫来,不然我就杀了他!”
正好东城兵马司的指挥因为晚上在附近酒楼有一场宴席要参加,所以暂时还没下班,听到有贼人挟持了官兵,赶忙带了一帮手下赶了过来,远远看见一个阴阳脸的汉子拿刀威胁着他手下一名得力的吏目,指挥使大人顿时怒火万丈,当真是反了,贼人都敢在衙门里行凶了!
“那汉子,速速放开人质,弃械投降,饶你不死!”指挥使喊道,到底是武将出身,虽然年龄大了点,依然中气十足。
“来了个当官的,赶紧让他相信你们的身份,不然带着你们三个我可冲不出去。”刘子光回头对躲在他身后的胡李二人说。
“我有这个,可能有用。”李香君摸出一个金丝楠木雕成的牌子,上面戗着几个细丝金字“大内宫禁”,正是出入皇宫的腰牌。
“早拿出来不就没事了。”刘子光哼了一声把腰牌接过来,然后远远抛给指挥使,“指挥使大人,你好好看看这个东西,今天的事闹得有点大,你还是把长信侯或者你的顶头上司,五城兵马司的总指挥叫过来比较好。”
指挥使接过腰牌定睛一看,顿时大惊失色,这可是顶级的宫禁腰牌,是皇亲国戚专有的,当年他在宫里当侍卫的时候经常查验这种腰牌,知道手上的货色绝对不是仿制的,难道自己的手下抓了皇亲?这下可捅了天大的篓子了。
“你们是?”指挥使觉得后背一阵冷汗流下,但还是硬着头皮问道。
刘子光这边还没答话,外面匆忙跑进来一个官兵,神色慌张地禀告道:“李都指挥和长信侯带着大队兄弟过来了。”
小兵口中的李都指挥正是管辖着东南西北中五个兵马司的总指挥李庆大人,他和担任着鸿胪寺正卿的李英都是当朝太后的亲弟弟,这两个人突然带兵来访,绝非是什么好事,唯一的可能就是和眼前那几个持刀挟持官兵,还有大内腰牌的人有关。
“你们在这看着,我去迎接。”指挥使转身就往衙门外面跑去,没等他跑出几步远,两位李大人已经大步走了进来,李庆二话没说就是迎面一个大嘴巴,把指挥使扇得找不着北。刚想分辨人家已经走过去了。
两位李大人走到堂前,正看见东城兵马司的官兵们持刀拿枪地包围着几个人,其中就有他们李家的宝贝千斤李香君。李香君看见爹爹和叔叔来了,知道这回是真的获救了,哭喊着“爹爹”跑了过来。
顿时一地眼球,官兵们这才知道他们今天捞到的大鱼竟然是长信侯的女儿,李都指挥和当朝太后的侄女!被刘子光挟持的吏目更是吓得当场大小便失禁,自己居然戳了这么个天大的窟窿,居然还想非礼人家,更可气的是人家明明把真实身份告诉自己了,可自己偏偏鬼迷心窍就是不信,这可真是自寻死路啊。
李香君跑到爹爹面前却不敢扑到李英怀里放声痛哭,只敢站在那里抽泣,李英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和李庆交换了一下眼神。
“统统拿下。”李庆一挥手,身后一队亲兵涌过来,把在场的东城兵马司官兵全部缴械拿下。
刘子光把腰刀一扔,一脚把屎尿横流的吏目踢了出去,回头对胡懿敏和彭静蓉说:“咱们走。”
“好汉且住,今天的事本官还要重谢于你。”李英拦住刘子光说。
“谢就不用了,路见不平尚且要拔刀相助,何况大家都是朋友。”刘子光推辞道。
“好汉末要推辞。”李英一挥手,过来几个官兵挡住了刘子光的去路。
刘子光刚要发飚,门外跑进来一个小军官,对两位李大人低语道:“内操的人到了,有太后懿旨。”
正说着,一个气宇轩昂的太监昂首走了进来,看见两位国舅便不卑不亢的施礼,然后三个人凑到一起嘀咕了几句,刘子光耳力甚好,把他们的窃窃私语听了个一字不差。
“太后有旨,这件事必须保密,凡是知道小姐身份的人,一律格杀。”
“可是我感觉这件事不那么简单,可能背后有什么阴谋,那些恶贼杀了也就杀了,可是背后的指使者一定要查清楚。”
“当然要查,这件事由内操和五城兵马司联合来办。不管涉及到什么人,一查到底!”
“这里还有几个人是救了小女的,如何处置?”
“这个倒有些棘手,太后让把李小姐送进宫去,干脆把他们也送去吧。”
说完话,那太监走了过来,红袍上的金蟒在灯光下烁烁生辉。眼光扫过刘子光等人,忽然发现了胡懿敏,赶忙躬身请安:“原来表小姐也在啊。”
“是啊,李总管,没想到这个事把你也惊动了,既然你来了就好办了,赶紧把我们放了吧,还有关在牢里的那些兄弟,都是被他们陷害的。”胡懿敏显然认识这个太监,而且还很熟。
“这个自然,咱家马上就去办,不过还要请表小姐和这两位朋友进宫一趟,你们救了太后的侄女,定有重赏。”太监说。
看来这个穿蟒袍的太监就是大内总管李莲英,刘子光想到当初夜盗皇宫的时候曾经从他手里逃脱,现在又要被请入皇宫,终究有些不自然,可是既然人家代表太后发出了邀请,这个面子还真不能不给,于是只好乖乖跟着胡懿敏走了。
出了东城兵马司的大门。外面已经黑了,一片耀眼的火把亮如白昼,密密麻麻的官兵和内操把衙门团团围住,看来今天惊动了不少人。一辆缀着明黄色流苏的豪华马车驶过来,李香君、胡懿敏,彭静蓉三个人被太监扶上了马车,刘子光则被安排了一匹健马,一行人在数百内操的护卫下径直向皇宫方向去了。
看到他们一行人远去了,李莲英微笑着的面庞逐渐挂上了冰霜,忽地一转身,冷冷地说:“这件事咱家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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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东城十余年的虎字帮在一夜之间就覆灭了,仅仅因为帮主王一虎接了一单再普通不过的生意,准确地说是一单非常划算而且包赚不赔的好生意,下午王一虎在街上晃悠的时候,镇西门马六找到他,说想让他找几个兄弟阴紫光车行一把,顺便帮马六爷出一口气,具体方案都帮他策划好了,先打晕两个紫光车行的车夫,剥了衣服骑了三轮车在大乱门口等四个客人,这四个客人刚才在大乱楼上很不给六爷面子,接了他们拉到僻静地方好好的收拾一顿,顺便还能抢点银子,正好把这个案子嫁祸到紫光车行身上,只是一举两得,事成之后马六爷还有二百两银子的谢礼。
虎字帮只是东城一带靠打架斗殴著称的二流帮派,王一虎最近手头也不宽裕,于是很爽快地答应了,不过他也不傻,还知道问一句:“六爷手下猛将如云,怎么把这个好差事让给兄弟?”马六爷矜持地说:“六哥现在正在洗白,打打杀杀的事情还是虎弟你在行啊。”
