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1 竟然不是脑梗!
二线教授一怔,自家主任这是怎么了?
“主任?”
“妈的,院办老谭那个怂货竟然把二院的周从文给请过来,片子都不让我看,周从文直接拍板说要做手术!”惠主任愤怒旳说道。
“呃……”
“一个胸科医生,他特么会什么!真以为神经系统和他循环系统一样么?!这都什么事,什么事!”
“作吧,就让他们作吧。院办老谭就特么是条狗,我看他慌了神!”
惠主任越说越是气愤,双手挥舞起来,脸色狰狞。
二线教授听着惠主任骂人,低下头,一句废话都不敢说。
不过他也很奇怪,为什么院办谭主任不相信自家的主任,却要找外院的一个其他科室的人来。
二院的院士工作站他都知道,可院士也是有学科的,不是名头越大越好。
但这种事儿他一个带组教授不想掺和。
天上神仙打架,自己躲远点就好,要不然一个不小心迸自己一脸血。
惠主任骂了几句后非但没有好,反而越来越生气,脸色青紫,状态极其不好,仿佛呼吸性碱中毒了似的。
“主任,那……”
“把林院长送过去!妈的,还能怎么办。”惠主任愤怒的说道。
他也没办法,而且还得捏着鼻子把人送去手术室。
毕竟大院长生病,自己要是不鞍前马后跟着,等林院长好了,自己肯定有罪遭就是。
带着化验单,惠主任护送林院长去手术室。
把人送进去后,惠主任站在一个角落里恨意慢慢的看着周从文的背影。
妈的,也不知道周从文给院办谭主任吃了什么迷魂药,怎么会让一个二院的医生来进行诊断、治疗。
那么年轻,这就是欺负林院长脑梗了,人都变糊涂。
惠主任愤愤的看着周从文。
“我去做手术了。”周从文见林院长已经抬上平车,调试了一下机器后和院办谭主任说道。
“循环内科的主任还在路上。”
“不用,我自己也能做。”
周从文去刷手,消毒,铺置无菌单子,把一院的各位副院长以及主任看的一愣一愣的。
这么急?
虽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脑梗的黄金时间,但周从文用行动告诉大家病情的紧迫性。
置管,超选,造影。
看到图像后手术室里的周从文久久没动。
院办谭主任看不懂图像,他小声的问道,“肖老哥,怎么样?”
肖凯没说话,脸色有些古怪。
“肖老哥?”院办谭主任又问道。
“奇怪,没看见脑梗。”
“……”
院办谭主任一下子傻了眼。
前一秒他还自信满满,后一秒就坠入深渊。
周从文,是他最大的底牌。现在周从文的诊断有了问题,说好的脑梗没了,那接下来怎么办。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惠主任小声在后面说道,“没事是最好的,看这回他怎么解释。”
肖凯皱眉,回头看了一眼惠主任。
“你不是也给的阿司匹林,按照脑梗治疗的么。”肖凯可不怂,有人说周从文,他当然要站出来。
尤其是这里是一院,不是二院,更要对所有质疑进行毫不犹豫的反驳。
原本肖凯不会这么做,但自从他知道黄老在波尔多大杀四方后,渐渐的有了觉悟。
所以,这次他毫不犹豫的反击,以周从文医疗组大管家的身份。
“造影你不懂?没有脑梗!”惠主任不接肖凯的话,而是抓住初步诊断错误的事儿一直在说。
肖凯刚要反驳,忽然看见周从文转身下台,连忙闭嘴。
自己可学不了黄老,站在明面上和人辩经。而且涉及的还不是自己的专业,想要辩经怕是最后要丢人。
肖凯才不信周从文诊断失误,多少次事实证明周从文周教授的正确。人家连特么狂犬病都能治,一个脑梗或是疑似脑梗,治疗起来有什么问题?
绝对不可能有事。
“送回去吧。”周从文出来后说道,“不是脑梗。”
“不是,那你做的是什么。”惠主任还把周从文当成是肖凯,立即反驳道。
“诊断性治疗,要是有问题,直接溶栓,在4-6个小时之内效果相当好。”周从文淡淡说道,“但诊断结果发现不是脑梗,回去后给激素冲击治疗,然后我取病理组织活检。”
“激素?!”
“正常不是也要用地塞米松么?你们不是这么治的?那你们平时都是怎么治疗的。”周从文疑惑的看着惠主任。
惠主任被说的怔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的说道,“激素冲击和正常用量能一样么。”
“回去说吧。”周从文也没和惠主任争吵,而是淡淡说道,“谭主任,准备一次全院会诊,我说说我的看法。”
“哦哦哦。”
肖凯见周从文相当谨慎,找了一个机会拉着周从文到了没人的地儿。
周从文被肖凯弄的哭笑不得。
“周教授,怎么能不是脑梗呢?症状那么典型。”肖凯没有质疑初步诊断错误的事儿,而是话里话外说清楚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症状还行,我做造影的时候你看见患者肺尖上有一个肺小结节了么?”周从文问道。
“……”肖凯愣住。
的确,周从文周教授做肺小结节做的是相当好,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讨论肺小结节。
这不是开玩笑么。
难道说是周教授太紧张,随便开个小玩笑?
肖凯仔细看周从文的脸,没看出来有玩笑的表情。
“周教授,小结节……咱们做楔切?”肖凯不知道周从文是什么意思,试探着问道。
随即,周从文用看傻逼一样的目光看着肖凯。而且他的目光里似乎还带着一丝怜悯,把肖凯看不好意思了。
“……”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能在意小结节呢?”周从文反问道。
肖凯泪流满面,这就是上级领导怎么说怎么有理么?周教授从前不这样啊,还是说他因为初步诊断错误心情不好呢。
“我考虑是结节病,等全院会诊后做穿刺再说。”周从文道。
肖凯怔住。
肺小结节,结节病,周教授说的难道不是一个意思?
周从文一个诊断,把肖凯弄的蒙头转向。
“肖院长不了解吧。”周从文笑了笑,“去全院会诊吧,我就不说二遍了。林院长……这运气是好是坏呢。”
1372 诊断已经很明确
院办谭主任和几名副院长、科室主任站在病房里,气氛有些肃杀。
林院长有症状,但是不太严重,他像是从前一样板着脸。
可半边脸麻痹,没有丝毫表情,看上去有些怪。
“为什么没溶栓!”林院长用怪异的声音问道。
“林院,周教授说没有脑梗。”院办谭主任小声回答道。
“没有脑梗?!”林院长用手指指着自己没有表情的半张脸,愤怒旳说道,“我这是没事?这不是脑梗?”
“林院,林院,您别生气。”惠主任连忙劝道,“这时候要注意血压,静卧休息。您右侧颞顶部有水肿,动气不好。”
“……”林院长一听到右侧颞顶部有水肿的话,就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舒服。
人到了这时候,总归是害怕的。
虽然要说是万念俱灰谈不上,可偏偏林院长对医疗知识似懂非懂,见过脑梗、脑出血的病人,所以有相当强的心理阴影。
各种杂念浮上来,林院长右侧的脸颊颤抖了几下,这才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
“小谭。”林院长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别因为高血压导致病情进一步加重。
“林院。”院办谭主任附身低头,把耳朵凑到林院长面前。
林院长一睁眼睛,看见这一幕,顿时怒气又一次升起。
“我还没死呢,你这是听遗嘱吗!”
院办谭主任怔了一下,随即把头微微抬起一点。
“林院,周教授说没有脑梗,考虑可能是别的病,正准备全院会诊。”他小声汇报道。
“会诊,会他妈……”林院长虽然急躁、愤怒,可还是在最后的时候把脏话都收了回去。
“会诊是什么意思谭主任不会不知道吧。”惠主任假装伤心,叹了口气,“就是说周从文他根本没有诊断,也不会治疗,所以才要把所有人都叫来,大家一起讨论看看林院怎么了。”
院办谭主任表情严肃,可当着林院长的面,他说什么似乎都不对。
极力主张邀请周从文来的人是他,相信周从文的人也是他。
可是……
周教授真是掉链子啊,院办谭主任心里哀嚎着。
或许自己寄予的希望太大了,现在心里面失落感才会这么强。
他最开始看了CT、核磁的影像后说是脑梗,院办谭主任心里还很高兴。毕竟处在什么“黄金时间”,要是及时手术的话就没事儿。
可是,手术也做了,到最后周从文却否认了自己的判断。
院办谭主任已经忘了周从文说的诊断性治疗这五个字,林院长没有第一时间恢复,就是周从文水平不够!
