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1 如饮甘露
大屏幕的光影闪烁，手术画面已经停止，只有录制手术室画面的机位还在运转。
患者已经麻醉促醒，切口辅料包扎，抬上平车送回病房。
麻醉医生手捏皮球，三个做手术的人不约而同的跟在平车旁边，仿佛一个模子里抠出来的似的，动作整齐划一，出自灵魂的一致。
大和田深也抓紧时间努力深呼吸，纠正了短暂的呼吸性碱中毒症状，用最短的时间让自己恢复正常，以免在这么多世界顶级专家面前丢人。
他深知自己已经败了，这时候要做的是认输。
认输不丢人。
丢人的是面对一台完美无瑕、自己找不到任何问题的手术，却要吹毛求疵的胡闹。
在座的都是心胸外科最顶级的专家学者，大家眼睛都是亮的。面对一台自己根本无法找到破绽的手术，大和田深也清楚胡闹只会让人更加鄙视。
2小时、有瑕疵的一台小切口一站式冠脉搭桥手术就已经让几名专家倒戈，那么这台几近完美的手术呢？
毫无疑问，大和田深也知道自己再也没有任何支持者。。
败了，那就败的有风度一些。
鞠躬认错么，没什么大不了的。
明年再来，大和田深也不相信明年那位老人和他的学生们还能拿出什么崭新的术式出来。
今年是自己的运气不好，只是运气不好而已。
手术结束，会议室里不像是以往那样在看完一台手术后大家交头接耳的交流。
没人说话，所有人都在沉思，思考着自己复制这台手术的可能性。
都是世界顶级专家，手术至少都做过上千台，术者的每一步他们都看的清清楚楚，没什么秘密可言。
可一旦把自己代入,6cm的小切口哪怕有胸壁悬吊器的帮助，似乎术野不不够大。
外科手术的金规玉律并不是杜撰出来的。
术者用自己的技术水平克服心脏跳动已经是极限,还要在术野不够的前提下进行手术,这之间的难度简直突破天际。
代入之后,每个人都知道难度所在。
要是换自己去做，不仅仅手术时间没办法保证,甚至在百十台手术之内都无法保证成功率。
会议室里安安静静，所有人各有所思。
张友缩在墙角，兴奋的连大板牙都冒着红光,呼吸之间肾上腺素、多巴胺、氢化可的松混杂气味不知不觉的飘出。
周从文的手术做的的确是好，比在医大二院好很多，这得益于助手的强大。
直到此时此刻，张友才确定周从文的确很好很强大。
张友在回忆与周从文之间的交集,
从那个先心病的孩子；
再到自己去江海市做手术，胸骨锯把心脏切口；
又到年会上周从文技惊四座，扔下那句开胸能做的手术胸腔镜都能做，而且会做的更好。
成立院士工作站
协助黄老做经典crush术式的改进手术
再到人工冠状动脉搭桥手术
直到眼前世界心胸外科手术大赛。
一幕幕闪回，让张友心中出现莫名的感慨。
自己真笨啊，每次都认为已经给与周从文足够的重视，可惜最后还是发现轻视了那个年轻的术者。
甚至包括这次世界心胸外科手术大赛,再此之前张友一直认为周从文只是参赛而已,什么夺冠都是吹牛逼。
可环视会议室里的评审专家们的表情与动作，张友清楚知道周从文肯定会夺冠。
因为医大二院技术水平的束缚，导致周从文的能力被封印,只有和黄老配合的寥寥数台手术,他才能全力施展自己的技术。
直到世界心胸外科手术大赛上,有了申天赐和柳无言这种世界顶级的助手配合,周从文身上的封印才被解除，贡献出一台震惊学界的手术。
那么明年呢？
明年可期啊！
张友真正的下定决心,回去就找陈院长,就找韩处长，一定要成立胸痛中心。
至于滕菲那个更年期的老娘们很难共事这一点，张友也决定屈服、顺从。
为了世界第一，有什么不能做的。
还是那句老话,只要周从文需要，自己什么姿势都会。
……
申天赐和周从文、柳无言把患者送回病房,和病房医生交接，这才算结束手术。
这是自家老板的习惯，也深深刻在所有人的骨子里面。
出了病房，申天赐道，“周从文，手术做的不错。”
“申师兄，真的不考虑回来？”周从文微笑。
申天赐一怔，走路开始顺拐。
回912……
每天又忙又累，跟狗一样。
在约翰·霍普金斯多好！
可刚刚完成的手术是那么的甜美，配合流畅而舒服，对方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自己都清楚。
同样，申天赐知道周从文也清楚自己的感觉，更用这种完美配合的舒适感来诱惑自己。
这是一名外科医生毕生追求的境界。
手术，不是一个人做的，可一个完美的团队有多难申天赐是知道的。
不是说几名顶级的术者凑在一起就是最强的团队，团队中人要相互了解，相互习惯适应，这本身就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事儿。
自家老板带出来的学生虽然都饱受他强行灌输价值观的苦恼，但不知不觉中也被灌输了一模一样的手术习惯。
这种习惯让术者和助手配合默契，宛如一个人似的。
刚刚完成的手术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申天赐都恍惚了起来，他分不清是自己在做手术还是在做助手配合。
这种感觉让他如饮甘露，即便是在世界顶级的医院约翰·霍普金斯，他也从没有过类似的体会。
犹豫了一下，申天赐没有给回答，还是沉默下去。
柳无言道，“从文，手术录像带一份回去给老板。”
“嗯。”
“老板那面什么时候能结束？”
“估计要五六月份。”周从文回答道。
“你和老板配合的第一台手术，怎么样？”柳无言问道。
“老板就是做着玩，手术用了一个半小时。”周从文如实回答，“老板一边做手术一边琢磨各种器械的改进，中间还下台去做介入，用时肯定比咱们的时间长，但要说舒服，还是和老板配台更舒服。”
992 世界第一！
三人回到更衣室，申天赐见周从文摸出白灵芝，他要了一根，却没抽，而是拈在手中把玩后放到鼻前用力的嗅起来。
那股子辛辣劲儿，像极了自家老板。
老而弥坚、老而弥辣。
“申师兄，当年你跟老板的时候也抽烟么？”周从文问道。
“不抽。”申天赐道，“老板抽烟我很烦的，当时还口口声声说要继续为人民工作五十年，然后背地里抽烟。”
“哈哈哈。”
“主要是这烟太冲，跟老板的脾气一样。你赶上好时候了，老板年轻时候的脾气可是不好。”申天赐用怀念的口吻说道。。
周从文跟老板的时间比较晚，没遇到年轻时候那个脾气火爆的老板。
自从上了年纪，老板自己收敛的比较好，做到了真正的准备为人民继续工作五十年。
不光是烟酒，连脾气都收敛，和光同尘这四个字不知不觉的刻在了骨子里面。
最近一次发脾气……似乎就是抄着笤帚在912大院里追打自己吧。
周从文一想起那天的事儿，就无言苦笑。想起来就好笑，那么大年纪的人了，竟然还能跑的动。
他捻着手机，估计了一下时间，把电话打给邓明。
“邓主任，忙什么呢？”周从文问道。
“今天休息，陪着老板整理资料，在等吃饭。”
“我这面比赛结束了。”周从文简单说了一下情况，“虽然最后还没投票，但理论上应该没什么问题。要是手术做成这样还有幺蛾子，我特么把法兰克福大学附属医院给拆喽。”
“年轻人，要知道谦虚、收敛。”
自家老板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低顿而遥远，仿佛心包填塞时的心音。
听到熟悉的灌输价值观的声音，柳无言凑到周从文身边,似乎这样的话就能距离那位老人近一点；申天赐没有动，而是低下头,鼻子有点酸。
他用力的嗅着白灵芝的味道,仿佛回到八年前,自己还没离开912的时候。
“老板，累不？”周从文随意问道。
“还行,有口罩，有防护用品，比想象中简单一些,危险性没那么大。”黄老没说话，而是邓明负责回答的。
“那就好。”周从文道，“我领了奖就回去，还有什么要嘱咐的么？”
“嘱咐？嘱咐你什么？”邓明奇怪。
“江湖封杀啊,老板您可是太狠了！”周从文抱怨道，“我想要回江海市看看，最近都没跑飞刀。”
“谁封杀你了。”黄老悠悠说道，“年轻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是的老板。”周从文明白自家老板翻脸不认账，但有什么好争辩的,老板同意了就行,“我这可是荣归故里。衣锦夜行很苦恼啊，老板，邓主任您二位说是吧。”
“回去有什么好看的,抓紧时间把你的胸腔镜手术量做到才是真的。”黄老道。
“这不是还没达到老板您的境界么,我才二十五……二十六！”周从文争辩道,“就回去看看,很快就回医大二干活。”
“老板，手术是您琢磨的么？”柳无言见周从文只说一些无奈的话,便趁着一个话题说完,马上插嘴问道。
“我研究了几样新东西，周从文设计的三角帆技术，可以说是合力完成的。”黄老也不居功，淡淡回答到。
“厉害！”柳无言赞道,也不知是称赞周从文，还是称赞自家老板。
“还行,手术还是有进步的可能。我琢磨了，一站式还是太激进，导致门槛太高，很多医院都没办法做。”黄老道，“那就退而求其次，做分站式的手术也无所谓。”
“分站式的好处很多，比如说……”
说起手术，黄老的话多了起来，不分时间、不分场合、不分地点，更是不管周从文的国际长途费用，滔滔不绝。
为了降低门槛，把一站式改成分站式，周从文上一世后期就是分站式手术居多，真正做一站式手术的人几乎没有。
这涉及到配合，涉及很多细节。
老板说得对，但间或夹杂的世界观、价值观还是那么让人头疼。
足足过了二十分钟，周从文像是被念了紧箍咒的猴子一样，已经无法忍受。抓住老板呼吸的间歇期，周从文马上打断自家老板的话，“老板，还没投票呢。”
“哦，去吧。”黄老也不在意，“等此间事了，回去后你陪我做几台手术。这段时间，我又有新的体会。”
“好咧，那我挂了？”
“去忙吧。”
周从文挂断电话，苦笑道，“老板好是好，就是越来越磨叨。”
柳无言微笑，申天赐抬头看了一眼周从文，眼神隐约透着一股子凶恶，似乎他说老板的不对就是大逆不道似的。
三人换了衣服，回到会议室。
会议室里已经不再安静，乱成了一锅粥。
与会的专家们脸色绯红，激烈的讨论着刚刚手术的很多细节问题。
整个屋子里弥散着一股子肾上腺素和氢化可的松的味道。
周从文走进会议室，掌声稀稀拉拉，很多专家依旧沉浸在手术中，无法自拔。
大和田博士第一时间站起来，深深鞠躬，“周医生，您的手术堪称完美无瑕，世界第一名至实归。”
周从文瞥了一眼大和田博士，没有理睬他，而是询问道，“手术做完了，什么时候开始投票？”
“为什么要投票！”
一名评审组的专家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你小视野游离左侧乳内动脉的时候，有一个视角看不到内乳动脉的分支，但手术中你却做了规避动作，这是怎么做到的？”
另外一名评审组的专家问道。
周从文笑而不语，看向评审主持。
“先投票吧，投票完毕……周医生，你有时间讲解一下手术么？”
“好的，不胜荣幸。”周从文温文尔雅的说道，把九十度鞠躬的大和田博士扔在一边。
投票，从一个仪式变成形式，还是很不重要的形式。
全票通过，举手林立。
这在意料之中。
张友“蹲”在墙角里，看着如林一般的手臂，呼吸心跳几乎骤停。
