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5 老主任们的心思
“这件事情一定要严肃处理！”姚院长挂断电话后很严肃的说道。
朱新没搭茬，而是略有几分冷漠的看着姚院长。
很快宫科长敲门进来，步子迈旳极小，看样子很谨慎。
进门后宫科长先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两个人，不管是朱新还是周从文他都不认识。
作为一名科教部门的科长，他也没资格参与今天的手术。
所以宫科长有些疑惑，自己犯了什么事儿，怎么感觉姚院长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像是自己犯了大错误似的。
心中疑惑，宫科长马上把目光落在姚院长的脸上。
姚院长看着的确特别不高兴，宫科长迅速把最近的事儿回忆了一下，虽然没发现自己犯了什么错，但他还是很忐忑。
“院长。”宫科长站在姚院长的办公桌前小声说道。
“你自己说，狗娘养的你特么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姚院长目光凌厉的看着宫科长。
宫科长一脸懵逼，姚院长很少会这么直接的破口大骂，这到底是怎么了。
说？姚院长要自己说什么？
他讪讪的看着姚院长，一脸无辜，像是一只纯洁的羔羊。
可是姚院长板着脸，严肃的像是自己刚把姚院长家孩子扔井里面，还顺手把井给填上了似的。
那种刻骨铭心的恨意让宫科长更加茫然。
沉默，尴尬的沉默。
过了3秒，宫科长经受不住这种煎熬，他硬着头皮问道，“院长，我……犯什么错误了您指出来，我马上就改……就改。”
“哼！”姚院长一声冷哼。
宫科长后背的汗瞬间打湿衬衣。
到底是怎么了？宫科长茫然的看着姚院长，随着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他的心理防线瞬间迅速崩溃。
说到底宫科长只是一个基层的小干部，在古代来讲他是吏，只负责干活，哪里能经得住顶头上司姚院长的官威。
巨大的压力下，宫科长的双腿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我问你。”姚院长用手指敲打着桌面，咚咚咚的声音中，连他的话似乎都变得生硬了起来。
宫科长沉默，双手贴在裤线上，腰微微躬下去。
“进修人员离职，需要赔付的标准你们是怎么定的？”姚院长冷声问道。
宫科长心里一寒。
就在不到一个小时前，他刚把陆天成难为了一道。
对于宫科长来讲，临床上的医生根本没有和他说话的资格。
而且这事儿是祝军祝主任托付的，难为陆天成还叫难为？那就是捎带脚的事儿。至于陆天成的感受，谁会在意一只蝼蚁呢？踩死就踩死，算他运气不好。
可是事情似乎和自己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不到一个小时，自己刚打了孩子，家长就找上门，而且找的还是大院长。
姚院长看样子根本不想惯着自己，这事儿似乎有点大。
宫科长一边理清楚轻重缓解，一边说道，“院长，这是集团公司下的文件。”
“文件说让全额赔付，你怎么说的？十倍？”
姚院长说着，抄起桌子上的一本书劈头盖脸的砸向宫科长。
宫科长低着头，没想到姚院长会生这么大的气，被书砸中额角。
“哗啦~”
那本书落在地上，雪白的书角乱舞。
宫科长被砸蒙了，但某种意义上也被砸醒。
虽然不知道陆天成一个临床的中层医生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但宫科长已经不再犹豫，来不及找其他接口，直接说道，“院长，您听我解释。”
他来不及等姚院长的同意，继续快速说下去。
“这事儿是有一天祝主任跟我说的，说是要为科室留住人才，想要增加离职的难度。我这是……受了小人的蛊惑，我错了！”
姚院长一怔。
他本来以为只是宫科长理解错了集团公司文件内容，但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祝军的事儿。
周从文也怔了一下，随即冷笑。
这群老主任们还真是处心积虑，一早就做了伏笔。
这个套是下给自己的，但祝军却没想到陆天成没有留在自己的医疗组，而是去了魔都，跟着楚院士星辰大海去了。
嘿！周从文心中不屑。
就知道营营苟且，有这时间不会看看书，学学技术？
“祝主任？”姚院长疑惑。
宫科长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连口气都没喘，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讲述的过程中，宫科长观察姚院长的表情，知道肯定是陆天成吃打之后找了强力人士。所以他干脆把所有责任都甩到祝军头上，甚至为了减轻自己的错误，还往里面填了一点油。
“我当时劝过，说陆医生要是能留在省城也是一件好事，可祝主任不同意，他说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陆天成安稳。”
宫科长添油加醋的说道。
姚院长被气的手都有点哆嗦。
祝军这个老家伙难道不知道是楚院士来要人？！
人家堂堂一个院士，虽然在魔都，他真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为难人家院士？！
省里的各位大佬们，有多少是魔都调来的，在来之前都是魔都的区长。人家和楚院士关系有多好，他心里没点逼数么。
真特么的，人家楚院士是给了脸，结果祝军竟然不要脸。
姚院长听完之后表情阴晴不定。
“祝主任说，是他舍不得陆医生，想要陆医生知难而退，回来上班。”
宫科长嘴里说着，眼神却四处乱飘。
姚院长拿起电话，打到祝军的办公室。
“祝军，你他妈干的好事！”姚院长破口大骂。
电话那面沉默，显然祝军被骂懵了。
周从文叹了口气，这事儿还真是很没意思。
这群老主任们为了压制年轻医生，真心是不择手段。
要不是陆天成阴差阳错被楚院士相中，收为学生要带去魔都，进修结束后即便是要留在医大二院或是跟自己回912，都要先迈这个坎。
虽然没有什么致命的影响，但也足够恶心人的。
很快，祝军被叫过来。
他进了办公室看见周从文和宫科长，瞬间脸色惨白，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先去，给陆天成把手续给办了。”姚院长厌恶的挥了挥手，把宫科长撵走。
周从文笑了笑，也随着离开。
路过祝军身边的时候，周从文深深的看了祝军一眼。
他和王成发说不出来的像。
……
……
注：写的时候我也觉得有点LOW，但这是一个真事儿，没办法。
1300 甘草
陆天成一怔。
复方甘草片很温和，也是镇咳的好药。
不过心胸外科虽然说用，却很少用。外科遇到的咳嗽，都比较重，需要旳药性更强、更猛。而复方甘草片有些温和，陆天成认为没什么大用处。
甚至对于镇咳，陆天成只相信一种药——磷酸可待因。
对他来讲，复方甘草片吃再多，效果都有限。
“周医生，你别闹。甘草片那玩意吃一大把都没事，我见过。”春晓老板也认为周从文是在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周从文道，“患者反复低血钾，碱中毒，就是因为吃了这种假中药导致的。”
“啊！”春晓老板一怔。
“春晓老板，你去和患者家属说，把从神医那抓的假中药给停掉就好了。”
“这么简单？”春晓老板半信半疑的看着周从文，想要从他的表情里分辨出一些端倪。
“要不然呢。”
“周教授，为什么？”陆天成疑惑问道。
在他看来，吃多了药出现肝肾功能衰竭都是正常的，可要出现反复发作的低血钾症、碱中毒……类似于天方夜谭。
“首先解释一个概念——假性醛固酮症”
周从文用树枝在地上写了一行英文。
“假性醛固酮症又称肾性潴留过多综合征或Liddle综合征，它是因为先天性肾远曲小管K、Na交换异常所致之Na吸收增加，K排出过多的肾小管疾病，为一常染色体显性遗传的家族性综合征。”
春晓老板听的蒙头转向，周从文说的是什么，他一句都没听懂。
不光是春晓老板，连陆天成都瞠目结舌。
假性醛固酮症？
醛固酮这个词临床常用，陆天成懂，它是一种增进肾脏对于离子及水分子再吸收作用的类固醇类激素。
可什么是假性醛固酮症？
周从文虽然详细的解释了，但陆天成也没听懂。
在这一点上，他和白丁一样的春晓老板没什么区别。
医学越分越细，专科医生对其他科室的病只有大概的了解，很难深入。
像周从文这种妖孽并不多见。
“甘草可阻碍皮质醇和醛固酮在肝内灭活，出现假醛固酮作用，导致低钾。”
“严重低钾致细胞内钾外流，肌肉收缩时细胞不能释出足够钾使血管扩张，导致骨骼肌供血不足，肌细胞内ATP耗竭、缺血性坏死致横纹肌溶解。”
“甘草片具有醛固酮样作用，还能引起血压高。这样的病人最易误诊，详细的病史询问很重要。”
周从文说完，看了看春晓老板，又看了看陆天成。
两人一般模样。
“给你们举个例子吧。”周从文哈哈一笑，他知道单纯的、枯燥的医学知识是最好的催眠药。
不说春晓老板，连陆天成这种老临床都对甘草诱发的假性醛因酮症没有认知。
自己要是再说纯理论，怕是两位都要打瞌睡。
“我……家老板曾经见过一个患者。”
“是帝都912的黄老么？”春晓老板插话问道。
周从文点了点头。
“我知道，听人说了。现在三院的医生一说起你，就说你走了狗屎运，家里祖坟被雷劈，黄老……”
说着，春晓老板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话当着周从文说，的确有点不妥。因为刚刚太兴奋说错了话，春晓老板相当不好意思。
周从文却没在意，而是笑了笑，“一个51岁的男患，因为健康原因要戒烟。”
“……”
陆天成和春晓老板都愣住。
不是说什么醛固酮么，怎么扯到戒烟上去了。
但他们俩没有打断周从文的话，而是专心的听。
“戒烟后3个月，因腹痛3天，纳差、呕吐、腹泻1天就诊于社区医院急诊科。自诉近期有口干、多饮，但是无多尿及四肢乏力症状。”
“纳差是什么意思？”春晓老板不懂就问。
“所谓“纳”指“胃纳”，“纳差”意指食量减少。在中医范畴中归属于脾胃病，由多种原因导致。”
“哦哦哦，你们医生好多话说的都像是黑话。”春晓老板笑道。
“还有好多呢，先听我讲故事。”周从文道。
“当时入院检查，生命体征平稳，就是血压高。平时呢，患者也没有高血压病史，认为是腹痛导致的。患者的肚子也没事儿，按起来不疼。”周从文尽量用春晓老板能听的懂的话讲述。
“和眼前的患者一样，那个患者也有低血钾症。入院诊断是胃肠炎、低血钾症。但入院后腹痛缓解，血压却还在170以上。”
“那可是够高的。”春晓老板喃喃说道。
“怎么？你的血压也高了？”
“没有，前段时间有一个哥们中了10万块钱，因为太兴奋当场高血压脑出血。”春晓老板叹了口气，“幸好我这儿距离咱们三院近，第一时间送来抢救，开颅做手术，十万块钱没打住。”
“……”周从文没想到春晓老板的生活这么丰富。
陆天成无语。
他都开始动了心思在春晓老板这儿买彩票。
“我继续。”周从文道，“因为血压一直高么，所以怀疑醛固酮增多症的可能性大，予以血清醛固酮、肾素活性、皮质醇化验及腹部CT检查。”
“但没什么收获，他们医生也不知道遇见了什么罕见病，所以找老板来会诊。”