此时此刻,他心里也渐渐多了一些抱怨。
“林院长,我已经联系帝都的几名专家,让他们看看情况。”惠主任没有继续说周从文的不是,他和林院长说道。
“嗯。”林院长嗯了一声,随后不知不觉的叹了口气。
帝都距离省城好远,要带着片子飞过去,就算是接纳的妥当也要明年中午才能有诊断。
一想到自己即将要半身不遂,林院长心里就分外的焦躁。
可是他也知道没办法,能联系上帝都就已经不错了,自己难道还能要求世界知名专家来会诊么?这事儿林院长自己都知道不可能。
“风湿免疫的人什么时候到?”院办谭主任站起来问道。
“快了,刚才打电话说是十分钟,我再催一下。”小科员马上回答道。
“林院,我们准备全院会诊,您先休息。”院办谭主任尽量用温和的话语和林院长说道。
林院长胡乱的挥了挥手,把人打发走。
屋子里安静下来,林院长眼前满是小星星。
半身不遂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自己没有未来了,如果半个月内还是这样,下面虎视眈眈的几个人就会找到各种门路让自己退居二线。
退二线,意味着现在自己拥有的一切风光都不会再有。
各种谄媚的目光,主任和科室长有事没事就来和自己汇报工作,以及……
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都要消失。
林院长的一颗心空落落的,难受到了极点。
这些年他见过类似的情况,也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比如说有一名大佬,退休后第一年就郁郁寡欢,随即得了食管癌。
到底食管癌和退休有没有关系,医学上没有理论根据,可林院长却认为有关系。
那名大佬自从退休后就肉眼可见的消瘦、脸上没有了笑容。
所有的威严都荡然无存,比普通退休的小老头都不如。
这是天上地下的差别,他无法接受这么大的落差所以心情极度郁闷以至于免疫力遭受重创。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林院长虽然早就告诉自己,自己也有那么一天,到时候一定要调整好心态。
然而这一天来的如此突然,如此剧烈,如此迅猛。
甚至还没等到年龄,这一天就忽然来临。
一颗心仿佛被扔到油锅里过油,林院长耳边能听到呲啦呲啦的声音,心也在疼,痛入骨髓。
……
……
医生办公室里,神经内科的带组教授都没有椅子坐,顺着墙角站了一排。
院里面相关、不相关的主任来了至少二十人,周从文站在写排班的黑板前,正在擦掉排班。
“周教授,要不您联系一下黄老?”院办谭主任小声给了一个意见。
“联系老板?是因为诊断和治疗么?”周从文问道。
院办谭主任无奈的点了点头。
“不用,诊断很明确。”周从文道,“现在要做的是治疗。”
“……”
“诊断明确?周教授您开玩笑呢吧。”惠主任鄙夷的说道。
他虽然用了周教授和您称呼周从文,但语气里的阴阳怪气却直接溢了出来。
听到的人都为之侧目,惠主任这是要发飙的节奏。
胸科的郝主任想要去拉住惠主任,但被身边另外一位主任拉住。
“老郝,你别动。”
“惠主任他……”
“我看是二院的周从文太嚣张了,这里怎么说都不是他的主场,你看他,自己把自己当主任了。”
1373 集体决策,我习惯了
郝主任看着周从文,有些无奈。
“我听说在二院,张友被周从文训的跟孙子一样?”那名主任小声说道,“仗着有黄老背书,做事情一点顾忌都没有。他现在太嚣张了,难怪惠主任不高兴。”
“别这么说,前几天小周教授刚帮我解决了一个难题。”
郝主任把自己遇到的事儿和心脏里落了PICC导丝旳事儿简单快速的讲了一遍。
那名主任一怔,不过很快醒过来,摇头道,“怎么说都是你们胸科的病,周从文不可能做不好。我不是说他水平不够,人家是世界第一,黄老再怎么想要扶他上位,也得有真本事么。”
“可现在林院是疑似脑梗,周从文跟着凑什么热闹。这事儿跟胸外科就没半毛钱的关系,你说呢郝主任。”
郝主任想帮周从文说句话,但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们说的有道理,神经内科的病和小周教授有什么关系!和胸外科有什么关系!!
唉,还是太年轻,愿意显摆自己,不管什么科室、不管什么专业,他都要出头说两句。
这回可好,做了手术,结果自己打自己的脸。
这样真的不好,郝主任看着周从文,轻轻摇了摇头。
周从文眯着眼睛看惠主任,把惠主任看的发毛。
惠主任是真怕周从文发难。
周从文一米八七,惠主任一米六七,差了二十公分,一个低头俯视,一个要昂头……
一个二十多岁,血气方刚;一个五十多岁,年老体衰。
惠主任觉得周从文是在用身高和年龄优势来羞辱自己。
正在他要暴起发作的时候,周从文忽然笑了。
“惠主任,对吧。”
“怎么?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惠主任昂着头,死死的盯着周从文的眼睛。
“诊断结节病,治疗也没什么难的。”周从文淡淡说道。
“诊断明确?开玩笑!”惠主任鄙夷道,“那是个什么玩意,我怎么就没听说过这个诊断。”
周从文嘴角讥诮的笑容浓郁。
“再说,要是诊断明确,找这么多主任来干什么?”惠主任实在忍耐不住,开始发难。
“哦,这是出于对一院各位主任的尊重。”周从文笑道,“在保健组,所有决策都是集体决策,习惯了。”
“……”
“……”
“……”
惠主任、院办谭主任以及周围听到周从文这句话的所有人都怔住。
一切发难都被周从文直接击碎。
保健组,在座的众人没一个有资格进保健组。谁特么都不知道保健组是怎么运行的,也没有人知道周从文说的对不对。
集体决策?
为了照顾医大一院所有主任的面子?
惠主任愣了不到一秒钟,马上就被周从文气笑了。
“我要是你就不会笑,现在笑的越多,之后就越难堪。”周从文微笑看着惠主任,居高临下说道,“你有诊断么?连结节病都不知道是什么,身为医生还有脸笑……”
恬不知耻四个字周从文没说,可这四个字却已经重重的砸在惠主任的鼻子上,把他砸的鼻血直流。
“你……”
惠主任刚说了一个字,周从文转身敲了敲黑板,“大家安静一下。”
办公室里的吵嚷声马上低了很多,众多目光落在周从文的身上。
“林院长的基础情况相信大家都看到了,我现在根据造影时候的影像以及相关的检查说说我的判断。”
院办谭主任拉着惠主任坐下。
惠主任斜睨周从文,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带着满满的不服气与不屑。
“首先,我说我的诊断。”
周从文说完,在黑板上写下三个字——结节病。
办公室里刚刚安静下去,随着周从文写下这个诊断后,便开始哗然。
“按照正常流程,我说诊断和诊断依据以及鉴别诊断,大家要是没有意见的话,就按照我的治疗方案进行。”周从文扫了一眼在座的主任们,用平淡的口吻说道。
“这是什么?”一名主任小声问身边的人。
“不知道啊,周从文不会把肺小结节扩大化了吧。我听说他一年要做几千例肺小结节的楔切手术,是不是做魔怔了。”
“谁知道,看着是真不靠谱啊。这是诊断么?这是检查结论才对吧。”
听着主任们的议论,周从文摇了摇头。
“结节病是一个比较罕见的疾病名称。”
周从文解释道。
“结节病是一种非干酪样坏死性上皮细胞肉芽肿炎症性疾病,病因不明,以侵犯肺实质为主,并累及全身多脏器,如淋巴结、皮肤、关节、肝、肾及心脏等组织。
临床经过较隐袭,病人可因完全性房室传导阻滞或是充血性心力衰竭而猝死,甚至以猝死为首发症状。”
“患者……林院长的情况还算比较幸运,只是有脑梗的症状。”
“经过介入造影检查,没有发现脑梗,在C臂移动的时候,我看见X光影像留下几个胸部的图片,判断患者肺尖部和纵隔有小结节。”
惠主任的嘴都快撇到耳朵根,他翘着二郎腿问道,“周教授,您的意思是因为肺部长了小结节,所以导致林院长有脑梗的症状?”