原来是这样啊,王一虎放了心,把满是黑毛的胸脯拍得通红:“包在我身上了,绝对把这个一箭双雕的买卖干的漂亮,既帮六爷教训了不开眼的小子,又摆了紫光车行一道,您就瞧好吧。”马六爷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关照道:“那几个小子满会吹牛的,可能会说自己是什么什么府上的,别管那一套,照打不误。”
说干就干,王一虎召集兄弟们各自分配了任务,然后从街上找来两辆紫光车行的三轮车,把两个车夫一棍打晕之后剥了衣服丢到偏僻的巷口里,自己披了一件装作车夫,另一辆让自己的弟弟王二虎也披了车夫的衣服伪装起来,两人推着三轮车来到大乱门口拉客,等了一个多时辰,拒载了无数客人,终于等来了马六爷说的那四个人。
看到这四个人的时候,王家兄弟不由得对视一笑,原来这四个公子中有三个都是白白净净,身材娇小,应该是女扮男装。这可对了王家兄弟的胃口,这单生意不但能劫财,还能劫一把色,马六爷真是太照顾咱们了。
于是兄弟俩各带了一票兄弟各自拉着客人离开,计划到了偏僻的地方再下手,没想到二虎那头首先失招,不但被坐车的客人暴打了一顿,二十多个兄弟也被紫光车行的人马包了饺子。
一虎这边的进展稍微顺利点,但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还是被破坏了,两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眼看就要成了煮熟的鸭子可还是飞走了,那个阴阳脸的小子实在是太能打了!王一虎落荒而逃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巡街的刑吏目,本来大家就是老关系,所以邢吏目一听王一虎的叙说,立刻带人赶了过来,把这一局又翻盘过来,抓住了紫光车行的那些小子还有马六爷点名要收拾得四个客人。
本来到了东城兵马司的衙门,这件事已经是铁定成了的,先把几个小美人享用一番,然后再治紫光车行的罪,反正咱上面有人啊,黑道白道都罩得住,哪知道形势突变,那阴阳脸的汉子居然暴起伤人,踢飞了王一虎,挟持了刑吏目。
当王一虎被一桶冷水浇醒的时候,已经是在东城兵马司的大牢里了,眼前晃动的彪形大汉都是生面孔,那些兵马司的老熟人哪去了?再看四周才明白,原来刑吏目等人已经和他一样被吊起来了,身上皮开肉绽的好像挨了不少鞭子。
大牢里烧着火炉子,炉子里插着通红的烙铁,牢门口通风的地方坐着身穿二品大员服色的官员和身穿蟒袍的太监,周围是一群神色彪悍的壮汉,虽然是炎炎夏日又是挨着火炉,王一虎的冷汗还是刷的一下就冒了出来,那小美人说的是真的,她们真的是长信侯府上的人,看那年纪不是侯爷的小妾就是女儿!我怎么那么混啊!居然招惹皇亲国戚!这个天杀的马六,害人也不能用这样的阴招啊!
不能官老爷们动用烙铁,王一虎就用杀猪一样的声音嚎了起来:“是马六!镇西门马六让我干的,我冤枉啊,我就抢了几张银票别的什么也没干啊。”
那个穿蟒袍的人对身旁一人说了声:“去把马六抓来。”然后又对身旁的二品大员说:“这些人是咱家处理还是国舅大人处理啊?”那二品大员道:“就不烦劳内操出马了。”说着对自己的手下做了一个割脖子的手势。
不就是抢了点银子吗?也不至于不经过刑部就直接处死啊!即使王一虎的脑子再简单,也知道自己陷入了巨大的阴谋当中,至于到底这一切都是为什么,那他只有到了阴曹地府再作研究了,因为那些彪形大汉已经提着刀冲他走过来了......
4-11 灭口.进宫
当东城闹翻天的时候,马六爷正在西城的太白楼喝酒,最近的心情实在不大好,车行的生意总是被人打压,山东那边传来消息说五哥招惹了当地的地头蛇,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再加上今天在乱世佳人吃了瘪,这一连串的败兴事把他弄得烦闷不堪,本来想在大乱闹上一场,那四个不开眼的小兔崽子好好出出气,可是却被锦衣卫黄镇黄大人给劝住了,这可是个稀罕事,黄镇那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能让他打退堂鼓的肯定不是凡人。
果不其然,黄镇拉着马六爷下楼之后就说了:上面那四个人他认识,都是官员子弟,曾经和他也有过一些小过节,不过今天不方便在自己罩的场子里大打出手,只好请马六爷找些江湖上的人搞他们一下。
“黄大人手上有的是锦衣卫,寻个由头把他们拿了不就得了?”马六很奇怪,堂堂锦衣卫还要请他这个地痞头子出手,这事定有蹊跷。
“都是官场上的人,没有正经由头怎么拿人?再说咱们锦衣卫不喜欢打闷棍,只喜欢把人抓起来用刑,还是你找几个人出手比较好,对了,那个和我顶嘴的是个丫头,让兄弟们把她轮了,剥光衣服丢在大街上。”黄镇恶狠狠地说。
“这….好吧,包在我身上。”马六爷想到那几个家伙的猖狂嘴脸,也就把这个活接了下来,其实他不接也不行,锦衣卫让人办事哪有往回推的道理,让他干是给他面子。不过老奸巨滑的马六爷还是多了个心眼,哄走了黄镇之后并没有让自己的手下做这个事,而是转包给了东城的王一虎,而且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他放心,这几个人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后台,放心去搞。至于黄镇交待的要把那个小丫头轮了的事情,马六爷认为根本没必要说,王家兄弟可是色中恶鬼,别说是小丫头了,就是漂亮小伙子他们都不会放过的。
安排好了这档子事,马六爷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点,找了几个兄弟到太白楼喝酒,酒过三巡的时候,忽然一个车行的伙计连滚带爬的窜上酒楼,声音都带了哭腔:“六爷,大事不好了,车行、渔行都让人抄了!”
“什么!弟兄们,抄家伙跟我打回去!”马六爷第一感觉就是紫光车行或者其他什么帮派打上门了,这还了得,老虎不发威你把我当病猫啊!
众人也大怒,摩拳擦掌跟着马六爷就要杀回车行,到了楼梯口马六爷才忽然想起来什么,煞住脚步转头问道:“是哪个堂口的来踢场子?”
紧跟在后面的报信者话都说不成个了:“六爷…不…不是堂口的,是…是官兵!”