这是认可，
这才是江湖地位！
993 神奇的吉祥物
周从文的耳边响起“叮咚”一声脆响。
不是一声，而是连续三声。
周从文有些诧异，系统没颁布那么多任务，怎么会同时完成三个任务呢。
但系统把一切都隐藏在迷雾之中，周从文也没得到系统奖励。而系统……周从文视野右上角的系统面板没有丝毫改变，它仿佛是一只饕餮般，不管吃了多少奖励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
……
十分钟前，柳小别眼睛血红，盯着屏幕。
期货市场行情瞬息万变，稍有不慎血本无归。
柳小别的运气一直爆棚，加上严密的计算能力与超人类的玄学力量加持，一路顺风顺水。
但这次她似乎遇到了大困难。
爆仓只在一瞬间，她已经补了两次，弹尽粮绝。。可行情却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石油价格不断走低，距离爆仓的点越来越近。
“老板，怎么办！”
柳小别手下的“金牌交易员”已经慌了神，他一脸沮丧的问道。
“坚定守住，就有办法。”柳小别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屏幕，嘴里喃喃说道。
坚定守住，就有办法。
这句话柳小别已经在今天说了无数次，但一而再、再而三的达到爆仓点已经把她的资金链拉到最满。
海量资金瞬间就要飞灰湮灭，柳小别甚至不知道到底在哪跑来数量如此庞大的对手盘。
凌晨五点二十五分，对手盘汹涌澎湃，海啸一般击穿几个支撑点，瞬间探到柳小别要清仓的点位。
“老板！”
“坚定守住，就有办法。”柳小别眼睛里满是血丝，焦躁的看着电脑屏幕。
今天，似乎哪里与往常不一样。
话还是那句话，柳小别已经说不出别的什么。面对庞大的对手盘，面对即将开始的“洗衣服战争”，柳小别知道自己很可能会倒在黎明前。
下意识中,柳小别把手包里的钱包拿出来。
她的手有些颤抖，所有钱都砸了进去,但这些钱在对手盘看来只是困兽犹斗罢了,柳小别很清楚这一点。
拿出钱包,周从文的大头照就在最显眼的地方。
看着周从文的笑脸，柳小别微微一笑,“你，要加油哦。”
“老板，你在说什么？”
“坚定守住,就有办法。”柳小别的手按在周从文的大头照上，仿佛真的把他当作了吉祥物，在祈祷着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一般。
……
芝加哥。
“那个该死的女人现在一定在哭泣。”一名基金经理手里端着红酒杯，胜券在握的说道。
“用她的话说,这叫蠢的挂了相。”一名黄皮肤的东方人笑着扬了扬手里的酒杯，做了一个庆祝的动作，“开始之前，吃掉对手盘，我认为我们可以提前庆祝。”
“没有了那个神奇的女人，我是不是会觉得人生很无趣呢。”
“天呐，你知道我们为了布置这个陷阱动用了多大的人力物力么！”一个戴着古旧帽子的中年男人摸了摸自己的鹰钩鼻子,苦笑着说道,“那个女人狡诈的像是一只饿了三天三夜的北极狐，虽然饥饿，但对生命的渴望让她更加谨慎。”
“结果,她还是相信了。”
“部队已经集结,甚至给一线部队发的绝密指令都是五点三十分开始战斗。现在还有三分钟,取消战斗的指令已经下达。”中年男人说道,“这次我们消耗了太多的关系，该死的……”
他低声咒骂,不知道在骂哪个家族的吸血鬼。
“三分钟,不给她任何机会，直接打爆吧。”中年男人随即恢复了冷静。
“你简直太谨慎了，真想看看最后一分钟那个女人会是什么表情。”
“不，她已经投入了所有资金,我只想成功把她吃掉，不想有任何意外。”中年男人冷漠的说道,“我只想要赢得战斗，至于对手的情绪，并不在我的考虑之中。”
“还真是无趣，我们已经赢了，赢了！”
“还没有，她现在还没爆仓。”中年男人冷静的说道。
“在她看来，要坚持两分二十三秒就可以，实际上还有24小时。你太紧张了，这样对身体不好。”
……
……
前线指挥部里，静寂无声。
所有人一身戎装，包括前线最高总指挥。
所有人屏气凝神，静静等待时间的走到最后一秒。
五点三十分，这是绝密文件里规定的时间。
“general，五角大楼最新……”
一名文职人员接到信息后忽然恍惚了一下。
仿佛一道巨大的、无形的能量在头顶爆炸，他的意识瞬间被击碎。
“怎么说？”
general接过文件扫了一眼。
“时间没有变，为什么还要确认一下。”他不解的说道，“那群蠢货，希望神保佑他们过路的时候还会看标识。”
秒针走完最后一秒。
滴答声仿佛来到了世界末日，数不清的焰火在半空中摇曳。
现在是2003年，不是滑铁卢的年代需要靠电报把前线的情况公布于世。
战争刚一开始，期货市场几乎是第一秒就给出了应有的反应。
看着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拉起来的曲线，柳小别长出了一口气。
而她按在周从文大头照上的手指更家用力，仿佛要把周从文印在手上。
“老板，怎么会这样！”金牌交易员被突如其来的曲线打懵，颤抖着问柳小别。
“都说了，坚定守住，就有办法。”柳小别眼睛里的血丝瞬间消失，温柔恬静的说道，满满都是贵族范儿。
要是周从文在，肯定会对她的一举一动不屑一顾。
但金牌交易员们很吃这一套。柳小别的神奇再一次被市场证明。
他们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柳小别，要是有任何可能，他们不惜跪在地上亲吻这位的脚趾。
只可惜，上一个刚想要这么做的人现在还躺在icu里。
她，就是这个市场的神！
柳小别稳了稳心神，优雅的坐在椅子上。
“真是奇怪，那群白痴没道理不得到消息啊。”柳小别自言自语的说道。
是的，那群蠢货没有任何道理不知道这个消息，甚至他们知道的更多。
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
994 其乐融融（盟主繁觞加更×3）
“病历有这么写的？”韩处长正在开会，他一脸怒气的拿着一本病历，口水喷出一米开外。
“今天乌云密布，倒春寒来袭，外面下起了一场小雪，主任和患者、患者家属亲切交谈，驱赶走了寒意。”
“这特么写的都是什么玩意！这叫病历？！”
韩处长一字一句的念完后破口大骂。
阶梯教室下面坐的所有人虽然噤若寒蝉，可一听到这么不靠谱的病历，还是有人一下子没忍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韩处所在的场合一般都会很严肃，除非没忍住。
“胃肠外科孙主任。”韩处扬了扬手里的病历，“这上面有你的签名，你来给我解释一下，当时你看见这份病历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一个五十多岁、干瘦干瘦的医生站起来，手和脚都不知道放在哪，一脸的悔恨与茫然。
韩处这是明知故问。
病区的病历按照规定主任必须要签字才能出科，然后病案室归档。。
可大主任谁又有时间去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病历呢？
外科是每天手术从早做到晚，八小时工作别说是住院总、带组教授、临床医生，连科室大主任都会超。
至于内科，对病历审核的还算是详细，可大主任更多的是纠正用药的错误。
做完手术、改完药之厚能看一眼患者就算是负责任的好医生，至于病历么，交给实习生或者进修医生去写好了。
甚至连签字都不是科室主任亲手签的。
但这些都属于“潜规则”，可以做，但绝对不能说。
如今韩处长把事情抖出来，是真的被气懵了，一点都不留情面。
胃肠外科昨天有一名患者猝死，患者家属不认可，当时封存病历。
结果韩处长赶来处理的时候看见这个，当时他毫不犹豫答应患者家属所有要求，不到8小时把问题解决。
不问究竟，不管患者是医疗事故导致的死亡还是病情太重导致的死亡，韩处完全没给患者家属打官司的机会,花钱了事。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这一幕。
“孙主任，说说吧。”韩处长用手拿着病历,阴冷的目光仿佛鹰隼一般看着胃肠外科的孙主任,下一秒就要一口啄上去似的。
“我……他……这个……那个……”孙主任结结巴巴的说着一些无意义的词,不断用手擦着额头的冷汗。
“按照病历里的描述，真是其乐融融啊。”
“病历是谁写的？”韩处长随即问道。
最后面一阵骚动,一名戴眼镜、脸色白皙的小男生被不情愿的推搡出来。
“实习生？”韩处长问道。
小男生哪里能受得了这一幕，“哇”的一声哭出来。
“出息，有点爷们样。”韩处长鄙夷的说道,“有脸写，就不要哭。写病历的时候想什么呢？还其乐融融，昨天你看见死亡的患者了么！你看见患者家属了么！你看见大院里的农用车上拉着三四十个壮汉了么！”
“你特么看见他们带的家伙了么！”
韩处长一句比一句紧，一句比一句急,说的孙主任腿发软，说的实习医生一口气险险没憋过去。
实习生哪见过什么死人，昨天患者猝死的时候他正好在病区奋笔疾书，写没人写的病历。
一份大病历45分钟，一份首程15分钟，查房都是胡乱编的，然后自己冒充大主任和住院总签字。
患者家属叫医生,他急匆匆的赶过去,亲眼目睹一个“好端端”的人开始抽搐，直到死亡只用了3分钟。
当时实习医生就被吓的六神无主，加上今天韩处长一脸杀气的拿着病历说事儿,他差点没当场大小便失禁。
别说解释,实习医生根本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患者满头银丝,你特么写这玩意干什么！”韩处长随随便便又找出一句荒谬的话。
但看见实习医生一脸懵逼,也不想继续骂下去。
还没参加工作的孩子心里承受能力弱，真要是被自己骂的羞愧交加从楼上跳下去……
韩处长也没办法解释。
他冲着孙主任勾了勾手指。
孙主任这种临床的老油条脸皮厚,不使劲骂怕是触动不到他内心深处。
“孙主任,您来一下。”
听韩处长用“您”这个词称呼自己，孙主任咧嘴想要笑，结果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说说吧。”韩处长道，“事情已经解决,我也知道患者的猝死和病历没关系。”
他的语气很温和，似乎在给孙主任找补。
“患者是胃穿孔、肠道穿孔,一肚子大便，送来的时候已经是感染性休克状态。这种患者能活3天，已经算是你们牛逼了。死，是大概率的事情；活下来，是小概率的事情。”
“是是是，韩处长您说得对。”孙主任也委屈。
自己掏粪掏了4个小时，差点没被熏死在手术台上，可患者死了，患者家属不认可，自己怎么办。
“我哪里懂临床，我早就脱离临床十几年喽。”韩处长微微一笑，声音旋即拔起，“可你特么就不能盯着点病历么！”
“就这病历，拿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患者家属不认可，可以走卫生厅，可以走法院，最多是一万块钱人道主义协助。可你特么看看病历！”