“轰~”
惠主任的一句话就像是石子扔到小池塘里,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肺部的小结节和脑梗有关系么?
这是两个器官好不好,林院长是很典型的脑梗症状,即便是造影或是CTA没有发现明确的脑梗,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要按照脑梗进行治疗。
之所以还没影像学的表现,是因为发现的太早,栓子微小。这时候进行溶栓治疗,几乎不会留下后遗症。
而周从文竟然从肺部小结节胡诌八扯,生硬的联系到脑部的神经症状。
在座的都是主任,最基本的常识判断,周从文说的话没有一点理论依据。
“他是疯了么?还是指鹿为马?”一名主任错愕的和身边的人交流。
“不知道,是欺负咱们呢么?肺小结节和脑梗的神经症状有联系么?我怎么不知道。”
“真特么的,我受不了了。谁把他请来的!”
1374 不谋而合
院办谭主任听到周围的人议论的声音,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所有主任对周从文旳说法都表示质疑,而院办谭主任能听懂的词汇并不多,但他明白惠主任总结的似乎对——周从文认为林院长的神经症状是肺部小结节导致的。
虽然他不是搞临床的,也不知道多少医疗常识,但肺部的小结节绝对不可能导致脑血管的堵塞、出现典型的脑梗神经症状才是。
“咚咚咚~”
周从文敲了敲黑板,有些不高兴的扫了一遍在场的主任们。
“安静。”周从文道,“等我说完,要是有疑问的话一个一个说。”
“至于你。”周从文看着惠主任,“你的疑问只能说明你临床基础知识不扎实,真不知道怎么当上的主任。”
“!!!”惠主任三尸神暴跳,要不是摆明了打不过周从文,他真恨不得对周从文饱以老拳。
“结节病为全身性疾病,除心脏外,其他脏器尤其是肺、淋巴结、皮肤等均可受到累及。”周从文并没有继续对惠主任说什么,而是开始讲解结节病。
“简单讲一下,你们要是还不知道,可以回家翻书。”
一记耳光重重的抽在所有主任的脸上。
“接下来,我讲诊断依据。”
“首先……”
看着周从文站在黑板旁,听着他自信的话语,郝主任有些恍惚。
“老郝,你知道怎么回事么?”旁边的人疑惑问道,“结节病,发生在肺脏和纵隔里,怎么对神经系统造成影响的?”
“不知道。”郝主任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诊断依据四,普通X线胸片对结节病诊断的正确率仅有50%,甚至有少数胸片正常的人肺活检为结节病。
因此,近年来CT已广泛应用于结节病的诊断。能较准确估计结节病的类型、肺间质病变的程度和淋巴结肿大的情况。
尤其是高分辨薄层CT,为肺间质病变的诊断更为精确,其层厚为1~2mm。”
周从文已经说到了第四个诊断依据。
在座的所有人听的昏头胀脑。
好像有道理,但却又不符合逻辑。周从文的每一句话都把所有人的三观打碎,然后再踩上几脚。
他这是在狡辩!
惠主任觉得自己听懂了,周从文就特么是竖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情况,然后扯出无数的理论,然后浑水摸鱼,把大家都搞糊涂。
这是医生应该做的事儿么!
他根本就不是个医生,惠主任心里甚至开始有了阴谋论的想法。
周从文难道是要故意耽误时间,让林院长的病情变严重?甚至这是隔壁医院陈院长的意思?
幸好自己刚才已经联系了帝都的专家,也找黄牛买了机票。
飞去帝都,明天找老师看看林院长的片子和资料吧。周从文就是在胡说八道,听他的话还不如不听。
正想着,惠主任的手机开始震动,把他吓了一跳。
因为太过于专注认真,所以惠主任完全没想到手机会响。
他连忙看了一眼,是帝都的电话号码。惠主任直接站起来,大步走出医生办公室,接通电话。
“罗老师,您好。”惠主任出了办公室,深深吸了一口空气,觉得自己被周从文说迷糊的脑子都清醒多了。
“惠主任,刚才听你说完你们院长的情况,我觉得有些疑问。”电话对面的那位专家说道,“我请教了我们风湿免疫的主任,现在我问你几件事。”
“好,您请说。”
“有神经症状?”罗老师问道。
“林院长双侧瞳孔等圆,对光反射灵敏。伴有轻微左侧面瘫,左侧手臂偏侧忽视。四肢感觉、运动查体正常。”
“是轻微脑梗的表现,但介入造影没事?”
“没事,我可以肯定说没事。”惠主任直起腰,昂起头,仿佛面对周从文,坚定的说道。
“你们开展脑血管病的介入治疗很早啊,不错不错。”
电话对面的帝都专家赞了一句。
惠主任讪讪的笑了笑,开展?除了周从文会做,谁敢做?谁知道这玩意是怎么回事。
别说开展,手术都是在循环科的介入导管室做的。
不过他不能说自己不会,马上把偏离的话题拉回来。
“罗老师,造影没事,我考虑是时间太早,栓子还不……”
“不对,肺部CT你看了么?再有,你们院长的表面皮肤有没有异常增生的小疙瘩?”
“……”惠主任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一刹那,他甚至怀疑对面的帝都专家是周从文。这么怪异的话,竟然从两个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
这怎么可能!
“我遇到过类似的患者,每次都要请风湿免疫的人过来看看。”罗老师没有在意惠主任的停顿,他继续说道,“要是体表有疙瘩,或是肺部有小结节,就做穿刺活检看看。”
“罗老师,您稍等一下。”惠主任马上凝神,压低了声音问道,“您诊断是什么病?”
“可能是结节病,具体要看穿刺的病理检查结果。”
一道闷雷轰在惠主任的头顶。
结节病!
帝都的专家诊断竟然和周从文的“胡说八道”一模一样!
这怎么可能,这不科学啊。
“不知道了吧。”
电话对面的罗老师哈哈一笑。
“罗老师,您讲。”惠主任手脚发麻,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的正常。
“不怨你,也不是你诊断水平不够。”帝都的专家首先为惠主任找补了一句,“一般情况下来讲,类似的患者的诊断不是咱们神经内科下,而是要找风湿免疫来看。”
“……”惠主任怔住。
“至于风湿免疫么,也得有个明白人。你们那的风湿免疫水平太差,帝都也只有几家,比如说协和、912的人才可以。所以不怨你,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
惠主任隐约听到办公室里周从文的声音传出来。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在防火通道里,根本不可能听到周从文的声音,但那个“可恶”的声音就是使劲儿的往耳朵眼里鉆。
可恶啊!
惠主任的手死死的攥着手机,机身发出难以承受的响声。
1375 老老实实,跟孙子一样
“是不是没想到。”电话对面的帝都专家笑呵呵的问道。
惠主任有些茫然旳点了点头,可随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点头根本没屁用,就算是自己拿头撞墙,人家都看不见。
“罗老师,是这没想到。可是皮肤表面和肺脏的小结界能影响到神经系统么。”
这个问题惠主任情不自禁的又问了一遍,他很是茫然,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但是这句话和刚刚质疑周从文的那句话从语气上来讲截然不同。
不知不觉中,惠主任已经被不谋而合的诊断击败,跪了下去。
“神特么知道风湿免疫怎么认为的。”
电话对面的帝都专家唠叨了一句,看样子连他都对此不明不白,根本不知道结节病是怎么来的。
不过他很快话锋一转,开始转向治疗。
“怎么来的不重要,咱们要做的是怎么没。”
“罗老师,怎么治疗?”惠主任问道。
“激素冲击。”
惠主任听到激素冲击这四个字之后,耳边有无数回声激荡,周从文的声音就像是罗老师说话的空谷回音一般传来。
“这……”
“嗯?你想什么呢?”