“什么?官兵?”马六倒吸一口凉气,官兵的概念可大了,五城兵马司是官兵,城卫军也是官兵,长江上的水师那也是官兵,自古民不与官斗,马六爷还是很注意保持和各种官方的良好关系的,西城兵马司那是多少年的老关系了,城卫军和水师也是每月都有孝敬,无论如何也惹不出让官兵来抄家的大官司啊。
“别慌神,官兵穿的什么服色?带队的是谁?西城兵马司的人有没有跟着。”马六爷想了一下,一连提出几个问题,这事来得蹊跷,不能冒冒失失地闯过去。
“官兵们穿的是紫色的战袍,腰里一条黄带子,是西城兵马司的张指挥亲自带过来的,幸亏小的机灵,刚从外面回去,看见情况不妙就跑来报信了。”
“什么!紫色战袍的官兵!”,马六爷顿时脸色煞白,那哪里是什么官兵啊,分明是宫里的内操,太后的私人武装,整个京城战斗力最强的军队!劳动宫里出兵抄自家,这个祸事还真不是一般的大,那是大到捅天了!
“不好!风紧,扯呼!”马六爷到底是老江湖,知道现在找谁都没有用了,平时那些关系,什么兵马司、锦衣卫的现在全派不上用场了,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了。眼下只有逃跑,逃出去一年半载然后再从长计议了。
看到老大吓得发出逃跑的号令,众手下也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扶着马六爷夺路而走,走出太白楼的大门才发现昔日车水马龙的大街已经杳无人迹,正当大家面面相觑的时候,一声梆子响,四下里潮水般围过来大批身穿紫衣,手持刀枪弓箭的内操士兵,领头的是一个极其高壮的太监,身边的西城兵马司指挥像狗一样哈着腰,指着马六爷对那太监说道:“那个就是马六。”
这下完了,马六爷看看围得密密麻麻的内操,在看看身后瑟瑟发抖的手下们,叹了一口气,高举双手冲着那太监喊道:“马六愿降。”
那太监一挥手,两边扑过来四个手持铁链的内操就要过来锁马六,忽然对面楼上发出一声弓弦响,一枝力道极足的弩箭疾射过来,正中马六的额头,顿时贯穿头颅,血花脑浆四溅,横行京城十余年的马六爷当场殒命!
“快抓刺客!”领头太监气急败坏地喊道,内操们急忙向射出弩箭的那座楼围过去,可是这些寻常内操的身手毕竟不如轻功卓绝的刺客,只见一个黑衣人一跃从窗子跃出,落在旁边的民房屋顶上,三跳两跳就消失在夜色中了,内操们射出的箭矢连人家的毛都追不上。
“给我彻底搜查这一带的一草一木!”领头太监下了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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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倒霉的不只有马六和王一虎,凡是李香君到过的地方都受到了盘查,乱世佳人的老鸨、龟奴还在忙乎着就被五城兵马司的人带走审问了,就连董大家也不能幸免,照样带走问话。还有曾经和他们同室听曲的江南四公子,也分别被官兵带出来问话。
一番盘查过后,事情逐渐明晰起来,李香君等人在乱世佳人先后和马六,黄镇,江南四公子发生过小小的不愉快,江南四公子乃斯文中人,自然不认识,也没有时间去调动马六或者王一虎的人马去阻击李香君,而唯一的线索马六还被人当场灭口了,谁有那么大的胆量,那么高的本领在官兵面前杀人灭口?事情已经不用再分析下去了,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锦衣卫同知黄镇黄大人。
这下子李庆和李莲英可犯了难,五城兵马司虽然人数众多,掌管京城治安,但是地位并不高,只能抓抓寻常百姓,根本没有权力去逮捕上级机关锦衣卫的四品武官,内操虽然是宫里的武装,表面上风光得很,但只是警卫部队,更加没有插手民间治安案件的职责。而且锦衣卫本身就是特务机构,根本不可能让别人抓住把柄的,有什么线索他们早就自己处理掉了。
让刑部和都察院出面就更难了,这些文官一听同时涉及到太后和九千岁方面的事情,根本不会接这个烫手的山芋,更何况太后的意思是尽量动静不要闹得太大,影响了李家的面子和小姐的名声就不好了。
思前想后,两位李大人还是决定回禀太后,这个事是锦衣卫黄镇筹划的肯定跑不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和他们算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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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光等人在内操的护卫下经大通街上了长安街,一路上的行人看到写着大内字样的灯笼,莫不远远避开,就这样从长安街进了承天门,承天门之内就是皇城了,高大的城墙是用水磨砖精心砌成,和京城雄浑的外城墙比起来少了一份巍峨的气势,却多了一份睥睨天下的皇家威仪,承天门内是一条由巨大青石条铺成的道路,左右两边分别是社稷坛和太庙,这两座宏伟的建筑在夜色中的剪影非常壮丽,皇城中几乎没有什么人,寂静的路上只有他们这一队慢慢地走着。
再往前就是宫城的大门午门了,这里灯笼和卫兵远比承天门要多得多,身穿金色盔甲的内操士兵认真检查了他们的腰牌并且作了登记才放人进去,进了午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倒映着夕阳的玉带河,过了横跨玉带河的内五龙桥,沿着右顺门一路往前走,这里是皇宫大内,当然不能再乘车骑马,众人跟着太监一路步行,走得几个女生脚都麻了,才到了后宫乾清门,到了这里那些内操便不能再前行了,检查了宫禁腰牌之后,胡懿敏和李香君被两个小黄门恭恭敬敬地领了进去,至于刘子光和彭静蓉只能在门口暂且侯着,没有太后的首肯,后宫重地无论如何是不能随便进的。
过了三炷香的时间,里面出来一个小黄门拉着腔调说道:“太后宣彭氏小姐觐见。”
还好没叫我进去,刘子光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当初进坤宁宫偷东西的时候曾经和太后的贴身宫女照过面,万一自己的身形被她牢记于心可是大大危险。彭静蓉对刘子光点点头示意他不用担心,便跟着那小黄门进去了。
虽说彭静蓉让他放心,但是刘子光怎么能放下心来,以前听彭静蓉说过十年前太子争位的时候铁厂是站在太子一边的,虽说现在他们和太后的外甥女侄女关系处得很好,也难保太后不念旧恶啊,要知道自古以来能在太后这个位子上工作若干年的那可都是心狠手辣翻脸无情的角色。
正当刘子光等得心急火燎的时候,一盏宫灯引着满面春风的彭静蓉款款从深宫中走出,后面还有两个小太监捧着什么东西,看来是太后的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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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读者建议,适当加快节奏,有事说事,没事一笔代过,后面的情节适当让主角掌握主动,利用资源为自己谋点好处
