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4 魔都办事处
上次周从文和楚院士提起陆天成的事情后，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对于楚院士来讲，收个学生并不是什么大事。
有一种学生叫做“记名弟子”，就像是武侠小说里描写旳那样，弟子在外面可以打着楚院士的旗号去找工作。
但真要说有多亲近，那就说不上了。
记名弟子始终都是记名弟子，而等登堂入室的也就那么几个，楚院士没必要因为一个记名弟子的事儿驳了周从文的面子。
而且最关键的是陆天成是真特么的好用，渐渐的，有陆天成的手术就很顺利，没他的手术就磕磕绊绊，楚院士已经很难离开这位落魄的胸外科医生。
之后没过多久，周从文就拿来了双人操作系统，真正意义上的手把手的教楚院士做ESD手术。
ESD手术全名叫做内镜黏膜下剥离术，楚院士浸淫消化内科一辈子，当时周从文一提起ESD手术的时候他就知道如果周从文没有夸大，这必将是改变治疗常规生态的一个术式。
而且这个术式的应用范围要远远超过ERCP手术。
最主要的是——ESD手术全程在内镜下做，不吃放射线，也少了很多顾虑。
周从文有意无意的拉着陆天成来看ESD手术，医疗组那面减少陆天成的工作量。
“楚院士。”周从文来找楚院士，见面后笑着说道，“江海市可能有一台飞刀，您看看有没有时间？”
周从文是在询问，但楚院士知道这只是一个通知。
去江海市飞刀，人家肯定是看上自己的名号，还是周从文推荐的，自己能不去么？
“时间你安排，我这面随时。”楚院士道。
“谢了，楚院士。”周从文道，“先开第一步，然后慢慢再说。”
“怎么？”楚院士听周从文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心中一动。
“比如说壶腹癌的治疗，也能用ESD手术来完成，就是操作起来难点太多。”
“呵呵。”楚院士笑了笑，他明白周从文的意思。
自己天赋有限，年纪还大，说实话已经过了学技术的最佳时期。
这时候自己要做的是继往开来，至于未来是什么样，则要看年轻人的。
陆天成，就是那些年轻人其中之一。
从记名弟子到正式弟子，陆天成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身份已经变了又变。
下手术，楚院士和周从文去换衣服，他一直在询问各种手术细节。
周从文也很有耐心，每一步都讲的很细致，楚院士感觉周从文没有丝毫保留。
虽然对周从文的无所不能还是有些疑惑，但楚院士已经渐渐习惯了。至于周从文为什么会，楚院士觉得并不重要。
正聊着，楚院士的手机响起。
他看也没看，接起电话。
电话对面传来了一个热情且谨慎的声音。
“请问您是楚院士吧。”
“我是，您是哪位。”楚院士问道。
“我是江海市集团公司驻魔都办事处的朱新，是这面的主任。”电话对面的人说道，“楚院士，听说您在省城？”
楚院士拿着手机，看了一眼周从文。
这么快电话就打上门了，看样子这位患者在江海市的地位不低。
“嗯，我在这面成立了一个院士工作站，正在忙一些工作。”楚院士见周从文也一脸懵，便含含糊糊的回答道。
“楚院士，刚刚的事儿您都知道，我就不打扰您宝贵的时间了。”朱新道，“我这就飞回去，还请您赏个光，咱们见面聊。”
“行。”楚院士应下来。
朱新又客气了几句，挂断电话。
“小周，你们集团公司的人。说是驻魔都办事处的主任，叫朱新。”楚院士晃了晃手机。
“呵呵，正常，平时你们没联系么？”周从文问道。
“和我没什么联系。”楚院士很平淡的回答道。
“没事，见面再聊。就是个小手术，愿意选什么术式都行。”周从文也很随意。
办事处这种形势在未来随着交通越来越发达而消失，但是在2003年，很多省市在帝都、魔都都有自己的办事处。
周从文几乎忘记了这个单位，仔细想了很久才隐约想起来，但具体能做什么，他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
……
虽然周从文随意，可是电话那面的朱新朱主任却并不随意。
他有些紧张、忐忑的挂断电话。
驻魔都办事处的主任和驻京办的主任级别都一样，正处级。
在这个位置上想清闲是真清闲，过手的钱不少，活也不多，可以说是个相当逍遥自在的位置。
但朱新还不到40岁，他有着大把可以上升的空间。而且朱新身后有背景，来这面就是镀个金，要是顺利，几年后还能往上走。
所以他对这件事情相当重视。
本质上朱新还是想争取一下，体现出自己这个办事处主任的干练。要是能搭上楚院士的线，自己的地位就会变的很微妙。
有钱的人都怕死，而且上下左右诸多领导因为常年喝酒导致的胃溃疡、胃病不计其数。
楚院士在某种意义上来讲相当重要。
不过朱新为人很谨慎，他清楚看病这种事儿和其他的事情不一样。
其他事做呲了的话顶多是点经济损失，但要是看病看呲了，那就是天大的锅。
时间紧迫，朱新赶去长海医院，去接一位熟悉的带组教授。
和专家了解实际情况，做到心里有数，朱新办事情不说绝对靠谱，但也要比绝大多数人更可靠。
询问后还要搭乘飞机赶回省城，朱新忙的一逼。
来到长海医院，已经是下班的时间。约定好的地点，很快孙教授就出来。
朱新招手，孙教授笑呵呵的上了他的车。
“朱主任，你还真是能干。”孙教授赞道，“我们医院找个停车位是真难，可你来了不到3个月，就有自己的停车位。”
“嗨，看您说得。”朱新笑道，“和医院门卫打好关系，一个月给塞点钱，自然就有车位了。我在驻京办的时候经常干，帝都医院、北大几家附属医院都有固定车位。”
孙教授伸出拇指。
车位，最直观的表明朱新的能力。
1285 小伙子，我原谅你了
“孙教授，我跟您咨询一件事。”朱新开车，来不及寒暄，直奔主题。
“你说。”
“您对楚院士怎么看。”
“那是我们消化内科的大牛，你问我怎么看？我能怎么看。”孙教授哭笑不得的回答道。
“是这样。”
朱新简单说了一下江海市旳情况。
因为时间紧急，所以他也没含蓄，直接问道，“孙教授，您说那个ESD手术到底是什么？我问了几个外科的医生，都说没听说过。”
孙教授没直接回答，而是沉默了将近一分钟。
朱新很奇怪，但没打扰孙教授的思绪。
“这么说吧。”孙教授沉吟许久后谨慎的说道，“几个月前，我听说楚院士在他们医院闭关修炼。”
“闭关？”
朱新很是诧异，这种武侠小说的词汇出现在现实世界里，让他感觉特别魔幻。
“嗯。”孙教授说着，哈哈一笑，“说是楚院士进了新设备，具体设备是干什么的谁都不知道。建好之后他就把自己关在里面，好像在研究什么新技术。”
“是我说的那个么？”朱新一下子来了兴致。
“不全是，好像有联系。”孙教授说道，“具体是什么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但我听人说最近楚院士做了几台手术。”
“孙教授，手术不是外科的么，内科……内科现在也做手术？”朱新问出了心里最大的疑惑。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知道心脏支架吧。”孙教授举例说明。
“知道。”
“手术还不是循环内科在做。”孙教授说道。
“好像也是。楚院士在魔都的时候做了什么手术？”
“说了你也不懂……对了，据说楚院士去你们省城后，用ERCP取了一个胆道蛔虫！”
说别的朱新不懂，但说起蛔虫，他顿时来了兴趣。别的不懂，蛔虫他还是知道。小时候都吃过打虫子的药，并不陌生。
“我治过一些胆道蛔虫的病人，疼起来是真要命，一两针杜冷丁都压不住。”孙教授道，“楚院士也算是别出机杼，找到了新手段。”
“您都不知道的手段？”朱新问道，“楚院士，他和世界顶级的专家有很多交流吧。”
“楚院士的儿子在世界第一的梅奥诊所当教授，人家是亲爷俩，想要交流，打个电话就行。”
朱新又询问了很多细节，一一记住。
虽然还是不知道那个术式是什么，但孙教授介绍了这么多，朱新对楚院士有了崭新的认知。
人家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牛逼，属于国内医疗界的顶级大佬。要不是人在省城，怕是以自己的级别根本请不动楚院士。
“这么说吧。”孙教授最后说道，“ERCP手术我只在期刊上见过，外国医生开展的也不好，国内则还在尝试阶段，楚院士这么激进，我也没想到。至于你说的那个术式，我不知道。”
“那您认为可行么？”朱新继续问道。
“当然可行，但那是手术，我们治病都用药。”孙教授道，“楚院士这是给我们趟一条路，说实话，我也比较看好。”
两人简单吃了顿饭，朱新了解了更多相关的信息，信心越来越强。
江海市传来的消息都属实，的确是楚院士潜心研究的新术式，而且在世界范围内都处于领先水平。
上了飞机，匆匆赶到省城，朱新已经有了自己的倾向。
满怀忐忑的站在内镜室门口，朱新打了一个电话。接电话是个年轻人，声音里充满了朝气。
“朱主任吧，您到了。”
“我在门口，麻烦问下楚院士什么时候能忙完？”朱新问道。
“稍等，我去接您。”
很快，一个年轻人走出来。
“朱主任。”年轻人伸出手，朱新和他握了一下。
手很大，很暖，很有力。
热情却又并不唐突，年轻人握手的时间不长，只是把热情的态度表达一下，随后带着朱新进了更衣室。
“我叫周从文，是咱江海市三院出来的。”周从文道，“楚院士的手术还得一段时间，进去等吧。”
“这……不合适吧。”
“没事，既然是新术式，朱主任还要亲眼看过之后才好拿主意不是。”周从文笑着说道。
呃~~~
朱新怔了一下，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这个待遇，能进去参观一下。
虽然看不懂，可朱新心中的犹豫顿时又少了一些。
还得是自家人，要不然怎么会让自己进去。
他忐忑的跟在周从文身后进了更衣室，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周医生，你是来进修的吧。”朱新和周从文攀谈起来。
“算是吧。”周从文指导朱新换衣服，随后告诉他，“朱主任，您别紧张，不是让您进手术室，是去休息室看手术过程。”
“啊？哦。”朱新愣了一下随后笑道，“也幸亏有你在，还得是老乡。”
“这事儿主要是想推广手术，朱主任人面广，做起来方便顺手。”周从文随意说道。
“嗯？”朱新一怔。
“市里面领导和集团的领导找办事处联系医院看病的不少，这方面是风向，影响很大。”周从文笑道，“ESD是新技术，您看一眼心里有数。”