“怎么会是激素冲击呢?”惠主任迷茫的自言自语。
“风湿免疫很多病都要激素冲击治疗,现在的临床医学也没什么好办法。”罗老师说道,“激素改为口服泼尼松50mg/day并逐渐减量就行。”
惠主任记下这个药和数字,对于内科老主任来讲这是临床的常规,没什么难记的。
“罗老师,谢谢您啊。”
“客气,其实要想确诊,需要做脑组织穿刺。”罗老师继续说道,“可脑组织穿刺的话……我是做不好,国内能做的人屈指可数。先激素冲击治疗吧,要是有效果,那就证明是结节病。”
脑组织穿刺活检……
惠主任咂舌,这玩意可不能做。
现在林院长还“好端端”的,一旦穿刺后出现什么并发症,或者原本的病情加重,一切责任就都堆在自己身上。
不行,绝对不行。
见了鬼的脑组织穿刺活检,惠主任心里骂了一句。
“罗老师,今年年会我去帝都,您一定要出来吃顿饭。好多年没见您了,心里想的慌。”
“好,到时候你联系我。”电话对面的帝都专家笑着嘱咐道,“你家院长的治疗情况你做个记录,然后告诉我。”
“罗老师,我明天不用带片子去?”
“来干什么,不都说没事了么。”帝都专家说道,“太远,太折腾……”
说着,他顿了一下,“黄老有个学生在你们那面,好像是你们隔壁医院。你要是有时间,可以拿片子去找他看。”
“……”惠主任无语,他完全不知道帝都的专家为什么要自己找周从文。
“黄老虽然不从事风湿免疫,但我们都认为他的水平并不比国内的几个专家低。人家912的风湿免疫水平为什么那么高,据说他们主任有事没事就往黄老那跑。”
“可是黄老的学生……不行吧。”惠主任还在负隅反抗。
“不行?哈哈哈,你说什么呢。”帝都专家大笑,“今年上半年,黄老要上前线,说死不让那个叫周从文的小家伙去。”
“在前线黄老可说了,那个小家伙不管是诊断还是手术,都不比自己差。我信黄老,你还是拿片子去找他看看。反正我这面已经给了你诊断,正好你可以试试看他的诊断水平。”
“……”惠主任嘴里苦涩,舌头都麻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挂了。”
“罗老师,谢谢。”
电话那面传来嘟嘟嘟的盲音,惠主任这才茫然的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着防火通道里的光影。
周从文的江湖地位竟然比自己想象中要高无数倍。
而且结节病……
当帝都专家给出同样的诊断时,惠主任就已经跪了。现在他在回想着自己刚刚和周从文说的话,以及周从文对自己的态度。
真特么的,自己这不是没事儿就跳出来找死呢么。
惠主任有点麻爪,但很快他就重新捋了一遍,并且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认怂呗,这时候要是坚定的站在周从文的对立面,会被打的很惨。
那个小伙子脾气似乎并不好。
医大二院的张友怎么样?不管多操蛋脾气,不一样被周从文收拾的服服帖帖么。
从前自己还腹诽张友真特么没出息,一个大主任竟然被鸠占鹊巢,让个年轻医生给驯的跟特么孙子一样。
现在惠主任从心里明白张友为什么被驯服。
至于自己,跪吧,老老实实跟孙子一样,难道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么?
周从文和帝都的罗老师给出同样的诊断,惠主任一想到这事儿就深深的叹了口气。
自己草率了。
关键是这么不符合常理的诊断,自己也没想到不是。
惠主任迷迷糊糊的回到医生办公室门口,听到里面周从文的声音传出来——激素改为口服泼尼松50mg/day并逐渐减量,3天之内应该有好转。
“……”
连治疗都这么像么?惠主任心生无奈,更是想抽自己几个耳光子。
没事儿去撩拨周从文干什么,人家主持院士工作站的工作,自己算个屁啊。
怀着满心的悔意,惠主任推门走进医生办公室。
“其实最好的是做一个脑组织穿刺。”周从文看也没看惠主任,淡淡说道,“我和患者沟通一下,要是患者、患者家属能理解是最好的。不过国内脑组织穿刺一般都做不了,所以不要抱任何想法。”
“!!!”惠主任听到脑组织穿刺这五个字的时候,泪流满面。
真的是一模一样,周从文和帝都专家的诊断以及治疗不谋而合。
“惠主任,您怎么看。”
就在惠主任愣神的时候,他听到了周从文的话。
周从文的话语里满满的讥诮,就像是自己刚刚说的话一样。如果不是自己就站在他的面前,惠主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真特么的,周从文的语言能力要不要这么强!
惠主任感觉周从文在蹬鼻子上脸,那只42码的大脚就在自己鼻子上蹬啊蹬的。
1376 周教授,您说得对
“惠主任?您有什么看法。”周从文看着惠主任,仿佛是正常科室之间的交流一样,淡淡问道。
然而惠主任就像是站在食物链低端的动物看见顶端王者存在一般,浑身旳汗毛竖起来,双腿颤抖,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危机。
周从文目光像是利刃一般,尤其是那个“您”字,让惠主任全身同时不舒服起来。
“周教授说得对!”惠主任马上表态。
“呃……”
办公室里二十多名主任、教授都惊呆了,尤其是院办谭主任本来听周从文讨论病情尴尬的都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可没想到的是惠主任出去之后回来竟然会这么说,态度一百八十度……三百六十度……五百四十度转弯。
他的眼珠子差点没调出来砸在脚面上。
肖凯本来微微挺直的腰忽然松了一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
惠主任的表情和语气说明他说的不是反话,在肖凯的眼睛里,惠主任甚至并不是站在周从文周教授的面前说话,而是九十度弯腰,恭敬的回答周从文的问题。
周从文也有些惊讶,但他掌控情绪的本事很深,马上控制住,微笑问道,“哦?”
“周教授,我来说几句吧。”惠主任一边说着,一边鞠了一个躬。
办公室里安安静静的,所有人都隐约听到惠主任的老腰上间盘摩擦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声音很生涩,仿佛下一秒惠主任的腰就要断了似的。
周从文微笑,站到一边。
惠主任满脸堆笑的走过去,清了清嗓子,“有关于结节病,周教授讲的很清楚,我认为周教授的诊断是对的。”
“……”
“……”
众人无语。
刚刚就属惠主任跳的高,反对的意见声最大,怎么他这么快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态度转换之大,令人发指。
“治疗方案也很简单,就按照周教授说的进行治疗,我坚决支持。”惠主任用坚毅的口吻说道。
这话说得和没说没任何区别。
“惠主任,诊断……不是很明确啊。”一名主任还没适应惠主任的情绪变化,他疑惑的问道。
“周教授不是说了么,要是确定诊断的话需要做脑组织穿刺。这样,我去……我和周教授去和林院长交代一下情况,要是林院长同意……”
说着,惠主任侧头看向周从文。
目光转过去的一瞬间,惠主任脸上堆满了甜得发腻的笑。
他脸上每一道皱纹,每一个微表情都似乎在向周从文呐喊着——周教授,您说得对!
“我可以做。”周从文知道惠主任的意思,他淡淡的回答道。
“我和周教授去和林院长说。”惠主任马上又重复了一句,“建议林院长接受脑组织穿刺活检,以明确诊断。”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怔住,甚至包括肖凯。
惠主任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就已经够诡异的了,然而这还不够,现在惠主任竟然连脑组织穿刺活检这种话都说了出来。
这不是开玩笑么!
扪心自问,谁愿意让人用针捅咕自己脑子?不说诊断,万一捅咕完之后出现其他情况了呢?
谁负责?谁解决?!