4-12 三方
彭静蓉在后宫中并没有耽搁太多时间,就被小太监先前那个小黄门恭恭敬敬地送来出来,另有两个小太监各捧着一个漆制托盘跟在后面,盘子里放着两匹苏绣绸缎和两锭金子。走出乾清门的时候彭静蓉并没有急于和刘子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示意他跟着自己一起走。
穿过空荡荡的皇宫广场,小黄门一直把他们送到午门,传了太后的旨意让午门的内操把他们送到承天门,这才转身离去,刘子光和彭静蓉二人再由午门的四个内操太监送到承天门外,这才算出了皇城,整个过程历时一个时辰,出了承天门。两人捧着苏绣和金子傻了眼,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宫门外很少有车马经过,看样子要自己走回去了。
彭静蓉走了老半天的路,脚已经麻木了,此刻再也走不动了,揉着酸痛的小腿到处寻找能坐下休息的地方,刘子光一弯腰说:“来,我背你走。”
“这怎么使得?男女授受不亲的。”彭静蓉嘴上拒绝着,心里确是受用得很,看看空荡荡的大街上也没有什么人,也就半推半就地趴到了刘子光宽阔的背上去了。
夏夜的晚风迎面吹来,天边的星星眨着眼睛,耳畔传来女孩温热的鼻息,刘子光就这样背着彭静蓉走在静悄悄的路上,女孩轻巧的身子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所以他走得很轻快,如此良辰美景不禁让刘子光有一种错觉,自己是走在高三时候某个放学的傍晚,而背上正是自己暗恋许久的女同学,远处灯火阑珊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家,那个等待拆迁的棚户区小院子,他把彭静蓉往上托了托,清了清嗓子低声唱了起来:
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
既然你说留不住你
回去的路有些黑暗
担心让你一个人走
我想是因为我不够温柔
不能分担你的忧愁
如果这样说不出口
就把遗憾放在心中
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
你的美丽让你带走
从此以后我再没有
快乐起来的理由
我想我可以忍住悲伤
可不可以你也会想起我
是不是可以牵你的手啊
从来没有这样要求
怕你难过转身就走
那就这样吧我会了解的
我想我可以忍住悲伤
假装生命中没有你
从此以后我在这里
日夜等待你的消息
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
既然你说留不住你
无论你在天涯海角
时不时你偶尔会想起我
可不可以你也会想起我
可不可以
一首陈升的《把悲伤留给自己》配上刘子光略微沙哑的嗓音,悲伤中带着一点浪漫,一点痴情,悠扬的的旋律和近乎直白的歌词都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彭静蓉听得已然呆了,想到歌词包含的内容在联想起这一段时间以来的风风雨雨,她沉默半晌之后轻轻伏在刘子光耳边说:“今生今世我都会陪着你走。”
少女吹气如兰,弄得刘子光耳根痒痒的,耸耸肩膀,扭头望去,正好侧脸擦在彭静蓉的红唇之上,彭静蓉顿时羞得粉面上飞上两朵红云,在月色下显得妩媚动人,恍如月宫仙子,刘子光看得入迷,忍不住把她从背上放下返身抱住,月光下,两个人的影子终于靠在了一起。
“刘老爷~~”一声呼喊打破了两人的好事,转头一看原来是紫光车行的一辆三轮车远远的骑了过来,车夫正是先前那个被人打晕抢了车子的许三皮。
彭静蓉很不好意思地从刘子光挣脱出来,整理一下衣服静静站在旁边,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幸亏一片云彩遮住了月光,看不见她红扑扑的脸。刘子光暗骂这个小子真是没有眼色,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即使把人赶走也找不到刚才的感觉了,于是他干咳一声问道:“你是来接我们的?”
许三皮点头哈腰:“是啊老爷,刚才咱们把虎字帮那帮鸟人送到东城兵马司,正巧孙老大还在被官老爷留着问话,他说老爷您进宫去了,怕您回来的时候没有车马,特地派小的来接。”
“哦,既然如此,那咱们上车吧,到东城兵马司去把兄弟们弄出来。”刘子光一听车行的兄弟还被扣在兵马司,赶忙拉着彭静蓉上了车,让许三皮拉去东城兵马司。
彭静蓉显然还在害羞,小脸转向一侧不发一言,刘子光为了打破尴尬,开口问道:“对了,刚才太后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没说太多,发生的事情胡大小姐已经都告诉太后了,她只是随意问了两句话,问我可是利国铁厂彭家的女儿。然后又问你是不是在山东打败多尔衮的那个刘子光。”
“哦,那你怎么说?”
“还能说什么,都说是呗。问完这两句台后就赏了两匹苏绣和二十两金子打发我出来了。”彭静蓉说。
晚上的长安街上车马行人都很稀少,许三皮把三轮车蹬的飞快,一会儿就到了东城兵马司,这里依然是警戒森严,东城虎字帮的党羽全都被擒来,至于紫光车行的车夫们,已经按照最新从宫里传来的命令统统释放了,此刻正好从衙门里出来,和刘子光他们正好迎头遇上,大家便一起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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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内,李太后端坐在凤椅上,四旬开外的她依然保持着雪白滑嫩的皮肤,除了眼角有极其细小的鱼尾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不到三十岁的**。夏天炎热,宫殿里放了几块巨大的冰块用来消暑,两个宫女站在太后背后,用孔雀毛制作的扇子轻轻给她扇着风,坐在对面的两个大臣就没这个待遇了,汗水浸透了严严实实的官服。
“给两位国舅端酸梅汤来。”太后吩咐道。
“谢太后赏赐。”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李庆和长信侯李英端着放了冰块的宫中密制酸梅汤谢恩道。
“事情查得怎么样了?是不是那边干的?”太后淡淡问道。
“安排虎字帮下手的马六被人暗杀了,凶手极为老道,所用的弩箭上也没有任何标记,敢在内操跟前杀人灭口的在京城里除了锦衣卫和东厂还真找不出第三家,而且锦衣卫的黄镇和那个马六在出事之前也曾经和侄女发生过口角,定然是他指使人下手,事发之后又杀人灭口的。”李庆道。
“黄镇,是老奴的干孙子吧,难道是因为和香君有了一点口角就让人暗算她?。”李英疑惑道。