再多的，周从文就没说。
当年他是领教过办事处的厉害的，所以才特殊网开一面，带着朱新进来看看。
朱新沉默，他猛然感觉自己对面的这个小医生似乎比自己想象中更成熟、更稳重。
一般的人，在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很少能知道办事处是做什么的。
即便是听说过这个名字，也不可能清楚办事处的能量。
但叫周从文的小医生却好像很理解……是楚院士指使的？
好像也不能，人家是院士，怎么可能对江海市的这点破事上心呢。
朱新留意周从文，他觉得这个年轻人是想巴结自己，可有些话说得不伦不类。
无所谓，原谅他了，朱新想到。
念头想到周从文在巴结自己，朱新的腰杆子都硬了，他换完衣服拍了拍周从文的肩膀，“小周，好好干，你们是早晨的太阳，以后我看病都得找你咧。”
1286 参观手术
进了内镜室，周从文带着朱新进到休息间，电视里传输的信号和胃镜镜头连通。
周从文小声给朱新介绍机器以及手术。
楚院士正在和陆天成做手术。
胃镜刚刚送进去，朱新看见红呼呼的食管，整个人都怔住。
“这个患者旳病情要比咱江海市的那位重一点。”周从文小声说道，“现在看，溃疡面位于胃底、贲门和食道。咱们那位的病情比较简单，只是胃底而已。”
“哦哦哦。”朱新下意识的应着。
“第一步是染色，如果病变位于食管，就要进行碘染色;位于贲门区，进行碘和美蓝双重染色。”
“现在楚院士做的是双重染色。”
朱新看着楚院士熟练的做着染色，心里的天平又被搬动了一下下。
“喏，这一步是楚院士用微探头超声内镜确定病变位于黏膜层。最后一次确定，然后就可以把病变的黏膜剥离走。”
“要是以前，肯定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吃药、保守。一大半的患者都不会有什么效果，一年或几年之内，就会陆陆续续的癌变。”
癌变！
朱新的心随着周从文的话被揪起来。
只一瞬间，他脑海里就出现了很多因为喝大酒喝出胃癌、食管癌的事儿。
要是早就有这种技术的话，是不是都能避免？朱新盯着屏幕看着，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技术真是太特么的吸引人了。
“周医生，真没办法么？”朱新问道。
“嗯，没办法。从前吧，咱国内连胃镜都没有，很难早期发现。再说，就算是看见了，只能开点保护胃黏膜的药，叮嘱患者少喝酒、规律作息、饮食什么的。”
“但效果有限，很多癌前病变都恶变，再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那看见了就切呢？”朱新追问道。
“比如说现在这个患者，他没什么事儿，怎么切？直接切胃？”周从文笑道，“这也是江海市主流的意见，朱主任，你是不是听我一说也觉得不靠谱。”
朱新点头。
“本身也是，现在患者还只是黏膜表层的癌前病变，切黏膜就行。黏膜能重新生长出来，但胃可不能再生，食管也不能再生。”
“可要是……我不懂啊周医生，要是病变很深怎么办。”朱新问道。
“微探头超声内镜确定病变位置啊。”周从文道，“医生从内镜直视下感觉一些病变就在黏膜层，但经过微探头超声内镜检查，可能提示病变浸润深度超过ESD的范围，那么应该推荐患者去接受其他手术。”
“这个患者呢？”
“B超刚看，没事儿，所以正在剥脱黏膜。”
朱新忽然想起一件事，他问道，“周医生，也就是说集团领导的病还不一定能不能用这种方式做？”
“是的。”周从文点头说道，“一般情况下来讲体检发现的，浸润过粘膜层无法手术的患者比较少。毕竟早发现、早诊断、早治疗，绝大多数疾病的治疗效果都很好。”
“要是做不了怎么办。”朱新担心的问道。
“做不了的话就找帝都的教授来做大手术，那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留一部分已经变异的组织在里面不是。”
朱新点头，周从文讲述的很清楚，他的所有疑问都被轻轻的点破。
周从文给朱主任科普的时候手术在继续。
楚院士病变黏膜下注射含美蓝的甘油果糖溶液，随后用针式切开刀点出切除边界。
“这是要切除的部分，一点点的掀起来，切掉，送去做病理手术就结束了。”
“哦哦哦。”朱新看傻了眼。
他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人体内的组织结构，胃黏膜表面的溃疡看着惊心动魄。
“周医生，那都是喝酒喝的？”朱新忐忑的问道。
“不全是，但喝酒的确会对胃黏膜造成伤害。”周从文很“严谨”的说道。
这话说得，跟没说一样。
但朱新却没听出来任何异样，他已经被惊呆了。周从文侧眼看朱新，笑了笑。
现在还是2003年，管理并不严格，所以能带人进来到休息室看看。而且看的也是内镜手术，不涉及感染的问题。
要是二十年后，护士长必然不会同意。
“这里是要切了吧。”朱新指着屏幕问道。
“嗯，用针式刀开口，用IT刀进行切开、剥离。朱主任吃过蛇肉么？”
“吃过。”朱新看着屏幕，说什么都和美食联系不起来。
“有一种吃法是要剥皮的，我觉得和这个比较像。”周从文道，“手术并不难，确定病变位置在粘膜层，然后一点点耐心剥离就是了。”
朱新看着屏幕，很快一股鲜血喷出，屏幕上鲜红一片。
他被吓的往后退了半步，好像血已经顺着屏幕喷到自己脸上了似的。
但似乎只用了一秒钟，一个钳子就夹住出血点，鲜血被冲走，视野如故。
“这是热活检钳子，在手术中用来钳夹毛细血管的。”周从文给朱新解释道。
“毛细血管……”朱新嘴里念叨着，“楚院士的水平真高。”
“止血这步不是楚院士做的，是……也是来自咱们江海市的医生，人民医院的陆天成陆医生。他在第一时间止血，让手术比较顺利的进行。”
“！！！”
“一般来讲ESD手术最怕的就是出血，刚才您也看见了，出血后没有视野。但有一个经验丰富的医生做助手，可以把手术时间大幅度缩减。”
“这样。”朱新怔怔的说道，过了两秒钟后他才反应过来，“周医生，你说刚止血的那人是谁？”
“咱们江海市人民医院的医生，来进修的，被楚院士看中，准备带回魔都协助楚院士做手术。”周从文淡淡说道。
朱新心里面一股子热血上涌，以后在楚院士身边有个老乡，那做事情要多方便有多方便！
只一瞬间，朱新最后一丝顾虑也荡然无存。
“一般的ESD手术需要60-90分钟，做不好的主要在止血上。但有陆医生配合，楚院士的手术都能控制在20分钟之内。”
“像这种比较复杂的剥离，30分钟也能解决。”
1287 “小周”是谁
知道消息后朱新询问过魔都胸科医院，得到的消息和江海市基本差不多，手术要按照食管癌根治术的方式去做，具体会不会有吻合口瘘都说不好。
手术时间，应该在3-4个小时左右。
而现在最直观旳手术时间降低到了30分钟！
而且不切任何脏器，直接针对表面组织的病变，这对朱新来讲简直就是颠覆性的。
“周医生，剥离后患者怎么样。”朱新对30分钟的手术时间没有概念，他更关心恢复时间。
“术后卧床休息一天就能下地，但禁食水的时间还是比较长，应该在3-5天左右。”周从文道。
比较长……朱新听周从文的介绍后怔了一下。
外科手术禁食水是5-7天，身上插满了管子，估计最快也要术后3天能下地。
他有些恍惚，这是治疗同一种病么。
怎么会相差这么大。
周从文又随着手术介绍了表面的黏膜剥离后的一些并发症，虽然他尽量用浅显易懂的语言描述，但朱新依旧听的半懂不懂。
这一点周从文也没有好办法，别说是一个白丁，即便是医院的医生又怎么样？
能第一时间认识到ESD手术价值的医生、护士都不多，就更别说能听懂手术过程。
陆天成在手术中表现出来了一名外科医生最基本的素质，尤其是协助止血这一点，把他当十几年助手培养出来的优势展现的淋漓尽致。
周从文也没确切的想到陆天成竟然能适应的这么快，也算是一个——惊喜？
26′，手术结束。
“朱主任，您先坐一会，我去送患者。”
“哦。”
“一会楚院士过来，您有什么疑问就问楚院士，不用拘束。”
朱新瞥了一眼周从文，他觉得这个小医生很热情，但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楚院士是谁，在魔都，那么多大牛都对楚院士恭恭敬敬，怎么这位小周医生说的如此简单。
周从文转身出门，过了几分钟，楚院士一边摘掉口罩，一边走了进来。
朱新热情的站起来，传说中的楚院士出现，他的心情有些紧张。
在魔都见过一些大牛，想要接触上他们都很难，更不要说这位楚院士是大牛中的大牛。
紧张中略有些局促，朱新伸出双手，他注意到自己手心里都是汗，又缩了回来在衣服上擦了擦，这才和楚院士握手。
“朱主任是吧。”楚院士坐下，微笑着问道。
手术做的相当好，楚院士通体舒泰。
“楚院士您好，我叫朱新，您叫我小朱就行。”朱新没敢坐，躬身站在楚院士的身边。
“坐，坐，这么说话多累，都是自己人，别见外。”楚院士笑眯眯的说道，“我听小周说了，你是集团公司驻魔都办事处的主任。”
“是是是。”朱新见楚院士和蔼可亲，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阎王好见，小鬼难捱。
看看楚院士，再对比自己见过的其他人，这句话格外真切。
至于周从文，在朱新的眼睛里连小鬼都算不上。
“江海市的患者我粗略知道一点，情况还好，比今天做的手术要简单一些。”楚院士开门见山的说道，“要是能做的话，估计20分钟就完事。”
朱新马上问了几个自己心里一直疑惑的问题，楚院士一一作答。
楚院士解释的清清楚楚。
虽然很多话都是刚刚周从文说过的，可同样的话在楚院士的嘴里说出来，朱新顿时就信了，心里充满喜悦与激动。
“楚院士，太麻烦您了。”朱新问完后客客气气的说道，“我和患者很熟悉，是我老领导。回去后我一定建议他来省城找您……”
“哦，小周也很久没回江海市了，他的意思是回去看一眼。”楚院士淡淡说道，“而且患者在你们江海市住着，照顾起来也比较方便。”
“小周……”朱新顿了一下，是刚刚的小周医生么？
不可能，朱新随即讪笑。
那个叫周什么什么的医生太年轻，估计就负责接待，怎么可能进楚院士的法眼。
一个路人甲乙丙丁而已。
“你说的周医生是哪位？也是我们江海市走出去的人才么？”朱新随后问道。
“嗯？”楚院士一怔，“刚才小周不是说给你讲解了整个手术过程么？他是这么跟我说的。”
“……”朱新怔住，七窍玲珑的脑子一下子宕机。
他脑海里两个截然不同的“小周”浮现出来，却很难重叠成一个人。