一想到自己脑子里穿根针,众人都打了一个哆嗦。
哪怕在座的都是主任、教授级别的医生,他们依旧是普通人,依旧对脑子里穿根针有深深的畏惧。
“周教授。”惠主任说完,马上弯腰转身,看着周从文,“咱去和林院长说一声?”
周从文疑惑的看着惠主任,这货前后态度变化之大,连自己都觉得有些接受不了。
“惠主任,你没什么意见么?”周从文问道。
听周从文对自己的称呼从您变成你,惠主任非但没有觉得被冒犯到,反而开心无比。
“当然没意见!”惠主任下意识的提高音量,“912的风湿免疫全国最好的,都是黄老的传帮带才做到的。”
“谁告诉你912的风湿免疫全国最好?”周从文无可奈何的笑了,“是协和。”
“912不比协和差。”惠主任连忙说道。
这话说得,肖凯心里面哭笑不得。
的确是912不比协和差,可也不至于当着周从文的面捧912,踩协和不是。
“周教授,这面请。”惠主任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院办谭主任被这段逆转惊呆了,惠主任是比较典型的临床思维的主任,他的态度为什么会转变的这么大?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加上惠主任坚定建议要做脑组织穿刺活检这种不靠谱且吓人的检查,其他人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直到他们出了办公室的门,才有人缓过神。
“惠主任是怎么了?该不会是被周从文威胁了吧。”
“威胁?怎么说?”
“你没注意到惠主任出去接了一个电话态度有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么?该不会是周从文周教授找道上的兄弟告诉惠主任别多嘴……”
“你想象力怎么这么丰富呢。”一人鄙夷道,“治病的事儿多客观,要是治不好,谁都封不住天下众人悠悠之口。”
“对呀,老人家曾经说过,他这辈子很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做阑尾炎死过人。”胃肠的主任说道,“直到去世前,老人家还悔恨不已。”
“光是封住惠主任的嘴,还能堵住咱们所有人的嘴?再说,周教授人家是世界第一,犯得着么。看不明白,不来就行呗。”
听着身边的人众说纷纭,肖凯也觉得很疑惑。
但周从文周教授已经离开,他快走了几步出门跟在周从文身后。
“惠主任。”周从文问道。
“诶,周教授,你有什么指示?”惠主任乖巧温顺的问道。
他的态度一下子把周从文弄不会了。
周从文疑惑的看着惠主任问道,“惠主任,刚接的电话是谁的?”
惠主任见周从文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没有隐瞒,把事情说了一遍。
“哦,他啊。”周从文道,“好像是几年前因为一个病例和老板争执过,然后事实证明老板是对的。”
惠主任心中苦涩,原来还有这事儿。
1377 天马行空的诊断,天马行空的人
来到林院长的病房,惠主任很恭敬的推开门,让周从文先进去,然后看了一眼肖凯,自己跟在周从文身后走进病房,连院办谭主任都没让。
进了病房,惠主任小心旳弓着身子来到林院长的病床前,随后搬了一把椅子放到周从文身后。
“周教授,您坐,您坐。”
周从文这回真心有点受不了这种程度的客气,他无奈的看着惠主任,“惠主任,不用这么拘谨,都是自己人。”
林院长听到有人说话,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周从文,又看了一眼惠主任。
“林院,诊断比较明确。”惠主任马上汇报,“周教授的看法是对的,我们……我认可周教授的诊断。”
“嗯!?”林院长的脑子仿佛变成了狗脑子,没听懂惠主任的话,瞪大眼睛看着他。
“林院,周教授认为是结节病,我也咨询了帝都的专家,那面的意见和周教授的意见是一样的。”
“……”
林院长有些茫然。
“是这样。”惠主任把帝都专家和周从文不谋而合的意见都说了一下,“林院,您要是担心的话,建议做一个脑组织穿刺活检。穿刺活检,可以确定诊断是不是正确。”
“脑组织……”
林院长要不是半边身子有点不好用,真想一巴掌呼在惠主任的脸上。
而惠主任的姿势刚刚好,就像是在招呼林院长——来打我呀。
脑组织穿刺,林院长一听到这个词,就想打开惠主任的脑壳看看他的脑组织到底都长什么样。
他的脑子里一定是进水了,林院长半边脸木然,半边脸愤怒的看着惠主任心里想到。
“不做也行,就是个穿刺活检,可以做气管镜。”周从文说道。
“气管镜?”
“林院长,结节病是一个比较罕见的免疫系统疾病,不过你别担心。”周从文解释道,“既然你拒绝做脑组织穿刺活检,可以用气管镜穿刺纵膈,取病理组织。”
这个……似乎还能接受。林院长因为半边脸不好用变得古怪的神色都为之一轻,似乎在考虑周从文的建议。
“气管镜我来亲手做吧,失误率降到最低,尽量保证安全。”周从文道,“胸科的事儿,林院长放心。”
这句话倒是真的,林院长虽然心里有对周从文说不清道不明的意见,可周从文是世界第一这件事毋庸置疑。
气管镜让周从文来做,林院长还是放心的。
征求了林院长的意见后,惠主任开始忙起来。
准备气管镜,他随即看见周从文精湛的手法。
一般医院的气管镜都属于呼吸内科的检查设备,胸外科很少有用的,即便是用,技术水平也就那么回事。
可周从文用起来却不一样,轻轻巧巧下进去,在纵膈的位置穿刺,一针就扎到纵膈淋巴结上,取出病理组织。
拔出气管镜的时候,林院长紧张的脸色发白,还没觉察穿刺活检已经做完。
“这是病理组织穿刺活检,惠主任帮忙盯一下,出结果告诉我一声。”周从文摘掉手套,“治疗方案按照咱们预定的来做,估计几天就有效果。”
“好!”惠主任道。
“那我走了,林院长,谭主任。”周从文道。
把周从文送走,院办谭主任站在夜色之中,久久没有动。
惠主任这种一根筋的狗东西的态度转变,院办谭主任都看在眼中。这货平时对自己都没这么尊重,怎么换到周从文的身上他就不一样了呢?
而且这个诊断……对于院办谭主任来讲,简直就像是天马行空一般。
毫无联系的几样东西放在一起,周从文说,这就是最后诊断!
最开始还有人在底下窃窃私语,当惠主任回来之后看见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其他人也都像是吃了哑药一样一句话都不说。
真是……
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院办谭主任站了足足十分钟,脑子微微清醒了一点,他回去看护林院长。
对于领导,院办谭主任把姿态放的极低,甚至他做的比林院长的儿子还要到位。
安慰林院长,等他入睡后,院办谭主任才蹑手蹑脚的来到病理科。
“你不知道,周从文周教授真的很厉害!”惠主任的声音传出来。
院办谭主任知道大半夜的把病理科主任从家叫来,又做技师的活、又要等什么固定、切片,最后才是病理分析。
一般来讲这套流程至少要2-3天,但毕竟是林院长的事儿,挑灯夜战是必须的。
可惠主任在这儿哔哔什么呢。
他没走进去,而是站在外面竖着耳朵听。
“惠凯,你是不是被骂懵了?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我可听说周从文的脾气不怎么好来着。出国做手术,把日本教授按在墙上一顿打。”
“切,我说的是技术。”惠主任道,“原本院办谭主任让周从文来,我还有点不服气,凭什么啊,你说是吧。”
“那倒是,毕竟是二院的人,来咱们这儿,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话说这事儿林院长知道么?我怎么觉得不可能呢。”
“知道,放心吧。当时看了一眼CT和核磁,周从文定诊是脑梗,做检查。但之后说不是……”
“这是你说的第三遍了,我觉得今天你的脑子有问题。”病理科主任一边忙叨着,一边说道,“把蜡块给我,就在你手边。我说惠凯,你到底要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我问帝都的专家,十年前我去进修的时候罗老师就是主任,之后参加学会和罗老师关系还不错,这可是我的底牌。”
“罗老师和周从文一样的说法?”