韩处长骤然提高的音量像是一道炸雷，滚滚而来，把孙主任吓的打了一个哆嗦。
“医院哪有不死人的。”韩处长冷厉的看着孙主任，“就算是技术事故，我也认可。那是咱们技不如人，以后加强就行。可你看看你们写的病历，三令五申都说到狗耳朵里去了？！”
孙主任的脸色变的惨白，韩处长这已经是指着鼻子骂娘。
可正当他被气的浑身发抖的时候，韩处长的手机响起。
韩处瞥了一眼手机，刚要挂断，手指猛然一顿。
“张主任，你到法兰克福了？”韩处长的语气忽然变的极为温和，让人如沐春风。
种种角色相互切换之间顺畅无比，仿佛韩处长正在悠闲的喝下午茶。
“你说什么？！”韩处长的声音猛然一紧。
995 要不然我怕你印象不深
阶梯教室里瑟瑟发抖像是鹌鹑一般的医生们傻了眼。
韩处长的表情说变就变，当众表演川剧变脸，一切却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极为自然，丝毫不见生硬与滞涩。
但这都不重要。
关键是韩处脸上洋溢着的是由内而外真实而自然的笑，一种叫做愉悦的情绪漾出来，之前堆积在心中的块垒似乎一瞬间就被什么事儿冲刷的一干二净。
刚刚的韩处像是一头暴躁的狮子，随时都会择人而噬，接了一个电话，他就变成了和蔼可亲的胖子，连下巴上的几道褶子看起来都在笑。
发生什么了？
到底是什么，让韩处长的情绪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孙主任也怔住，但他不敢问。
现在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要是转弯没结束，接下来再转一百八十度，直接来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那特么就有的玩喽。
好不容易有人把韩处长哄开心……不对，张主任？难道是张友？
张友在法兰克福？那个老家伙去法兰克福干什么！
一瞬间，无数念头在孙主任的脑海里出现。
心胸外科，世界手术大赛，这些词汇像是流星般划过。
“那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周教授行！”韩处长笑的像是一个二百斤的孩子，嘴在圆乎乎的脸上划出一道弧线，就像是卡通人物似的，完全违背了物理规则。。
“给陈院长打过电话了吧。”
“张主任，这一点我要批评你。”韩处长笑吟吟的拿着手机说道，“要先和陈院长汇报工作……什么？周教授的意思？哦，那没事了。”
“好，你现在打，我五分钟后去找陈院长汇报。”
“陈院在省厅开会呢，我开车去,这么好的消息，一定要大书特书！”
可是说到这里,韩处长的话一下子顿住,电话那面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韩处长的身材像是一个圆球,圆乎乎的，根本看不见腰在哪里。
在这一瞬间,阶梯教室里的医生、护士们忽然看见韩处长竟然开始弯腰接电话。
满是肥肉的腰赫然还在，只是被韩处长藏的极深，平时极少用而已。
人们错愕的看着韩处长,错愕的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教授，那就按照您的意思办。”韩处长脸上的笑容并不如何多，但却格外真诚,“不找电视台采访了，但陈院长那面要汇报。”
“好的，陈院长一高兴肯定会拍板。我这就去催,一切抓紧。”
“放心,但官方的庆功宴没有，回来咱们小聚一下,这总可以吧。”
“好咧！”
韩处长开开心心的应了一句，随后恋恋不舍的挂断电话。
他看了一眼时间。
“还有五分钟。”韩处长扫了一眼阶梯教室里坐的医生、护士,微笑着说道,“今天你们运气好，运气是真好。”
“是是是。”孙主任连连应道,“韩处长，周教授那面入围了？”
“入围？”韩处长笑眯眯的说道,“孙主任你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孙主任心里叫苦。
自己想听听窗外发生了什么事儿,可完全打听不到胃肠外科的世界手术大赛的消息。
别说是世界性质的，但就国内来说，自己算是老几。
帝都的专家自己认识几个,但也只限于认识，还是自己认识人家，人家未必认识自己。
“入围不是比赛,是推荐。黄老推荐周教授，在几个月前就入围了。”韩处长笑眯眯的解释，他似乎把之前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
“那……”孙主任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但他觉得不可能，旋即把这个念头熄灭。
韩处长也没过多解释,他根本不想跟孙主任多说。
知道周从文拿到世界第一的消息,相当于穿了一双新鞋，韩处长不想踩孙主任这泡狗屎。
“有关于昨天死亡病例讨论的事情你们回去做。”韩处长拍了拍病历，严肃的说道，“患者是感染中毒性休克，本身就极难救治。虽然icu床位是满的，这是一个你们能找的借口，但为什么不请示汇报？为什么不……”
韩处长滔滔不绝的说了4分22秒，便戛然而止，时间掐的刚刚好。
“那就这样，针对类似的病例，孙主任你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章程，以后不能再犯。”
“是是是。”
“散会。”韩处长转身就走。
阶梯教室里的医生、护士们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阎王老子终于走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吧，应该是。
今天的运气不错，看最开始韩处长的意思应该已经把手里的屠刀举了起来，今天要大杀四方。
远的不说，且说前段时间骨科的事儿，韩处长和周教授配合的极为默契，而且威力十足。
一家跨国耗材公司的产品说被踢出医大二院就被踢出，据说大中华区的经理上门想要活动一下。但听了原委以及出手的人，一个屁都没放，直接灰溜溜的回魔都去了。
而骨科被从上到下修理的特别惨，韩处长带人现场蹲守了一个月，每天检查病历、手术适应症，甚至连感染科的各种事儿都要查。
韩处长杀人不算，还要诛心。
那段时间骨科三位主任光是反思报告就写了至少十万字。
骨科从上到下如履薄冰，所有工作……说出来都是眼泪，反正大家都看在眼里。
孙主任看着韩处长皮球一样的“滚”走，长出了一口气，他的双腿打着颤，心砰砰砰的乱跳。
希望韩处长把这事儿给忘了，真特么的，自己这是无妄之灾。
想到这里，孙主任恶狠狠的瞪了实习医生一眼，他的实习报告自己写，能让他顺利毕业，自己就把病历给吃进去！
狗日的，有他这么写病历的么！
实习医生还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已经垮了一半，他迷茫的看着韩处。
忽然间，皮球停住。
“对了孙主任。”韩处长回头，微笑，“那份病历，你回去抄写一百……别了，平时你也挺忙的，抄写二十遍。要亲手写，字迹工整。”
“……”
“要不然我怕你印象不深。”
996 态度
陈院长在听报告。
部里面组织的院务工作会议，还请了帝都两家巨无霸级别的大型公立医院的院长来做报告。
据说部里要按照医院的实力、水平评选级别，甲乙丙、一二三，诸如此类。
这可是大事。
虽然医大二院有信心在省内坐二望一，但这次评审工作事关重大。
哪怕现在还只是一个意向，陈院长也不愿意在这种大事件上输给老对手。
这事儿或许要三年、或许要五年，可一旦推广开的话二院如果一次没有通过，眼睁睁看着医大一院成为什么三级甲等医院，陈院长估计自己要被气背过去。
如果死了，棺材板都压不住。
陈院长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自己当年在医大一院折戟沉沙的事儿，也不会忘记林院长那个老冤家。
主席台上是部里的人在发言，正在讲什么是三级甲等医院，具体的评审标准是什么。。
“陈院长，听说么了。”坐在陈院长身边传染病院的院长小声说道。
“听说什么？你最近那面忙的厉害，有没有确诊病例呢。”
“没有，瞎忙，我都不知道自己忙什么。前几天附近县城有个患者送来，半路就死了，说是症状和那病特别像。可把我吓尿了，魂飞魄散。”
“我听说了，你们医院隔离了三个副院长，护理部主任和医务处长也都隔离了。”
“是啊，后来帝都的专家说不是，这才放心。”
“不过你们接诊的小医生呢？怎么没听说隔离。”陈院长问道。
传染病院的院长一怔。
把前线的院长、医务处长、护理部主任都隔离，这是第一时间做的，可小医生……嗨，谁特么管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医生。（注，我当年就是那个没有名字的小医生，这里吐槽一句）
“好像帝都那面要支援,你们医院派多少人？”
“不多，六个,呼吸内科的唐主任带队。”
“老陈,你这是下了血本啊,连唐主任都舍得放出去？”
“呵。”陈院长一笑，“对了,你刚才说知道什么？”
“哦哦哦，你看我这脑子。”传染病院的院长一拍头，压低声音说道,“帝都搞这儿三甲医院的评审，要各大公立医院上报材料。”
“哦，材料很多吧。”
“当然,但有家医院没报。”
“牛逼，要不说天子脚下呢。”陈院长笑呵呵的说道。
这种事儿也就发生在帝都，要是换自己,打死都不敢。
“和天子脚下没什么关系,倒也有关系，可咱们不知道不是。”传染病院院长笑道,“协和没报，但我听说部里面捏着鼻子还是准备给协和评上三甲医院。”
“！！！”
陈院长一怔,但随即恍然。
协和医院要不是三甲医院,这项评审就没有一点公信力。
没有公信力，还能推广下去么？
也就是大协和,看看人家！腰杆子就是硬！说不上报材料就不上报材料，一句话——老子我今儿出门诊。
当年那谁,连开国大典都用出门诊这三个字给挡了回去,别说什么评审三级甲等医院这种“小事”。
啧啧。
如果自己是协和的院长就好喽，陈院长开始遐想。
但也只限于想一想，全国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协和,想当上那面的院长，能力、本事、运气、机缘缺一不可。
自己看着不错，但没一样达标。自己和协和之间的距离,就像是飞鸟与鱼。
“你就说，人家协和多牛逼，咱就不行。我一听要准备这么多东西，脑子就大。我那面还要去支援20名医生护士，这事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传染病院院长说话有些跳跃,看样子支援的事儿还是给他很大压力。
陈院长就没这么大的压力。
事情看着闹的很凶,但东北还没听说有任何一个病例，慌个毛线么。再说，陈院长用理论分析，这病只是乙类传染病，他估计大半是被人炒起来的。