“哦，你是看周从文周教授年轻，所以没理解我说的是谁吧。”楚院士年老成精，马上知道这位误会了，便笑着说道。
“呃。”朱新无语。
“周教授水平很高。”
“教授？他是教授？”朱新尴尬的笑了笑。
“当然，ESD手术是周教授最早推荐给我的。”楚院士很认真的说道。
“！”
“你不知道周教授？去年的世界外科比赛中，周教授力拔头筹，拿到了第一名。”
“！！”
“作为江海市的人，你不应该不知道啊。而且要是ESD手术做不了的话，还要周教授联系912。”楚院士笑道。
“！！！”
朱新满脑子都是惊叹号。
正说着，周从文走进来。
“小周，你看我今天的手术做的怎么样？”楚院士站起来，笑呵呵的走到屏幕前问道。
“挺好。”周从文实实在在的回答道。
“我觉得有点问题，你看看这里。”楚院士随后调整录像，找到出血的那个地方。
“这里本来不应该有出血，我的手术做的是不是快了。”
“楚院士，您不应该觉得手术不会出血。”周从文开始讲解，他一边说一边模拟当时楚院士做手术时的手形，说出手术当时的一些问题。
朱新怔怔的看着周从文，此时此刻，这位站在面前的年轻人看上去是那么的自信。和楚院士相比，要是不看脸的话自己肯定认为是楚院士在指导学生。
可是事实却恰好相反。
这不科学啊……朱新满脑子空白，连心里对楚院士的认知都被一瞬间颠覆。
顺便，连那位“小周”的印象都碎了一地。
1288 气冷抖（求订阅）
“不可能！”
祝军在办公室里愤怒的吼道。
他的声音如此之大，以至于和他汇报工作旳马副主任脸色一滞。
“真特么是一群混蛋，这是治病，不是开玩笑。”祝军双手握拳，用力的砸在办公桌上。
马副主任看着祝军的神情，心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当年自己来人民医院的时候，祝主任还没接班，还不是大主任。
那时候的他可不是现在的样子。
马副主任刚从日本留学回来，他对科室的变化也有些惊讶，之前祝军手下得力的干将竟然在一年之内走的干干净净。
祝军现在就像是没了爪牙的老虎一样，只能在办公室里毫无用处的愤怒吼叫，其他的事儿祝主任根本无能为力。
经过会诊后，祝军知道李庆华和周从文的意思——要用新术式做手术。
祝军后来琢磨了小半天的时间，便直接找上门，陈述利弊。
马副主任知道这是祝军祝主任在困兽犹斗。
集团公司的大领导都抛弃了他，甚至抛弃外科手术。看上去只是一个患者，但这位的辐射的范围相当大。
集团公司几十万职工，只要很短的时间就会知道这件事。对于手术量锐减的人民医院胸外科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可不管祝军怎么努力，甚至拉下脸去和患者家属摆事实讲道理，拍胸脯说这病只能做外科手术。
患者和患者家属也被祝军说服，但谁知道只一个晚上，他们就改了主意。
而且他们都没通知祝军祝主任，把他直接当成是空气。
所以祝军才会如此愤怒，如此无助。
马副主任叹了口气，“主任，他们这么选就由他们去吧，没必要坚持。”
“咱们是医生，怎么能这么瞎胡闹！要对患者负责，负责！！”祝军愤怒的吼道。
“我在日本的时候看见消化内科的部长准备尝试……”
“日本，去他妈的日本！”祝军像是疯了一样的骂道。
马副主任的神色一变，厌恶的看着祝军。
“什么都是日本，日本好么！要是真的那么好，你回来干什么！”
真是不可理喻，马副主任心里摇头。
随着李庆华和陆天成的出走，祝军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可暴躁有什么用？
要是脾气暴躁就能让江海市的人相信人民医院还是老大哥那也行，可是患者量锐减、手术量暴跌，这已经很明确的说明患者在用脚投票。
到现在祝军连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在这里耍他的大主任的威风。
而且祝军离开了李庆华和陆天成，只能安安静静等着退休。有自己在，返聘这种事儿想都不要想，马副主任早就下定决心。
“怎么可能，癌前病变只要做手术就能解决，这是最好的时机！要是耽误了，出现问题谁负责！”
马副主任见祝军的眼睛发红，他觉得祝军失态、丢人，最后劝道，“主任，我在日本见他们研究ESD手术，具体效果还不知道。但如果是楚院士挑头做的项目，估计是有把握的。”
祝军恶狠狠的看着马副主任。
马副主任可不怕祝军，他背景深厚，不是李庆华和陆天成那种草根，完全不需要抱着祝军大腿。
“我来和你汇报一声，要不然咱们这面准备手术，结果人家自己先做了，那多尴尬。”马副主任淡淡说道。
祝军也知道马副主任说的都是事实，可他无法接受。
曾几何时，自己说的话就是最后的诊断，即便是集团领导也都乖乖的听话。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了电话、有了和帝都的联系、有了……周从文，一切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这之间的落差祝军无法接受，哪怕已经过了很久，他依旧接受不了。
而带来不好的消息的马副主任似乎是这一切的源头，祝军瞪着他，就仿佛是瞪着李庆华、瞪着陆天成一样。
就……仿佛……瞪着周从文。
就是周从文的出现，把自己习惯的一切都砸的粉碎。
“滚！滚出去！！”祝军声嘶力竭的吼道。
马副主任一怔，他没想到祝军竟然会毫不掩饰的直接让自己滚出去。
他疯了么？
“呵呵。”马副主任摇了摇头，“我终于知道李庆华和陆天成为什么走了。祝主任，保重身体。”
扔下刺痛祝军的一句话，马副主任大摇大摆的走出主任办公室。
回手摔门，马副主任差点没把主任办公室的门摔破了。
“马主任，怎么了？”护士长小心翼翼的凑上来问道。
“祝主任疯了。”马副主任冷声道。
“……”
“怎么我走了一年的时间，祝主任的脾气这么差了呢。”马副主任笑了笑，“李庆华他们走的对，跟着祝主任能有什么前途。这不，在办公室里打老婆骂孩子呢。”
护士长不敢接话，这种科室内部的矛盾，尤其是医生之间的矛盾和她没有关系。
而且她很清楚，只要自己掺和进来，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祝军坐在办公室里，怒气渐渐散去。
他觉得浑身发冷。
他感觉到自己已经被抛弃。
被李庆华、被陆天成、被所有人抛弃。
之前自己做的事儿还有意义么？祝军有些茫然。
手下的几名亲近的医生都陆陆续续离开，马副主任对自己虎视眈眈，而自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想起一年前送马副主任去日本的时候，祝军有些惘然。
自己，
终是老了。
众叛亲离，没等树倒，猢狲就已经散去。
而这些，都是从三院走出来的那个周从文干的！
想到周从文，祝军的目光有些散乱。
一桩桩、一幕幕、一件件，他和周从文接触的并不多，可周从文对他的影响却极大。
黄老、邓明、李庆华、三院的新术式、爆发的手术量，看上去每一件都无足轻重，但合在一起却把自己压垮。
妈的！
祝军狠狠的骂出声。
李庆华“投奔”周从文，连陆天成都投敌。
一定不能就这样，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陆天成，你特么就烂在这吧。
1289 与时俱进
两天后，周从文动身回江海市。
这次不算是荣归故里，而是为了推广一个新术式。
ESD手术虽然和周从文没有直接的联系，但周从文并不介意在完成老板的任务同时，“顺便”推广一个微创旳术式。
毕竟这也是老板潜心研究多年的一个术式，能超额完成老板的任务，周从文觉得很开心。
让周从文惊喜的是陆天成。
袖切这类胸科的手术陆天成做起来有心理障碍，可是在面对ESD手术的时候，陆天成多年训练、积累下来的基本功尽数发挥出来。
出血后第一时间止血，这对楚院士一个将近六十岁的老同志来讲是很困难的。
可对于陆天成来讲，止血只是正常操作，早已经融入血脉之中的操作。
“小周。”楚院士来找周从文，他推门进来，脸上带着微笑。
“在呢，楚院士。”周从文站起来，把楚院士让到自己的座位上。
对老同志要有最基本的尊重，如果他值得尊重的话。
周从文在这一点上一直做的都很好。
“我去江海市做完手术，再过几天就准备回去了。”楚院士说道，“这几个月，感谢你的帮助。”
“呵呵，应该的。”周从文笑道。
“再有一件事，我考虑了很久。”楚院士慎重看着周从文。
“怎么？”
“我想在你这里挖人。”楚院士直接说道。
“陆天成？”
“嗯。”楚院士玩笑道，“小周你别小气啊。”
“天成本来也是来进修的。”周从文道，“不算是我的人，要是楚院士您看中了他……”
说着，周从文顿了一下。
“考研究生什么的没必要。”楚院士道，“正好这次去江海市，办理离职手续，我直接带回我们医院。算是我的学生，就是执业证上的专业要修改一下。不过那都是小事儿，无所谓的。”
周从文笑了，“楚院士您慧眼识珠。”
“还不是你推荐的。”楚院士摆了摆手，“你不心疼就行，黄老给你的任务重，时间紧，我还要从你这里挖人，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您可别这么说。”周从文道，“给院士做学生，这多多大的荣耀。”
楚院士笑吟吟的看着周从文。
周从文哈哈一笑。
两人同时想起去年夏天的初遇。
成为院士的学生是一种荣耀？或许别人能这么说，但在周从文这儿，这事儿压根不存在。
陆天成的优点多多，外科基础打的扎实、职业生涯一直蹉跎、来自小地方、上手ESD手术就是周从文手把手的带。
这些也让楚院士对陆天成很是放心，并不担心嚣张、反噬的事儿。
周从文都懂，但有些事、有些话不用明说。
“楚院士，辛苦了。”周从文认认真真的感谢。
“我不辛苦，倒是你给了我很大的惊喜。”楚院士摸了摸双鬓花白的头发，“我作为学科带头人，要是不发声、不做什么，整个学科建设就要耽误5-10年。”
周从文心有戚戚，这话自家老板也说过。
“本来就和国外有差距，再耽误5-10年，真是不敢想哦。”楚院士认真说道。
“能拒绝故步自封，还能接受新知识、新技术，您很厉害。”周从文诚心实意的说道。
“要不然怎么办？”楚院士道，“不说是ESD、ERCP手术，只说用药。”
说着，楚院士顿了一下，背靠在椅子上喃喃说道，“好多老药都没了，取代的是效果更好的新药。不学到也行，顶着院士的头衔混日子呗。”
“可是我不甘心。”
楚院士的声音渐渐变得深沉而幽怨。