“罗老师说,风湿免疫这一块,全国是协和、912、华山最强,这种结节病他都诊断不了,只能求助风湿免疫。你说周从文年纪这么轻,怎么就什么都会呢?”
“是啊,我也奇怪着呢。”病理科主任道,“要说是黄老给的诊断,我一点都不惊讶,周从文来临床才几年,怎么可能。”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事实告诉莪想错了。”
1378 尽得黄老真传
“周从文这人……”惠主任说着,顿了一下,随后叹气道,“他睚眦必报,我开始有点不喜欢。对了,你知道他在江海市的老主任么?”
“不知道,他不是黄老的学生么?”病理科主任问道。
“哪有,去年他来省城参加一个学会,胸科旳潘教授……不说这个,他那时候还是江海市的一个小医生。据说,对,我就是听说的。”
“怎么了?”病理科主任疑惑问道,“吞吞吐吐的。”
“唉。”惠主任叹了口气,“我今天可是丢了大人。”
“你这思维都不连贯,是不是生病了。”病理科主任问道,“隔壁有体温计,要不然你去测一下。”
“没生病,真没生病。我跟你讲,前几天有江海市的医生来进修,我也是听人说的。”
“我又不会告小状,你何必呢。想说就说,不想说就去一边眯着,等你睡一觉结果就出来了。”病理科主任鄙夷道。
“据说周从文当时在江海市三院的时候,他们老主任根本不让他上台。”
“呃,这么牛逼的一个人,根本不让上台?他老主任的眼睛是不是瞎。”病理科主任疑惑,“真的假的?”
“真的。”惠主任加深语气说道,“不过人家天赋高,说是每天在家磨鸡蛋就能磨出手术来。”
“……”
“张友,有一次去那面做手术,劈胸骨的时候把心脏给劈碎了,还是周从文主持的抢救。”惠主任开始八卦周从文的过去。
“!!!”病理科主任怔住。
“你做你的,我等结果呢。”惠主任连忙说道。
“天亮才能出,急什么。”病理科主任道,“然后呢?这么牛逼的一个人,不让上手术,他们老主任心里怎么想的?能压人家一时,能压人家一世?”
“嘿,周从文也是这么想的,我估计。”惠主任道,“后来刚好请黄老来做手术,得到黄老的欣赏,收为关门弟子。啧啧,这得多大的机缘。
于是那之后黄老就让周从文来这面主持院士工作站的工作。要说黄老真是不拘一格降人才,换我,我得考虑职称,怎么都得在身边带几年再说。”
“那倒是。”病理科主任道,“不过黄老估计心里有数。”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今年前一阵子传染病的时候,你还记得吧。”
“记得,到了夏天就没事了。”
“周从文带着3M口罩回江海市,请客吃饭,设了个局。”
“设局?”病理科主任疑惑,“什么局?”
“带着摄像机回去的,具体情况不知道,总之把他老主任偷3M口罩的事儿都录下来了。”
“我去,他老主任挺操蛋啊。”病理科主任道,“3m口罩当时一线的人都没有,基本戴的都是棉线口罩。那玩意,上去一个感染一个。我听说鹏城好多医生辞职,就是不去一线。”
“都是爹妈生父母养的,遇到那种情况谁特么不怂。”惠主任道,“什么条件都没有,光着身子上去送死……唉,不说这个。周从文带着3m口罩去江海市,口罩是给要去一线的医生的,结果被老主任给偷了。”
“哈哈哈,丢了个大人吧。要我说周从文可不算是睚眦必报,人家这事儿做得对。”病理科主任笑道。
院办谭主任知道这事儿,他马上明白了惠主任心里的想法。
“丢人?周从文要的可不是丢人。”惠主任道,“最后他老主任被扭送公安机关,好像最近给判了。”
“判……了……”病理科主任怔住。
“嗯,三年。”惠主任道,“你说周从文多记仇,这种事儿放在咱身上,顶多就骂两句,大不了伸手抽两个耳光子。他可倒好,一点都不犹豫,还在江海市放话。”
“说什么了?”
“他说,谁要是帮王……什么来着,帮着老主任说情,就是跟他过不去,过几年连帮着说情的人一起送进去。”惠主任添油加醋的说道。
事情一旦传开,很快就面目全非。即便是周从文站在这里,怕是都要愣一下才知道说的是自己的事儿。
惠主任说的这些事儿和当时的情况根本不一样,但大家肯定相信邪乎的说法,越邪乎越信。
“我去,周从文挺狠啊。”
“是呗。”
“那你还敢得罪他?”病理科主任问道。
“最开始我就琢磨他是瞎胡闹,当医生的么,总是有那么一股子直拧劲儿。我也是上了头,所以根本不管不顾的就对周从文的诊断挑三拣四。你说啊,脑梗,他非说是肺部结节的毛病,这个脑回路谁能理解。”
“emmm。”病理科主任沉吟。
的确,换他在现场,也肯定无法理解。这事儿惠主任做的没错,不说是不是林院长,哪怕是普通的患者,面对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的诊断,也得提出异议不是。
哪怕对方是周从文。
“然后呢?”
“罗老师给我打电话,说的诊断和给的药和周从文说的一模一样。”惠主任叹了口气,“我那时候越想越怕,真的,差点把我给吓尿了。”
“哈哈哈,你前列腺没事?”
“当然没事。”惠主任道,“要是有前列腺增生,莪估计我已经尿了。”
“你说周从文那么凶,下手那么狠,老主任说扔进去就扔进去,撵到门诊都不算,还要判刑,我当面质疑他,他会对我做什么?”
“不至于。”病理科主任道,“惠凯,你想多了。老主任压着不让做手术,是坏人前程的大事,周从文肯定要记恨。但你这个是正常的病情讨论,质疑是应该的,要不然还组织全院会诊干什么。”
“唉,我不是心里面怕么。”惠主任深深的叹了口气。
院办谭主任站在外面,如坠深渊。
要不是惠主任说这事儿,他还没意识到周从文的凶悍。
不过也是,当时挑唆波尔多医院的专家时,谭主任也不知道周从文这样。
现在回头看,黄老看着温和,做事情却干脆利落的很,堪称霹雳手段。
在这一点上,周从文可谓是尽得黄老真传。
自己……那是在作死!
1379 不干活的理由
院办谭主任不知不觉双腿颤栗,一股股冷风在身后吹倒脖颈上,仿佛有个脸色煞白的女鬼站在身后似的。
操作间里,惠主任继续说道,“我当时就傻了,周从文说得对,我还里挑外撅旳,你说说他要是记恨的话还不得整死我啊。”
“没那么严重。”病理科主任笑道,“别说是周从文,就算林院长又怎么样?他能拿捏我,还能拿捏我手底下的小大夫?”
“那些前途无望的小大夫,谁都没办法,只要人家想明白。”
“也是,不过干医疗的大多还算是有情怀,真正觉得自己就是一条咸鱼,什么都不干的少。”惠主任附和道。
“咱公立医院说穿了就是国企,国企呆久了,是什么感觉?什么都听领导的,领导说什么,就是什么,什么我都不掰扯;领导怎么说,我就怎么做,领导说一下,我就动一下,领导没说清,我就停在那不动。”
“哈哈哈,你这老滑头,还真是琢磨了很久啊。”惠主任心情似乎好了一点。
“领导说我不行,我就认不行;领导说要改革,我就坚决拥护,您说怎么改,我就跟着改,您喊什么,我就跟着喊什么;当好排头兵,什么都无所谓。
领导问我意见,我就说没意见,领导非让我说,我就照实说两句,领导要是不爱听,我就说我错了,您说。”
病理科主任一边做着病理,一边絮叨着。
这些个话听起来荒谬无稽,但都是他一辈子的感悟。此时夜半三更,和惠主任闲聊,心态比较放松,就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你这研究的挺深刻啊。”
“莪手底下就有个这种人,小赵,你知道吧。”
“知道,我听说他的业务水平不行。”惠主任道。
“其实吧,他的业务水平还行,这不是要加班么,小赵就是那种说死都不肯加班的人。”病理科主任说道,“当时他特么跟我说,一百年前工人们用血汗、生命争取来的八小时工作,怎么就不声不响的被推翻了呢。”
“……”惠主任怔住,他没想到还有这事儿。
“我说,那谁谁谁可说了,八小时工作不适用于医疗行业。”
“后来呢?”