“这里面有蹊跷,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按理说锦衣卫和别人发生口角往往是直接抓人,哪里还会费那么多周折在路上暗算,还嫁祸给别人,黄镇这样做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认出了侄女是大哥府上的千斤,是皇亲国戚,金枝玉叶。”李庆到底是五城兵马司的头头,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什么?知道是我长信侯府上的小姐,当今太后的外甥女,未来的皇后,他还敢如此,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李英顿时怒不可遏。
“正是因为是长信侯府上的小姐,未来的皇后人选之一,所以那厮才会动此念头,难道你们忘了待选皇后的另外几个人选其中就有这个海州黄氏家的女儿吗?”太后冷冷地说。
“定然是老奴指使的,大姐,你就派内操把那个姓黄的小子抓来吧,大刑伺候看他招不招。”李英说。
“此事未必是老奴亲自指使的,老奴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不会如此胡来,想来是锦衣卫的人自己做的,至于派内操抓锦衣卫,那就等于公然开打了,此事万万不可。”还是太后比较冷静。
“是啊,咱们五城兵马司,内操,府军卫,这些力量都在明处,而老奴的锦衣卫,东厂都在暗处,法理上来说咱们管不住他们,暗斗起来咱们也不是这帮密探的对手。”李庆摇头叹息道。
“哼,东厂、锦衣卫,到处安插密探,监视公卿百官,他们能做,哀家便不能做么?回头让李莲英筹措一些江湖人士,咱们也办一个厂卫,嗯,要秘密些,不能设在宫里,在最繁华的南城找一个地方办吧,就叫南厂,还有,今天那个把香君救下的小子,叫刘子光的,哀家多次在山东来的军报上见过这个名字,似乎有万夫不当之勇,这样的人才切莫被老奴那边搜罗了去。”
“据查此人是利国铁厂的女婿,袁崇焕的亲信,而李国铁厂和袁崇焕和咱们这边的关系好象都不怎么好啊。姐姐还是仔细些。”李英劝道。
“和咱们不怎么好,难道和老奴的关系就更好?能争取的就要争取,这世上本没有永恒的敌人,敌人和朋友总是在互相转变的,十年前宫廷之变的时候,老奴不还是咱们的盟友吗,可是现在呢,哼。”太后一番话说的两位国舅点头称是。
“香君这孩子最近就在宫里住着吧,最近这段时间老奴不会闲着的,你们也要多加小心,明日二弟和李莲英商讨筹建南厂的事宜,有什么事情你们便宜行事,就不要处处都来请示哀家了,好了,哀家有些倦了,你们回吧。”太后轻轻一挥手,宫女便把她面前的纱帘放了下来,李英和李庆两人恭恭敬敬地倒退着出了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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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京城当中的位置,国子监的南面,有一座庞大的宅院,九千岁黄金荣就住在里面,此刻他的干孙子,锦衣卫同知黄镇正战战兢兢地跪在院子里等待接受老祖宗的训斥。
当黄镇听说宫里派出大队内操搜捕马六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要出娄子,幸亏关键时刻有人出手干掉了马六才让他放下心来,然后他就被东厂的人传到九千岁的府邸来了。九千岁并没有直接训斥他,只是让他在院子里跪着自己反省。
就这样一直跪倒半夜,东厂的三档头才出来替九千岁说话:“老祖宗问你可知错了?”
“孙儿知错。”黄镇跪了几个时辰,腿已经失去知觉了,他一个纨绔子弟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但是既然老祖宗动怒了让他罚跪,那就先承认个错误吧。
“错在何处?”三档头问道。
“错在…我觉得这个事计划的还是很周密的,找人把姓李的丫头轮了,剥了衣服扔在大街上,这事让在京城一传开,他们李家还有什么脸面?那小丫头还怎么当皇后?这样一来皇后的位子不就是我家妹妹的么?而且我找的都是不相干的江湖人士,怎么查也查不到咱们头上的。”黄镇在锦衣卫混了一段时间,自以为学了点计谋,今天这个事实施的天衣无缝,颇有些沾沾自喜。
“哼,这么说你不但五过还有功了?”三档头嘲讽道。
“为老祖宗分忧是我的分内之事。”黄镇低头道,虽说他是九千岁的干孙子,东厂三档头这样的魔头他还是很惧怕的。
“就因为你一时兴起的出手,东厂的计划全泡汤了,别说你的计划没成功,就是成功了又能如何?距离选后还有一段时间,这就足够他们再找出一个人来顶替了,反而是你的愚蠢,破坏了我周密的计划,而且引起了他们的警觉,今后再想实施什么都是难上加难。今天要不是我派人出手除了马六,内操顺藤摸瓜就要把你这个锦衣卫给拿了去了。”三档头越说越生气,手指头都快点到黄镇的头上了。
4-13 南厂千户
次日清晨,位于秦淮河畔的刘子光宅院迎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没有任何标记的马车上跳下来一位气宇轩昂的白袍文士,四个骑马的随从翻身下马,上前敲门,告诉门房说刘子光的朋友来访,们房见他们派头十足,不敢怠慢,飞也似的通传去了。
刘子光听门房说有朋友来访,还以为是小皇帝微服来访呢,赶忙穿好衣服迎出去,结果到了大门一看,竟然是昨晚在东城病马司见到的那个穿红色蟒袍的太监,被胡懿敏称作李总管的那个太监。
看到刘子光略错愕的神情,李总管微微一笑:“刘兄,昨晚才见过就不记得咱家了吗?”说着便自顾自往正堂走去。
“原来是李总管,在下当然记得,只是不知道李总管大驾光临寒舍,有何指教呢?”刘子光一边说着一边陪着李莲英走上正堂,分宾主落座之后,自有小厮奉上茶水,李莲英道:“咱家今日来此,却是为了救刘兄的性命。”
“李总管何出此言呢?”刘子光做出很纳闷的神情问道。
“你可知昨日欲对小姐行凶的歹人是受谁指使?告诉你,正是锦衣卫的黄镇,此人乃是当朝权势熏天的九千岁黄公公的干孙子,性情向来乖张,点滴小事都要记在心上,何况你坏了他的好事,他们奈何不了兵马司和咱们内操,只好拿你开刀,听说锦衣卫已经准备捏造罪名,上门拘捕你了。”李莲英吓唬刘子光说。
刘子光心说你们正事不干,跑到这里吓唬我做什么,无缘无故说这些话肯定有什么目的,当下也不答话,作沉默状。
看他沉默不语,李莲英还当他是吓怕了,又紧跟着说:“昨日刘兄救了胡、李两位小姐,宫里还是很感谢的,咱家觉得刘子光这个名字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就查阅了山东来的军报,果不其然,自从今年初的利国之战到后来的兖州大战,济南大战,刘兄是屡立奇功,可惜一直被埋没,早先大破鞑子连环马的战绩居然被黄镇那厮冒领,后来的功绩倒是没人冒领,可惜朝廷奸人当道,居然只给了刘兄一个九品团练把总的职位,真是令咱家扼腕叹息了良久。现在东厂和锦衣卫那帮人又要阴谋暗害于你,咱家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内操总管,却也有识才爱才之心,断不会容忍那些奸贼如此放肆。”说完他看了看刘子光的神色。