倒是刚说的公信力的问题让陈院长很感兴趣。
这次会议还要省城各大医院的院长上台发言，过程极度无聊，但每个人的态度都表现的特别积极。
态度问题，除了老婆、女朋友会逼问之外，领导也比较看中。
时间已经很晚了，才轮到陈院长上台发言。
他拿着院里面的笔杆子准备好的稿子登台发言，说着和前面其他人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的废话。
废话也要说的慷慨激昂，说的走心，这就需要很大的本事，也需要多年的磨练。
陈院长这项技能是点满的，他站在台上发言，不断用表情、语气、肢体动作加强自己的观点。
其实也没什么人听，陈院长是知道的。但走到他这一步，每件小事都要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爸爸，接电话了……】
一个怪异的声音传来，陈院长怔了一下。
不过他没有被这声音打断思绪，稍微一怔，便继续把注意力放在台下部里的领导身上。
【爸爸，接电话了……】
这特么是什么声！
陈院长的演讲再一次被打断，他略有不满的看了一眼，寻找声音的出处。
部里领导也怔了一下，但随即意识到是自家孩子给自己弄的什么彩铃。
现在的孩子……关键是这个彩铃一点都不严肃，还在这种严肃的场合上响起来。
忘了静音！
他无可奈何的做了个手势，拿起手机。
【爸爸，接电话了……】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身子猛然一挺直。
“领导！”
“啊？这是大喜事啊。”
“对对，医大二院的……院长正在发言。”
“是的，黄老的院士工作站就建在医大二院，院里面给了很搭的支持。”
“好，我把这儿好消息告诉陈院长。”
“您放心，这面的工作已经布置下去。”
挂断电话，他抬头看了一眼陈院长。
陈院长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意识到可能是周从文那面有了新消息。
或许是二等奖，其实三等奖也能接受，陈院长心里想到。
但电话应该是部里面打来的，如果仅仅是入围的三等奖，部里面应该没有这么大的反应吧。
可能是二等奖！小周干掉了一些世界顶级医生。
就知道他行！
陈院长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
“陈院长，恭喜。”
997 猜对了
陈院长的笑由心而发，他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医大一院的那位老对手，稍稍得意，但随即便恢复了谦逊平和的表情。
“您看您说的，这都是应该做的。”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台下的院长们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
“不知道，我刚听到黄老的院士工作站。医大二院还真是很走运啊，竟然能得到黄老的青睐。”
“听说由黄老推荐，他主持院士工作站工作的学生周从文好像参加了世界心胸外科的手术大赛。”
在场都是人精，那位的几句话所有人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医大二院还真是走了狗屎运，陈院长还真是……一言难尽啊。
“你猜是几等奖？”
“黄老不在，据说去了汤山，没参加评审。去评审的医生、专家就算是给黄老面子，最多也就是个二等奖。。”
“二等奖？别做梦了。”一人不屑的说道，“如果最低的是荣誉奖，那肯定是荣誉奖。如果最低的是三等奖，肯定是三等奖。”
“老林，你这有点过，是不是看陈院长得意，你觉得……哈哈哈。”
医大一院的林院长脸色相当不好看，他听着别人的打趣，心里更是羡慕嫉妒。
各种情绪叠加在一起，根本说不清想的是什么。
他也知道二院的陈院长一直跟自己憋着劲儿。
当年把陈院长撵走的事儿竭不过去，一辈子都过不去。
谁知道陈院长的运气是真好，黄老根本不跟人商量，直接把院士工作站建立在医大二院。
那个主持工作的周从文还被黄老推荐，参加了世界心胸外科手术大赛。
以后周从文必定要去912，有了在医大二院的这层联系，对手只能更强。
不过那都是后话，是几年之后的事儿,现在想不到。
看着部里的领导恭喜陈院长，林院长尤其看不顺眼。
最多就是个荣誉奖,大家排队分果子,黄老还没去,周从文一个小家伙有什么资格分更多的果子么？
第一次参加比赛，估计就是一轮游,能有个荣誉奖就顶天，其他的想都不用想。
不过荣誉奖也很气人，那毕竟是自己从前几乎没听人说起过的、高大上的世界性质的比赛。
这事儿陈院长那个家伙一定会大书特书,请省台、省报做各种宣传，把黄老推荐的事儿淡化，强调医大二院对周从文的支持与帮助。
反正话里话外都是医大二院牛逼。
这是借势,大家都懂，也都是行家里手。
所有都在林院长的意料之中，因为要是周从文在自家医院,他也会这么做。
“小周不错。”部里的那位已经回神,他笑呵呵的看着陈院长，“第一次参加比赛,就能拿到让人满意的成绩。”
“多亏了部里的眷顾。”陈院长虚心的说道。
“你们医大二院也给了不少支持，黄老都说了,周从文在你这儿借了不少力。”
“哪有哪有。”陈院长的脸上乐开了一朵花。
还得是老人家会办事,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人家早就做好铺垫。
虽然黄老来过几次医大二院，但一早就找部里通知自己,不用接待，他老人家就是来做台手术。
所以陈院长也没想过黄老竟然……百忙之中和部里还提到了自己。
这属于意外惊喜。
“周从文毕竟还年轻么。”部里那位笑着说道,“要是没有你们医大二院的支持,怎么可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
“小周有黄老的支持，为人也谦虚谨慎，经常跟我汇报工作,我这面能帮的……”
陈院长开始说起纯属掌握的、滴水不漏的套话，把自己和周从文之间的关系描述的花团锦簇，其乐融融。
“到底是什么奖啊。”
“林院长说得对,估计也就是个荣誉奖。”
“能有荣誉奖也行，人家奖杯上肯定写着世界心胸外科手术大赛的名字。不过这也是医大二院的本事，全国第一台心脏移植手术就是在医大二院做的，我估计黄老是奔着这个才把院士工作站建在那的。”
林院长冷哼一声。
不过他没有太多的表情和动作，虽然看不惯,但总不至于为了自己和陈院长的私人恩怨引来黄老的压力。
“陈院长,你猜周从文拿到了第几名？”部里那位问道。
他明显心情特别好，在这种严肃的场合放下手头的工作和陈院长打趣。
陈院长心中一动，难道不是参与奖么？
“前十，周教授的水平我是知道的。”陈院长咬着后槽牙，施展主动技能“厚脸皮”，把周从文的名次往上说，“他的技术水平精湛，毕竟是黄老的学生么。至少是世界前十的水平，以我的观点来看。”
“哈哈哈。”
陈院长被笑的略有尴尬，但他面不改色。
拍马屁么，前十怎么了？要是黄老去参加评审工作，自己敢说前三。
虽然不靠谱，但在这种“喜气洋洋”的时候，还是说点吉利话的好一些。
“不对，再猜。”
陈院长仔细观察那位的表情，心里面微微一动。
“前五？按说小周教授的水平……肯定是世界前五，但黄老没去，而且他太年轻。真要是超水平发挥的话，前五是有希望的。”
陈院长努力把自己的预期值提升。
前五，哪怕陈院长的脸皮再怎么厚，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话一出口，脸皮热的发烫。
医大二院任何一个主任、教授的水平别说是世界前五，即便是能排在国内前五，他都能乐开了花。
“你太小看黄老的水平了。”医大一院的林院长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我估计周教授的手术能排进前三，甚至可以夺冠也说不定。”
“……”
陈院长看着老对手，心里恨的痒痒。
这特么是故意损周从文，先捧高，再摔下去。这种套路虽然老，但却相当好用。
林院长不是夸周从文，而是期待着他摔的七荤八素。
“哈哈哈，林院长猜对了！”
“！！！”
“！！！”
“！！！”
林院长一怔。
自己猜对了？什么就猜对了？！
998 什么一等奖，那是第一名，是冠军
说对了……
哪句话说对了？！
在场的院长们都一脸懵逼。
前三么？不可能吧。
要是黄老去了，前三……似乎还有可能。这种评选，很多都要看评委的意思。
花花轿子人抬人，这才是常态。
但首先共和国在学术界上被排挤，这是不争的事实。
所谓公平公正，也就那么回事，嘴上说说而已，没人当真。
而且此时此刻黄老还在前线鏖战，根本没心思理会这种小事。
难道说周从文真的拿到了前三？
我去，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件！
不光林院长怔住，连医大二院的陈院长也愣了。
他想起来周从文半开玩笑半当真和自己说过的话，难道说周从文这小子说的是真的？！
这也……
太离谱了吧！
世界前三！
陈院长的脑子嗡的一下。。
这件事情，不管院长对医疗关心还是不关心，都是极重要的。
对医疗关心，自家医院出了世界级的医生，那肯定是好事，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都嫌不够。
如果不关心，只在意自己的仕途，这事儿更为重要。
部里的那位说着，缓步走上主席台。
陈院长连忙让开麦克，把位置让给他。
“咳咳咳。”
“在这里，打断一下会议，我跟大家说一个好消息。”部里的那位沉稳的扫了一眼在座的院长们，“黄老在医大二院建立的院士工作站，主持工作的周从文周医生在本届世界心胸外科手术大赛上，排除万难，力拔头筹。”
会场里一片肃静。
就连麦克风都似乎惊讶莫名到了极点，听到力拔头筹这个词之后立马发出嘶嘶嘶的尖叫声。
部里那位拍了拍麦克，尖叫嗡鸣声这才止住。
会场里的情绪似乎哪里不对,他看了一眼在座的院长们，有些不满。
“周医生获得了本届世界心胸外科手术大赛的第一名。”他干脆把话说的直白。
陈院长的脑子嗡的一下,身子晃了晃差点没栽倒。
第一名？
是自己听错了吧,应该是一等奖才对。
把一等奖说成第一名,这总是儿陈院长也干过。往自己脸上贴金么，不寒碜。
下面的院长们陆陆续续听出部里领导声音中的不悦,开始鼓掌。
“提升医疗技术水平，造福……”
他在稀稀落落的掌声中开始发言，每一句都是标准格式,挑不出来半点毛病。
接下来的会议乏味到了极点，所有人的心思都被世界心胸外科手术大赛的“第一名”搅的一团糟。
远在天边的三级甲等医院的评审大家本来就不在意，轮到边陲省份不知道是哪年的事儿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那个第一名上。