“他还犟嘴,说劳动法要是修改,也得开大会,这是写在法律里的。”病理科主任叹了口气,“当时我也没觉得,就是一堆活,怎么都要干完不是。”
“对啊,你们不干,临床也不敢出院啊。小赵这人,怎么就这么认死理呢。”惠主任道。
“还是医护人员的人少,而且把医疗推向市场,又一顶一顶的高帽子给戴,说死都不给钱,会开你说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病理科主任说道,“谁信了那些荣誉,谁特么就是傻逼。”
“不说这个,你说说小赵。”惠主任特别感兴趣。
“后来小赵就不干活了,我也总结了一下,他就干八小时的活,加班,他就开始偷懒。人家也不说不加班,也不和我顶嘴,就是在这儿摸鱼。”
“我去,有个性!”惠主任赞道。
“关键是我还没办法,人家一不上进,二不要奖金,还是有编制的正式职工,我有什么办法。”病理科主任耸肩,摊手。
“啧啧。”惠主任感同身受。
“后来吧,我总结了一下,就是刚才跟你说的。”病理科主任道,“我把我代入,还觉得真是这么回事。”
“还有么?”惠主任问道。
“领导要死给我上课,我也不辩论,领导英明,领导全对,我最服领导了。
领导冲我发火,我就一声不吭,领导使劲骂我,我也不往心里去,锅不背,雷不扛,有坑我就绕一旁。
上班我就来,到点我就走,周末谁也别找我,我得管家里,什么我都不怕,谁也吓唬不了我。”
“……”惠主任听病理科主任这么说,知道这位小赵的确是滚刀肉。
“这单位里没谁能把我怎么着,真说让我回家,给够了补偿我就走,一句不废话。
工资不涨我无所谓,按日子发就行,真要说降,只要不只降我一人,我也能接受。
什么我都不想,什么我也想不了,谁也别给我画饼,怎么说我都不信,年底评先进,做表彰,把机会都给别人。”
“!!!”惠主任惊叹。
站在外面的谭主任叹了口气。
要是所有医生都这样,医院就特么黄了个屁的。自己能仗着林院长狐假虎威,拿捏临床主任和医生,还不是因为每个人都有那点念想。
“我也不想当官,因为知道想也白想,再说成天围着领导转,我也嫌累。
我就要求少干点活,领导越想不起来我越好。
千万别给我讲大道理,我听腻了,你们一个个光嘴上说得漂亮,但是我知道你们没有一个当真,所以我也不当真。
谁也别拿我当傻子,什么我都明白,我不出声,不代表我不懂,是非我不掺合,但是谁也别惹我,惹了我,我们谁也别好过。”
“我去,你想的真明白,不对,是小赵想的真明白。”惠主任赞叹。
“可不是么。”病理科主任叹了口气,说道,“虽然你们都说小赵水平不行,可人家捞到好处了。”
“什么好处?”
“每天就八小时的活,多了人家也不干啊。”病理科主任道,“我又有什么办法。我的确画大饼了,小赵是真不信。”
“哈哈哈。”惠主任笑的舒畅,至于为什么说起小赵,他已经给忘记了。
紧张了一天,惠主任精疲力竭。说到这么一个有趣的人,他顿时精神了一些。
“所以,你别怕周从文,我觉得他是讲道理的。”病理科主任道,“要是他老主任没偷3m口罩,周从文还能把他怎么样。”
“话说你真拿小赵没办法?”
“嘿。”病理科主任摇头,“你知道周从文手底下有一个医生,前段时间跟着楚院士去魔都的那位,叫什么来着。”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惠主任问道。
“我听来进修的江海市人民医院的医生说,那人可牛逼透了。”
1380 诊断,正确!
“怎么回事?”
“他也是拍老主任的马屁准备上位,但老主任给画了一张又一张的大饼,说死都不兑现,那人肯定不服。”
“画大饼这事儿……”惠主任也画过无数旳大饼,说到这里,他有些难堪。
羞耻之心,人皆有之,真要是想院办谭主任那种修炼成精的人倒是不多。
不过惠主任随即安慰自己,自己还算是比较讲究的那种,画的大饼有很多都变成了现实……似乎有很多,至少有一半……不到吧。
“后来那位医生往他们主任的孙子的幼儿园门口一蹲,也不上班,也不说什么,见面就笑呵呵的打招呼,然后老主任就怂了。”
“……”
惠主任心里一寒。
“我听说南方一些学校的博导把学生当打工的,拼命压榨。你表现的好都不行,表现的越好,博导就越是需要,就越是延迟毕业。”
“还有这事儿?”惠主任一怔。
“嗯,我听人说的,说是有个孩子一直没毕业,被逼跳楼。”病理科主任道。
“这就过分了吧,这不是耍人呢么。”惠主任略有气愤的说道。
“何必要跳楼呢,往他孙子幼儿园一蹲,第二天就特么毕业。都有心思去死了,连死都不怕,害怕别的?”病理科主任道。
“你可别把小孩子教坏了。”惠主任连忙说道,“这都是歪路。”
“我是怕小赵去蹲我,不去幼儿园,他特么拎着煤气罐去我家我也受不了不是。”病理科主任道。(注:煤气罐这个梗我遇到过~)
“而且吧,人家要求的是八小时工作,要求合理,我有千般计策人家都不听。”
“也是。”惠主任道,“要说还是当个人吧。”
“咱医疗行业不好干,最近我听下面的小医生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哈哈哈,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病理科主任道,“推向市场,还不按照市场化那么走,什么什么都不像。多劳多得这事儿压根就不存在,把人当傻子用。”
“临床挣得的确不少,而且我……咳咳咳,越来越多。”惠主任道。
“那都是灰色,真有一天翻旧账,你特么得被吊路灯。”病理科主任鄙夷道。
惠主任想起很多事,顿时肃然。
“要么赶上好时候,挣完钱退休,这是时代的红利。但总体来讲……不说咱们,就说老师。不断唠叨什么蜡炬成灰泪始干,给的也不多。但老师有好处,市里面全额拨款,还有十三个月的工资。”
“对!”
“你再看咱们。”病理科主任道,“拨款都少,扔到市场上去挣钱。就这,老百姓能干?这几年我觉得势头是越来越不对,患者和患者家属越来越防贼一样防着咱们。
所以我有点瞎操心,以后能变成什么情况真就不一定。”
“还能变成什么情况。”
“比如说,脑梗,周从文做的手术,花几万块钱就能痊愈。有的人家拿不出来,怎么办。”
“这根本不是咱们该想的。”惠主任道,“赶紧做病理。”
“病理诊断你估计是什么?”病理科主任问道。
惠主任撇嘴,这个老滑头先问自己考虑什么,能有好事儿才怪。
院办谭主任听两人聊天暂时告一段落,咳嗽了一声,缓步走进去。
“谭主任,你还没回家啊。”惠主任见院办谭主任进来,连忙问道。
“不放心,跟过来看看。领导这是被累病啊,一心为了咱医大一。”院办谭主任把假话当做真话说,一脸痛彻心扉的表情。
虽然都知道是假话,但两位主任都当真话听,连连附和。
“病理什么时候能出来?”