六十，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却还要学习更多的东西，只因为他身上背负着很沉的责任。
“老板也说过这样的话。”周从文严肃的说道，“您和我家老板想到一起去了。”
“你们外科，有很多老主任、老专家退休后习惯使然还不肯离开一线。”楚院士忽然笑了，“可是谁又有黄老的精力，谁又有黄老的天赋。八十岁，还能创造新术式……这是一个奇迹。”
楚院士说的所谓奇迹，周从文承认。
“我们医院有一个老专家，年纪没有黄老大，也是不肯退出临床一线。”
周从文静静的听着楚院士讲述他家的故事，已经猜到了是谁。
“偶尔会听小医生和护士说，某某老板手痒，上去做手术又把血管、胆管弄破了。”
“我最开始还很不高兴，这么不尊重老同志，人家七十多了，手不抖、眼不花，还天天上手术，这些小家伙们怎么就……”
楚院士叹了口气。
“后来呢？”周从文微笑问道。
这里面的事儿他一清二楚。
可不是老同志一直在一线就是好事，像自家老板那种勇猛进进的人，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有一次我去看手术，发现他用的还是老术式，多少年前的老术式，一点都没改变。从那时候起，我觉得做人还是要与时俱进。”
“与时俱进，真的很难。”
“我知道，但不与时俱进就要被淘汰。”楚院士似乎有些疲倦，他叹了口气，“我们赶上了一个好时代，各种技术飞速进步，很多从前没什么好办法的疾病都能解决。”
“比如说胆囊切除术后肝总管结石、比如说胆道蛔虫、比如说胃黏膜早起癌变，都能解决。”
“但我们也赶上了一个不好的时代。技术进化的太快，以至于莪们这些个老家伙飞速被淘汰。”
周从文微笑看着楚院士，并没说话。
这是一个好时代，也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坏时代。
楚院士的形容是对的，新世纪医疗技术飞速发展，一个不留神就要被甩开。
像祝军、王成发、张友，甚至这个时代里的每一个人，重生回来后周从文从旁观者的角度看的更清楚。
很多人看着风光，其实已经被淘汰。
“也是黄老给了我信心。”楚院士道，“老人家一直盯着最新的技术，全神贯注，稍有机会就抓紧。喏，就像是你，黄老的眼睛真是很毒啊。”
“我不一样。”周从文笑道，“楚院士，院士工作站这面您有时间常来。”
“肯定，只要你还在省城。”
“对了。”楚院士说了半天，才好像是无意的想起一件事，“咨询你件事。”
“怎么？”
“法国有一个学会，给我发来了邀请函。我总觉得有点问题，但不去的话还惦念。”楚院士头发花白，眉眼弯弯的看着周从文。
“洛朗医生？”周从文想了想，“应该不会有那么小气。”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一起去？”
周从文想了想，点点头，“也行，到时候一起去。”
1290 楚院士的助手
医疗组始终都那么忙，夜半三更忙完，宵夜回家，倒也规律。
因为楚院士不喜欢换床睡，所以没有提前一天赶过去。
第二天一早，周从文起了个大早，和楚院士、陆天成、肖凯开车去江海市。
来到人民医院，院长带着患者家属、集团公司相关人员迎接。
周从文站在最后，笑呵呵的看着曾经熟悉的一切。
离开一年，江海市人民医院旳院长看着老了一点点，接人待物还是一样。朱新朱主任跑前跑后，好像他才是东道主。
而患者家属则有些胆怯，看他们的样子是想要问楚院士很多事儿，但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相关科室的主任们都和楚院士打了个招呼，有脸皮厚、胆子大的还和楚院士留了联系方式。
虽然未必有什么用，但万一呢。
只有祝军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冷眼看着一切。目光偶尔扫到陆天成和周从文的身上，都会凛冽几分。
祝军，周从文看着他，微微一笑。
这种不思进取的老家伙就应该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所有负面词汇都能用在祝军和王成发这一代的老主任身上，但周从文对祝军无感，并不像是对王成发一样有那么深的执念。
偶尔看见祝军用凌厉的目光看陆天成，周从文有些不理解。
你不给一条活路，还不让陆天成自己找路，这些人真的不怕把人逼急么？
客套了几句后，楚院士直奔内镜室。
祝军也没想到会看见陆天成，而且他肯定看见了自己，但目光一扫而过，连打招呼的想法都没有，仿佛是个陌生人。
本身就一肚子的火气，祝军万万没想到会看见陆天成，他心里燃烧起一团火焰。
当他确定陆天成回来并不是跟着周从文走个过场，回来看看，而是给楚院士当助手的时候心生惊讶。
“陆天成怎么跟着来了？”
“他不是去进修么？为什么楚院士带着他上手术？”
“老祝他都不管管么。”
人民医院的主任们见陆天成跟在楚院士的身后，都诧异的交头接耳议论着。
当祝军听到其他主任、院里职能科室的科室长交头接耳说着陆天成，他心里的火焰更加旺盛。
陆天成是去进修的，他怎么就成了楚院士的助手呢！而且做的还不是胸腔镜手术，而是什么胃镜手术。
如果说陆天成回来后给周从文当助手，祝军心里都认可这事儿，毕竟陆天成去进修主要是学胸腔镜，那是胸科的术式。
可是……
他竟然“不务正业”到了这个地步，祝军心里一肚子的火气。
他就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似的，已经遏制不住心里的那股子邪气。
“陆天成这是准备转行？他都多大年纪了，还来得及么。”
“说什么呢，你也不看看那是谁。楚院士！让你跟着楚院士干，你还会琢磨着回咱们医院么。”
“老祝真是留不住人啊，一个一个把人撵走。”
祝军听到隐隐约约的窃窃私语，冷哼一声。
陆天成想走？特么的先扒层皮下来再说。看来自己提前做的工作是对的！
祝军用阴冷的目光看着陆天成，心里盘算着。
小崽子，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这可是集团公司的决定，和我没关系，祝军心里想到。
随即他想到陆天成看见天价赔偿后的表情，心情顺畅了不少。
站在内镜室里准备观看楚院士做手术的人们都安静下来。
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都得给祝主任点面子不是。
进手术室的人不多不少，因为是有菌的手术，要求也没那么严格。再加上大院长在里面，而且很多主任想看看传说中的楚院士到底要做什么手术，所以术间里的人有些多。
祝军站在一个角落里，冷冷的看着陆天成的背影。
他心情复杂，极度复杂。
一般情况下站在自己身边的都是陆天成或是李庆华，但现如今一个去了三院，在手术量、业务量上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而另外一个，则站在一名工程院院士的身边。
楚院士的背影映衬下，陆天成似乎成熟了很多。他的动作有条不紊，在做着术前准备。
时不时和楚院士耳语一句，交流顺畅。
原本那是自己的位置！祝军心里的无名之火中夹杂了少许的嫉妒和失落。
准备工作在陆天成的手中流水一般的完成，所有动作祝军都很熟悉，平日里他认为这都是陆天成应该做的，可此时此刻看在眼睛里，祝军说不出的不舒服。
那都是自己的！
可是自己带了十几年，合适、好用的人现在站到了别人身边，这种感觉让祝军有些不适。
患者全麻，胃镜下进去，屏幕上可以看见红呼呼的食管。
胃镜继续往里走，很快就找到了胃黏膜有病变的位置。
虽然在胃底部，位置有些特殊，但难不住楚院士。挪动胃镜，随后微探头超声胃镜开始探查胃底部的病变位置。
这时候内镜室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知道楚院士在判断能不能做ESD手术。
楚院士没有草率的给出答案，而是仔细看了将近3分钟，才回头说道，“可以做，告诉家属吧。”
“轰~”
内镜室里很多人长出了一口气。
楚院士略有不满的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群，但也没说什么。
这种情况他见的多了，早就见怪不怪。又不是外科手术，下个胃镜，没必要清空手术室。
大院长开开心心的亲自去告诉患者家属这个“好”消息，楚院士把胃镜往旁边一送，陆天成接过胃镜，把标记的枪递给楚院士。
他们的配合虽然说不上有多默契，但却很流畅，祝军看着看着，眼睛红了起来。
楚院士在病变黏膜下注射含美蓝的甘油果糖溶液，确定后再用针式切开刀点出切除边界。
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着楚院士用针式切开刀点开边缘的胃黏膜，随后换了IT刀进行切开、剥离。
原理大家都懂，但这些操作就像是做梦一样。
手术越来越精巧，早已经超出坐井观天的范畴。
1291 他没变，只是身边的人变了
黏膜下的毛细血管肯定有出血，目光直视下都会因为出血阻碍视线头疼不已，看他们怎么解决，祝军心里想到。
一般情况下开胸手术遇到出血，术者都来不及等助手做什么，一只手拿着干纱布，看见出血就压上去，再一点点的松开。
压迫止血，松开后看见出血点第一时间用电烧止血，这是最常规旳方法。
但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多，很多时候术野都血糊糊的，相当脏。
祝军有轻微的洁癖，所以他手下的几个人对止血都很在行。
看着手术，祝军预估着手术难度。
直视下都那么困难的事儿现在用胃镜做，几把钳子在里面，操作肯定困难。
祝军凝神看着胃镜屏幕，盯着创面。
下一秒，肯定有出血！
楚院士用IT刀进行游离的速度很慢，这种手法祝军嗤之以鼻。
外科的医生来看，楚院士的手术做的只能说是一般。
半路出家，还是六十岁的“高龄”改行，想着超越做了一辈子手术的外科医生？那不是开玩笑是什么。
看楚院士小心谨慎的模样，祝军更是期待接下来的一幕。
他真想看到血喷出来，镜头上红呼呼的一片，根本没有手术视野的时候楚院士慌手慌脚的样子。
红色！
出血了！
祝军下意识的兴奋起来，双手握拳。
然而他的手还没握紧，一柄热活检钳便钳夹住因为IT刀剥离而断裂的毛细血管，随后电烧止血。