“黄老怎么说？”陆天成来了兴致。
几乎一模一样的病例，都是高血压、低血钾、碱中毒。但考虑应该不会是是甘草片导致的，所以他很好奇黄老会怎么办。
“询问病史，老板坐在床边和患者聊了很久。我家老板，抽了一辈子的白灵芝，都腌入味儿了，患者就一直吃糖。”
“最开始老板也没在意，戒烟的患者吃糖都很正常，但他后来发现这糖有个名字——甘草味黑色果冻豆。”
“我去！”陆天成惊讶，“甘草味儿的糖竟然也不行？”
“人家是货真价实的。”周从文笑道，“的确是甘草做的，味道可不是工业添加剂。患者一天吃50颗，于是就吃出事儿来了。”
“！！！”
1301 杀人于无形
“周医生，那我去和他们说一声。”春晓老板听最后周从文讲的故事，他终于听懂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虽然还不是很信，但春晓老板只是不相信甘草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却不是不相信周从文。
“去吧。”
“停了复方甘草片，然后就没事了？”春晓老板最后确认一句。
周从文点了点头。
看着春晓老板旳背影走进三院急诊大门，陆天成有些恍惚。
他是医生，隐约知道甘草味黑色果冻豆和高血压、低血钾、碱中毒有些关系，但却联系不上。
“周教授，您给我讲一下？”陆天成虚心求教。
“呵呵，真的准备转行当内科医生了？”周从文调笑了一句。
但也就一句，周从文便开始给陆天成讲起来。
“正常情况下，皮质醇在II型11β羟类固醇脱氢酶作用下被氧化生成无活性的皮质素。
皮质醇与醛固酮类似，能够与肾脏内的盐皮质激素受体结合，共同参与肾素-血管紧张素-醛固酮系统，发挥维持体液和电解质平衡的作用，但是这种作用相对于醛固酮而言偏小。”
“由于甘草酸能够抑制11β-HSD2的活性，所以患者长期大量摄入甘草制剂，可使皮质醇浓度远高于醛固酮。
接下来的后果是导致皮质醇在与盐皮质激素受体结合中占主导地位，从而引起水钠潴留、血钾降低、血压升高，并抑制肾素和醛固酮合成、分泌。”
“一般持续食用大量甘草3-10天即可引起水钠潴留、血压升高，2周内血压升高达到最大值。停用甘草后，甘草酸抑制11β-HSD2效应可能会持续2-4周。”
周从文一边给陆天成讲解原理，一边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极为繁琐的草图。
陆天成甚至感觉周从文像是一个龙虎天师一样，在地上画着符箓。
等他完成的时候，一巴掌把符箓拍在病魔的脑门上，必将天崩地裂。
“甘草酸及其衍生物可明显抑制脂肪氧合酶和环氧化酶活性，从而抑制前列腺素的合成；
此外，还可抑制组胺的合成与释放。由于舒张血管的活性物质减少，血管阻力增加，因而血压升高。”
“在国外，甘草摄入引起的假性醛固酮增多症常因进食含有甘草的甜品。
国内则主要是服用或静脉输入甘草及甘草酸制剂的中成药。
假性醛因酮症一经确诊，只要及时停用甘草制剂，合理补钾，使用醛固酮拮抗剂，以及采用降压等对症治疗，一般预后良好。”
“其实原理的话不用听我絮叨这么多，你也不是肾内科或是内分泌的医生，完全不用知道。”
听周从文这么说，陆天成心里一阵腹诽。
我不是，你就是了？你一个胸外科的医生，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什么嘉兴醛固酮症，那是胸外科医生该知道的么？
“症状很简单，高血压、低血钾、碱中毒，去看一下患者有没有吃甘草类的制剂，要是有的话把药停掉就行。”
“那我知道了。”陆天成颔首。
周从文放下树枝，忽然想起什么，哈哈一笑。
“周教授？”陆天成疑惑的看着周从文。
“水浒传看过吧。”
“……”
“潘金莲喂武大郎吃药，大郎啊，该吃药了。”周从文笑道。
陆天成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哆嗦，浑身毛骨悚然。
周从文虽然没明说，但他立即想到了一种可能——含有甘草的甜品。
真要是想做点什么，这玩意可是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而且假性醛固酮症放眼全国，真未必能有多少医生可以正确诊断。
那时候只要不断加大药量……
想着，陆天成打了一个寒颤。
“邓主任有一个朋友。”周从文说道，“两口子有矛盾，男人动了杀念，就买了很多甘草味儿的糖放在家里。他也没让女人吃，但毕竟是好吃的甜品，所以女人很快就吃上瘾了。”
“我去……”
“这都是事后猜测，邓主任也只是知道一点只鳞片爪的片段。”周从文道，“当时女人去世，邓主任还帮着忙活，看见家里有很多甘草味儿的糖。”
“直到有一次闲聊，老板指明这件事儿的原委，说那男人很可能是故意的，邓主任才恍然大悟。”
“……”陆天成无语。
按照周从文的说法，这事儿即便是被发现，也绝对不可能被告，更不可能量刑。
“我就是随便八卦一下。”周从文笑呵呵的说道，“要是生活里遇到有人有心送你甘草糖吃，要小心哦。”
“周教授，您……真会开玩笑。”
“不是玩笑，就是随便八卦一个可能性。”周从文道，“杀人于无形的东西很多，比如说……”
他只说了一个开头，便看着陆天成笑道，“就不多说了，说多了怕把你教坏了。”
“哈哈哈。”陆天成笑，但笑容里有些畏惧。
周从文周教授知道的是真多，一个甘草制剂、甘草糖就能杀人于无形。
想着，陆天成忽然疑惑的问道，“周教授，那复方甘草片呢？”
“复方甘草片是复方制剂，组份为每片含甘草浸膏粉112.5毫克、阿片粉4毫克、樟脑2毫克、八角茴香油2毫克、苯甲酸钠2毫克。”
“因为里面含有阿片粉，所以比较容易成瘾。我说的甘草糖都是其次，复方甘草片一旦成瘾，那事儿就大了。”
“比如说这个患者。”周从文看向三院的急诊大门，“能不能戒掉都是一回事，那些个假神医是真害人。”
陆天成心情十分复杂。
原本他对跟着楚院士干很开心，唯一的纠结就在于自己以后摇身一变成了内科医生。
但有院士在，自己还矫情什么。
可周从文说了这么多，陆天成知道，不管当什么医生能做到周从文的程度，只能说是牛逼透顶。
复方甘草片的药物含量他张嘴就来，各种病例也信手拈来。
陆天成看着周从文年轻的脸庞，心潮澎湃。
最后一丝纠结被陆天成抛到脑后，他感觉自己前途可期！
1302 机缘
陆天成想到自己出急诊的时候遇见的一些患者，患者自己觉得没什么问题，稍有好转就张罗着回去。
如果要真是不断旳吃这种复方甘草片的粉末，还真就说不好最后会变成什么情况。
就像是周从文说的那样，杀人于无形之中。
“周教授，您……您……”
陆天成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怎么问。
“我怎么知道的？”周从文笑呵呵的说道。
陆天成点了点头。
“书上写的。”
“……”
对于周从文这种极度不要脸的说法方式以及敷衍的态度，陆天成表示很遗憾。
但陆天成实在是想不懂周从文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事儿。
对于陆天成来讲，在去年的时候，一个主动脉夹层都属于罕见病。有多少患者因为胸背部疼痛来医院医生不知道主动脉夹层，最后忽然猝死。
而周从文却已经对甘草影响钾离子代谢有这么深的研究，他到底是不是外科医生。
周从文只是敷衍了一下陆天成，绝对没有想跟他过多交流的意思。
和沈浪已经说多了，不过可以用沈浪在冬眠状态下的“幻觉”来解释。
至于陆天成么，周从文和他交往没那么深，犯不上冒险。
过了一会，春晓老板得意洋洋的出来，“小周医生，搞定了！”
周从文有些惊讶，“他们相信？”
“屁都不懂，我就告诉他吃这玩意是要死人的。”春晓老板笑道，“再说，那家神医估计连夜就跑了，他想买都没地儿去买。”
“呵呵。”周从文耸了耸肩。
春晓老板解决问题的方式倒也简单直接，但看样子效果应该能不错。
“走，去撸串。”春晓老板拉着周从文就走。
陆天成对春晓老板不以为然，虽然周从文似乎强调他去帝都买四合院的事儿，但陆天成不认为去买四合院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是个土财主么，去帝都买个小平房就能证明什么？
“对了，天成。”周从文回头笑道，“给庆华打个电话，要是没睡的话出来撸串。”
……
李庆华正在家里琢磨事儿。
“庆华，你不是戒烟了么。”李庆华的爱人看见他叼着没有点燃的烟，晚饭也没吃就这么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有些担心。
“没事。”李庆华露出一个无奈的笑脸。
“到底怎么了？你们科出医疗事故了？”李庆华的爱人问道。
“别瞎猜。”李庆华道。
“赶紧说，在心里面闷着，你是准备坐一晚上么。”李庆华的爱人看了看表，“这都几点了，你别吓唬我。”
“唉。”李庆华叹了口气，“天成回来了。”
“陆天成？”李庆华的爱人诧异说道，“前一阵子不是听你说他和祝主任闹翻了，然后跑出去进修么。你说天成也是，这都多大年纪了，怎么办事儿还像小孩子呢。”
“小孩子。”李庆华喃喃的说道。
“你到底怎么了！”李庆华的爱人把他嘴里的烟夺下来。
“这次天成是和楚院士、周从文一起回来的。”
“哦，哦？”李庆华的爱人哦了两声。
“集团公司的一个领导有点问题，楚院士飞刀，带着陆天成回来做手术。”
“那你有什么好郁闷的？”李庆华的爱人问道。
“我没去人民医院，说是楚院士当着大家的面说了，天成以后是他的学生，转过头就要一起去波尔多做学术演讲，然后就去魔都。”
“！！！”李庆华的爱人一怔。
李庆华和陆天成相爱相杀了十几年，斗而不破，面子上大家都相互照顾着。
毕竟两人都聪明，大家都维系着底线。
甚至所谓的斗，都是做给祝军看的。
两家人也比较熟悉，最起码李庆华的爱人没少听李庆华回家说起陆天成这个名字。逢年过节，两家人还偶尔小聚一下。
陆天成竟然成了楚院士的学生？！
虽然李庆华的爱人不知道楚院士是谁，更不知道他的本事，但只是院士一个词，就足以代替千言万语。
沉默了几秒钟，李庆华的爱人笑了。
“你呀，说你什么好。”
“我不是嫉妒。”李庆华强调道。
“你就是嫉妒。”李庆华的爱人笑道，“别羡慕人家，我倒是觉得你自从去了三院后好多了。活也轻松，人也轻松，收入也比以前多多了。”
“……”李庆华沉默。
有些事儿和自己爱人说不懂，她毕竟不是从事医疗的，而且她也很难了解自己内心深处的小秘密。
别说是她，李庆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内心最深处是怎么想的。
“我之前还不理解你们为什么都削尖了脑袋想要当主任，科里你一个人说了算，挣得的确是多。”
李庆华叹了口气，有些事儿是真没办法和自己老婆说清楚。
这是钱的事儿么？是，也不是。
再说，自己也是赶上了好时候，在这之前谁能想到胸腔镜手术的量会这么大！
很多事儿都是阴差阳错，结果相当好，好到自己都不敢信。
在陆天成回来前，李庆华觉得现在自己事儿少、活少、挣得多，已经走到了事业的终点。
这么多年的奋斗，不就是为了这个结果么。
对于陆天成，李庆华也有想过很多次，最大的可能是留在周从文的医疗组里变成周从文的下级医生。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陆天成竟然跨学科成了楚院士的学生，一朝得道，鹏程万里。