接下来直接进入垃圾时间，所有人各有所思。
第一名，世界心胸外科手术大赛的第一名,很明显噱头更足。
会议结束,有人张罗，院长们找了一家饭店聚会。
坐在大包房里,大家交头接耳的议论。
可是陈院长却不见了踪影。
“是第一名还是一等奖？”
“我估计是一等奖，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话你知道吧。”林院长已经接受了现实,不过还是有意无意的压低老对手的成绩,“一样的手术，我就不信世界顶级的医生做出来和周从文做出来能有什么区别。”
“也是,老林你这话说得对。一对一的战斗，赢的站着,输的躺着,这才能分出来一二三。做手术和写文章一样，主观性太强。又不是科举，参加个比赛大家一团和气很重要。”
来到餐桌上,与会的院长们小声议论着。
“陈院长呢？”
“没看见，刚才进门后就出去了，不知道跑哪去。”
“估计是问具体情况了吧。这回陈院长可是捡到了宝,天上掉来下一个一等奖。”
医大一院的林院长羡慕的眼珠子发红。
要是自家医院能获得一等奖，不！能入围世界某个外科的手术大赛，自己的腰杆子更硬，桌子上这些院长都变成了蝼蚁。
可惜，黄老怎么就把院士工作站建立在医大二院呢。
要是在自家医院,自己肯定把周从文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正说着,陈院长一脸严肃的走了过来。
“老陈，干嘛去了，是不是找个地儿偷摸乐。”
“你看你，还板着脸，该笑就笑么。”
“领导都走了，不用这么严肃，话说你的运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陈院长听诸位院长和自己说话，脸上的表情依旧严肃，他找了个位置坐下。
“老陈，你怎么这个表情，是有乌龙么？”一名相熟的院长问道。
“不是。”陈院长说道，“周从文跟我提要求呢。”
“要求？”几名院长哑然失笑。
年轻人么，有了成绩自然会飘，需要敲打一下才是。
喏，刚有了成绩就要提要求。关键这个成绩……估计一大半都要归功于黄老。
“他要组建胸痛中心，把循环介入和心胸外科捏在一起。”陈院长叹了口气，“这事儿我问过省里，说是没有先例。周从文这个小家伙，就特么知道给我出难题。”
胸痛中心那是个什么鬼？还要把循环介入和心胸外科捏合在一起？
组织架构要不要了？编制问题怎么解决？
事情说起来简单，可操作的细节却多的一逼，足够一名大院长焦头烂额。
“拿了个一等奖就这么嚣张么？年轻人还真是不知道收敛。”
“是啊，现在的年轻人可没咱们那时候谦虚谨慎喽。”
“刚才还羡慕老陈，现在看，他手里面攥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陈院长故作平淡，扫了一眼其他人。
“什么一等奖，领导不是说了么，是第一名。”陈院长淡淡说道。
“啊？！”
“不可能吧。”
“真的是第一名？今年都谁参赛了。”
这才是陈院长想要的效果，先微微压一下，说自己的难处，然后再一扬。
他对情绪的拿捏很到位。
“第一名，就是冠军。你们难道不知道？黄老当年连续拿了好多个冠军。”
说着，陈院长用你们这群没见识的目光看了一圈在座的院长们。
咯吱咯吱，医大一院的林院长后槽牙发出老鼠磕洞的声音。
999 我得意的笑（盟主繁觞加更×4）
“这件事说起来话长了，我也不信，刚了解了一下情况。”陈院长微笑说道，“国外对我们的打压很严重，不过周教授还是克服了困难，取得佳绩。”
这是炫耀，毫无遮掩的炫耀！
打压严重还能获得第一名，这才是陈院长话里面深层的涵义。
“比赛是评审制，邮递录像光碟给评审组。话说小周教授的光碟还是我找省台的人帮着刻制的，不说这个。”
说是不说，但他哪句话没说？
“手术原本是周教授的医疗组和我医大二院介入的藤菲主任、912的邓主任一起完成的。可是邮递过去后，光碟竟然被会议组给弄丢了！”
说着，陈院长表现的很气愤，恰到好处的气愤。
“呃……”
“还有这么回事？这也太不严谨了吧。”
“影碟弄丢了，那不是不能参加评审了么？陈院长你别开玩笑。”
“你看我哪像是开玩笑。。”陈院长说道，“周教授没办法，时间很紧，连刻碟的功夫都没有，他带着自己在院士工作站和手下医生配合的手术录像直接奔赴法兰克福。”
“我听张主任汇报，说当时看完周教授的手术，与会的评审专家都懵了，手术做的简直无法想象的好。”
说着，陈院长顿了一下，扫了一眼诸位院长，尤其目光深深，盯着林院长看了足有1秒钟。
“就给第一了？”
“我听说周从文好像还没去912，最多只能算是记名弟子。”
“别闹，你家记名弟子能被黄老推荐参加世界心胸外科的手术大赛啊。”
陈院长听其他人议论了几句，继续说道，“张主任估计是最大的竞争对手、日本顺天堂医院的大和田博士做的手脚。
虽然周教授的手术水平超过顺天堂医院的大和田博士，但举手投票的时候两人还是相差一票。”
刚刚陈院长给张友打了一个越洋电话,一直把张友的电话费给打没这才罢休。
可越洋的电话费昂贵程度还是超出了陈院长的想象，哪怕是张友电话费告罄,他也只得到了一点相关的信息。
不过那都无所谓,没有信息可以脑补么,陈院长可不信眼前这群人会去找周从文求证。
酒桌上的吹牛逼，属于一种习惯、一种炫耀,又恰好赶上这么大的喜事，如果陈院长不拿出来吹一吹，那才见了鬼。
各种脑补,一瞬间陈院长被沈浪附身，一段故事讲的跌宕起伏。
顺天堂医院的牛逼之处，大和田博士的手术精湛,枪挑梅奥小子楚云天；结果却在最后一刻遇到了周从文。
哪怕是黄老不在，哪怕是大和田博士事先做好了工作，周从文还是力挽狂澜,在第一次投票中拿到了赛点。
只是这个赛点被浪费,脑后有反骨的人竟然是从前黄老的学生，周从文的师兄。
这些事儿其实根本不用夸张,只要平淡白描的语气讲述就好。
申天赐和黄老之间的事情，省城医疗系统里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张友也只说了几句,其他都是陈院长脑补的。
至于后来师兄弟三人携手，做了一台匪夷所思的手术,这才用技术征服全世界最强的心胸外科的专家，毫无质疑的拿到了世界第一的称号。
是第一,不是一等奖；是毫无质疑,而不是看在黄老的面子上。
这两点陈院长重点叙述，随后又隐晦的提了提自己在医大二院全力支持周从文的事儿。
“不容易啊！”陈院长说了足足半个小时，像是袁阔成讲评书一样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完,这才深深的感叹了一句。
的确，按照他说的，周从文过五关斩六将,真心不容易。
酒桌上，一片静寂，仿佛是法兰克福大学附属医院的那间会议室。
大家都知道陈院长的话里面就像是猪肉一样被注了水，可有些人、有些事都是真的，也架得住推敲。
柳无言、申天赐、周从文,黄老这些年不光是自己牛逼,还培养出来这么多牛逼到了极点的学生，遍布世界各地。
厉害啊，一想到那位耄耋之年还披挂上阵，冲杀在前线的老人家，众人心里升起一股子的惊艳与崇拜。
“最后呢？顺天堂的大和什么来着？”
“大和田深也博士。”一人提醒道。
“对，顺天堂的大和田博士怎么办的？”
“据说大和田博士也认为周从文的手术世界第一。”陈院长笑着说道。
“到底是什么术式，按说不应该啊。”医大一院的林院长小声质疑。
“小切口一站式冠脉搭桥手术。”陈院长终于等到老对手说话，这次不怼死他自己就不姓陈。
“林院长，贵院的冠脉搭桥手术是全省最早开展的，您知道简单的手术流程吧。”
林院长一怔，感受到了陈院长身上满满的敌意，他默然，没有回答。
但陈院长不会放弃这种碾压老对手的机会。
“我有了解，现在贵院大半手术还是体外循环下完成的。”
“你们不是？”林院长被他挑衅的话语激怒，反驳了一句。
“当然，自从周从文周教授来，我们80%的冠脉搭桥手术已经改成不停跳搭桥了。”陈院长说这话的时候分外骄傲，“而周从文周教授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小切口，那可真是小切口。”
“小切口，有多小？”林院长受不了陈院长的得瑟，被激怒，反问了一句。
“6-7cm。”陈院长说着，用手指比划了一下。
“！！！”
“！！！”
“！！！”
在场的诸多院长全都懵了，屁大的切口，就要做冠脉搭桥手术？！
“不可能吧，你把这个切口再扩大一倍，也劈不开胸骨啊，难道还能只劈一半的胸骨？”
“对呀，这怎么可能呢。”
“不懂了吧。”陈院长稳坐钓鱼台，心里乐滋滋的说道，“是在左胸4、5肋间切个小切口，然后悬吊胸壁进去做的手术。”
“我去！”
“操！不可能！”
“现在冠脉搭桥手术都这么先进了么？”
众人茫然。
1000 噎人的一顿饭
一声声惊呼，让陈院长更是得意。
“我可是亲眼看见的。”陈院长开始八卦，“知道帝都的苗主任么？帝都心血管病医院的。”
“知道啊，怎么了？”
“苗主任来观摩、进修，你猜怎么着？他为了看手术，把腰给闪到了。”
“……”
“第一台小切口一站式的手术是黄老带着周从文做的，周从文周教授也是天赋异禀，带了一台就硬生生学会了。”
“吹吧，手术……”
“我吹？”陈院长一昂头，“在法兰克福，柳主任和申主任可都是黄老的学生，都不用上台，看一台手术的录像就能和周从文一起完成手术。”
听陈院长这么说，所有人全部沉默。
他们没看见，只能听陈院长胡说八道。。看一台就会？吹呢吧。
“这是境界，说了你们也不懂。”
6cm的手术切口……
水平差一点的医生、稍微难一点的手术，估计阑尾切除术的口子也就这么大。
这是外星科技么？
林院长的头低下去。
他之前说的那些事儿，什么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都像是一个清清淡淡的屁，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特么早知道6cm的小切口就能做冠脉搭桥，才不会说这些，林院长心里想到。
可6cm，周从文是怎么把冠脉搭桥手术做下来的呢。
林院长还是不服气，他轻声说道，“有的手术吧，估计做个小口子，切实损伤还是蛮大的。大切口，也就看着吓人，未必不如小切口。”
“嘿。”陈院长笑了，“这您就有所不知了，第一台冠脉搭桥手术的患者，术后第一天，拔掉心包引流，自己走出重症监护室的。”
“什么？”
“自己走出去的？还是术后第一天？”
“术后不用呼吸机辅助呼吸，改善心肺负荷么？”
“这可是我们医院的患者，我是知道的。”陈院长哈哈一笑，“据我们心胸外科的张主任说，他觉得像是在做梦。患者好端端的一早就坐在床上看报纸，恢复速度那叫一个快。”
“……”
桌上，所有人又一次沉默下去。
“而且林院长您的观念太老旧了。”
“你！”林院长差点拍案而起。
“是真的。”陈院长不失时机的挑逗老对手，“周教授的手术不仅损伤小,