一股温盐水轻轻落下，把点点血迹冲洗干净，仿佛那几根毛细血管出血根本没有发生似的。
这配合……
祝军怔住。
陆天成配合的说不上有多精妙，但祝军却觉得相当熟悉而……亲切。
类似的配合在这十几年中自己早已经形成习惯，乃至于祝军能在陆天成的动作里看出自己的影子。
“不错，这手术做的真不错，配合也好。”一名主任看到这一幕，低声和身边的人说道。
“我还以为这一步要浪费点时间，没想到楚院士做的这么熟练。”
“不出血的话手术很快就能结束。”
听着周围主任、机关科室长的议论，祝军格外的愤怒。
他们至少有一半的人都是干外科出身的，能看不出来刚刚这一幕谁的操作是重要的？
是陆天成的止血！可他们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把这一切都归为楚院士的操作精巧上。
陆天成……陆天成……
他的止血的技术都是自己教的！
祝军眼睛已经彻底红了，死命盯着胃镜的术野。
楚院士手里的IT刀一点点剥离，动作不快，虽然可以说是熟练，但没什么太特殊的，祝军觉得自己也能做。
关键在于陆天成的止血！
每一次刚刚看见红色，热活检钳都会第一时间落在上面。
准确！
零失误！
这是多年外科手术打下的根基，又在周从文那面学了一段时间的胸腔镜，熟练内镜操作后才能做到的。
祝军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内心情绪。
他默默的看着，手术在“缓慢”的进行着。
虽然缓慢，可是胃溃疡再大也没多大，IT刀用了十分钟的时间已经把整个有改变的溃疡面都剥离下来。
温盐水冲洗，审慎的观察有没有出血，陆天成的一切都是祝军最熟悉的步骤。
他还记得有一次术后自己直接下台，陆天成止血不彻底，胸腔闭式引流每天引出至少150ml新鲜血。
那段时间自己把陆天成骂的狗血喷头，甚至在早会的时候当着全体医护人员骂他不争气，止个血都止不住，书都读到狗肚子里。
从那之后，陆天成再也没犯过类似的错误。
甚至他宁愿做完手术多等五分钟的时间，严密观察出血。
这是一种强迫症，祝军从前还偶尔想起这事儿并且在心里笑话陆天成有毛病。
但如今自己站在下面，看着陆天成配合工程院的楚院士完成一台从未出现的手术，他的每一个操作祝军都能想到他的意图。
而每一个想法、意图背后都是这十几年来与自己的磨合。
但现如今这一切都正在离自己远去。
下一步，取出剥离的表面病变组织，陆天成要观察五分钟，祝军预判了陆天成的预判。
陆天成还是和从前一样，一丝都没有改变过。只是身边站的人却变了，不是祝军，而是楚院士。
果然，当楚院士把病变组织取出来之后，用镊子夹住病变组织仔细看一遍。与此同时，陆天成一只手把着胃镜，一只手拿着热活检钳，严密观察剥离黏膜的位置有没有出血。
“天成，太仔细了吧，没出血，可以结束了。”一名主任笑呵呵的说道。
陆天成没有动，只是敷衍的笑了笑，眼睛一直盯着屏幕。
五分钟，一秒都不少，陆天成见没有出血，侧头和楚院士说了一句什么，ESD手术宣布结束。
“啪啪啪~~~”
内镜室里想起掌声。
在看手术的有一大半都是内行，不管是内科还是外科，手术毕竟不难，大家都能看懂。
以往需要做胃大切，并且切除一部分食管，把胃往上拽做吻合的一个大手术在新手术术式面前像是“开玩笑”一样就做完了。
剥离病变黏膜，把创伤减到最小，这一切都像是开玩笑似的。
但大家都清楚，手术，做的的确很完美，堪称无瑕。
病变组织被剥离，而且能过几天就再生出来，切胃、切食管这些不可再生的组织干什么？
“楚院士，厉害！”
“手术做的简直太好了！”
“真不愧是院士，这种手术我做梦都想不到。”
无数称赞声几乎同时响起，掌声不断。
每一句称赞都像是指着祝军的鼻子在骂娘，每一个掌声都像是巴掌拍在他的脸颊上。
祝军很清楚手术的重点在于止血，而作为助手的陆天成才是最重要的那个人。
这一切，都是在自己眼皮子低下练出来的。
可是现如今，陆天成却站在楚院士的身边，摇身一变，成了楚院士的助手。
祝军心中憋闷，眼前金星闪烁，身子晃了晃，差点没摔倒。
1292 割爱
但祝军还是遏制住自己心里的烦躁与异样情绪，手扶墙壁站稳。
陆天成……他不是想留在医大二院，而是遇到了楚院士后他要转行以后做类似的什么见了鬼旳ESD手术！
祝军太了解自己手底下的几员干将，陆天成心里想什么、做什么，一撅屁股拉几个羊粪蛋他都知道。
曾经有一次开学会，一名重症的院士去参加学会，开完会后聚餐，陆天成就上赶着去问了几个问题。
这些问题问在了关键点上，那位院士甚至主动留了陆天成的电话说是以后常联系。
祝军怎么会让这种事儿发生。
回来后他冷嘲热讽，不断的用其他事儿恶心陆天成。直到半年后见没什么动静，祝军这才作罢。
陆天成这种小人，找个机会就攀高枝，祝军心里恶狠狠的想到。
就在祝军无数心念纷沓而至的时候，手术结束，患者苏醒。
一众人堆上去，七手八脚的把患者搬上平车。
祝军有些恍惚，他很鄙夷这群争先恐后拍马屁的人转身离开，刚走出术间的大门，迎面看到了那张让他心里一紧的年轻面庞。
周从文没有和祝军交流的想法，只是冷眼看着一个糟老头子迈着踉跄的脚步从自己面前走过。
祝军老了，他们这批人已经老了。
平车推出来，一众人护送着患者离开内镜室。
“病理要多久能出？”楚院士问道。
“尽快，楚院士。”人民医院病理科主任就在身边，他亲手拿着病理标本，“我现在去做组织固定，然后切片检查。”
“辛苦。”
“大约十到十二个小时，您看可以么？”病理科主任问道。
“行。”楚院士笑呵呵的回答道。
手术做的很顺利，楚院士当然开心。
人民医院的院长热情邀请。
先去看术后患者，楚院士亲口叮嘱要注意什么，随后去人民医院院长的办公室坐了一会，中午去吃饭。
算是高朋满座，周从文注意到祝军坐在距离楚院士很远的地儿，低着头不知道心里想什么。
楚院士坐在上位，人民医院的院长和他有说有笑，气氛和洽。
“楚院士，我们培养出来的医生还不错吧。”人民医院的院长看着陆天成，笑呵呵的说道。
“当然，手术难点在止血，天成完成的非常好。”楚院士坐下后笑着说道，“最近在医大二院，我问周教授要了天成过去帮我忙，真是帮了大忙。”
“哈哈哈。”人民医院的院长有些开心。
“对了，这次回来除了做手术还有件事。”楚院士道。
“怎么了楚院士，有事儿您尽管说，只要我这面能做的都会做。”
“我准备把天成带回魔都。”楚院士很直接的说道。
宴会厅里忽然安静下来。
祝军原本低着头，他听楚院士这么说，忽然抬起头，满眼错愕。
自己听到了什么？
自己听到了什么！
楚院士说，他要把陆天成带回魔都？！
这是要收弟子的节奏！
楚院士的话就像是一柄钢刀插在上面，还扭了两下。
祝军乱成一团麻的心开始滴血。
“天成的确是一块璞玉，最近我们配合的很顺手。”楚院士微笑着，用温和的声音说道，“我实在是舍不得，只能请咱人民医院割爱。”
人民医院的院长怔住，他万万没想到楚院士提出的竟然是这么一件事。
这事儿对他来讲太小、太小，而楚院士的态度却又极为认真。人民医院的院长知道这是楚院士在为陆天成出头、背书。
“您看您说的，这是大喜事啊！”人民医院的院长经过短暂的错愕后连忙说道，“这也是对我们医院人才培养机制的认可，谢谢楚院士，谢谢楚院士。”
楚院士微笑。
席间其他主任与科室长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满满都是羡慕与嫉妒。
祝军木然之后，却流露出一脸恨意。
“楚院士，陆医生过去是以研究生身份么？”一人问道。
“研究生……这是小事儿。”楚院士淡淡说道，“硕博连读我有免试的名额，今年的时间已经过了，明年吧。”
“！！！”
“！！！”
“！！！”
“要是办理调转的话手续比较繁琐，我觉得还是离职，然后直接在我那面入职就行。”楚院士看着人民医院的院长，“您说呢？”
“楚院士您看怎么好，我这面肯定一路绿灯。”人民医院的姚院长满口子的应道。
能顺着陆天成搭上一个院士，他自然乐不得的。
祝军像是一匹受了伤的恶狼似的死死的盯着陆天成。
陆天成则看也没看祝军，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坐在楚院士身边。
“陆天成真是好命啊。”
“我听说前一阵子他和老祝闹的不可开交，还琢磨进修回来也没什么好果子，哪想到人家直接去魔都。”
“陆天成胆子多小，做事多谨慎，我估计是早就找好了出路。”
席间有人窃窃私语。
这事儿对大家的打击很大。
从江海市到魔都，跨越了省城，绝大多数人做梦都想不到。
而且连研究生考试都不用参加，楚院士动用手头宝贵的免试名额，并且迫不及待的连调转都不办，直接离职。
这里面的说法太多，可不管怎么想，大家都能看出楚院士对陆天成的器重。
很多人羡慕的口水都要流出来。
祝军的眼睛血红一片，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改变。
楚院士和人民医院的院长谈笑风生，今天楚院士的兴致好，席间还喝了几杯。
周从文几乎躲到角落里，听着那群人说着乱七八糟的场面话，心里觉得有些无聊。
手机还只有接打电话、收发短信的功能，不能上网就是硬伤。
好无聊的说。
一顿饭吃了3个小时，直到下午两点才结束。
直到把人都送走，陆天成跟着去了医院，抓紧时间办理手续，楚院士才招呼周从文，“小周，你说办理手续要多久？”
“一下午就行。”周从文笑道，“这种事儿只要大院长点头，一般不会有谁不开眼。”
1293 我遇到点难事（求订阅）
“你们江海市的硬件挺好。”楚院士赞道。
“呵呵。”周从文笑了笑，“集团公司有钱么，下属的两家医院肯定需要什么机器就买什么机器。”
“人民医院也算是集团公司旳？”楚院士问道。
和其他地市不一样，江海市的市政部门属性在此之前都比较弱势，市里面最大的医院隶属于集团公司而不是市政部门。
周从文简单解释了一遍江海市的特殊行政结构。
“我之前听人说过点，没想到真是这样。”楚院士道。
“去随便走走看看？我们江海市的医院技术水平一般，但硬件可是全国一流的。”周从文笑呵呵的问道。
至少在2003年，江海市的硬件水平的确全国都能数得上。
“好。”楚院士点头。
闲来无事，陆天成去办理手续，这面也要等病理结果，要走最早都是明天。
两人离开酒店，来到江海市人民医院，周从文对这里还算是熟悉，一边走一边给楚院士介绍。
“这面是核医学科，说是PETCT已经立项，明后年就能落地。”
“竟然连PETCT都有。”楚院士听周从文的介绍，也比较感慨。