说不嫉妒是假的，可自己究竟羡慕、嫉妒什么，连李庆华自己都说不清楚。
两个人也只能说是各自有各自的机缘。
两口子看着很平淡的闲聊了几句，李庆华的手机响起。
他看了一眼手机，瞳孔缩小，对光反射灵敏。
接通电话，陆天成的声音传过来。
“庆华，睡了么。”
“还没，刚要洗漱。”李庆华强作镇定的说道，“怎么了天成。”
“我和周教授在北方市场，你要是没睡就出来聊会？好久不见，我和周教授都想你了。”
电话那面，陆天成的声音格外开朗。
李庆华百感交集，都不用问地儿，周从文还能去哪出东西。他披了一件衣服匆匆出门。
1304 一口浩然之气在胸、在心、在神、在魂
“这本来是老板说的，原话不是这样，我觉得这么描述最贴切。”周从文说道，“人么，永远有惰性，哪怕知道不对，但眼前的生活足以让自己平平稳稳，就失去了继续走下去旳想法。”
陆天成想起周从文和李庆华的对话，两人说的话真正有意义的其实并不多，也就那么寥寥几句。
他耳朵听着周从文说话，心里反复念叨着屠龙少年最后变成恶龙的那句话。
“周教授……庆华他……庆华他……”陆天成能觉察出来周从文有些不高兴，他小声的想要替李庆华辩解一下。
“我去医大二院已经半年多了，很想着李主任能找我回去做手术。”周从文很淡然的说道，“他要是想学袖切，我一定会教。如果他有心做更高难度的手术，只要肯学就行。”
“但结果很失望。”
“是不是庆华他为了支持你的工作，把相关患者都转到医大二了？”
陆天成知道自己这时候不应该说话。
可是他却一而再的为李庆华辩解。
周从文侧头，看着陆天成的脸微微一笑，“天成，你认为我缺患者么？或者是刷手术数据的时候缺手段？”
“……”陆天成想起医疗组非人的工作环境，有些茫然。
手术量巨大，大到了要不是周从文给的多、给的足，医疗组瞬间就会崩塌的程度。
手术量巨大，大到了只凭借一个半医疗组的成员就干了医大二院几倍的工作量。
却患者么？根本不缺。
周从文想要什么，陆天成隐约有猜测，只是他很难相信周从文会这么想。
这些年陆天成认识的所有人，像周从文一样想的人不是没有，可他们的所有热情都被社会磨的一干二净。
那种年轻人才会有的东西，叫做理想，只是这东西太容易破碎。
至于李庆华……
陆天成很清楚耗材的利润，这一点他在人民医院就知道，所以来到医大二院后大约知道周从文真心一分钱都没留，全部下发。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万万不能。这种老掉牙的话之所以还能被人记起来是有道理的。
院士工作站的医疗组之所以能高速运转，没有动力支撑无法做到。
自己和李庆华当时明争暗斗，为的还不是身份地位和钱？
现在李庆华有足够多的楔切可以做，手术量夯实了科主任的身份和地位，手术量也让李庆华的生活变的富足。
这就是当年奋斗的目标。
陆天成觉得周从文有些苛求。
“是不是觉得我说得不对？”周从文微笑着问道。
陆天成用沉默回答。
“其实我也觉得不对。”周从文叹了口气，“最早遇到老板的时候，我觉得这个糟老头子真是很事儿啊。技术水平肯定不用说，他竟然习惯灌输价值观，真的很烦。”
“哈哈哈。”周从文说着，哈哈大笑。
回想起上一世刚刚遇到老板的时候，还真是有点怀念。
“我听人说过，据说黄老愿意灌输价值观。”陆天成微笑。
“后来啊，我渐渐的明白老板的想法了。”周从文没有打车，而是随便找了一个地儿坐下，摸出白灵芝，放在鼻前闻了几秒钟，才“变”出来打火机把白灵芝点燃。
深深的吸了一口，周从文缓缓闭上眼睛。
陆天成沉默的看着周从文，不知道他要讲什么。
“有一天，我去老板家吃饭。老板愿意灌输价值观，其实师娘也很让人头疼。别的师兄弟都不愿意去，但我脸皮厚，无所谓。”周从文隐去一些关键。
“书桌上，放着毛笔和一得阁，还有宣纸。天成，你猜我家老板在抄什么书？”
“……”陆天成一怔。
黄老的手佝偻的像是鸡爪子一样，还能写毛笔字？
而且这爱好也太文艺了吧，简直就是传统的大儒形象。
黄老八十高龄还活跃在临床一线，和其他老人家不一样，黄老的思维并没有因为年纪的增长而被画地为牢。
他一直接触着最新的术式，创造着新术式，并且极力要传播新的术式。
就这，每天回家竟然还抄书？
难道是外科学？陆天成想到这里，哑然失笑。
用毛笔抄写外科学，然后当作是失传的武功秘籍等待有缘人……
“是《左传》。”周从文淡然说道。
“！！！”陆天成叹了口气。
黄老是文化人，《左传》那种书在陆天成看来根本不是人读的。
“大史书曰：“崔杼弑其君。”崔子杀之。其弟嗣书而死者，二人。其弟又书，乃舍之。南史氏闻大史尽死，执简以往。闻既书矣，乃还。”
周从文缓缓说了一段极为拗口的话，随即叼着烟，透过烟雾看见陆天成一脸茫然，便笑道，“这事儿啊，是非曲直有点绕，我简单说啊。”
“当时我看到老板抄写到这里就顿住笔，没有继续写下去。心里觉得好奇，就记下，回去找资料。”
“按照我的理解，齐王与这个叫做崔杼的人的妻子有染，后来被崔杼杀掉。”
“……”
“这种八卦，沈浪是最喜欢的。”周从文说着，忽然捶胸顿首，“我应该给沈浪讲各种历史故事啊，为什么非要在身边找八卦呢。我真笨啊，真特么的笨！”
这话说的让陆天成更是一脑门子露水。
周从文哀嚎了两声，但情绪随即恢复。
“不过从前的规矩和现在不一样，天地君亲师么，对吧。”周从文又开始说着。
陆天成知道周从文在说自己从前管祝军叫师父的事儿，他没有气恼，而是有些茫然。
“总之呢，齐王被杀死了。然后史官就记录下来一句话——崔杼弑其君。所谓青史留名，没谁愿意留下这等恶名，所以崔杼就找史官说，看看能不能改一下。”
“天成，要是你怎么办。”周从文问道。
“改啊。”陆天成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嗯，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周从文道，“书里写，史官不同意，崔杼就把他杀了。然后史官的弟弟接任，也留下崔杼弑其君这句话。”
“……”陆天成无语。
这群人脑子有病么？
“简单说，接连杀了哥三个，等四弟接任，依旧留下崔杼弑其君这句话。”
“崔杼也没什么好办法，知道此事不可为，只能作罢。”
“等史官活着出门，遇到南史氏。就是书里面说的南史氏闻大史尽死，执简以往。南史氏以为大史一家都死绝了，任由崔杼留下历史，所以带着竹简来求死。”
“……”
陆天成听周从文讲这事儿，心里更是茫然。
“老板写到这里就停住，我后来琢磨肯定是心潮澎湃。一口浩然之气在胸、在心、在神、在魂。
可他是个糟老头子，要注意血压、心率。”
说着，周从文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
糟老头子，听周从文这么形容黄老，陆天成也很是无奈。
但一想到大史一家死了三位，最后依旧强项，而南史氏闻大史尽死，执简以往……陆天成心神有些摇摆不定。
慷慨赴死，这就是传说中的慷慨赴死。
他知道周从文要跟自己说什么，但正因为知道，所以陆天成更是不解。
但他知道，周从文在给自己灌输价值观！
“莪后来想啊，老板就是想当一辈子的医生，所以看到这段话的时候感触良多。”周从文淡淡说道，“王阳明，你知道么？”
“知道，最近很流行，和曾国藩的家书一起在书店里有很多人买。”陆天成道。
周从文盘了盘自己的小平头，王阳明和曾国藩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流行起来的自己还真不知道。
“阳明心学，不过知行合一。你看大史一家哥几个就是知行合一；我家老板，也是知行合一。”
“！！！”陆天成怔住，周从文怎么又扯到这儿了。
不过仔细想一想，周从文说的似乎有道理。
“老板就想当医生，想治病救人，那就做呗，心无旁骛的做。”周从文笑道，“调子起的太高，但没办法，我家老板是注定要名垂青史的那种人。”
“咱们是普通人。”陆天成喃喃说道。
“老板年轻的时候也是普通人。”周从文道，“不讲大道理，咱说知行合一。看着就四个字，可能做到的有几个？咱在医学院毕业的时候，心里面想的大多还是治病救人。”
“可生活毕竟是生活，光治病救人是不够的。连日子都过不下去，每天回家还要柴米油盐不是。”
“但你说不管是李主任还是张主任，亦或是我们从前的王成发王主任，哪个不是就停在了柴米油盐前面。”
“治病救人呢？知行合一呢？”周从文仿佛是在自问自答。
陆天成默然，他的心态不知不觉中有了一些改变。
多年被社会按在地上摩擦，少年心性、热血青春早就已经消失，剩下的只是蝇营苟且、柴米油盐。
但这就是生活，没了这些，凭什么去追逐所谓的理想？
可李庆华已经得到了年轻时候想要得到的一切，与此同时，他也失去了追逐理想的兴趣。
周从文沉默，抽了半根烟后才笑道，“说远了，你们祝主任年轻的时候未必没有这些念头……肯定也是觉得自己要治病救人，做一个干净而璀璨的人。”
“我估计现在他也这么认为，所有的错都是别人的。辩经的事儿最是无聊，交给大儒去做，我们说新技术。”
“东西就放在那，无论是祝军还是王成发不光不去学，还百般阻挠不让别人学。天成，你说这事儿占理么？”
“……”陆天成无语。
“李主任现在已经开始向着当年的祝军转变，这人呐，一旦停下来就完蛋喽。”周从文自嘲的笑了笑，“以后即便是刘迪他们想更进一步，也要面对李主任的阻挠。”
“停下来，就意味着下面的小医生想要进步都站在主任的对立面。想会的比主任更多？你把主任放在哪了？”
“所以这是一个一代比一代差的情况。”
“我家老板给我们讲过类似的话，进步始终都需要，而且是必然的。”
“李主任手握胸腔镜技术，去屠龙。嘿！王成发和祝军什么时候变成的恶龙？他们就特么是两条恶犬！”
“杀了两条狗，就觉得自己厉害的不要不要的，随后摇身一变也变成了恶犬，守着那点残羹冷炙甚至是凉了的大便。”
“吃屎都特么赶不上热乎的。”
陆天成听周从文笑骂，心里有些异样，他想说点什么。但话到了嘴边，不管说什么都是错的。
周从文站在道德的前列腺上，不光搬出黄老，手里还挥舞着《左传》，用微言大义来做注脚。
这都不关键，关键的是周从文错了么？
他没错，黄老也没错，错的是祝军、是王成发、是即将变成周从文嘴里说的恶犬的李庆华。
每一个屠龙少年都要变成那头恶龙，周从文是这个意思。
陆天成心里有些堵，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就这样吧，反正只要能开展胸腔镜就好。”周从文叼着烟，含含糊糊的说道，“我家老板想推一下介入手术都那么难，人么，总是选择容易的、简单的、轻松的事儿。”
“三观不同，没必要去教李主任怎么做事。”
“周教授……”陆天成的嗓音有些嘶哑，他想到了自己的未来。
“呵呵，天成你要是掌握了ERCP、ESD技术，以后面对新术式，会不会拒绝进步？”周从文反问道。
应该……会……吧……
陆天成很公正客观的想到。
“现在回头看，我家老板是真的很厉害。”周从文发自内心的赞美道，“老板自己建立的术式被他自己推翻了很多，最优解只是因为时代的局限，在短期内是最优解，时代在进步，技术也在进步，老板始终都在追寻他的最优解。”
“每个人都可能变成恶龙，但老板不会，他永远都是少年。”
……
……
与此同时，医大一院的院办的灯还亮着。
院办谭主任正在看着资料。