而且做的快。其实这是一体两面的事儿,
手术时间长,
患者的损伤必然大，外科的事儿我多少还是懂的，虽然放了那么多年。”
陈院长肆无忌惮的diss老对手,
说的不是临床出身的林院长哑口无言。
“手术时间有多短？”一名院长问道。
“3个小时？要真是那样的话可真牛逼了。”
“3个小时？”陈院长稳定了一下情绪。
时间问题当时张友一说，把他都吓了个跟头。反复追问、核对,
张友几乎对天发誓,
陈院长才敢相信。
“具体点说,
手术耗时1小时零3分钟。”
“……”
桌子上又一次沉默下去。
这顿饭吃的，格外的噎人。
一个又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从陈院长的嘴里说出来,
颠覆了所有人对冠脉搭桥手术的认知。
在大家的认知中，冠脉搭桥手术是一种难度极高的手术术式。
就在刚刚结束的三级甲等医院的评审条件里，能做冠脉搭桥手术,
是一个硬杠。
这对省城的大型公立医院来讲不算什么,
但下面地市级医院……估计看见这条件都得麻爪吧。
切口30cm；胸骨锯劈胸骨,
血肉横飞；体外循环的各种管道看着就让密集恐惧症发作；手术时间基本都在5个小时以上……
诸如此类的认知是常态,
而且还有一点，深低温体外循环后心脏有可能无法复跳。
虽然不常见,
但这些年省内已经出现过好几例类似的手术。
总之，冠脉搭桥手术就是一种难度极高、危险性极大的手术，医院水平不行的话根本没办法接触。
可周从文……
一想到6cm的小切口,
一想到1小时零3分钟的手术时间，在座的院长们都开始心驰神往。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手术。
有这些数据作为注脚,
陈院长的话也更加可信。
“诸位，还真别不信我说的话。”陈院长似乎知道大家心里想的事情,
笑吟吟的说道，“张主任说了,
这个手术一定会写成个案报道，发表在《柳叶刀》杂志上。”
“林院长，您不是搞临床的，知道《柳叶刀》吧。”
“！”医大一院的林院长怒发冲冠。
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柳叶刀》！
“我去，能发在顶级的sci！”一名院长惊呼。
“有几名评委是柳叶刀的特邀编辑，当场特殊约的稿子。就这，周从文周教授根本不在乎,
把文献的事儿交给张主任办。想来也是，咱们可能在意一两篇世界顶级的sci文献，可周教授怎么会在意呢。”
“人家又不可能想要评选杰青，对吧。”
连杰出青年都不评选了么？有人心生恍惚。
“前一阵子,
周从文周教授和黄老为女王做了冠脉介入手术，手术成功，据说啊，我只是听说。”
“听说什么？”
一个又一个劲爆的消息砸出来，把在座的院长们砸的七荤八素。
“可能明年的五一劳动奖章，全国的，有周教授。”
“……”
“你怎么不说共和国勋章。”林院长恼羞成怒，他就见不得陈院长的显摆劲儿。
“还真别说，黄老这次有可能拿共和国勋章。”陈院长微笑，“他老人家的工作站建立在我们医院，真是蓬荜生辉啊。”
林院长差点没被噎了一个跟头。
这次聚会的主角是医大二院的陈院长，他滔滔不绝的讲了周从文在医大二院工作的过程，尤其提到自己给的帮助。
在座众人主动把他话里面的那些屁话都剔除掉，根本没听进去。
“手术还能这么做，真是牛逼啊。”
“对啊，我现在还想不懂。”
“别想了，要是咱们都能想懂，也不会是世界第一的手术。”
陈院长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什么。
他敲了敲桌子，“对了，忘记一件事。”
“怎么？”
“这次手术的患者，年纪是98岁。”
1001 没有机会
肖凯挂断周从文的电话后，陷入沉思。
医疗组在忙碌，肖凯作为白水市中心医院主管临床的副院长，周从文并没有安排他写病历、做小医生做的杂活。
管理，是一个工作，需要高水平的人干才可以。
而肖凯适合这个位置。
哪怕他并不是“本家”医生，但周从文还是让肖凯成为自己的副手。
但肖凯现在一点点管理的想法都没有，他在沉思。
电话是周从文打来的，内容很简单却又相当震撼——手术拿到了世界心胸外科手术大赛第一名。
这件事儿周从文说过无数次，每次自信满满的样子让肖凯觉得这个年轻人走的太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摔一个大跟头。。
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
摔跟头这种事儿肖凯可是不敢，因为他知道自己年纪大了，一旦摔倒的话，再次爬起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越老越谨慎，是因为中年人身上的压力巨大，背负的东西太多，也有机会越来越少、摔倒一次和年轻人完全不一样。
周从文还年轻，背后有黄老，摔一两次是没问题的，这是肖凯给的定义。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肖凯并没有提前和周从文说什么，给他打预防针、做好心理建设。
愈挫愈勇本身也是一种品质，很珍贵的品质，肖凯拭目以待等着周从文受到挫折后用多久的时间能站起来。
多少才华横溢，惊艳的年轻人受到一两次挫折后就一蹶不振？肖凯见过很多。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周从文说到做到，说拿第一就拿第一。
自己想象中的挫折呢？
自己想象中周从文的风中凌乱呢？
自己想象中……
肖凯已经备好了两瓶飞天茅台，就等着周从文没有拿到第一，“失败”而归，自己和周从文大醉一场。
四十多岁的肖凯已经至少有5年没喝多过了，他准备把这个珍贵的机会留给周从文。
到时候两人搂着肩，说点肝胆相照的话，能让关系再上一个台阶。
然而周从文却根本不给他这种机会。
第一名，世界第一，登顶，这些词汇对周从文来讲都仿佛只是说一说,
他想做直接就能做到。
周从文和自己在不同的维度世界里,
肖凯又一次意识到了这个严重的问题。
而与此同时,
肖凯也又一次把周从文对自己的邀约拿出来想。
按说这次进修，肖凯已经达成了目的并且超额完成任务。
和周从文的关系有进一步的提升，又顺着这条线捋到912,
捋到黄老。
现在的肖凯知道自己回白水市，只要领导有需要,
自己一个电话就能在帝都找到单间、找到顶级的医生看病。
在从前这种事儿都是梦寐以求的资源,
是比金子还要珍贵的资源！
有这些资源帮衬,
甚至等周从文再走两步，或者邓明往上走半步,
白水市中心医院的大院长的位置也不是不能想。
从前，这就是肖凯一辈子奋斗的目标。
然而现在，这个目标已经变得不那么诱人。
仿佛是一个绝色少女,
从前让肖凯垂涎欲滴,
想得却不可得；但现在时光荏苒,
少女老去,
对肖凯来讲不再有任何吸引力。
加入周从文的医疗组，去912！
肖凯一直再琢磨这事儿的可行性。
“肖院长,
你想什么呢？”沈浪见肖凯默默的坐着，快一个小时都没换姿势，便问道。
“我？”肖凯被沈浪唤醒,
苦笑。
他还是拿不定主意。
一面是一眼能看到底的人生，虽然无趣但却安全；一面是高耸入云的山风,
虽然风景瑰丽，但爬山么,
到处都是危机。
哪怕周从文再强，也总是会遇到点什么。
肖凯把自己的念头压下去,
时间还有，了不起再申请、延长一段时间进修，等周从文完成几千例手术准备回912的时候再拿主意也来得及。
清了清嗓子，肖凯站起来，表情管理的很到位，脸上洋溢着领导标志性的笑容。
“大家先停一下手头的工作，我说一件事儿。”肖凯道。
沈浪眼睛一亮,
他意识到可能是周从文那面有答案了，马上转过来，板板正正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
“清遥,
去叫一下陈教授。”肖凯道。
“肖院长，结果出来了？”袁清遥问道。
肖凯微微颔首，他自己觉得自己像是在院长办公室……大院长的办公室召集手下副院长开会。
人生志得意满，还真是志得意满啊，肖凯心中甚是得意。
“再叫一下藤主任，马上过来。”
很快，一众人聚齐。
“刚刚接到周教授的电话，在本届世界心胸外科手术大赛中，我们的小切口一站式冠脉大桥手术拿到了第一名。”肖凯虽然想了很久，但说出这话的时候，声音还是略有颤抖。
藤菲的脸通红，仿佛回到少女时代，看见了自己心仪的暗恋对象一样，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陈厚坤还好，只是笑。
李然伸手，拉住自己的嘴角往上抬，“露出”一个笑容。
沈浪问道，“肖院长，我们有什么好处？这事儿我问过从文，他没告诉我。”
面对这么直接的询问，肖凯无奈的笑了笑。
“好处有很多……”肖凯犹豫了一下，“不过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具体能有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术式至少够你吃一辈子的。”
“哦。”沈浪清淡的哦了一声。
肖凯心里摇头，沈浪这批年轻人是真的年轻，他们不知道吃一辈子是什么概念。
那意味着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风险，只要按部就班的做着熟悉的工作，然后功名利禄自然而然的就会到来。
按照周从文的宏大叙事说来讲，一生做一万台小切口一站式冠脉搭桥手术，意味着一万名患者获得救治，本身就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
而与此同时，学术地位什么的也不会缺。
可是看沈浪、李然、彭一鸣甚至是袁清遥，他们都不是很兴奋，似乎都是理所应当的。
“铃铃铃~”
肖凯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
1002 拿到世界第一后的第一项艰巨工作
“领导！”肖凯一边接通电话，满脸微笑的往出走，一边用温和、亲切却又有分寸感的语言招呼着。
只可惜这些被生活按在地上摩擦出来的经验、满满的细节，办公室里的诸多年轻医生没有一个在意的。
周从文和陈厚坤的医疗组的成员大多年轻，而陈厚坤是典型的“书呆子”，对这些不感兴趣。
“陈教授，咱们医疗组这么多人，您说手术名单里会不会只有几个啊。”彭一鸣问道。
对这事儿，彭一鸣是最上心的，因为她属于编外人员中的编外人员。
沈浪、李然是周从文在江海市三院带来的，属于嫡系；陈厚坤与袁清遥属于医大二院的医疗组，能“收编”他们，周从文肯定要给好处。
而肖院长属于半个管理者，周从文周教授把财政大权都给了肖院长，他和肖院长之间的关系、放心程度自然不用多说。。
而自己……彭一鸣知道，自己就是个吉祥物。
只是个吉祥物而已。