不说人员素质，单说硬件，现在的人民医院比楚院士所在的医院差距只有3年左右。
下午的医院依旧人潮汹涌，周从文和楚院士一边悠闲的逛着，一边聊着。
“我听云天说过一件事。”
两人来到儿科急诊外，楚院士看着一个抱着孩子进去的患者家属急匆匆的背影说道。
“一个认识人，夫妻两人移民去美国，孩子3岁。”楚院士道，“有一次孩子病毒感染，发烧39度，想要去医院，但是被社区分流，拿了口服药回家。”
“正常。”周从文笑道，“在咱们这儿孩子生病全家着急，但在美国谁管。分级诊疗，说科学也科学，说不科学也不科学。”
“之后孩子咽部疼痛，无法进食，连喝水都少。经过一天的时间，高烧不退，孩子彻底不吃不喝，连尿都没了。”
“抱着孩子去医院的急诊，等了三个小时看见医生。你知道美国那面是什么情况么？云天跟我说，我还不信。”
周从文当然知道，不过没必要和楚院士多聊。
“之后医生说要输液，孩子的血管是瘪的，扎了几针扎不进去，据说当时两口子心疼的都哭了。”
“儿科的确是太麻烦。”周从文道，“楚院士，不怕您笑话，我当年分科的时候就想，要是把我分到儿科我就辞职。”
“去年我们隔壁医院儿科有四名护士辞职，据说都是扎针扎不进去被患者家属给打了。”楚院士说道。
“孩子的血管本身就不好扎。”周从文说着，抬起手，习惯性的做了一个手势，“要用针尖挑才行。正经经验丰富的儿科护士扎针都特别疼，不挑皮肤，很容易滚针。所以我生病，绝对不用儿科出身的护士给我扎针。”
“哈哈哈。”楚院士笑了几声，这也算是“潜规则”的一种。
“后来呢？”周从文问道。
“因为扎不进去针，所以那面的医生就给了果味的口服液，让抱回家喂孩子。”
“脱水都没看出来？”周从文问道。
楚院士耸了耸肩膀，“应该是没看出来。”
“那不应该。”周从文摇了摇头，“不过美国那面的医疗事故也不少。”
“一样，在哪都不少。”楚院士道，“我是越研究就越是觉得自己知道的少，你呢小周。”
“我现在回头看急诊、看门诊的很多医生，见他们看病都觉得肝颤。”周从文道，“可是培养一名成熟的医生时间太长，中间还要看到各种疾病的转归，积累临床经验。
就这，还是有天赋的。真遇到那种木头脑袋的，谁都没辙。”
说着，周从文顿了一下，“楚院士，您认为最不靠谱的医生是哪的？”
楚院士沉吟，想了足足有十秒，才沉声说道，“校医。”
周从文笑道，“的确，我都怀疑校医到底是不是医生。前一阵子在医大二，晚上遇到一个急诊。”
“19岁男性，忽然胸闷气短，伴有疼痛。去校医那看了一眼，还拍了个片子，说是没事，开了止痛药就让回宿舍了。”
“自发性气胸？”楚院士苦笑问道。
这病都没看出来，开点药就回去，校医还真是胆子大。
“嗯，男生在寝室挺了几个小时，有濒死感，这才让同学带他来医大二。肺组织压缩95%，呼吸音消失，伴有气管偏移。您说，校医的胆子怎么就这么大！”
“我估计他们都不会看片子。”楚院士叹了口气，“有些事儿，想洗都没法洗。”
“我上学的时候，不管什么病，去校医院看病就是阿莫西林胶囊+板蓝根。您说，头疼脑热开这药也算是行，凑合吃呗。但骨折让吃这个，就有点过分了不是。”周从文笑道。
“他们是什么都不会，我觉得最害人的是一些学术明星。”楚院士道。
“比如说肖院长？”周从文笑着问道。
“肖院长算是特别好的。”楚院士实事求是的说道，“很多医生从前都算是一把好刀，后来步入仕途后多年不去临床，手艺生疏。靠着主办各种全国会议，混圈子，混饭局，混学组，硬是把自己忽悠成一方学术霸主。”
楚院士说的很快，估计这事儿他想过很多次，已经形成肌肉记忆。
“是。”周从文点头，“经常上各种电视节目，在上面给大家做科普，其实手术做的一团糟。肖院长的确算是好的，这么多年，技术也没扔下，还琢磨着学一学胸腔镜，别被落的太远。”
肖凯这人有意思，周从文也一直观察他，很是有些一言难尽的感觉。
转了一圈急诊、门诊，准备去住院部的时候，周从文接到电话。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见是陆天成打来的。
“估计事情办完了。”周从文笑着接起电话。
“周教授，我这儿有点麻烦。”陆天成为难的说道。
1294 有情有义，有始有终
“麻烦？”周从文一怔。
楚院士带着陆天成来做手术，吃饭的时候还和人民医院的大院长说了这事儿，能有什么麻烦。
虽然周从文不理解，但他知道阎王好见，小鬼难捱旳道理。可能是下面的谁故意的，周从文并不是很在意。
陆天成有些恼火，他也觉得不可理解。
“其他手续都很顺利，到科教的时候说有新规定……”
“什么规定？”周从文见陆天成沉默，便询问道。
“拿院里的钱出去进修，回来工作不到十年，要十倍偿还。”
“……”周从文无语。
“十倍？开玩笑么？”楚院士听到周从文手机里陆天成的话后，皱眉说道。
“先别着急，我问问情况。”周从文道，“要不你来，去找院长问问。”
挂断电话，楚院士疑惑的问道，“不是大院长都同意了么？”
周从文叹了口气，“楚院士，我前短时间说过一件事儿，不知道您在不在。”
“怎么？”
周从文把江海市三院上了电脑系统后无法退费的事情给楚院士讲了一遍，楚院士被惊的目瞪口呆。
退费，屁大的事儿，而且是医院应该做的，那群蠢货竟然说办不到！
而且是在患者告到上级部门，责令协调的情况下，他们竟然还做不到。
最后竟然院方说要变成医疗纠纷，让患者去告医院走赔偿。
这就不能不说是管理水平问题了。
相对于很多大型医院的良好管理，真心无法认可江海市医疗圈子的能力。
天差地别，不经历事情大家都认为水平差不多。只有经历过之后，才不得不承认人家的水平就是高。
所以类似的事儿周从文并不觉得有多古怪，楚院士却无法言表。
闲聊了几句，周从文拿起手机琢磨了一下，拨打了一个电话。
“朱主任，忙着呢么？”周从文问道。
“周教授，我正想找您呢。领导说不疼，想要喝口水，您看行么。”祝主任爽朗的声音传过来。
“……”周从文叹了口气。
有时候患者恢复的太好，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比如说眼前，刚切完一部分胃黏膜，患者就张罗着要喝水。
禁食水至少3-5天，然后才能慢慢的吃东西，这是必须的。
估计是患者觉得做完“手术”后没什么不适感，加上胃管刺激，鼻咽壁很不舒服，所以才要喝点水润润喉。
“稍等，我去看一眼。”周从文说道。
“周教授，您找我什么事儿？”朱新问道。
“见面再说。”
周从文挂断电话，看了一眼楚院士。
楚院士不再诧异，他微笑说道，“小周，你对手下的人都这么上心么？”
“还行。”周从文道，“跟我一次，总要有情有义，有始有终才好。”
楚院士微笑不语。
来到单间病房，周从文和患者讲了一遍为什么不能喝水，节奏把握的恰到好处，最后周从文又拿了棉签，给患者家属做示范。
棉签蘸着温水润唇，虽然没什么实际的用处，但患者的感受能好很多。
忙完之后，在患者家属的感谢声中周从文叫着朱新离开。
“朱主任，挺上心啊。”周从文笑道。
“我这儿也是没办法。”朱新道，“魔都办事处，看着不错，但下一步就关键了。能不能借着魔都的资源调回来，往上走半步，关系到我下半辈子。”
朱新并不讳言，他甚至还看了一眼楚院士。
“有件事想麻烦您一下。”周从文见朱新说话实在，便直接说明情况。
朱新承了周从文和楚院士的好处，日后还要攀上楚院士的线，所以很上心的去打电话咨询。
几分钟后，朱新回来愤愤说道，“人民医院瞎弄。”
“哦？”
“集团公司的要求是全额赔偿就行，万八千的，谁赔不起。”朱新道，“可到人民医院，就变成了十倍赔付。”
说完，朱新道，“楚院士，周教授，这事儿交给我。”
楚院士点了点头，地方上的事情他并不想多参与。
强龙不压地头蛇，虽然楚院士有一万种办法解决这事儿，可毕竟麻烦。
交给朱新好了，他敢拍着胸脯确定的说交给他，应该没事。
送走楚院士，周从文却没跟着回酒店，而是和朱新一起找人民医院大院长。
进了院长办公室，朱新那张看着善良、和气的脸上顿时满是戾气。
“朱主任，进来坐进来坐。”人民医院大院长客客气气的说道。
“沈院长，你们挺能干啊。”朱新也不可以，鄙夷斥道。
人民医院的沈院长没瞎，也没聋，可他完全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朱新。
这人手眼通天，背后有大背景，沈院长也不愿意招惹。
“是临床的医生护士惹你生气了？是谁，我处理他！”沈院长故意一拍桌子，假做愤怒的说道。
“中午吃饭的时候沈院长可是拍着胸脯应下来的事儿，怎么一办就变了样呢？”朱新看着沈院长，阴阳怪气的说道，“姚院长你答应的好好的，可没想到背后下绊子。这事儿你不给我一个说法，我保证下周一上局办会议。”
“……”沈院长一怔。
朱新也不直接挑明事情究竟，只是冷冷的看着沈院长。
“到底怎么回事？”沈院长疑惑的说道，“相关的院长、科室长我都说了，一路绿灯，是哪个王八蛋作梗！”
“局里的文件，人才培养、进修，要是五年之内离职要按规定赔付。你们可倒好，时间加码、赔付乘十。知道是沈院长是为集团公司留住人才，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要驳楚院士的面子呢。”
“……”
沈院长怔住。
这事儿……好像有点印象，应该是不久前的院长办公会上科教部门的宫科长提出的。
自己根本没走心，也没记住这事儿。
沈院长顿时大怒，他黑着脸拿起座机听筒，拨了一个内部号码。
“宫伟，你特么马上给我滚过来！”姚院长怒吼道。
声音在院长办公室里回荡，宛如空谷回音。
周从文摇了摇头，这种事儿还真是无趣，远不如做手术有意思。
1296 周从文要见的大人物
忙完这面的事儿，和陆天成离开人民医院。
走的时候，陆天成回头看了一眼，便和周从文径直离开，没有一丝留恋。
“走啦。”周从文拍了拍陆天成旳肩膀。
“周教授，谢谢。”陆天成经历了这事儿，对工作了十几年的科室、对曾经的师父一点念想都没有。
他轻轻的说道，言语之中满是感谢。
去医大二院进修之前，陆天成不知道路在何方。天地之大，没有可容身之处。
去医大二院后这才几个月的时间，摇身一变成为楚院士的学生。虽然从外科变成内科，但一个崭新的、世界领先的术式摆在面前，陆天成对未来充满希望。
未来可期。
他的道谢也是真心实意。
“走，我带你去吃萉垟烧烤。”
“北方市场那家？”陆天成笑道。
“嗯。”周从文点头，“给你介绍一个有趣的人。”
“谁？”
周从文没有回答陆天成的话，而是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春晓老板，在哪发财呢？”周从文笑呵呵的问道。