1303 屠龙少年变恶龙
来到萉垟烧烤，李庆华一眼就看到坐在大厅里正说说笑笑的三个人。
竟然有医院对面春晓体彩的老板在，李庆华知道周从文和他关系好，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抬起手和周从文热情旳打招呼，李庆华来到桌前靠着陆天成坐下。
“从文，我还以为你们今天晚上会吃到很晚。”李庆华笑着说道。
“楚院士习惯早睡早起，我等检验结果。”周从文道，“好久不见，科里还好么？”
“挺好的。”李庆华道。
“哪里是挺好，分明已经是江海市第一，全省第四了好不好。”陆天成笑道，“庆华啊，你是真能干，这么快就干到了全省第四。”
李庆华笑而不语。
全省第四，这的确是自己亲手干出来的。在全省，除了医大的几家附属医院外，就属自己最牛逼！
春晓老板有些惊讶，在他的印象里三院的水平一般，怎么胸外科悄咪咪的就已经全市第一、全省第四了？！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尤其是这事儿还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更让春晓老板想不懂。在他印象里，三院就是不如人民医院。
要不是有周从文在，春晓老板直接开口就要说不好听的。
“手术做的再多也没从文做的多，带着沈浪和李然出去，一眨眼的时间就做了几千台手术，把我一辈子的活儿都干了。”李庆华很平淡的说道。
说着，李庆华看了看周从文。
“现在只做楔切呢？其他的准备开么？”周从文问道。
“嗯，楔切好做。”李庆华很坦然的回答道，“患者量还在这儿，最近正在找院长，看看把肛肠科搬走，咱们胸科单独出来。毕竟有肛肠科在，咱们不属于无菌环境，等单独了的。”
周从文微笑，不语。
“这么快！”陆天成赞道，“庆华，你这个主任可是当的风生水起。”
“哪有你厉害，看看你现在，想想当时你走的时候有多担心。”李庆华道，“我就说从文办事稳，我没说错吧。”
“也是没办法的事儿。”陆天成叹了口气，“我做手术的时候上不去。普通的小手术还好，一做袖切之类的大手术，不敢下刀。庆华，真不是我怂……”
李庆华听陆天成这么说，也怔了一下。
他万万没想到陆天成竟然留下了严重的心理疾病，虽然不至于拿刀就抖，但做不了大手术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回想当年祝军的所作所为，李庆华也有些恍惚，宛如隔世。
当时自己的心态和现在截然不同。
“都过去了。”周从文淡淡说道，“没事，最起码现在做ERCP和ESD手术都很稳。”
李庆华心里一怔，联系前后的语境，隐约猜测出事情的真相。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真不能说陆天成运气有多好。
他就是个倒霉孩子，被祝主任压了十几年，一路拍马屁跪着想要一个前程，但结局悲催，非但没上去反而落下了严重的心理疾病。
平时都是硬撑着，关键时候漏了馅。
要不是周从文拽一把，怕是陆天成这辈子就毁了，前途黑暗无比，看不到一丝光亮。
想到这里，李庆华忽然换了话题，“从文，沈浪怎么样。”
“没什么事儿了，最近在恢复，估计再有一个月就能回来上班。”周从文道。
“真是狂犬病？”李庆华还有点不敢相信。
“嗯。”周从文点了点头。
“……”李庆华看着周从文的目光有些散乱。
死亡率百分之百的狂犬病，周从文都能把沈浪捞回来……这简直就是神话。
“是沈浪的运气比较好。”周从文道，“首先他是通过蝙蝠感染的，病毒的浓度不至于太高，而且……至于为什么，没人研究过，我也说不好。”
“其次呢，老板仗义，从912带来一个重症团队。要不然哪怕是医大二院的重症，估计也没办法保证沈浪冬眠7-9天的时间安然无事。我一个人，扛不住这么久。”
李庆华沉默，随后抬起手，竖起拇指。
“呵呵。”周从文笑了笑，微微摇头。
“从文，牛逼！”李庆华赞道。
“就是赶巧了，而且也逼的没办法。”周从文道，“是沈浪自己的运气好，身体素质更是好。”
“能留下后遗症么？”李庆华关切问道。
“现在看应该不会。”周从文笑了，笑的很开心，“原本以为可能会有舞蹈症之类的后遗症，但现在看没事。”
“吁~~~”李庆华也松了口气。
周从文见李庆华一脸的关心，笑了笑，“当时李主任是不是来了。”
“嗯，我听说沈浪出事就去看了一眼。”李庆华很坦然的说道，“本来想找你进去看看，但白天你不在，我看沈浪的父母在走廊里等着，就安慰了几句。”
“有心了。”周从文淡淡说道。
李庆华的表情微微有些变化，但他旋即展颜一笑，“从文，沈浪没事就好。说点正经事？”
“怎么了李主任。”
“我这面发现了几例可以做袖切的患者，改天我让他们去找你怎么样。”李庆华笑道。
“呵呵，好。”
周从文的表情有些平淡，他和李庆华叙旧的话似乎也比较生硬，陆天成在一边听的很迷糊。
无论是周从文还是李庆华，都很礼貌，并没有他想象中老友重逢的那种场面。
甚至都和上次周从文回来，李庆华把自己介绍给他的时候有极大的改变。
陆天成吃不准为什么，没敢多说话。
一顿饭很快结束，李庆华打车回家，又把春晓老板送回家。
直到身边没人了，陆天成这才疑惑的问道，“周教授，我怎么感觉您和庆华好像有什么疙瘩呢。”
“疙瘩？”周从文回头看了一眼陆天成，笑了笑，“能有什么疙瘩。”
“总感觉你们之间很客气，客气的很厉害。就像是社会上两个人托人认识的一样，假装很熟。”陆天成犹犹豫豫的说道。
周从文沉默了少许，道，“天成，你相信每一个屠龙少年最后都会变成恶龙么？”
1305 捅咕
“内镜黏膜下剥离术……我怎么觉得不是楚院士弄出来的，而是那个周从文琢磨的呢。”院办谭主任看着资料，喃喃旳说道。
“主任，周从文当时就质疑法国专家，我就觉得有问题。”小科员附和道。
“内镜黏膜下剥离术……内镜黏膜下剥离术……”院办谭主任嘴里喃喃的念叨着这个略有拗口的术式名称。
相对于ESD这个简称，内镜黏膜下剥离术更符合院办谭主任的说话方式。
“主任，下一步怎么办？”小科员问道。
“我估计洛朗·法比尤斯医生那面很需要这个。”院办谭主任忽然露出笑脸。
洛朗·法比尤斯医生，最近这个名字小科员已经听到恶心。
自从上次ERCP手术失败，术后从三联症变成五联症，还是周从文来取了血栓这才让患者转危为安之后院办谭主任就一直和这位洛朗·法比尤斯医生有联系。
那次事件让医大一院的林院长颜面尽失。
虽然和波尔多医院合作、洛朗·法比尤斯医生来讲学这类事情上了电视，造成影响，但手术失败等不利的事情却是无法弥补的。
洛朗·法比尤斯医生感觉自己颜面尽失不同意来省城，省里的各位大佬也知道了这事儿。
尤其是周从文去救台，造成了深远的影响。
找国外专家为省市机关大佬们做胃镜检查的事儿也不了了之
院办谭主任是林院长的贴心人，他知道要扳回一城才行，最起码也要恶心一下楚院士和周从文，只有这样才能让林院长开心一点。
所以最近他一直注意着医大二院院士工作站的事儿。
没想到那面捷报频传，楚院士并没有满足ERCP这么一个术式，而是继续做ESD。
刚刚他还去江海市做了一台手术。
院办谭主任看到新术式后，有很多想法，这简直就是上天赐予的机会。
“相关资料，尤其是手术记录都传给洛朗·法比尤斯医生。”院办谭主任说道。
“主任，这个有用么？”小科员疑惑的问道。
“当然。”院办谭主任笑着用手指点了点手术记录复印件，“不能否认内镜下黏膜剥离术是一个很好的术式，但毕竟连波尔多医院都没开展，你觉得这项手术完善么？”
“不完善。”小科员马上回答道，“国内的技术都是出过学的，比如说咱们和医大二，最常去的是日本，去欧美的基本都是旅游的。”
“嗯。”院办谭主任点头，“日本的医疗水平很高，不比欧美差，这是真的。但内镜下黏膜剥离术欧美、日本都没开展，我估计肯定是楚院士自己捅咕出来的。”
捅咕，这个词从院办谭主任的嘴里说出来，小科员觉得相当贴切。
连欧美、日本都不存在的技术，楚院士凭什么会做？
和ERCP不一样，ERCP那是相对而言比较成熟的术式。
小科员笑呵呵的说道，“洛朗·法比尤斯医生准备召开学术会议，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在学术会议上批评内镜下黏膜剥离术。”
“那是学术上的事儿，咱们不是临床一线的医生，不用操心这个。”院办谭主任胸有成竹的说道，“只管把资料送过去就行，其他的事儿咱都不知道。”
“主任，学术上的事儿我不懂，但我觉得他们也就打打嘴炮吧。”
小科员说着，有些犹豫，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心里的想法。
“只是说？你太小看这些专家教授学者了。”院办谭主任道，“无论是医疗圈子还是科研圈子，其实都一样，到哪都少不了争斗。而且这种争斗还是血淋淋的，只是咱们看不见而已。”
“血淋淋的？！”小科员惊讶。
“当然。”院办谭主任道，“我当院办谭主任之后潜心研究过，给你举几个例子。”
“嗯嗯嗯。”小科员认真聆听。
“你知道诺奖吧。”
“知道。”
“莫尼兹因为这个术式获得了1949年的诺贝尔医学奖，并且此手术被广泛用于治疗不听从管理的精神病患者。”
“我知道，据说这项手术后来遭受了很多的质疑。”
“呵呵。”院办谭主任笑道，“从我的角度来看，这是学术界的一个巨大的阴谋。
即便是额叶切除术有问题，凭什么临床上就不能再拿诺贝尔奖了？连脏器移植都不行？那些个学阀手段残忍极了。”
“呃……真的？”小科员还年轻，他很难相信院办谭主任的话。
“术前洗手，已经成为常识，但最早发现洗手对手术有极大帮助的医生却被人说成是精神病患者，最后死的老惨了。”院办谭主任说了一句方言。
此时此刻，他心里只能用老惨了来形容那名发现术前洗手对患者有好处的医生。
“！！！”
“额叶切除术到底有用还是没用我不知道，但之后所有的研究都几乎停止，除了一些疯子医生之外。”
“比如说？”
“冰锥疗法。”院办谭主任道，“就是用锥子从眼窝扎进去。”
“……”小科员被吓的打了一个哆嗦。
他甚至怀疑主任是故意吓唬自己。
锥子，眼睛，扎进脑子里，这不是杀人么？
“Freeman医生在那之后认为莫尼兹的技术有些过于中庸，于是他开始试验一种门诊治疗法，用冰锥通过眼窝底部插入患者的大脑。
一旦锥子进入了大脑，他就可以通过挪动锥子，切除灰质和白质。”
“甚至Freeman医生认为他不需要麻醉就能手术。”
“这……患者还能活么？”小科员疑惑的问道。
“就在前几天，美国公众广播电台采访了一名上世纪五十年代接受冰锥手术的人。当时他母亲嫌弃他不愿意上床睡觉，就带他做了冰锥手术。”
小科员已经彻底无语。
这是个什么见鬼的术式，这又是什么见鬼的母亲。
“人还活着，六十多了，什么事儿都没有。我觉得吧，这种术式的出现是有意义的，没有宣传的那么吓人。”
“可是你看事实呢？”
院办谭主任眼中满满期望，“问一下洛朗医生，什么时候开学会，到时候找个厂家安排，我要去亲眼看看。”
1306 学术之争
事实？
事实！
普通人并不了解事实，而院办谭主任似乎很明白这里面的玄机。
“宣传么，很重要的，黑旳能说成是白的，白的也能说成是黑的。你别以为欧美的那群人就是什么纯洁无暇的主，人家可是资本，当年为了做生意要用大炮轰国门的。
贩卖人口，在咱们国内是要吃花生米的，你看他们，那是立国之本。说什么文明人，都特么扯淡。”
院办谭主任说道。