如果是一般人听说东厂和锦衣卫要对付自己,早就吓得魂飞魄散,抓到李总管这样的救命稻草,还不立即拜倒,感激涕零地表忠心,刘子光何许人也,那可是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大英雄,神经绝对的大条,此刻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等待着李莲英的下文。
“果然是真英雄。”李莲英忍不住暗自赞叹了一句,全京城谈起东厂和锦衣卫不色变的人还真难找,这一趟算是找对人了!“刘兄果然好胆色,咱家佩服,咱家也是个爽快人,就直说了吧,为了解救万民于倒悬,对抗东厂锦衣卫的阉党势力,太后决定招募一些江湖义士成立南辑事厂与之抗衡,咱家不才,暂任南厂提督,刘兄本来就是九品官身,太后再恩赐你南厂千户之职,以后咱们就是自家人了,那些东厂锦衣卫的番子也不敢轻易动太后的人。”
刘子光的脑子在飞快地运转着,太后在拉拢我,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现在京城有三股势力,太后和九千岁势均力敌,而逐渐觉醒的小皇帝是实力最弱的一方,但也是最有前途的黑马,自己已经算是小皇帝阵营中的人了,现在有机会借助太后方面的势力,以和九千岁斗争的名义逐步瓦解消耗双方的力量,顺便暗自发展终于自己和小皇帝的力量,实在是一桩不错的买卖。
“太后厚爱,刘某万死不辞,以后还要请提督大人多多提携。”刘子光起身对李莲英施了一礼,表现的不卑不亢。
“好说,好说。”刘子光越是表现的从容镇定,李莲英越是觉得他是个人才,既然刘子光接受了任命,那就可以把南厂建立的原因和当前紧要的任务告诉他了。
十年前的夺宫之变发生的时候,李太后还只是个没什么权势,只有一个皇后身份的女人,而九千岁黄公公已经是两朝元老,担任了几十年的司礼监太监,势力已经遍布朝野,为了对付太子,他们暂时结盟,而且合作的还算愉快,小皇帝登基之后,太后开始垂帘听政,获得了一定的政治权力,开始安插亲信,培养势力,开始的时候不显山露水的,等到东厂方面察觉,外戚的势力已经小有规模,不好铲除了,于是双方就这样和平相处了十年,谁也没有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恰恰就是这种刀刃下的平衡导致了政局的相对平稳,太后方的人如果有一个晋升知府了,那九千岁这边也一定要晋升一个知府,这样下来,朝廷百官无不纷纷投靠双方门庭,甚至出现父子,兄弟分别身处两个阵营的事情,这也是百官们的平衡之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将来不管哪一方掌控了大权,这些官员的家族总不至于被抄家灭门。
锦衣卫是大明朝太祖皇帝所创,东厂是成祖皇帝所创,这两个特务组织掌握在九千岁手里已经有三十年的时间了,后党自然无法染指,只能控制了五城兵马司,私自成立了保卫宫城的武装内操,单就武装力量而言,并不弱于阉党,但是比起情报工作,那就差得太远了,一举一动都要受到锦衣卫的监视,东厂更不必说,朝廷会审大案、锦衣卫北镇抚司拷问重犯,东厂都要派人听审;朝廷的各个衙门都有东厂人员坐班,监视官员们的一举一动;一些重要衙门的文件,如兵部的各种边报、塘报,东厂都要派人查看,后党在这上面吃了不少哑巴亏,却又无可奈何,现在太后终于被黄镇做出的这件事彻底激怒,下决心要成立自己的情报机构了,南厂不比东厂,即使成立了也只能作为不为人知的秘密机关,绝对没有东厂那样的权力和威风,南厂在人员配置上以五城兵马司和内操的军官作为领导,招募的江湖人士作为基层力量,主要任务是侦查阉党的动向并作出相应的行动,当前最紧迫的行动就是对昨晚的事件做出反应——干掉黄镇。
干掉黄镇的计划昨晚宫中秘议的时候就决定了,这算是刘子光的投名状,只有杀了阉党方面的人,才能把刘子光彻底地绑在后党的战车上,交待完这件任务,李莲英意味深长地看了刘子光一眼,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黄镇算是你的老对头了,不论为公为私,刘千户都要把南厂开张的第一炮买卖做的漂亮些啊。”
“身为南厂千户,在哪里坐堂?下面统带哪些人马呢?”刘子光问道。
“这个嘛,咱们南厂衙门刚刚成立,人手比较紧俏,暂时就用你的原班人马吧,听说你在山东可有一帮能征善战的兄弟,紫光车行的车夫们用来监视、盯梢也不赖,至于衙门……我看你这个河房就不错。”李莲英道。
看到刘子光错愕的样子,李莲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拿出一块铜牌交给刘子光说:“这是五城兵马司的指挥腰牌,可以号令五城兵马司的人马,你暂且拿着,等咱们南厂的名气打出来了,再光明正大的现身不迟。”
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好歹是靠上了京城两棵大树中的一棵,从此算是正式卷入了京城的政治漩涡了。刘子光接了铜牌,又和李莲英探讨了一些别的问题,才把这位内操总管,南厂提督送走。
当李莲英离开的时候,起码有两股监视人员也跟着悄悄撤离,各自向自己的主子禀告去了。
李莲英走后,刘子光随即去拜会袁崇焕,现在的袁崇焕虽然被夺了兵权,但是在徐州军中的威望还是很高的,对于各方都是拉拢的对象,当然此人是彻头彻尾的清流,只忠于朱家天子,决不会投向阉党或者后党的,自从进京起来还没去拜望过,现在终于有了时间过府一叙,一来叙旧,而来商讨如何帮助皇帝夺权的事宜。
很是不巧,到了袁府才知道,袁崇焕出去串连一些文臣武将上书继续北伐的事情去了,守门的家丁是袁大帅从山东带过来的亲兵,自然认识刘子光,把他让到客厅上奉茶,一个斯斯文文的黑瘦男孩子出来陪坐,双方一叙才知道这是袁崇焕的大儿子袁承志,今年十七岁,在南京国子监读书,说了一会儿之乎者也的闲话,刘子光坐不住了,起身告辞,说有时间再来拜访。
袁崇焕没见到,小皇帝更是神龙不见首尾,想联系只有通过信鸽传递信息,事先预约,刘子光只好悻悻地回府。
回到书房,他拿起纸笔,写了两封密信,一封是给驻扎在六合的红衫团的,让他们调派胆大心细的人进京去跟琼斯博士学习医术,一封是写给小皇帝的,用密语表示需要最近碰个头,刚把两封信写好,刘子光忽然注意到一叠空白的宣纸下面压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刘子光亲启”。
这就奇怪了,什么人如此神秘,居然把信投到自己的书房里,他满腹疑惑,拿着这封信捉摸了半天,生怕有什么机关,最后拿一双筷子把信纸从信封里夹了出来,摊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几行没头没脑的话:六月十三,黄镇返海州,午时登船,扶桑护卫五人。落款是戚先生。
又是这个奇怪的戚先生,先前帮自己讨到兵部的百万欠款,后来又让周萌人通知自己解救袁崇焕,现在又传递来黄镇的行程安排,这分明是在帮自己啊,可是李莲英上午才说出要杀黄镇的计划,这才多大点功夫,戚先生就已经知道了,而且还送来了情报,如此神龙不见首尾,还真是匪夷所思,难道除了锦衣卫和东厂,京城里还有另外一股隐秘的特务组织在活动?