“哈哈哈，小彭你别担心么。”陈厚坤也很开心，虽然他的方向是胸腔镜。
“呃……”
“小周说过很多次，手术术式并不是只有上台的人才有，但相关的人员也不会超出医疗组。也就是说，咱们都有份，甚至912那面还要有一两个名额。”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彭一鸣几乎彻底绝望。
“我都忘了912那面。”彭一鸣哭丧着脸，“邓主任要是要几个名额，周教授肯定不会不给……要是这样的话，第一个被刷掉的肯定是我啊。”
很快，肖凯回来，他一眼就看见彭一鸣的表情。
不用问，肖凯这种老油条也知道彭一鸣心里在想什么。
“一鸣，你要相信组织，相信……咳咳咳。”刚和领导通过话，肖凯满脑子都是事儿，一下子角色没调整过来。
他干咳了两下，把之前的话给错过去，继续说道，“周教授绝对不小气，你放心好了。”
“肖院长……”彭一鸣委委屈屈的说道。
“我给周教授打个电话，正好问一下。”
说着，肖凯拨通电话。
“周教授，不好意思啊，打扰您了。”肖凯道。
“没事，怎么了？”
周从文那面有点吵，传来很多外国人说话的声音。
“是这样，我们市里面一位领导的母亲要做肝移植……”肖凯说着,
顿了一下。
“门脉高压、肝硬化么？可以做TIPS手术。”周从文淡淡说道,
“不过想做肝移植就做,
要联系912是吧。”
“是的。”肖凯老老实实的应道。
“我给邓主任打个电话，然后你那面自己联系就好。”
肝移植，天大的手术,
周从文虽然轻描淡写的说，肖凯现在可不觉得他在吹牛逼。
毕竟已经有了世界第一的光环,
背后还有黄老背书,
这种事儿就是“小”事儿。
“周教授,
还有一件事，您稍等一下。”肖凯道。
“这么急？是医疗组问名单么？”周从文洞若观火一般。
“是。”
“哦,
医疗组和陈哥、袁清遥都有，放心吧。”
“这不是担心邓主任那面人情太多么。”肖凯笑道。
“邓主任不要，一个名额都不要,
放心吧。”周从文道。
这话说得,
让肖凯都怔了一下。
平时一个中华字头的期刊,
想要加第三四五六作者都排长队,
甚至还会闹的很不愉快。
这可是世界第一的光环，比在中字头期刊里发表一篇文章厉害无数倍,
邓明那面怎么可能不要。
就算是邓明不要，他手下的医生就没一个觊觎的？
“没事的话我挂了。”周从文道，“手机要没费了,
肖院长你帮我冲2000块钱花费。”
“好咧！”
挂断电话，肖凯马上让彭一鸣去医院内的小超市买电话充值卡。
“我去,
从文这是要疯么？2000块钱！”沈浪惊愕。
对于半年前还在江海市三院一个月挣450工资的他来讲，2000元花费简直就是天价。
“国际长途贵。”肖凯道,
“拿了世界第一，周教授有很多人要通知、汇报。电话要打很多,
谁都通知到都不行，得罪人。”
说着，肖凯笑了。
这时候不管给谁打电话，宁杀错不放过。这时候要是不说一声，肯定得罪人就是。
“那两千也太多了吧。”
“不是多，而是太少了。”肖凯摇了摇头，他马上给彭一鸣打电话。
“一鸣,
周教授是移动的卡，你把小超市里的移动充值卡都买了，先别管的。”
“手里钱够么？”
“那好。”
“肖院长，这是……”李然也惊呆了。
“拿了世界第一,
真的有很多电话要打，而且必须是第一时间打，绝对不能超过24小时。”肖凯谨慎的说道，“态度问题是最重要的，如果要等回来再说，肯定会有很多人不高兴。”
“呃……”
“虽然周教授未必在乎，但咱们这面要做好准备。查房，简单看一圈，没事的话一起忙。”
他说的一起忙，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手机充值卡，账号密码充值，一张100元，好几十张要往里充值，这是一个繁琐的大工程。
但工程量比他们想象中要大很多，医院的小超市100元的卡只有十几张，还有元的。
合在一起不过3000块钱。
计算了一下充值卡的钱数，肖凯摇了摇头，“不够。”
“差不多了吧，周教授……”彭一鸣咽了口口水。
肖凯没说别的，回值班室打开柜子拿了厚厚一沓钱交给彭一鸣。
“再买一万块钱的充值卡。”肖凯叮嘱。
彭一鸣很吃惊，这阵仗是真心没见过，做梦都没想过。
“等一下，还是买两万的比较稳妥。”肖凯又给了彭一鸣一沓子钱，“快去快回，路上小心。”
“好。”
沈浪心里絮叨着，拿了世界第一，好处不知道有什么，但充值卡就要好几万，这个世界还真是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样。
病房的患者病情平稳，医疗组所有人回到办公室，都开始拆卡、充值。
没想到参加世界心胸外科手术大赛夺冠后，医疗组要做的第一个工作竟然是这个。
1003 恶狼
“庆华，你听说了么！”陆天成没有打电话，而是去江海市三院把李庆华直接拉出来。
“听说什么？”李庆华诧异。
“周从文，拿世界第一了！”
“……”李庆华怔了一下。
他知道周从文的新术式——小切口一站式冠脉搭桥手术，也知道最近世界外科手术大赛好像已经开始。
但李庆华没过多关注这面的事情。
对于他来讲，周从文只是一个过客，一个以后可能会用得到的资源。
人生路上，遇到周从文，这在李庆华看来属于仙人指路。
现在小日子过的很平和、简单随心，手术也都不大，就是胸腔镜下肺小结节切除术而已。。
虽然手术不大，但收入却很高，李庆华对现在的生活早就满意的不要再满意。
然而陆天成一个人民医院的医生却要比自己更早获得消息……
李庆华心中一凛，但没有表露出来，而是旋即露出微笑。
“从文那面肯定是越来越好，我刚准备过几天去省城看看。”
陆天成太了解自己这位师兄了，他笑呵呵的说道，“庆华，说句不客气的，从前咱俩是竞争关系，你不否认吧。”
“当然。”李庆华笑着回答道。
陆天成找自己肯定有事，绝对不是八卦，李庆华太了解眼前这位。
他不动声色的看着陆天成，等他把话挑明，而自己装聋作哑，绝对不问。
“不过那都是过眼云烟，师父给咱们画了太多的大饼，我现在算是看透了，大饼好看但是不抗饿。”陆天成叹了口气。
李庆华笑而不语。
“我很羡慕你，你说我要是去医大二院进修的话，是不是行？”
“嗯？”李庆华没想到陆天成竟然把话题从周从文的世界第一挪到进修上。
一直等陆天成把话挑明，但万万没想到他的脑回路竟然这么清奇。
“不瞒你说。”陆天成微微犹豫，但最后深深叹了口气，“庆华，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咱俩现在没什么竞争，我也争不过你。师父还有五六年才能退休，到时候什么情况真就不一定。”
“老马去日本进修、学习，那是院里面重点培养的对象。人家家里要关系有关系、要背景有背景，要学历有学历，现在还添上浓浓的一笔——日本留学学者。”
“你说咱们从前怎么就信了师父的大饼呢？”
“不信怎么办？”李庆华道，“你和我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凭着自己努力还琢磨着能不能打开一条向上的路。要是连这点心气儿都没有，那只能老老实实值班，老老实实挣钱,
人生也就没希望了。”
“不说这个,
我想去周从文那面进修。”陆天成坚定的说道,
“我二院的师兄说，周从文不是主持院士工作站的工作么，工作站刚一建立,
大家都等着看笑话，结果白水市中心医院主管临床的副院长屁颠屁颠就去进修。”
“这事儿我知道。”李庆华不动声色,
琢磨着陆天成的本意。
“人家一个副院长,
那可是副院长！协和毕业,
回来就得到老院长的赏识，一路顺风顺水。这算是看老一辈人怎么做,
咱照着学就行的范例了吧。”
“嗯。”
李庆华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说是周从文那面最开始连患者都没有，肖院长直接把他们医院收患者的吉祥物也办理了进修手续,
拎过去帮着收患者。”
听陆天成这么说,
李庆华摇了摇头。
“这都是外因,
周从文身后有912,
有黄老，就是有国内最牛逼的医生圈子。没有吉祥物,
最多2个月就能干起来。”
陆天成没有就这个话题和李庆华多说，而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倾诉一般说道,
“这段时间我冷眼旁观，应该是看明白了——胸腔镜是未来的趋势。”
“嗯？”李庆华又嗯了一声。
“据说世界大赛上周从文加台做冠脉搭桥的患者快100岁了。”
“！！！”
李庆华心中凛然的劲儿到了高峰。
他明白自己刚刚看见陆天成的时候心情为什么有些古怪。
按说自己和周从文的关系更近,
但最近半年的日子过的是真好，说风生水起并不过分。
日子过的好了,
自己虽然还像从前一样把各种关系维系好，留几条出路,
但多少不如从前。
所谓狡兔三窟，当年自己就是那只饿的眼睛发蓝的兔子，而现在自己找到了一片肥美的草原，胖的跑都跑不动了。
这是很危险的！
而陆天成则已经饿的皮包骨，眼睛瓦蓝瓦蓝的，不惜一切代价在寻找出路。
周从文所作所为，他竟然比自己还早就得到消息。
这是极其危险的,
李庆华心里把起伏的心情压下去，默默的看着陆天成。
可是……将近100岁的老年患者做搭桥手术，这事儿李庆华一想起来，心神微微一漾。
“手术很成功,
术后第一天患者就下地做康复训练。”
陆天成还是技术人员，他明显对周从文的手术更感兴趣，说起来术后第一天，一个将近一百岁、做了冠脉搭桥手术的患者竟然能下地的事情，眼睛都亮了起来。
李庆华无语。
“咱不说世界第一，就说这手术。”陆天成道，“庆华你说，以后用胸骨锯开胸，然后体外循环，术后呼吸机辅助呼吸2-3天的术式还有出路么？”
“就像是你做楔切，现在咱人民医院已经很少有切肺叶的患者来住院了。师父的手术一点点变少，我估计年终统计的时候，他的脸色更不好看。”
“呵呵。”李庆华笑了笑。
这种话题他不想参与，也不便参与。
“我认为，外科的未来在微创上。”陆天成道，“所以我想要去进修。”
“天成，你就是这么一想吧。”李庆华不动声色的说道，“咱不说别的困难，你去医大二院，师父能同意？”
“不同意只能撕破脸皮了。”陆天成决绝的说道，“这次我是下定决心的。”
“撕破脸皮有什么用，师父还是主任，大主任，占据大义。”
1004 鱼死网破（盟主繁觞加更×5）
“兔子急了还要蹬鹰呢。”陆天成讪笑，自嘲的说道，“我特么就是一只没什么前途的兔子，眼前全都是师父给我画的胡萝卜。”
“兔子其实不喜欢吃胡萝卜。”李庆华觉得话题有些沉重，他说了一个笑话。
但笑话被陆天成无视掉。
“我今天找你，是要求师兄帮个忙。”陆天成沉声道。
“说。。”李庆华凝神，戏肉终于来了。
“我要是和师父要是闹翻了，你收留我。”陆天成不客气的说道。
他没有哀求，只是把自己和李庆华无数年相爱相杀积累的荣誉值全都拿出来，看看可以兑换点什么。
李庆华皱眉，“天成，你看你这话……”
“你是主任，我调过来给你当责医，你的年纪、先发优势，应该不会担心我对你造成威胁吧。”陆天成盯着李庆华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看你说的。”李庆华微微一笑。