“……”小科员无语。
“为了挣钱，他们什么事儿做不出来。”院办谭主任撇嘴笑道，“对方的人被宣布是精神病患者这只是常规操作，什么泥头车之类的物理手段也很常见。”
“……”
“再给你举个例子吧，前段时间我攒了一个饭局，你记得么。”
“记得，是一家美国的跨国公司，要把药卖到咱们国内。叫什么奥什么定。”
“奥施康定，镇痛药物。”院办谭主任淡淡说道，“当时也是有人找到我，就攥了一个饭局，但我回去后研究了一下觉得不对劲儿，已经和医务处说了这事儿，让他们用的时候小心一点。”
“啊？主任，您……”
“做什么事儿都要小心谨慎。”院办谭主任道，“一个不小心，就要留下把柄，这一点你要牢记。
那药不正经，我咨询了几个药剂方面的专家，都说有成瘾性。我也打听了一下，在美国生产这药的厂家好像买通了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
“主任，美国能这么做？”小科员惊讶的眼珠子里都是血丝。
院办谭主任像是看傻逼一样的看着小科员，他自己手下的这个年轻人看的面红耳赤。
“宣传就是宣传，你看看人家美帝，一只手掌控宣传机器，一只手挥舞大棒，真信了你就输了。年轻人，脑子要清醒。”
“哦哦哦。”
“美国轰炸南联盟的时候下手多狠，一路炸，管你什么军队还是平民。城市么，断水断电断煤气，能坚持多久。但人家有宣传机器啊……说远了，你看你。”院办谭主任瞪了小科员一眼。
小科员觉得有些恍惚，主任描述的世界和自己理解的世界似乎不一样。
“他们买通了FDA的官员，然后大量贩卖奥施康定。我觉得这玩意不正经，咱们国内早晚要有说法。虽然落到我头上的可能性不大，但还是谨慎点。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你别以为科研领域、医学领域大家都一门心思的钻研技术，各种见不得人的技俩多着呢。琢磨出来术前洗手的医生被送去了精神病院，众叛亲离，这就是一个特别典型的例子。”
“再有奥施康定，这咱就不多说了，毕竟都是江湖传说。”
“就咱国内的这些什么专家，放到国际上人家知道他是谁啊。洛朗·法比尤斯医生在法国可是有家族势力的，在他的领域里惹他不高兴，楚院士以后想要走出国内可就难喽。”
小科员听的一头露水，但他隐约明白这次学会洛朗·法比尤斯医生邀请楚院士，绝对不会是开会那么简单，这就是个鸿门宴。
“咱也不用挖坑，楚院士自己挖了一个坑自己跳进去。咱们要做的就是告诉洛朗·法比尤斯医生，让他们狗咬狗就行。”院办谭主任微笑，“去吧。”
“好。”小科员拿起手术记录要去发传真。
“主任，楚院士不会被精神病吧。”小科员问道。
“应该不会。”院办谭主任笑道，“你想的太多了，楚院士还没到那个程度呢。不过我估计他这次去了波尔多，被弄的灰头土脸是肯定的。至于之后，和咱们也没关系不是。”
“好的好的。”小科员一脸钦佩看着院办谭主任。
此时电话响起。
院办谭主任看着小科员离开，接通电话。
电话是江海市人民医院的人打来的，患者的病理结果加急赶出来，情况很乐观，剥离下来的黏膜组织边缘未见癌前病变。
也就是说，经过一次微创治疗，患者避免了食管癌根治术的术式。
这种术式无论是对患者的恢复还是对内心，都有着极为深远的影响。
院办谭主任没有吃惊，他说了几句谢谢就挂断了电话。
不过他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手下，再告诉远在波尔多医院的洛朗·法比尤斯医生。
在他看来，狗咬狗一嘴毛的事儿是自己喜闻乐见的。
无论是楚院士、周从文还是洛朗医生，都特么不是个玩意。
真要是都说了，万一洛朗·法比尤斯医生怂了怎么办？
自己跑前跑后，可不是为了给楚院士增加世界范围内的学术声望的。
……
波尔多医院，洛朗·法比尤斯医生看着传真机里的纸吐出来，他惊讶的看到了一个“离奇”的术式。
内镜下黏膜剥脱术，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本能上洛朗·法比尤斯医生知道这个术式是可行的，但他现在已经被怨念冲昏了头脑，念念不忘的都是周从文对自己比划的那个手势。
院办谭主任能想到的事情洛朗·法比尤斯医生肯定能想到，而且想的更多。
他仔细看了一遍手术的过程，马上开始联系其他人。
“请”楚院士来参加学会，自己一定要当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医生的面把他打倒在地，再用力的踩上几脚！
对，一定要这么做！
洛朗·法比尤斯医生心里恶狠狠的想到。
尤其是那个敢对自己比划手势的年轻人！洛朗·法比尤斯医生已经了解周从文的身份，知道他是胸外科的医生，并且在今年的心胸外科手术大赛中获得第一名。
但，那又如何？
这不是他的主场！
年轻人，嚣张跋扈，一定要让他的名声在医疗圈里狼藉才可以。
洛朗·法比尤斯医生开始忙碌准备起来。
包括反对的论文都在短时间内写出来，并且特意做了一个PPT，几乎是逐字逐句的反驳楚院士的文章。
随后他联系顶级的科研杂志评审，准备开完学会就发表，把楚院士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1307 食道也是消化道
周从文接到人民医院病理科打来的电话，知道病理结果后并不意外。
而陆天成却表现的很兴奋，他双手握拳，用力旳挥舞了一下。
这件事情足以奠定陆天成在江海市的江湖地位，即便跟着楚院士去魔都后遭到排挤，他也多了一条路可以走。
“周教授，ESD技术是真好。”陆天成冷静下来后说道。
刚刚他还被周从文灌输的价值观弄的满脑子都是省略号，但现在陆天成极为兴奋，早就把那些事儿给忘的一干二净。
周从文微微一笑，“呵呵。”
见周从文并不是很兴奋，陆天成笑了笑，和周从文一比，自己就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
“天成，你知道ESD手术最初是谁研究的么？”周从文问道。
陆天成摇头。
这项技术在周从文说之前，自己根本没听说过。不光是自己，连楚院士都没听说过。
用逻辑分析，手术的确是好，特别好。但要问陆天成最开始是谁研究的，他肯定不知道。
“在很多、很多年前，我家老板就开始了这项研究。”周从文浅浅淡淡说道。
“……”陆天成一下子愣住。
周从文这句话他完全没想到。
在陆天成的心里面，周从文可能说出一个世界闻名的医生的名字，又或许自己根本不知道，其实人家是学界的大牛，潜心研究无数年。
可万万没想到周从文竟然说黄老在好多年前就开始研究！
这怎么可能！
ESD是内科技术，和黄老有什么关系！
周从文侧头看着陆天成的表情，哈哈一笑，“是不是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陆天成感觉周从文在和自己开玩笑，他点了点头。
“你知道江湖吞剑的把戏吧。”周从文问道。
“知道。”陆天成已经彻底懵逼，他恍惚的说道。
“最早的胃镜是德国人库斯莫尔在1868年借鉴江湖吞剑术发明的库斯莫尔管，它其实就是一根长金属管，末端装有镜子。但因为这种胃镜容易戳破病人食道，因此不久就废弃了。”
“那时候科技水平不够，库斯莫尔设计的这个胃镜太超前，以至于看上去并不实用。”
“周教授，您跟我说这个的意思是……”
“哦，能直观的看见，你以为医生不想看？我家老板是心胸外科的医生，对此跃跃欲试了很多年。”周从文很平淡的说道，“我还记得老板说过一句话。”
“什么？”陆天成好奇。
“呵呵。”周从文笑了笑。
“周教授，到底是什么啊。”陆天成心底好奇心大炙。
“老板是真的希望各种新设备进入临床啊。”周从文没说黄老，而是感慨了一句。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上学的时候，中医老师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以前只是没有这些设备不代表以前的国手们不想要！如果叶天士手里有胃镜，当他不想看看胃的颜色吗？”
“叶天士是谁？”
“清朝的太医，中医国手，名家。”周从文道。
“中医，呵呵。”陆天成没说别的，只是呵呵一笑。
“咱东北在过去属于蛮荒之地，没有中医名家的传承是很正常的，但你不要小看中医哦。”周从文笑道，“现在有了胃镜后，中医也根据胃镜做了很多研究。”
“啊？”
“实际上现在这样的研究已经了，论文都很多。胃气虚的患者胃镜颜色偏白，胃阴虚，患者偏红。
正统的中医师一直在努力得利用现代设备相应证降低门槛，他们都会看血常规肝肾功心电图！”（注：1183章，紫月玉宫大人的本章说，这里摘抄一下，当做是互动。）
“可……”
“都说了，要与时俱进，抱着从前的那点东西拒绝接受新鲜事物，早晚都要被历史淘汰掉。”周从文道。
陆天成结语。
他没想到的是中医竟然也会根据胃镜辩证，陆天成的意识中，胃镜只是西医用的。
周从文想的却不是这件事，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耗子就是好猫。
不管中医西医，能治好病就可以。
“话说回来，我家老板很早以前就一直注意胃镜，他认为这是一个好东西。”
“可他是……胸科医生啊。”
“陆医生。”周从文很严肃、很认真的说道。
他没称呼陆天成为天成，而是正式的用陆医生来称呼。
陆天成一怔，后背的汗毛竖起来。
“周教授。”陆天成讪讪说道。
“咱们胸科，是做食道手术的。”
“！！！”陆天成瞬间如梦方醒，惭愧不已。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胃黏膜的剥离手术，一时脑子短路，忘记了食管。
食管是上消化道的一部分，只是陆天成刚刚涉猎ESD手术，再加上食管的特殊性，他没想到黄老要研究的竟然是这里。
“1950年，日本的宇治达郎医生成功发明软式胃镜的雏形——胃内照相机。
当时西方科技对咱们共和国封锁，老板也没什么好办法。国内百废待兴，全力以赴的工业化还嫌不够，医生只能靠边站。”
周从文盘着自己的小平头说道。
“1958年，美国胃肠病学家巴兹尔·希尔朔维茨制成第一台纤维内镜，内镜进入纤维光学镜阶段。后来改开，1983年美国WeIohAllyn公司首先开发了世界上第一台电子胃镜，也就是咱们现在用的。”
“老板费了好大的事儿才让胃镜在912安家，不过那是1985年的事儿了。”
陆天成沉默，他不太了解周从文为什么给自己讲这些历史。
虽然他有自己猜测，但那只是猜测，像是神话传说一样无法令人相信。
黄老，竟然和胃镜有关系，而且并没有落后世界多少年。最关键的是当时的条件应该说是很艰苦，和现在完全没法比。
老人家还真是目光如炬，陆天成感慨。
“老板拿到第二次世界第一后，遇到一个患者。”周从文继续讲道，“患者因为常年饮酒，食管内黏膜因为胃酸刺激出现反流性食管炎。而且炎症很重，有癌变的倾向。”
陆天成听周从文这么说，他的嘴巴不知不觉的张开。
1308 祖传的手艺
周从文在说黄老于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做ESD相关手术以及研究了！
一想到这事儿，陆天成就像是被一道闪电直接命中了似的，浑身的毛发竖起来，静电反应+1。