不论如何,根据这个戚先生的种种表现,是友非敌,姑且相信他一回吧,刘子光拿过那封给红衫团的信,又在后面添了几句话,让他们再派些相貌平常,武功高强的人过来协助自己。现在自己住的这所河房已经是所谓的南辑事厂衙门了,好歹也是个特务机关,可是却让什么戚先生的人随意出入留下信件,传出去可真是都丢死人了,既然是特务机关,那就要有个特务机关的样子,看样子内操和五城兵马司是不能提供什么像样的帮助了,一切都要靠自己,刘子光略想了一会儿,吩咐人把孙纲父子叫来,这对父子久在江湖闯荡,一定有自己的一番见解,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再加上李岩,彭静蓉,还有自己这个有着领先五百年的头脑的现代人,南厂一定能够像模像样的办起来。
把人召集起来一商议,大家七嘴八舌说了一阵子居然没有一个人说到正题上,无非是乔装打扮,微服私访那一套,什么装成算命先生、货郎等等走街串巷搜集情报,再就是让紫光车行的车夫们蹲在各个公卿大臣的门口,监视他们和谁来往,再就是到茶馆酒楼里打探消息,或者招募采花大盗,飞贼之类的轻功高手,让他们潜入别人的府邸进行窃听,总之是都是一些缺乏创意的办法。
“你们说的这些办法,咱们怎么都比不上东厂,人家已经积累了上百年的经验,有了一套周密的计划和详细的资料,你们说让车夫去大臣家门口监视,真来个什么大员他们也认不出来啊,所以说咱们只能扬长避短,从别的方面入手。”刘子光考虑了半晌说。
“锦衣卫和东厂干的都不是这个吗?还有什么好办法?”众人疑惑。
“这就要看艾迪生的了。”刘子光胸有成竹的一笑。
4-14 暗杀
刘子光的计划是让艾迪生研制先进的窃听、监视设备,用科技的力量弥补侦查力量的弱小,但是科研的周期比较漫长,在这段时间里,还是要按照大家的意见,从小处入手,大力搜集外围情报,哪怕是不起眼的情报,比如哪个大臣家生了孩子,收到的礼单,又或者哪个大臣喜欢上什么青楼玩,喜欢喝什么酒诸如此类的。因为刘子光深信情报工作重要的是分析,当年日本记者仅仅从一张大庆油田的照片上的铁栏杆就能分析出大庆的石油产量,这就是情报分析的力量。
至于轻功好的江湖人士的招募工作,这个就交给孙坚、孙纲父子了,他们一个是多年的镖师,一个是混迹京城的小霸王,这方面的路子总归要熟一些,实在不行还可以动用五城兵马司的关系,从大牢里找些有特殊技能的人员使用。这些工作都可以从长计议,当前最重要的是在六月十三那天如何把黄镇干掉。
干掉一个锦衣卫高官并不难,难的是如何不留下任何马脚的干掉目标,说到暗杀,刘子光最先想到的是狙击步枪,只有这种东西能进行远距离狙杀,步枪是不可能有了,但是狙击弓弩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距离六月十三还有三天时间,正好可以进行各项准备工作,刘子光找了一个倍率合适的单筒千里镜,又从京城炼锋号库房里挑了一把射程最远,精度最好的弩,把千里镜固定在弩身上,这就形成了一把原始形态的狙击弩,随后再选用特制的加重箭矢,在野外进行了多次试射后,终于初步到达狙杀的要求。
红衫团选派过来的都是胆大心细、相貌普通的好手,没有外族人,都是纯正的汉人,混在人堆里很难找出来的那种人,正适合搞特务工作,刘子光先让他们在城里随便晃悠几天,熟悉下环境,又从这些人里选拔出几个不信鬼神、眼疾手稳的人派去琼斯博士那里当学徒。完成这些事情之后,小皇帝的密信和袁崇焕的请帖也到了。
刘子光当然要先去赴小皇帝的约,在东门外紫金山颠,两个结拜兄弟再次聚首了。
“快说说,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朕?”朱由校一见面也顾不得寒暄,直奔主题。
刘子光沉吟一下,用简练的语言把来到京城之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详细介绍了自己因为救了太后的侄女当上南厂千户的事情。
“原来如此,怪不得太后要杀黄镇,这厮居然敢对太后心目中的未来皇后下手,也太不把我这个心狠手辣的母后放在眼里了。”朱由校嘲讽地笑了笑,问刘子光:“你打算怎么做?”
“这个黄镇必须杀,杀了他之后才能得到太后一方的真正信任,那时候就可以借助南厂的力量打击九千岁一伙,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京城发展忠于陛下的人马。”刘子光说。
“和朕想得一样,这就叫鹤蚌相争,渔翁得利,朕就是那个渔翁,这两帮人都想让朕选他们那一边的皇后,哼,朕才不选呢,朕要自己做主选皇后。”一想到即将来临的大婚,朱由校就气不打一处来。
“陛下不用急,臣的红衫团就驻扎在六合,和京城一江之隔而已,只要时机成熟,立刻就能杀进京城,解决掉那些乱臣贼子。”刘子光安慰小皇帝道。
“很好,朕相信没有看错人,刘爱卿的红衫团在山东的威名那真是传遍大江南北啊,京城里说书的艺人要是不会说几段关于爱卿的段子,那简直混不下去,不过他们口中的刘大将军都是玉面白袍,可不是你这副吓人的面孔哦。”朱由校打趣道,刘子光离开济南前往京城是秘密而且迅速地,所以他遇袭受伤的事情还没在京城散播开,这也说明了为什么那天在董小宛处他报出真名实姓没有引起轰动,人家看见他这张脸就觉得是同名同姓的冒牌刘子光。
刘子光摸摸日益好转的左脸,自嘲的笑了笑,想到了袁崇焕的请帖,便对皇帝说:“山东现在尽在徐州军的掌控之下,他们的大帅袁崇焕倒是个忠君之士,在兖州的时候就表示要铲除阉党、后党,还政于陛下,此人正在京城每日串联大臣上书北伐,陛下不妨见他一见。”
“朕结交江湖豪客、能工巧匠没什么关系,可是结交朝廷大员,封疆大吏就有些麻烦了,他们府上怎么都有几个东厂的探子的,嗯,这个事朕知道了,待会交给小魏子去办。”