手机的信号似乎不好，又或者是那面乱糟糟的，手机里传来一阵吵杂、无意义的声音。
过了几秒钟，春晓老板的声音才传来。
“周医生，你怎么有空啊。”
“我回来办点事，这不是办完了找春晓老板吃顿饭么。”
陆天成心中一动。
周从文是什么人他虽然不是很清楚，但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多多少少也知道点。
他一脸禁欲的模样，别说是女人，连男人……总之就是很少和人打交道，更别说是主动约人吃饭。
这位春晓老板不知道是什么大人物，陆天成上了心。
“我在三院急诊呢……你慢着点！”
“……”周从文怔了下，随后问道，“怎么了？”
“有个朋友家的老爷子全身没劲儿，来查了好几次……我出去打个电话，你让开点。”春晓老板那面乱糟糟的。
周从文笑道，“我直接去找你，稍等。”
“来！”春晓老板好爽的说道。
挂断电话，周从文打车和陆天成去三院。
“周教授，什么人？”陆天成在路上好奇的问道。
“一家彩票店的老板。”周从文道。
随后周从文给陆天成讲了自己去年买彩票的经历，把陆天成听的一愣一愣的。
难怪周从文从来不在科里拿钱。
陆天成刚去的时候，肖凯给他联系的住处，说是从他的钱里面扣。陆天成本来还当时玩笑，可是第一次发钱的时候，他直接傻了眼。
半个月的收入要比人民医院工作的时候半年都多，陆天成有一种自己当了主任的感觉。
他大约能猜到祝军的收入，在周从文的医疗组里，一个小医生的收入都不比祝军低，这件事让他很是感慨。
陆天成也琢磨过，这么多钱周从文为什么不要。现在听周从文说去年的往事，他才确定了那个江湖谣言——周从文中了一个亿的彩票。
江湖谣言都没敢说这么多，最多说500万。
周从文还真是……有命啊，陆天成感慨着。要是自己手术不发怵，没有心理阴影就好了。
跟着周从文，比跟着楚院士前途还要广阔。虽然楚院士的腿看着也很粗，但楚院士都多大年纪了，还是有变化。
可陆天成没什么好埋怨的，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只是以后对周从文的态度，似乎还是要冷静、客观一点，他心里暗自想到。
来到江海市三院，在急诊门口下车，周从文抬头看了一眼急诊科的大牌子。
“好久没回来了，竟然一点都不想，真怪。”周从文略有感慨。
他的鼻翼动了动，闻到急诊科熟悉的味道。
那是一种老医生都有些畏惧的气味儿，人潮汹涌、汗水夹杂着各种激素的味道。
每次来急诊科的时候，周从文都感觉自己线粒体为了提供能量破碎的厉害。
最近在医大二院主持院士工作站的工作，周从文很久都没去急诊科，虽然一天十几、二十台手术，工作量极大，但要是周从文选的话他还是选择现在的工作状态。
急诊科对周从文来讲，就是地狱。要是想念这种味道，想念在江海市三院值班的感觉，那才叫脑壳有包。
闻到味道，周从文没往里走，而是打电话叫春晓老板出来。
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急诊科大门口。
“周医生！”春晓老板张开双臂，热情的给了周从文一个拥抱。
“怎么在医院？”周从文问道。
“别提了。”春晓老板摸出烟，知道周从文抽白灵芝，也没客气，给陆天成散了一根，点然后说道，“一个朋友家的老人浑身没劲儿，来医院看了好多趟，就说是缺钾。”
“补了么？”周从文问道。
“补了。”春晓老板道，“每次补了钾就好，回家几天又没劲儿。直不起腰，浑身酸疼，胳膊腿都要断了。”
“血糖怎么样？”周从文问道。
陆天成微笑，他知道周从文第一个怀疑点就是高血糖导致的低血钾症。
的确是老医生，春晓老板刚提了一个开头周从文就有自己的判断，而且直接问到大概率事件上，绝对不是瞎猜。
“血糖……好像还好，每次医生都开一大堆单子，查来查去，最后还是说缺钾，一点都不靠谱。”
春晓老板絮叨着。
“现在怎么样？”周从文问道。
“做检查呢，等结果。”春晓老板道，“我这儿不是离得近么，每次朋友有事儿都找我。”
“你在三院认识的人多。”周从文也没着急，笑眯眯的说道。
“周医生，在省城混的风生水起呗。”春晓老板笑道。
“还好。”
“这次回来干嘛？”
“楚院士给集团公司的人做手术，我跟着回来看看。”
春晓老板竖起拇指，“厉害！”
周从文微微一笑。
和春晓老板闲聊，周从文还是很放松的，而且他对春晓老板很感兴趣。
说了几句，抽完一根烟，周从文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走，去看看结果出来了没。”
1297 远离急诊，珍爱生命
“都起开！”
在急诊科的走廊里，急诊医生的吼声回荡着。
周从文听到后各种激素胡乱旳分泌，还没看见患者就已经开始兴奋，随后进入贤者时刻的疲倦。
真特么的，世界上要是不存在急诊，那该有多好，周从文心里想到。
光是听声音自己就走了一圈，真特么不知道沈浪为什么会迷恋这里。
“你吼什么！”患者家属也着急，被吼了之后情绪更急躁，直接怼了回去。
“低血钾，随时都会死人，让开！”急诊科医生用肩膀把患者家属给撞开，直接冲了进去。
周从文毫不掩饰自己的疲惫，深深的叹了口气。
远离急诊，珍爱生命。
“周教授，是不是太乱了。”陆天成听到周从文叹气，他笑了笑，“我出过三次急诊，每次半年。最好的一个晚上从10点开始一觉睡到天亮。”
“就一次吧。”周从文一针见血的问道。
“嗯，我后来找那次不来患者的原因。各种都尝试了，感觉还是那天的运气特别好。”
当然，偶尔一次么，这种肯定不会是常态。
“你们怎么跟买彩票似的，这么信命。”春晓老板问道。
“不信命不行，每天值班都要祈祷今天一定少来急诊，病房的患者安安静静的。能好好睡一觉，回去就得烧香。”周从文无可奈何的说道。
来到急诊抢救室，急诊医生正在指挥护士给患者补钾。
周从文来到急诊医生身边，“强哥，忙着呢？”
急诊科医生王强回头见是周从文，怔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
“稍等啊小周，我这面给患者补钾呢。”王强急匆匆的说道。
虽然他很想和周从文聊一会，但眼前患者的血钾很低，哪个轻、哪个重他还是能分得出来。
“化验回来了？我看一下。”周从文从王强手里拿过化验单扫了一眼。
急查的化验回报结果并不多，只有几项，可触目惊心。
血钾1.5、Be14.32，证明有碱中毒；血糖相对正常，乳酸高3.4。
有些奇怪，周从文看着化验单，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直哼哼的患者。
“周医生，你说这老爷子为什么浑身疼啊。”春晓老板问道。
“疼痛是低钾导致的肌肉痉挛性的痛，这导致高乳酸的可能性最大。同时也提示了一件事，患者有低钾导致的横纹肌溶解，这需要快速纠正低血钾。”周从文道。
“纠正，纠正，每次来都是纠正，一点都不见好！”一个患者家属在旁边唠叨了一句。
“怎么说话呢。”春晓老板侧头，见是一名老人，便没多说什么，而是抬脚踹在恰好站在旁边的一个年轻小伙子的屁股上。
“你踢我干嘛，春晓哥。”
“让家里人少说点话，在医院呢，听医生的。有本事特么别来医院啊，在家自己治。”春晓老板骂道，“来医院一边求着人家医生看病，一边还唠唠叨叨的，有毛病啊。”
这话要是穿白服的急诊科医生说，当时就能打起来。
但换春晓老板说，家里人只能讪讪的回去劝生气的老人家们。
“周医生，你继续说。”春晓老板道。
周从文看着好笑，但这种事儿没办法从一名医生的角度多说什么，便继续讲道，“碱中毒，还是危急值，证明患者最近液体量不足，且极有可能用利尿药了。”
“你问问患者是不是有糖尿病，最近吃的什么药。”
春晓老板去问了一下，回来和周从文收到，“的确有糖尿病，最近吃的安达糖。”
安达糖又叫达格列净，是一种新药，周从文也不记得是哪年进的临床。没想到这家人这么快就吃上了，周从文有点意外。
“碱中毒加重了低钾，急性期的诱因是碱中毒。”周从文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话后便静静的看着急诊科王强医生指挥抢救。
春晓老板又说了两句话，周从文跟没听见一样，春晓老板也就闭上了嘴。
40ml氯化钾口服液口服，500盐水+15ml氯化钾静滴。
因为是急诊科，而且现在全院都没有微量泵，自然不会用深静脉置管，然后直接怼进上腔静脉，猛往里泵氯化钾。
钾离子要是太高了，也会导致各种问题，过犹不及。
补钾是在病人能耐受的情况下，快速补到安全浓度。
安全浓度不是正常浓度，而是临床症状缓解的浓度，比如肌肉无力酸痛缓解，即横纹肌溶解得到缓解。
口服氯化钾溶液优先，因为静脉刺激血管、氯化钾缓释片会导致局部浓度过高，损伤胃黏膜，导致出血。
王强的抢救措施还是比较稳妥的，周从文背手见护士扎上点滴后给患者安上了心电监护。
“咳咳咳~”患者咳嗽着。
“慢着点，好不容易扎进去的点滴。”护士连忙按住患者的手，生怕滚针。
“我腰疼。”患者一边咳嗽一边说道。
“浑身疼，我知道，用完药后就能好点。”急诊科王强医生见患者生命体征平稳，转身问家属，“不是说让你们去省城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么，去了么？”
“没去。”一名患者家属理直气壮的说道，“去了也是抽血、化验，还说不出什么病。”
“就是，一群庸医，就知道头疼医头脚疼医脚。”
“就是，现在的医生没仪器都不会看病了。还是早些年间的医生好，一搭眼就知道是什么病。”
“说什么呢。”春晓老板又不高兴了，“抓了那么多中药，吃了也没用，怎么没看你们唠叨。”
“……”患者家属怔住。
“有本事把人送你们说的神医那面去啊，看人家收不收。”
“……”
周从文挠了挠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拉住春晓老板往出走。
“春晓老板，你说吃中药是怎么回事？”
出了急诊抢救室，周从文问道。
“这不是老爷子咳嗽么，我就说来医院看，他们非要去找神医抓药。”春晓老板道，“吃了是有用，但根本不去根。”
“好了又犯，犯了又好，来来回回的，折腾。”
1298 我可是老实人（上）
陆天成想了想，一般打着神医旗号的人胡乱开药，主要是淀粉为主，因为他们也不想出事。
开了药，治不好病有无数种推辞，可一旦吃死人就要面对患者家属的巨大压力。