“当时患者旳情况有些特殊，正好那一年的比赛术式是食管癌根治术，所以就找到老板。”周从文娓娓道来，“老板把他的构想说了一下，很多人都表示明确的反对。”
“后来呢？”陆天成下意识的问道。
“当然是成功了。”周从文微笑道，“老板出马，必定马到成功！”
陆天成能从周从文的话里面听出来这货对自家老板的崇拜已经腌入味儿了，随便说什么都是真心实意，没有半点拍马屁的成分在内。
这就是最牛逼的拍马屁，陆天成心里想到，虽然黄老并不在身边。
“当时活检发现癌前病变，患者本身的身体情况还无法接受外科手术治疗，所以老板就建议做黏膜剥离。”
“术后怎么样？”
陆天成问完才发现自己问的这句话简直愚蠢到家了，但凡是有点脑子，都不会问出这么蠢的话。
“很好，患者现在还活着，而且每年都要请老板去给他检查身体。”周从文微笑，很开心的说道。
“厉害！”陆天成心里本来有些疑问，但经过周从文这么已解释，所有疑问都烟消云散。
周从文为什么会ESD手术，人家是祖传的。
说句不好听的，周从文这种有师门传承的医生要比自己这种野生的医生前途好一万倍。
一言不合周从文就能拿出祖传的法宝来降妖除魔，即便有些困难也无所谓，人家可以请老板出马。
而且周从文根本不需要，人家无论是外科手术、介入手术还是内镜手术，都是一等一的强。
论水平、论传承，周从文都是一时翘楚，自己万万无法相比。
陆天成早就知道这事儿，只不过又一次确定了而已。
“周教授，那之后黄老为什么没大规模开展？”陆天成问道。
“老板只有一个人。”周从文叹了口气，“别说是这种细枝末节的小手术，就算是心脏的介入手术又怎么样？老板倒是想开展，可心胸的医生阳奉阴违，有几个心甘情愿做的呢。”
“……”
细枝末节，陆天成听到周从文对ESD手术的描述，泪流满面。
“所以说，要一直往前看，有的是新术式。从治病救人的角度来讲，前面无数的新办法；从养家糊口的角度来讲，前面一片片的蓝海，躺着就能挣钱、养家。”
周从文的声音渐渐变得柔和起来。
“说李主任是屠狗少年变恶犬有点过分，算了。”周从文哈哈一笑，“天成，我估计你学会了ESD手术后，也不愿意往前走了。”
陆天成沉默。
他可以顺着周从文的话说下去，表忠心什么的。
但陆天成更知道周从文说的是事实，自己跟着楚院士做ERCP、ESD手术，光是这两块就足够自己扬名立万，在江湖上有一席之地。
再往前走？就像周从文说的，最早的胃镜出现在19世纪，捅破了多少食管。
捅破一个食管，就意味着死一个人。自己倒是想说这都是为了以后的人好，可死的患者呢？
这种哲学上的两难问题陆天成不愿意去想。
自己就是个普通人，没有黄老和周从文的天赋，更没有他们的情怀，就不要去管科技进步的事儿了，安安分分的做自己的手术就行。
“走了。”周从文似乎不再郁闷。
两人回到酒店，各自洗漱睡觉。
第二天一早周从文和楚院士吃过早饭后回到省城。
病理结果很理想，楚院士也相当开心。
这种飞刀和普通的飞刀并没有可比性，一个新术式，在从前要么做食管癌根治术、要么就观察等自行痊愈或是更严重的疾病，竟然能用微创的方式治愈！
怎么听怎么像是做梦，一点都不真实。
早交班准备上手术，肖凯接了一个电话，和周从文说道，“周教授，方便去您办公室？”
周从文看了一眼肖凯，点点头。
来到办公室，肖凯回身把门关上，戴上眼镜像是狼外婆一样看着自己的笔记本。
周从文觉得肖凯这个姿势特别好笑。
“周教授，昨天我们进修医生打电话说，一院那面好像有点不对劲。”
“怎么。”
“一院的院办主任通过肝胆的梁主任打听咱们做ESD手术的情况。据说询问的很具体，各种细节都问道过。再有，楚院士好像要写一篇个案报道，要发表在《欧洲消化内科》杂志上。”
“哦？”周从文哦了一声，随后微微皱眉，“是洛朗·法比尤斯医生要的么？”
“周教授，我估计是。”肖凯顺着老花镜上的位置看向周从文，“楚院士不是要去参加学会么，我想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估计是。”周从文点了点头，随后笑道，“肖院长，你这谍报工作做的不错啊。”
“嘿嘿，没什么。”肖凯笑道，“都是家门口儿的事儿，只要留意一点就能知道。”
“洛朗·法比尤斯医生……”周从文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
“周教授，要不咱不去了吧。”肖凯认真的建议道，“我总感觉不对劲儿呢。”
“不去？为什么不去。”周从文笑道，“就是个普通的专家，闹不起什么大风浪。”
“人家的主场，咱也不好说。”肖凯叹了口气，“万一被为难，落了面子就还不如不去。”
“嗯，我和楚院士商量一下。”周从文道。
“再有就是最近的手术量。”
肖凯说完这事儿，开始汇报最近半个月的手术。
他言简意赅的说了一大堆数字，周从文对此很满意。自己照顾沈浪的那段时间熬过来，手术并没有被耽搁，肖凯和陈厚坤功不可没。
“走吧，上手术。”
肖凯汇报完后，周从文笑呵呵的说道。
两人走出院士工作站的办公室，迎面一堆人推着平车冲进病区。
周从文扫了一眼，看见一个年轻的女生躺在平车上。患者看着年轻貌美，但却很古怪，她的脖子看着很粗，和瘦弱的身体很不协调。
1309 杜冷丁用出肌松剂的劲儿（求订阅）
肖凯也看了一眼患者，他和周从文说道，“周教授，您猜患者是怎么受的伤。”
“不像是车祸，我遇到过被驴踢的孩子，和她差不多，估计是被驴马踢了。”周从文道。
“厉害。”肖凯赞道，“我猜也是。”
两人都是一般旳猜测，但没去管急诊患者。
有住院总在，住院总上面还有相关的值班教授，这是医院处理急诊的流程，和周从文与肖凯没有一点关系。
如果手术做不下来自然会有人来找周从文。
但说穿了就是个急诊，医大二院要是连这种急诊都做不下来，那就说不过去了。而且周从文心里对急诊急救有些厌烦，能躲远点是最好的。
进手术室换了衣服，手术刚要开始，时间拿捏的刚刚好。
几个手术台按照标准流程走，周从文背着手看李然做手术。
沈浪也站在周从文身边看手术，他恢复的差不多了，幸好没留下后遗症，而且他年轻，身体也好，恢复的很快。
李然在器械护士的帮助下很快完成手术，巡回护士见周从文抱着膀站在一边看，笑呵呵的调笑道，“周教授，你们组也不行啊，都得别人帮忙扶一下。”
“要不然怎么办，毕竟是两个人的事儿。”
类似的话对周从文这种老流氓来讲几乎是免疫的，他见李然楔切结束，戴上无菌手套切开，看见小结节后便转身离开去看下一个台。
刚出手术室的门，一辆平车风风火火的冲进来。
周从文扫了一眼患者，竟然没看见胸瓶，顿时怔了一下。
“让手术稍微慢一点。”周从文和肖凯说道，“我去看看急诊。”
肖凯也没看见胸瓶，按说不应该，也很好奇的跟在周从文身后去看看情况。
对之前急诊患者的诊断，肖凯认为是创伤性气胸伴有皮下积气。上台前怎么都应该先下胸腔闭式引流，把气引出来。
没看见胸瓶，这就很怪。
跟着进了急诊术间，肖凯看了一眼患者。患者的情况很紧急，脖子比头要粗，都不用摸就能从患者的呼吸中感觉到沙沙沙的握雪感。
“怎么回事？”周从文凝神问道。
“说是气管有事儿，片子没看见气胸。”麻醉医生一边回答一边和周从文说道。
患者由于气道不通畅、或许是循环系统也出现了问题，意识已经完全不清醒了，嘴唇也泛出了青紫。
再加上她脖子肿的比脑袋还要粗，像是青蛙吸气时的样子。
麻醉医生第一时间给患者扣上氧气面罩，手术室护士匆忙连接心电监护。
这时候没人说笑，就连脚步都快了无数倍，仿佛被人按下了快进键。
“是气管断了。”周从文从患者的平车上拿起片子对着灯看了一眼，很肯定的说道，“有类似麻醉经验么？”
“……”麻醉医生一怔，仔细想了想周从文的话，摇了摇头。
“我来。”周从文也不客气，直接走了过去。
周从文很清楚这样的患者不能按照正常流程进行快速诱导麻醉。
光是拍个片子，还是至少半个小时之前的片子，根本无法判断患者现在的情况。
如果患者出现呼吸道塌陷或者困难插管的情况，可能会出现严重的后果。
肖凯看着周从文的背影，心中一紧，他顿时清楚这事儿不对劲儿。
被驴踢的患者自己遇到过，创伤性血气胸加上皮下积气，一般来讲问题都不大，抓紧时间开胸抢救就行。
可……气管被直接踢断了……连气胸都没有，全都是皮下积气。
这到哪说去。
气管周围都是软组织和其他脏器，很难出现只有单纯气管的损伤。所以周从文才会那么问，麻醉医生也很“耿直”的回答说没见过。
别说是他，肖凯也没见过。
“给一支盐酸哌替啶。”周从文沉声说道。
麻醉医生一怔，略有犹豫。因为这不是常规套路，还没麻醉呢，哪有给杜冷丁的道理。
但周从文刚说的很明白，问他有没有过类似的经验。
在麻醉科，周从文也算是小有威名，麻醉医生也没经验，愣愣的看着周从文。
“让你给你就给。”肖凯在一边撺掇道，“你又没见过类似的患者，对吧。”
麻醉科医生心里自然清楚，之前的犹豫被肖凯一句话打消，连忙拿了药，直接掰开瓶子。
一支杜冷丁推进患者的静脉，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这种阿片类药物是镇痛用的，可推进患者的血管里之后，患者就像是被推了一针肌松剂，整个人都瘫软在手术台上。
杜冷丁竟然有这效果？麻醉医生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本来他想的是即便是有问题，不过是一支杜冷丁而已，耽误不了治疗和麻醉。
可看见患者的表现，他瞬间对周从文的信任+10。
眼前这一幕，堪称神奇。
“周教授……这是……”麻醉医生目瞪口呆的问道。
“这个时候患者的大脑很有可能已经处于麻痹的状态……准备气管镜！快！别愣着！”周从文沉声道。
麻醉医生一边准备气管镜，一边后怕，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现在很确定这个患者和平时的患者不一样。
要是按照正常流程来麻醉的话，怕是现在患者已经心脏骤停了，甚至有没有抢救的机会都不好说。
肖凯看见这一幕也被惊的目瞪口呆。
什么跟什么，推一支杜冷丁后患者就跟推了肌松药一样，直接软了！
用肖凯的脑子去想，这根本就不可能！
但再不可能的事情也是发生在眼前的，肖凯不能不第N+1次的承认周从文的确牛逼，令人发指的牛逼。
麻醉医生把气管镜递给周从文，随着气管镜的镜头，周从文赫然发现隆突上的气管断裂。
“周教授，怎么您在麻醉。”柴总急匆匆的走进来，他刚换好衣服，连隔离服裤子上的带子都没系好，带着一股子慌乱。
他看见周从文拿着气管镜像是观察气道，正在做麻醉医生的活，很是惊讶的询问道。
1310 摸了一把就走
“气管断裂，准备单腔通气，气管插管插进左侧，你们在右侧开胸修补气管。巡回，安装手架、头架！柴总，准备摆体位。”
周从文没回答柴总的话，而是直接用吼的接管了手术室旳指挥权，开始指挥抢救。
麻醉医生用极为别扭的姿势跟周从文一起看着，周教授虽然不是麻醉科的，但他的手是真稳，气管断端直接过去，没有丝毫阻碍。
看到插管成功，麻醉医生长出了一口气。
“抓紧时间摆体位。”周从文的声音有些严厉，“这样的情况维持不了多久。那一侧肺没瘪，严重的真性分流会导致缺氧进一步加重、二氧化碳潴留也会越来越严重。”
说完，周从文转身去刷手。
柴总一怔，抓紧时间和肖凯一起摆体位。
周从文一脸严肃，没有等柴总，而是自己刷完手直接铺单子。
柴总都看傻了眼，这么久都没见周从文周教授铺过手术单，今天这事儿好像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着急。