两人又探讨了一些关于动力翼伞和飞艇之类的科学问题才分开,随后刘子光去拜会了袁崇焕,双方就京城和山东的形势交换了看法,并且再一次表示了对朱家正统的拥护,对把持朝政的阉党后党的愤慨。当然他曲线救国加入后党组建的南厂这件事也捎带着提了一下,毕竟袁崇焕代表着军方,如果将来因为这事闹出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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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三是锦衣卫黄镇大人回海州省亲的日子,这个干孙子没有什么真本事,只会惹事生非,这回戳了太后的马蜂窝,遭到报复几乎是一定的,所以九千岁干脆让他回海州避避风头,行程是按照三六九,出门走的规矩定的,知道的人也不多,并没有大张旗鼓,只是带了一个管家,两个佣人,五个武功高强的扶桑护卫,这些人有的是破落武士,有的是二流、三流的忍者,都是到大明朝来淘金的,沿海一带的富商大族都喜欢雇佣几个佩着长刀的武士充当护院,装点门面,锦衣卫雇佣的自然都是浪人中的佼佼者,他们精于忍术、剑术,是暗杀和反暗杀的高手。
一辆挂着严实窗帘的绿呢马车从黄镇在京城的宅子里出来,在锦衣卫的护送下直奔浦口的渡口而去,隔了小半个时辰,另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南镇抚司衙门的后门悄悄的驶出,锦衣卫做事还是很谨慎,后面那一辆马车在城里绕了几个圈子,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才向着水西门码头的方向急驰而去,殊不知刘子光他们已经在水西门码头等候他们了,这就显示出了情报的重要性,戚先生的密信上写的是午时登船,这个船指的就是江船而不是横渡过江的江渡,所以自然要在码头而不是渡口等待了,锦衣卫同时出动两辆马车的疑兵之计在通讯工具不发达的明代也算高明了,如果刘子光他们没有确切的情报,光靠监视和跟踪,根本猜不出哪辆车里有黄镇。
水西门码头依旧是熙熙攘攘,来往的客商络绎不绝,客船、货船更是如过江之鲫,正当午时,那些船工们拿着簸箩在港里淘米洗菜,开火做饭,一缕缕炊烟在河面上升起,黄镇乘坐的中型客船正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和那些普通的客船混在一起,刘子光藏在栈桥旁边的一艘乌篷船里不时透过窗子观察着外面的动静,一辆马车从远处不紧不慢的驶过来,替换跟踪过马车的紫光车行的车夫不经意地冲着刘子光这边做了个手势,示意这就是目标。
马车驶到栈桥边上,车帘掀开,先跳下来两个身穿和服腰佩长刀的武士,警戒地朝四下看了看,抱着膀子站到了马车两边,然后是穿着白色绸衫的黄镇,他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跳下马车径直朝栈桥走去。
刘子光举起劲弩,瞄准黄镇的心脏部位就要发射,忽然栈桥两边的乞丐们看见有贵公子路过,一窝蜂的围了上去乞讨,顿时遮挡住了刘子光的视线。
“冲上去直接干他娘的!”后面的孙纲看见刘子光把劲弩放下了,还以为老板要抽刀子直接过去砍人,也跟着把九节钢鞭拿了出来。
“你以为是江湖仇杀啊?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刘子光盯着黄镇在护卫和乞丐的簇拥下上了客船,一点射击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心里也极是不爽,不过话又说出来,在水西门码头这样的地方实施暗杀任务,确实有一定难度,杀人倒在其次,关键是如何全身而退,这地方锦衣卫、五城兵马司、水师的人都不少,万一被他们盯上,露出蛛丝马迹导致阉党的疯狂报复就不好了。
“执行第二方案。到长江上去下手。”刘子光下令。
黄镇的座船离开码头沿着秦淮河向着长江驶去,刘子光的乌篷船也起锚紧随,两船之间只隔了三条小型的货船。长江上虽然船只众多,但是终归不是陆地,如果水性不是很好的话出了什么事根本逃不掉,所谓的第二方案就是在长江上直接跳帮,反正只有五个扶桑护卫,直接砍了就是。
两艘船一前一后驶到黄昏时分,江上的很多船只都开始寻找靠岸下锚了,只有前面的客船还在继续行驶,看到江面船只稀少,刘子光果断下令:“靠上去!”他们的船都是靠风帆和船桨驱动的普通船只,刘子光这边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就赶上客船,两船的船舷逐渐靠近,距离还有一丈远的时候,刘子光就带头跳了过去,七八条身穿黑衣,面罩黑纱的壮汉也紧随其后跳了过来,个个手持明晃晃的腰刀,直奔船舱而去,客船上的人刚才就觉察到后面有船步步紧逼,虽然努力划桨也没能摆脱,此刻对方公然持刀跳帮,看样子是遇到了江匪。
三个扶桑武士手舞长刀从船舱里冲出来抵抗,迎头遇上刘子光,这几个武士的功夫和当年在徐州府同仁居打群架的时候遇到的那两个武士不可同日而语,都是手脚利索的高手,他们赤脚在船板上闪展腾挪,长刀舞起一片白光,身形忽左忽右,换成一般人早被他们斩成两截了,但是他们遇到的是刘子光,这些小伎俩在他眼前如同儿戏,刘子光好不停顿地迎着三个武士冲过去,也没有金铁交鸣的声音,也没有锋刃入肉的声音,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秒钟后,三个武士保持着造型站在船板上纹丝不动了,刘子光头也没回地跳入船舱去搜寻目标了,后面跟过来的几个杀手被这三个呆立不动的武士吓了一跳,还以为刘子光点了他们的穴道呢,“别管了,杀!”孙纲一挥九节鞭就向最近的一个武士打去,哪想到钢鞭还没打到人,那武士胸前忽然裂开一个长长的口子,随即一股鲜血冒出,整个人的上半身齐齐沿着刀口断开,剩下二人也先后断成两截。
“好快的刀,好快的身手!”杀手中没见识过刘子光的人忍不住赞叹道,其他早就见惯不怪的红衫团出身的汉子则只是轻轻一笑,紧跟着跳入了船舱。
黄镇的管家和两个佣人早吓得瑟瑟发抖,抱着头躲在一旁去了,剩下的两个护卫看见三个兄弟居然没能挡住水匪,心中也是一凛,来不及多想,手中的八角飞镖流星一般投了过来,刘子光挥动白虹刀一阵乱舞,把飞镖尽数磕飞。
“我乃锦衣卫黄镇,尔等水匪安敢放肆?”黄大人看到水匪来势汹汹,只得把头衔亮出来希望能挽回一点余地。”
“什么紧衣卫松衣卫,杀得就是你!”其余的杀手也涌进了船舱,刀锋指着黄镇喝道。
两个护卫对视一眼,手掌一甩,顿时船舱之内烟雾弥漫,众人不能视物,等到烟雾散开,眼前已经空无一人了,从窗户望出去,只看见水面上一片涟漪,两个护卫已然是护着黄镇水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