“庆华，我真是走投无路。”陆天成说着说着，眼圈红了。
“稍微大点的手术师父都不放，年底的时候有一个去日本留学的机会，你知道我一直对这个名额、对去日本留学感兴趣。”
“我知道，要去日本留学，口语要过关，这是硬杠。咱俩当时偷偷摸摸的熬着学日语，谁都不说，但心里憋着劲儿。”李庆华想起从前，又对比自己现在，觉得恍然如梦。
“你的日语肯定没问题，我也奇怪你怎么能没去上。”
“师父当我面说肯定推荐我，结果……”
陆天成闷了一口酒，郁郁的说道，“我知道我是被骗的，但我不需要师父多做什么，只要一个公平竞争的舞台！就这！！都没有。”
“那你准备怎么办。”李庆华心有戚戚。
要是自己留在人民医院，现在估计也被压的喘不过气。
“进修。”陆天成道，“人家主管临床的副院长都能去进修，我凭什么不行？人家在家，一个月收入多少,
那都能扔,
我凭什么还留恋人民医院。”
“师父不会同意的,
就算是你找科教处安排好进修，师父也会把事情搅黄。毕竟他是大主任，这事儿要主任点头的。”李庆华道。
他和陆天成都很了解祝军,
李庆华知道自己能想到的陆天成也能想到。
李庆华想知道陆天成准备怎么办。
“科教处那面我已经联系好了，明天和师父聊这件事。”陆天成淡淡的说道,
他说起这件大事,
已经不在激动,
而是用平缓的口吻进行陈述。
“然后呢？”
“师父肯定不会同意，我明天就不上班了。”
“！”李庆华皱眉,
看着这位和他相爱相杀很多年、明争暗斗却又斗而不破，偶尔还会相互帮衬的陆天成。
不上班，他想做什么。
“师父的小孙子在机关幼儿园。”陆天成决绝的说道。
“你特么别干傻事！”李庆华怒道。
“怎么会干傻事,
你太小看我了。”陆天成微微一笑,
“我什么都不干,
就坐在机关幼儿园门口。华姨每天接孩子放学,
我打个招呼而已。”
“……”李庆华一怔。
“三天，最多三天,
祝军就特么得来找我！”
说到这里，陆天成撕掉最后一层假装温柔的面纱，狠戾说道。
李庆华沉默,
百感交集。
“我什么都不做，放心。”陆天成笑道,
“也不去上班，每天就坐在机关幼儿园门口,
等着华姨来接孙子。”
他重复了一遍，李庆华知道师父是把陆天成给逼急了。
民不畏死,
奈何以死惧之！
真到了兔子急了蹬鹰的时候，陆天成绝对不会吝惜自己之前和祝军之间的关系。
这一点，李庆华了解，自己和陆天成有着本质的区别。
只是自己的运气比较好，因祸得福，遇到了周从文而已。
“庆华，你收留我也好,
不收留我也好，都无所谓。”陆天成把话挑明，“我不是来威胁你的，这么多年,
能说点真心话的人也就你一个。”
“天成，你稳一点。”李庆华劝道。
“已经很稳了，看在师徒情谊上，师父坏我前程的事情我忍了三次。”陆天成淡然说道，“再一再二，还有再三，我都忍。但这是第四次，我已经三十五了，没有再多的机会可以浪费。”
“跟着周从文的小医生据说都有顶级sci论文发表，你运气好，周从文帮你建了科室，我去沾沾仙气儿。”陆天成开了一个玩笑。
“师父要是找道上的人呢？”
“他认识，我就不认识？”陆天成撇嘴，“真要是不怕死，他一个糟老头子敢跟我拼？他是穿鞋的，我是光脚的。我没什么可失去的，他呢？”
李庆华又一次沉默。
今天，他沉默的次数太多，以至于李庆华自己都觉得像是做梦。
陆天成已经下了狠心准备鱼死网破，这时候自己怎么劝都没用。
“天成。”李庆华认真思考了之后说道，“我不是不要你，如果你没出路，哥我给你兜个底，这一点你放心。”
见李庆华把这话说出来，陆天成倒了一杯酒，举在空中和李庆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随后一饮而尽。
“这么多年了，我什么脾气你知道。哥我给你一个建议，希望你能冷静一下好好想。”
“我明天一定会去机关幼儿园的。”陆天成道。
“不是这个，以师父的性格，他不敢跟你碰。”李庆华很肯定的说道，“我要说的是你进修的时间越长越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陆天成脸上露出一丝真心的微笑。
他知道，李庆华是在诚心帮自己。
“如果有机会留在周从文那，一定要留下。或许以后哥我这面需要你帮衬的地儿还多着呢。”
“庆华，我只是瞎猜，你真认为周从文前途无量？呃，这个是肯定的，他真的会带着所有人前途无量？”
“会。”李庆华沉思很久，用尽量平稳的口气说道，“你先办关系，我找周从文回来做教学手术，有什么话，咱们当面说。虽然你们也认识，但我还是多事，从中帮你说两句。”
“至于其他的，看你自己。”
1005 人间四月天
第二天。
陆天成走出祝军的办公室，门没关，他回身鞠了一个躬。
鞠躬的动作很深，几乎九十度角，而且陆天成的身子凝在半空中，宛如雕塑一般，保持了至少十秒钟。
科室上班的人都看见了这一幕，大家都知道出事儿了，假装没看见，各自忙碌，无实物表演已臻化境。
等陆天成换衣服离开，祝军缓步走出办公室，凝视他离去的方向，站了很久才关门回去。
也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科室里的人都讳莫如深，假装没这事儿。
祝军回到办公时，表情平淡，可心里面在咒骂着这群以下犯上、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们。
师父，自己可是师父，天地君亲师，现在的年轻人真特么是一点规矩都不懂。。
还要去进修，去周从文那进修，做梦去吧！祝军自顾自的生着闷气，咒骂着这群养不熟的狼崽子。
……
……
机关幼儿园，下午三点半。
祝军的爱人华姨去接小孙子放学。
“华姨！”陆天成一脸阳光明媚，从机关幼儿园外的台阶上站起来，冲着祝军的爱人挥手。
“天成啊，你怎么在这儿。”祝军的爱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笑呵呵的招呼道。
“路过。”陆天成道，“接大力回家啊。”
“是啊。”
两人亲切的聊了几分钟，孩子放学，看着祝军的小孙子蹦蹦跳跳的出来，陆天成很熟络的摸了摸他的头，和华姨打了个招呼，目送他们离开。
祝军的爱人也不觉得有什么怪异，这只是日常生活的一个小片段，她没往心里去。
……
……
第二天，下午三点半。
场景和昨天一样，陆天成连衣服都没换一件,
站起来的位置也一模一样。
祝军的爱人产生了一丝恍惚,
她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似的,
做了一个昔日重来的梦。
不过这只是恍惚中的“错觉”，祝军的爱人和陆天成聊了几句，又和昨天一样,
被陆天成目送离开。
祝军的爱人今天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儿。
她回头看了一眼陆天成，见陆天成还在机关幼儿园门口站着,
脸上满是微笑,
甚至还冲着自己挥手告别。
满腹疑惑,
祝军的爱人带着孩子回到家。
等祝军下班，她问道,
“老祝，陆天成最近怎么了？”
“别提那个兔崽子！”祝军没想到自己回家，爱人就提起那个逆徒,
恶狠狠的沉声吼道。
“你凶什么凶,
吓到孩子我拆了你一把老骨头。”祝军的爱人瞪了他一眼。
“……”祝军连忙收起自己恨巴巴的表情,
露出微笑。
“你怎么提起陆天成了？”祝军问道。
“我连着两天接大力放学,
在机关幼儿园门口看见陆天成。”祝军的爱人疑惑说道，“你说一天也能理解,
可连续两天……”
她的话没说完，祝军如坠冰窟。
已经人间四月天，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
但爱人的话里透出来的冰寒让祝军浑身颤抖，以至于爱人后面说了什么,
祝军完全没听到。
“你们不用上班么？陆天成这小子怎么这么闲。”祝军的爱人问道。
祝军沉默，她的爱人也发现似乎出了问题,
很有默契的闭嘴，没有当着孩子的面说事儿。
等晚上把孩子哄睡着,
祝军的爱人拉着祝军问道，“你和陆天成之间有什么事儿，是闹矛盾了么。”
“那个崽子，要出去进修，我没让。”祝军愁苦的点燃一根烟。
祝军的爱人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但没阻止。
出事了，出大事了,
祝军的爱人有清醒的认识。
陆天成虽然在表情上看不出来有任何异样，但接连两天在幼儿园门口看见他，这里面一定有事儿！
“老祝，你特么倒是说话啊！”祝军的爱人急道,
直接爆了粗口。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
“进修是怎么回事？”
“狗崽子要去医大二院进修，去从前三院周从文的手下进修，你说我能干么。”
“你为什么不干！”祝军的爱人急道，“想去进修就去，陆天成平时那么好，咱家有点什么事儿都是他来干的。今年过年前，他带着人来家里收拾的卫生，大冬天还擦了玻璃。”
祝军默默的抽着烟。
“你倒是说话啊！”祝军的爱人怒道，“孩子要是有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周从文，就是三院的那个小医生在医大二院。”祝军道，“陆天成是想叛变，投奔周从文。”
祝军的爱人大约知道之前单位发生的事儿。
李庆华走了，陆天成也要走，这是树倒猢狲散？还是众叛亲离？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留不住的。”祝军的爱人忍耐住，劝说道。
“陆天成能干，我舍不得他走。”祝军说了心里话。
“你舍不得是舍不得，我可连着两天看见天成在机关幼儿园门口坐着。一天，可能是碰巧；两天，你说他心里怎么想的！”祝军的爱人厉声问道。
祝军当然知道陆天成是怎么想的。
只是他没预料到一向都很怂的医生、护士竟然会采用如此惨烈的、近乎于同归于尽的办法无声告诉自己，要么放他走，要么同归于尽。
只是陆天成敢么？
祝军有些犹豫。
这属于博弈论的范畴，祝军不擅长。可他就算是擅长，也绝对不敢和陆天成在小孙子的问题上进行博弈。
“祝军你个狗日的，我特么日了狗了找了你这么个混蛋玩意。”祝军的爱人直接骂道。
她平时很温柔，但事情涉及到小孙子，祝军的爱人根本无法忍耐，一丝一毫都不行。
“你小点声，孩子睡了。”祝军皱眉。
祝军的爱人强压火气，“我明天要是再看见陆天成在机关幼儿园门口，就报警！”
“没用。”祝军道，“人家就在那站着，不碍人事儿，你报警说什么？”
“他一个老爷们，没事在幼儿园门口……”祝军的爱人说着说着，直接哑了下去。
是啊，说什么呢？
这种事儿警察肯定不会管。
“我找陆天成谈谈吧。”祝军掐了烟，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