周从文铺单子的动作看着不快，但却像是三倍……五倍速快进一样，很快铺好单子消毒穿手术衣。
他连刀柄没用，拇指、食指捏着刀片一刀划下去。
“止血。”周从文来不及止血，切开的皮肤、皮下组织有嫣红的血冒出来。
打开胸膜，器械护士还在准备肋骨撑开器，周从文伸手进去。
肖凯站在后面看的眼睛都直了，周从文平时做事情都慢条斯理，不急不忙。
可但一遇到紧急情况，这手速是真快，几乎能看见残影。
“还好。”周从文伸手进去摸了一下，终于眯着眼睛笑了笑，“肺子已经瘪了。”
说完，他把手收回来，问柴总，“缝气管会吧。”
“会……吧……”柴总不知道周从文说的会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会”和自己理解的“会”可能不一样，所以柴总有些茫然。
“那你和一线做，我下了。”周从文说完，一点都不含糊的转身下台。
折腾了一圈，火急火燎的，到最后就这？
柴总很茫然，但周从文现在在科室里连张主任都惯着，他也不敢说别的。再说，人家是世界第一，柴总有过上次麦圈征闹出的“笑话”，哪里敢质疑。
等周从文和肖凯离开，器械护士问道，“柴老总，周教授是怎么回事，着急忙慌的上来，摸一把又下去。”
“啊？”柴总还在一点点止血，收拾周从文留下来的“烂摊子”，怔了一下。
“最开始那么着急，怎么伸进胸腔里摸了一下就说没事呢。没见过这么做手术的，周教授闹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柴总一边回答，一边抬头扫了一眼监护仪，见患者的生命体征平稳，最开始岌岌可危的血压也升了回来，心里安稳。
“周教授今天是怎么了，看着怪怪的。”巡回护士笑道，“我还以为血要上房呢，术后收拾1天术间的准备都做好了，结果就这？”
“话不能这么说，周教授还是有两把刷子的。”麻醉医生慎重的说道，“你看最开始周教授让给一支杜冷丁，我是不知道什么意思。”
“对呀！”巡回护士和器械护士同时回想起当时的事儿，“你是不是给错药了，怎么一支杜冷丁患者就软了呢，像是上了肌松药似的。”
“我哪知道。”麻醉医生叹了口气，“没抢救过类似的患者，柴总，你遇到的气管破裂的患者多么？”
“都是支气管的事儿，主气道没遇到过。”柴总说道，“这个患者也是倒霉，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怎么受的伤。”
“不对。”柴总说完，犹豫了一下，“是马术课的时候受了伤，但我不知道怎么会伤到主气道，却连气胸都没有。”
“这里。”麻醉医生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气管在这儿都没有保护。”
“可是患者那个位置没事。”柴总说道，“真是很古怪，这是我遇到的第一例伤到主气道的患者，对了，气管镜看见什么了。”
说到这个，麻醉医生顿时来了精神。
“我跟在周教授身后看，看见气管隆突上方靠近右侧的位置……”
他一边说一边回忆当时的情况。
可是说着说着，麻醉医生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最后渐渐飘渺无踪。
“你干嘛呢，睡着了。”巡回护士问道。
“啊！”麻醉医生猛然惊醒，“我回忆周教授在气管镜下插管的过程。”
“那你怎么不说啊。”
“当时看周教授拿着气管插管直接就送到左侧气道里，越过断端，不见有什么难。”麻醉医生越说越觉得古怪，他无法相信的说道，“可是患者是气管隆突上面有问题啊，他是怎么把管子插进去的。”
“什么意思？你是说你水平差，插不进去？”
“屁！我水平高的很。”麻醉医生反驳道，“主要是那个位置有断端，我现在想要是直接送插管进去的话应该直接顺着破口插进纵隔里。”
“然后再不断的试。”
“患者上来的时候血氧饱和度都什么样了，谁给你时间尝试。”
麻醉医生想到当时的那一幕，还是有些懵，关键是有些后怕。
幸好今儿胸科有手术，周从文周教授在，“顺手”就帮自己把事儿都做了。
要是换他不在，自己……患者……
想到那支杜冷丁，想到气管插管的时候插进纵隔，然后呼吸机一吹，麻醉医生的手都开始抖起来。
周从文简简单单几分钟完成的事儿，要是换做是自己，估计会把患者直接吹死。
麻醉医生后背都是冷汗，后怕的情绪暴涨，身体内环境的细胞已经开始质壁分离。
正在后怕着，外面传来一连串急匆匆的脚步声。
“柴总！”张友的声音传进来。
“主任，我在急诊术间。”柴总赶紧回答道。
几秒钟后，张友系着口罩带子急匆匆的和麻醉科主任走进来，身后还带着几位教授。
“患者怎么样！”张友焦急的问道。
1311 一步错，步步错
“患者没事。”柴总道，“气管隆突上0.5cm的位置，靠近右侧有一个破口，大约……”
“抽个血气。”张友看也不看伤口，“抓紧时间！”
“张主任，怎么了？”麻醉医生也没着急，和张友打招呼慢悠悠的问道。
“你们懂个屁，主气道受损……”张友情急之下张嘴就骂，但转瞬看见患者平稳旳心电数值和呼吸机参数，一下子怔住。
几秒钟后，张友恍惚问道，“麻醉顺利？”
“顺利。”麻醉医生不无得意的说道。
尤其是看见张友一脸无法置信的模样，他愈发想得瑟一下。
“怎么可能！你怎么给的麻醉。”张友揉了揉眼睛，走到患者头部右侧，仔细看呼吸机参数。
“最开始没给肌松药，直接给了一支杜冷丁，然后开始插管呗。气管镜看见主气道的破口，具体位置已经告诉柴总。”
麻醉医生简单说道。
张友没说话，而是疑惑的看完各种数值，见没什么大事，急躁的情绪这才缓和下来。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麻醉医生，麻醉科主任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给阿片类药的。”
“……”麻醉医生见自家主任说话，嘿嘿一笑，“当时周从文周教授在，最开始是他指挥的抢救。”
张友愕然，随后摇了摇头，“早知道小周教授在，就不着急了。急的我裤子都没穿好，差点没掉下去。”
麻醉科主任也长出了一口气，仔细询问当时的情况。
问完后，麻醉医生有些疑惑，“当时麻醉完，周教授还刷手上台，不过他很着急的切开，然后伸手进去摸了一把就说没事。张主任，这是为什么？”
“肺子里也存在解剖分流，就是说一部分血液经支气管静脉和极少的肺内动静脉交通支直接流入肺静脉，由于该部分血液完全未经气体交换过程，所以被称为真性分流。”
张友解释道。
“气管不是破了么，要是右侧的肺子没瘪下去，你打多少氧、给多少浓度都不够用。最开始给了一支杜冷丁患者就像是给了肌松药一样，意味着患者乏氧状态相当重。”
“是啊。”麻醉医生感叹道，“要不是周教授，我估计我就给错药了。”
张友和麻醉科主任忽然对视一眼。
“张主任，然后呢？”麻醉医生很好学的问道。
今儿的事情与众不同，周从文的每一步似乎都带着深意，所以想知道那时候到底都经历了多少危险。
“一般真性分流都是支扩来的，这种外伤的很少见。”张友缓缓说道，“在小20年前，我还是住院总的时候接过一个类似的患者，和你们主任一起做的。”
这是想当初的节奏。
麻醉医生听事情涉及自家主任，虽然感兴趣，特别好奇，但不敢追问。
“当时……”麻醉科主任说着，叹了口气。
术间里沉默了将近十秒钟，张友看见柴总打开胸腔，开始游离纵隔，准备暴露伤口，他轻轻的叹了口气。
“张主任，你倒是说啊，话说一半可真难受。”巡回护士被憋的够呛，见手术比较顺利，便问道。
“那个患者是拉菜进城的马受惊了，给一蹶子踢伤的。正常麻醉，麻醉过程就不顺利，手术……唉，手术不难。但术后患者醒不过来，就植物人了。”
“……”
“……”
“……”
手术室里的人都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植物人了？！
“这种病很少见，我们术后研究了一下，当时快速诱导，患者呼吸打没，插管也不顺利。”麻醉科主任也不避讳，直接讲道，“再有就是进去后伤侧的肺脏没瘪，存在严重的真性分流，导致给多少氧都没用。”
“一步错，步步错，那时候开胸也慢，正常流程打开后气管是缝上了，可患者却出现了脑死亡。”
手术室里一片安静，静的吓人。
麻醉医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虽然张主任说当年的手术涉及到那时候的基本技术条件限制，可他脑海里偏偏有一个怪异的想法，如果周教授在二十年前，就不会出现这种事儿。
经过两位主任的解释，他终于明白当时自己没看懂的、周从文周教授的那些个操作到底是什么意思。
最开始没有直接快速诱导，保留患者呼吸，只给阿片类的药；随后又……
这一步一步，现在回忆起来每一步都有的放矢，都是最准确的操作。
包括最后周从文把手伸进去摸了一把右肺，估计他还顺便帮着右肺用最快的速度瘪下去，好减少真性分流，避免血液中含氧量不够的事情发生。
看着简单，但每一步都凝聚着满满的临床经验。
“张主任，周教授……周教授……周教授……”麻醉科主任一连说了三个周教授，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小周教授人家是世界第一！”张友说到世界第一的时候，脸上仿佛泛着光晕，他略有兴奋，“这么点事儿，小周教授肯定处理的板板正正。”
“他哪来的这么多临床经验。”麻醉科主任疑惑问道。
“我哪知道，不过我问你，你见过世界第一的术者么。”
麻醉科主任摇头。
“别用你普通人的思维去琢磨世界第一，和小周教授比，人家是专业的，咱们都特么是业余的。”张友道。
这话说得有些过分，麻醉科主任想要反驳。
可脑子一过，麻醉科主任也讪讪的笑了笑。
的确，一个气管破裂的患者有惊无险的处理完，留下一堆大眼瞪小眼没有经验的医生、护士们根本不知道他刚刚做了什么。
和周从文的专业相比，术间里的所有人都是业余的。
即便是自己和张友，也只有十几二十年前的经验。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处理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可医生就是在尸山血海里锻炼出来的，要不说临床经验的时候前面都要加上宝贵的形容词。
那，都是人命。
“唉。”麻醉科主任长叹一声。
“别唉声叹气了，不知道你服没服，反正我是服气的。”张友的口罩动了动，呲出来的大板牙连口罩都挡不住，散发着幽幽的暗黄色光芒。
1312 抢气球
周从文一个术间一个术间的转悠，手术一台接着一台的做，中午11点23分，18台手术全部结束。
肖凯虽然早已经习惯了这种节奏，但每次手术结束旳时候，想起那一连串的患者姓名都不禁有些恍惚。
自己来医大二院之前，是绝对没想到会遇见这种情况的。
回想当初，肖凯只认为周从文能一天三五台高难度手术就不错了，从来没想到胸科手术竟然做的比抠前列腺还多、还快。
“周教授，中午去哪吃。”肖凯下台，跟在周从文身后问道。
“去找沈浪。”周从文道。
沈浪在养病，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在家，肖凯也知道这货天天蹲在急诊科看热闹。