只要不死人，没效果来找上门旳人都是稀有动物。一般来讲去看神医的患者家属都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不行就算了，没谁像是和医院、医生一样的较真。
而且患者的情况是低血钾，碱中毒，好多毒性大的中草药都会造成肝肾功能损伤。
这么看，应该不会是那位所谓的“神医”造成的严重后果。
他也知道周从文是在旁敲侧击的询问病史，并没有太当真。
“药方在么？”周从文问道。
“嘿。”春晓老板笑道，“一般人家都不给。宝贝着呢，什么多少代单传之类的。就特么指着这玩意骗钱，不可能给。你就说啊小周医生，咱东北以前就特么是蛮荒之地，能有什么中医传承。”
周从文叼着烟，眼睛眯起来。
“周医生，你想什么呢？”春晓老板问道。
“我在想，真有可能是吃中药吃出来的。”周从文淡淡说道。
“……”春晓老板挠头，“周医生，好像吃过很多年了，他家和那个中医很熟悉。”
“你有办法问问实际情况么？”周从文看了一眼春晓老板，给了他一个微笑。
“这……”春晓老板对周从文的“无理要求”很是挠头，但只犹豫了一瞬间，便点头，“那我找几个家伙试一试。”
“不着急，那面还有些检查没出来。”周从文笑道，“春晓老板，你准备怎么做？”
“我是老实人。”春晓老板得意的说道。
陆天成沉默。
他就没见过一个老实人自己会这么说自己的。
这位春晓老板看上去的确挺普通的，可他说这话的时候，也很本分，并没有地痞无赖那种嚣张跋扈、类似于泰迪对着人汪汪叫的没有底气的嚣张劲儿。
可联系一下前后句，陆天成知道这位春晓老板肯定憋着劲儿准备害人呢。
周从文认识的都是什么人啊，陆天成心里想到。
“最近我认识了几个走江湖的。”春晓老板道，“你知道吧，周医生。”
“哦？”
“这不是距离你们三院近么，有人去世，要雇人哭，就会联系到他们。哭坟，你懂的。”
“嗯，我知道。但在医院里，很少遇到啊。”
“生意不太好，有一顿没一顿的。”春晓老板道，“我看他们可怜，就给口饭吃，过段时间把他们打发走。”
“你准备……”
“就说那个神医给开的药把人给吃死了呗。”春晓老板笑道，“都是跑江湖的，没几个人认识，找不到我头上。吓唬一下，或许有大作用。”
周从文哭笑不得。
陆天成用诧异的目光看着春晓老板，他说的很简单，可里面种种弯弯绕细思恐极。
“行，那就麻烦你了。”周从文淡淡说道，“尽快吧，我可能明天就要走。”
“周医生，你是真忙。”春晓老板感慨道。
“明年我去912，春晓老板，话说你在帝都买房子了么。”
周从文问道。
说起这事儿，春晓老板一脸愁容。
“怎么了？”周从文奇怪。
“买了，买了个破地儿。”春晓老板叹了口气，“我不是去年买了一个四合院么，破破烂烂的也租不出去，我媳妇天天絮叨我说我拿钱打水漂。”
“哈哈哈。”周从文爽朗大笑。
他很好奇，却没有想参与的想法。不知道春晓老板能不能撑住压力，等这块变现。
“别笑么，我都愁死了。”春晓老板叹了口气，“我倒是看中了史家胡同，但那面人家根本不卖，只能在郊区买。”
“也挺好的，你媳妇磨叨你，那你怎么办的。”周从文问道。
“我又买了几个房子。”春晓老板道，“皇城根下面种地去。”
“……”周从文一下子顿住。
“龙王塘，一片水泡子，冬天就是野湖冰场。那面我看地还不错，正好有两家人要移民，我就把那块给盘下来了。”
周从文很少见的咬着烟，沉默了几秒钟，“买了几块？”
“3家。”春晓老板叹了口气，“这回我是真没什么钱了。”
“不管你借。”周从文脸上露出无奈的笑。
“借也没有。”春晓老板道，“我听说那面要拆迁，但弄着弄着又没动静，所以莪也恶心着呢。本来想要偷鸡，结果家产都砸进去了。”
“每天回家给媳妇端洗脚水？”周从文笑问。
“要不然还能怎么办。”春晓老板满脸愁苦，“那三户人家也是听小道消息说不拆了，所以直接卖房子走人。我苦啊，周医生。”
“你又不缺这点。”周从文安慰道，“就当给孩子留了一片皇城根下的地。”
“我跟我媳妇也是这么说的，那片地，种出来的苞米都个顶个特别好吃。”
“别扯淡了，去忙，看看能不能有收获。”周从文道。
一根烟抽完，春晓老板拍屁股去办事。
周从文静静的坐在三院的花坛上，看着急诊大门，好像在发呆。
“周教授，您认识的人还真是……”
“鸡鸣狗盗？”周从文笑道。
“春晓老板看着老实本分，但实际上可能看反了。”陆天成道。
“他说的应该是实话。”周从文道，“别小看人家春晓老板，对了，刚才春晓老板说的龙王塘你知道是哪么。”
陆天成摇头。
“还有不到五年就要开奥运会了。”
“是啊，时间真快。我现在还记得当时2000年奥运会投票的时候，就比悉尼差了那么一点点啊。我当时在值班，听到消息后，小护士直接就哭了。”
“是呗，2000年奥运会就差那么一点点。不过2008年奥运会在帝都开，现在正在建各种体育设施。”
“龙王塘不是说不拆迁了么。”
“谁知道呢。”周从文嘿嘿一笑。
龙王塘可是最后拆出去的，据说当年这面给的特别多。
春晓老板就是春晓老板，厉害！
1299 我可是老实人（下）（加更求月票）
“周教授，您说过几天去波尔多，咱们……”陆天成看着三院急诊的霓虹，轻声问道。
“紧张？”周从文笑了笑，“就是去交流一下，又不做手术，你紧张什么。”
“我只参加过国内的学会，没出国参加学会。”
“你现在是楚院士旳学生，而且是楚院士临老研究ESD手术单独招的学生，要习惯这种事儿。”周从文道，“楚院士是学院派，这一点你记住。”
陆天成知道周从文这是跟自己说正经事，慎重点头。
“周教授，去了之后我都要做什么？”陆天成问道。
“给楚院士打下手。”周从文道，“拿个演讲稿什么的，要是楚院士……对了，回去后我给你写一篇稿子，你给楚院士。”
“！！！”陆天成一怔。
“演讲么。”周从文道，“波尔多中心医院开展ERCP手术时间不长，随便写点，比如说咱们取蛔虫的那次手术，就能拿出来做演讲、进行学术讨论。”
“是这样……但我给楚院士，会不会太假？”陆天成有些不好意思。
“楚院士当然知道是我给的。”周从文坦然道，“有我在你身后，楚院士肯定要琢磨琢磨。
而且咱也不要什么，好好做手术，好好学，以后能留在楚院士那面是最好，要是留不下来的话魔都那么多医院，你随便去哪都能挑大梁。”
“！！！”
陆天成的心脏一紧，射血分数瞬间飙升，主动脉瓣、二尖瓣、三尖瓣同时关闭不全，心脏就像是一间漏风的房子似的开始晃悠。
“当主任，钻研一辈子ESD手术，等你退休的时候学术地位一定很高。”周从文继续说道。
陆天成知道周从文话里有话，他想了想，小声问道，“周教授，ESD手术不就能剥离黏膜么，还能做什么？”
“这还不够？”周从文笑道，“体检，绝对不是三院李主任能自己掀起来的个案。以后经济越来越好，人民生活水平……”
陆天成有点头疼。
他隐约听人说过黄老愿意灌输价值观之类的事儿，没想到周从文竟然学了个十足十，提高人民生活水平这种话张嘴就来。
再有就是什么物质文化需求的差异之类的，跟上政治课一样。
硬着头皮听周从文絮叨，很快周从文就转到正题上。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很快这一块就要全国之内大面积开展。”周从文道，“不过呢，开展也是有限度的，毕竟手术的难度在。你和楚院士一起做手术，似乎不觉得什么。”
“你别妄自菲薄，你这种外科医生全国去找，不说一千，一万名里肯定有你的名号。”
陆天成从来没想过排名的事儿。
再说，一万名，这玩意有意义？
好像没什么意义，哪怕是全国。
赢者通吃，自己连人民医院都站不稳，说全国排名前一万也没意义。
“外科的人干的久了，自己有手艺，想要毅然决然的放弃前十几年的积累，谈何容易。所以我很看好你未来，去和楚院士好好干。”
陆天成沉默。
一个莫名其妙的机会，就这么被周从文抡起来砸在自己脑袋上，砸的自己现在还迷迷糊糊。
“家里的事儿也别担心，你爱人是实验中学的老师吧。”
“嗯。”陆天成点头。
“魔都那面这些年正在招老师，什么都缺，全国范围内虹吸人才。你们两口子都是人才，别窝在江海市这小地儿。去了之后买房子，就在医院旁边买，差钱就告诉我，我借你。”周从文很认真的说道。
陆天成不以为然。
江海市有集团公司在，前些年GDP还是全国前二，现在也是全国前十……至少是前二十。
怎么能说是小地儿呢。
而且据说魔都人排外，自己去了之后肯定要面对相当多的麻烦事儿。
不过和前程相比，这些都是小事。
“ESD手术能做的术式不少，比如说吧……”周从文随手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和陆天成交流起ESD最高深的手术术式。
过了足足两个小时，周从文说的兴致盎然，陆天成听的如醉如痴，一台车一路火花带闪电的刹车停在面前。
春晓老板下车，一脸兴奋。
“周医生，你猜我遇到什么了！”春晓老板张嘴就问。
周从文微笑，这是春晓老板和沈浪他们的一种破烂习惯，不说这话他们就说不了话。
“那个神医就特么是个骗子！”春晓老板道。
“一般都是，要是真能精通望闻问切、手里有祖传的方剂，去帝都好不好。”周从文笑道，“帝都四大神医，你知道人家挂号费多少钱么？”
春晓老板也没着急说，而是被周从文把话题岔开，“多少钱？”
“现在是一千块钱一个号。”周从文道。
“我去，抢钱啊。”春晓老板惊讶。
“什么叫抢钱。”周从文鄙夷道，“全国就那么几个名医，老人家都看不过来。你还别嫌贵，人家挂号都挂到三个月后去了。想看，都看不上。”
“真……真是有本事啊。”春晓老板感慨了一句。
“你那面呢？”周从文问道。
春晓老板点燃一根烟，开始说道，“我带人去，他们披麻戴孝，直接哭丧。要说还是专业的，据说里面带头的人是县剧团的，是个人才。她哭的时候，我还以为她家什么亲人真的死了。”
“呵呵。”
“当时那个神医就傻眼了，问明白事儿之后慌的一逼，嘴里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的话。”
“最后那个神医说了，根本不是抓的方剂，他买了一堆复方甘草片，研磨成粉，就当是方剂卖。”
春晓老板有些得意，但更多的则是哭笑不得。
“我操！”周从文恶狠狠的骂道。
“啊？”春晓老板一怔。
他原本以为这就是个八卦，是江湖骗子骗人的技俩，没想到周从文周医生的反应会这么强烈。
“我一猜就是复方甘草片的事儿。”周从文断然说道。
复方甘草片？
这下子不光是春晓老板，连老大夫陆天成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