对于沈浪的这种性格，肖凯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肖凯认识的、见过的所有医生都对急诊科畏之如虎。
毕竟那里有无穷无尽的急诊，乱糟糟的让人耳根子疼，脑瓜仁乱成一锅浆糊。
可是沈浪对急诊却充满了感情，只要有时间就愿意往急诊跑。
两人换了衣服去找沈浪，刚一走到急诊科的走廊，那股子专属于急诊科的异味和声浪就让周从文的脑瓜仁一阵一阵的发疼，太阳穴蹦啊蹦的。
真特么的，周从文心里骂了一句。
沈浪这货要是蹲在导管室看手术也就算了，天天蹲急诊科，这叫什么事儿呢。
“周教授，沈浪的情况还算是好，没什么后遗症。”肖凯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我按照您说的去看期刊论文，说是密尔沃基疗法后患者虽然痊愈，但还是留下舞蹈症等等后遗症。我之前一直担心来着，最近见沈浪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算他命大。”周从文道。
“沈浪还是年轻，身体好。”肖凯说着话，已经看见沈浪坐在候诊区的椅子上，正在东张西望。
“这货就没点正经的，就愿意看热闹。”周从文无可奈何的说道，“都说国人喜欢热闹，沈浪的血统真是纯啊。”
“哈哈哈。”
血统纯，肖凯对周从文的这个评价哭笑不得。
周从文小孩子心性升起，看见沈浪背对着自己，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想要吓他一跳。
肖凯看着觉得有趣，笑眯眯的盯着周从文。
可是转过走廊的一角，肖凯猛然看见周从文的身影一顿，不对！
肖凯很了解周从文，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但这个念头很朦胧、很模糊，只是潜意识里的一种概念，肖凯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下一弹指，周从文像是猎豹一般冲向角落里的一个孩子。
孩子看着应该七岁左右，左手拿着一个气球，右手拿着一个橘子，他正在扒桔子吃。
这是怎么了？肖凯有些茫然。
周从文的动作很生硬、很突然，明显是周从文在此之前没有准备，只是看见了什么才猛然冲过去。
这是肌肉记忆，很强烈的肌肉记忆，甚至肖凯能从周从文机械、生硬的动作里闻到血腥味道。
到底要多少临床经验、多少惨痛教训、多少鲜血才能形成这么浓烈的肌肉记忆！
此时此刻的周从文再也没有之前要和沈浪开玩笑的少年心性，只一刹那，肖凯甚至从周从文的身上觉察到了一丝凌厉之极的杀气。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难道是拐卖妇女儿童？
肖凯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来这么一个念头。
天杀的人贩子，肖凯的念头刚一浮现，看见周从文一把从孩子手里把气球抢过来。
“……”
肖凯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周从文周教授再怎么说也是一位……他妈的天下第一的术者去抢孩子的气球，要不是亲眼目睹，肖凯根本不会相信。
即便是亲眼目睹，肖凯也不信。
这怎么可能！一定是自己老眼昏花看走了眼。
最近手术做的有点多，工作很忙。
虽然不用肖凯自己亲自上手术，只有手痒的时候上去做两台解解馋，但几天十几二十台手术，要看好别处医疗事故，这也是很繁重的工作。
再加上周从文要求严格，肖凯也觉得有些疲惫。
肖凯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见周从文的确抢走了孩子的气球。与此同时，孩子怔了一下，开始大哭。
“……”
周从文周教授还小么，玩这种把戏，肖凯觉得嘴巴有点苦，急火攻心，焦黄的舌苔瞬间便长了出来。
这特么都什么事儿！肖凯无可奈何的看着。
要是别的情况，肖凯早就冲上去了。可今天的周从文似乎哪里不对劲儿，他竟然去抢孩子的气球！
孩子大声哭泣，一边的女人怔了足足有三秒钟，反复打量周从文，发现自己不认识这个年轻人后便开始骂了起来。
“有危险。”周从文抢过气球后，右手拎着气球下面的绳子，卡通的气球缓缓飘起来，他笑吟吟的说道。
“有你妈的危险！”女人把孩子挡在身后，叉腰“耿直”的骂道。
接下来就是一堆一堆不堪入耳的骂声。
肖凯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周教授一直老城慎重，有着和他年纪并不相符的性格与脾气秉性、行事作风。
可今天他“疯”了一样去抢一个孩子的气球。
这不是开玩笑么。
沈浪听到骂声，立马转过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当他看见是周从文，又愕然发现周从文被骂，也一头露水，懵的不要不要的。
“玩气球的时候不能吃橘子，要不然……”周从文耐心的说道。
“滚！”女人冷声说道，“你家橘子和气球能产生酸碱中和反应啊！你是不是还要告诉我你还准备像钡离子与硫酸根的完美结合，生成了美好的感情沉淀？”
“……”
听女人说话，就连周从文都怔住了，这么有学问的话，他都要回想一下高中的化学课。
“我特么喷你一脸王水！”女人恶狠狠的骂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个大男人要不要脸，抢孩子气球。”
“250mL容量瓶配制200mL溶液0.2mol/L的溶液对不？你特么250就是250，装什么装。”
1313 真的假的
周从文听女人脱口而出的词汇，哭笑不得。
这些个话，自己就算是反应一下也很难第一时间理解，就更别提接受。
“这位姑娘，你别生气么。”肖凯摆出一副成熟稳重的架势去拉架。
“怎么着，你个肽键还想装个甲基？”女人一眼就看出来肖凯是和周从文一伙旳，骂人渐渐开始恶毒起来。
肖凯缓了一下，琢磨了3秒之后才想明白女人骂人的恶毒之处。
也就是肖凯这种曾经的高材生还要缓一缓，如果是一个小流氓第一时间就知道女人在骂什么。
“你怎么这么说话呢。”肖凯的脸沉下来，自有一股气度。
“怎么着，你们抢孩子的气球还有理了？多大的人了！”女人一边说着，一边用胳膊搂住孩子，生怕人多闹吵吵的把孩子给丢了。
周从文叹了口气，伸手把气球还给女人，“气球不能和橘子在一起，我说得是真的。”
“你！”
“我听你说话，应该是实验室的化验员吧，那解释起来就简单了。”周从文也被女人骂的有些茫然，和她对骂的话，对于周从文这种老流氓来讲不算什么难事，可没必要。
这个女人也太泼辣了，连肽键、甲基都骂出来。
“柑橘类植物的果实表皮中富含一种叫做芳香烃的化合物，而气球的主要成分是橡胶，当两者相遇就会产生剧烈的化学反应。”
周从文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随后，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每年都有一些孩子因为气球爆炸炸伤眼睛，甚至有可能落下终身残疾，要小心。”
女人一怔，她听周从文说的……好像是那么回事，但从逻辑上判断却又无法接受。
“总之，小心点。”周从文说完，转身要走。
“你不是人贩子？”女人见周从文要走，疑惑的问道。
“我是二院心胸外科的教授，怎么会拐孩子。”周从文笑道，看着赶过来的保安，招了招手。
“周教授，怎么了？”保安队长站直，敬了个礼。
女人愕然看着这一幕，如果说这要是做戏的话那代价也太大了。
“没事……”周从文刚说了半句话，心神一动，“帮我买几个气球去。”
“……”保安队长一怔。
周教授他认识，但没什么太深的交集。
只是每天和沈浪聊天打屁，听沈浪把这位周从文周教授说的神之又神、玄之又玄，保安队长对周从文有着超出其他主任、医生的尊重。
此时听周从文这么说，他很是不解。
“我给你们看一样事儿，以后巡逻的时候在医院看见类似情况的话记得阻拦一下。”周从文淡淡说道。
保安队长还有些恍惚，沈浪在后面推了他一下，“霍队长，快点去啊。”
“哦哦哦。”保安队长连声应道，眼睛却看向沈浪。
沈浪也有点懵，但还是给他使了一个眼色，让他照做。
“你要是好奇，就跟着看看。”周从文看着女人，轻声道。
“真的假的。”女人疑惑，但抱着孩子的手更紧了几分，生怕这就是个骗局。
“真的。”周从文道，“你要是专业素质够的话，我刚才说的话你就已经懂了。”
女人的脸一红，她还真就没听懂周从文说的是什么。
这是在阴阳自己呢么？女人疑惑的看着周从文。
满怀疑惑的跟着周从文出了急诊的大门，来到院子里，保安队长去一个小商贩那拿了一把气球就回来。
“没给钱？”周从文皱眉。
保安队长顿了顿，不好意思的笑道，“周教授，是自家的买卖。”
“……”周从文苦笑。
估计是保安把其他卖气球的抖撵走了，留下来的是自己人，这也算是一点小外快。
医院里人来人往，孩子打完针哭闹，买气球的人并不少。
这玩意利润还厚，一天至少能挣几十块钱，不比上班挣得少。
类似的事情还有保洁员收科室里的纸壳子去卖，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但这种事儿和周从文没什么关系，他也不想管。伸手到女人面前，“橘子给我吧，带皮一起。”
女人和孩子商量，然后把半拉橘子交给周从文。
看这样子，周从文不像是个骗子。再说哪有骗半拉橘子的骗子呢。
女人也是好奇，现在她已经信了一半。
不过把橘子交给周从文后，女人直接把孩子抱在怀里，又看了看周围的人，向后退了半步，保持安全距离。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她还真就不信周从文能做什么。
周从文接过橘子交给沈浪，又拿了一个气球，把脸转过去和沈浪说，“距离气球20cm，把橘子剥了。”
沈浪觉得周从文是疯了，肖凯也是这么认为的。
橘子，气球，这特么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样事物，周从文今儿是怎么了。
“从文，你发烧了？”沈浪疑惑的问道。
“赶紧的。”周从文道。
“你是不是也狂犬病了……”沈浪咽了口口水问道。
他真想冲着周从文吐口口水，看看周从文有没有恐水的症状。
但求生的理智让沈浪遏制住自己作死的冲动。
“赶紧的，还要去吃饭呢。”周从文道。
几个保安也围在周围看热闹。
距离气球20cm剥橘子，气球能爆炸？周从文周教授这是表演魔术么。
见沈浪还在犹豫，保安队长一把抢过橘子。
“周教授，咱是真的剥橘子吧。”保安队长问道。
“嗯。”周从文点了点头，“快点就行，对了，你小心点，别伤到。”
保安队长咧嘴笑了笑，伤到？周从文周教授可真能开玩笑。他心里一万个不信，距离橘子20cm的气球能爆炸。
这不是扯淡么。
他测算了一下距离，并找人确认，准备剥橘子。
“这是干嘛呢。”一名路人问道。
“说是距离气球20厘米的距离剥橘子气球会爆炸。”
“医大二里就没人管一管么，这种江湖骗子都能跑进来？保安也跟着瞎胡闹。”
路人们议论纷纷，鄙夷满满。
可正说着，“砰”的一声，周从文手里的气球炸开。
！！！
无数惊叹号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