“在蜡块固定。”病理科主任说道,“我晚上不回去,固定完就切片看镜下。”
“行,我就在病房睡加床,有消息给我打电话。”院办谭主任说道。
有他在,两位主任面面相觑,没人说话。
院办谭主任坐了一会,觉得无趣,便回去休息。
他要了一张加床,也没进屋,就在走廊里一躺。
这是必须的,门面上的事儿一定要做好,院办谭主任心里清楚。
只是住院部的走廊住起来怎么都觉得不舒服,尤其是神经内科,走廊加床多的令人发指。
口鼻之间都是异味儿,卫生间估计又堵了,还没捅开,一股股的粪便、屎尿的味道夹杂着下属县乡患者自己煮饭的味道飘荡在走廊里。
院办谭主任有些嫌弃,但这时候绝对不能走。
他默默的躺在床上,竖着耳朵听单间里的声音。一旦林院长找自己,一定要第一时间冲过去。
除此之外,院办谭主任满脑子都是周从文这个人。
技术水平高,这一点毋庸置疑。人家是世界第一,也轮不到自己一个外行质疑。
再有就是周从文的诊断水平也相当高,今天的几件事就说明了问题。
最后就是惠主任提起,自己当时并没当真的那件事,院办谭主任反复思考。
周从文把曾经压制自己的老主任扔进去,判了三年,这事儿做的让院办谭主任心寒无比。
原本对黄老、周从文有一分的敬畏,现在变成了十分。
自己撺掇波尔多中心医院的洛朗医生,这事儿要是被周从文知道,自己……
院办谭主任谨慎认真的想着后果。
看样子送人去进修的事儿必须要抓紧,院办谭主任心里想到。必须,一定,刻不容缓。
周从文和黄老弱点也很明显,真是搞不懂他们非要费那么大的劲儿推广胸腔镜干什么。
也不缺钱,一千万的设备说买就买,何必呢。
不过这也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院办谭主任想着想着,闭上眼睛开始迷糊起来。今天是累惨了,他半睡半醒的糊弄了几个小时。
直到被电话叫起来,病理结果回报——淋巴结活检示大量非干酪性肉芽肿,诊断至少是肺结节病。
也就是说,周从文的诊断完全正确!
院办谭主任长出了一口气,等林院长好转,自己一定要去拜会周从文。
1381 邀请函
三天后,周从文一早来到医院。
这几天准备开介入下的瓣膜修补,对此,周从文已经跃跃欲试。这是未来的术式,提前了十几年面世。
至于耗材太贵这类旳事情周从文不是很在意,这些事儿要听老板的,自己等老板的信就行。
工作还算是比较顺利,沈浪痊愈后也回到工作岗位上,一切都很平稳,周从文心情安静。
只等明年完成老板给的任务,再拿一次世界第一就能回912。
下了电梯,周从文忽然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院士工作站的办公室门前。
是医大一院的谭主任,还有他们心胸外科的郝主任。
这是……
看到这个场景,连周从文都怔了一下。
昨天院办谭主任给自己打电话,说林院长基本已经好了,又咨询了一些后继治疗的事儿。
他们单纯来感谢自己的么?周从文心里想到。
都无所谓,在周从文的心里,他把院办谭主任当成是患者家属来看。
周从文面带微笑走过去,“谭主任,郝主任二位今儿不忙。”
“周教授,早。”谭主任依旧伸出双手,热情的奔着周从文走过去。
被拒绝过两次,其中一次周从文还把手背到身后,似乎根本没给院办谭主任带来什么心理影响。
他的表情依旧热切,动作敏捷,仿佛见到了上级领导一样,甚至连那种卑微的态度都被他拿捏的特别到位。
周从文微笑和他握了握手。
“周教授,今天是有事情麻烦您的。”院办谭主任认真说道。
“哦?什么患者?”
“不是患者,是我和郝主任聊过您的事儿,他看完您的手术后觉得自己已经落后了,迫不及待要提高技术水平,准备来您这儿进修。”院办谭主任说道。
“……”
这话说得,把周从文都弄的一怔。
郝主任来进修,这里面的意义有无数种。具体院办谭主任是什么意思,周从文不愿意深想。
“周教授,两家医院的情况您也知道。”院办谭主任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说道,“不过院长之间神仙打架,都是良性竞争,从长远来看也是好事。”
周从文微笑,一边听院办谭主任说话,一边和郝主任打了个招呼,开门把两人让进去。
“正常的进修手续……”
“没事。”周从文淡淡说道,“先干着,就算是学术交流。郝主任是老主任,怎么能进修呢,我可承受不起。”
“周教授……”郝主任讪讪的说道。
“郝主任,您坐,您坐。”周从文对郝主任的态度可要比对院办谭主任的态度热情了很多。
“周教授,您看手续怎么办。”
“刚不是说了么学术交流,用什么手续。”周从文摆了摆手,“要是担心,我找老板给郝主任发个请柬。”
“……”
“……”
这下子不光是郝主任,连院办谭主任都怔住。
都说周从文这人操蛋,心狠手辣,可办事儿的时候人家是真讲究!
自己带着郝主任上门,可是做好了程门立雪的准备,甚至周从文当着众人的面羞辱两句都是可以接受的。
想了三天,周从文有可能做的操蛋事儿院办谭主任自认都想到,也做好了被羞辱的准备。
但是!
他万万没想到周从文竟然会这么给郝主任面子,甚至直接说黄老给请柬,以学术交流的名义邀请郝主任来。
郝主任也有点懵,他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黄老竟然会邀请自己。
周从文说完后看了一眼两人,“郝主任,可以么?”
“可……可……可……”郝主任磕磕巴巴的说道。
可以两个字他都说不完整,一颗心砰砰砰的乱跳。
周从文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出去。
“老板,到单位了?”
“是这样,我这儿有点情况。”
周从文把眼前的事儿简单扼要的和黄老汇报了一下。
“您发张请柬呗,郝主任来我这儿学术交流,仪式就不用了,这面两家医院的关系比较尴尬,但毕竟是大事,请柬还是要的。”周从文道。
“好。”
电话里隐约传来黄老的声音。
“那传真过来吧,我找邓主任。”周从文笑道,“主要需要您的签名,这样比较正式。老板,您面子大……”
周从文没说完,电话那面开始说其他的事情。
这回黄老说的比较多,周从文不断点头,嗯嗯嗯的聊了至少十分钟。
挂断电话,周从文笑道,“老板跟我说过几天来这面做手术的事儿,耽误了点时间,不好意思啊。”
“怎么会。”院办谭主任连忙说道,“周教授,您这面不为难就行。”
“林院长同意了?”
“同意了。”院办谭主任道,“不管是进修还是技术交流,主要针对院士工作站,林院长一心为我院发展努力,怎么会不同意。”
他似乎早已经把对林院长的赞美、歌颂这类的事情变成基因,刻在骨子里面,随时随地都会流淌出来。
周从文就当他在放屁。
聊了几分钟,周从文道,“要交班了,谭主任一起?”
“我就不了。”院办谭主任知道周从文周教授这是在撵人,他连忙站起来,“我是来送郝主任来的,事情既然周教授您都考虑到了,那我就放心喽。”
说着,院办谭主任深深的鞠了一个躬,“周教授,谢谢。”
千言万语,都在最后的一个谢谢里。
周从文微笑,没有回答。
院办谭主任也不尴尬,他告辞离开。
等院办谭主任走了,周从文打开柜子拿出白服。
“郝主任,穿我的?”
“太大……”
“那我找肖院长。”周从文道,“今天咱做五台袖切,您先看还是一起上?”
面对周从文“突如其来”的热情,郝主任手和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周从文对院办谭主任,甚至对林院长的态度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在周从文的认知中,似乎自己要比林院长、谭主任更重要,这让郝主任有些惶恐。
“随意点,就像是在家里干活一样。”周从文热情的说道,“第一天来,先适应一下,我们医疗组的活比较多,您担待点。”
1382 精锐下级医生
来到医生办公室准备交班,周从文先给郝主任找了一身衣服穿上。
肖凯遏制住内心的惊讶,表情相当平静和郝主任说说笑笑,开始充当导游,先介绍了一圈医疗组的成员。
尤其是沈浪,肖凯着重介绍——这位可是狂犬病都没带走旳男人。
郝主任听的目瞪口呆,但一早事儿比较多,自己初来乍到,也没多问什么。
不过他多看了沈浪两眼,看看连狂犬病都无法带走的男人到底长什么样。
张友换了衣服走进来,一眼看见站在周从文身边的郝主任,刚迈出的脚猛然顿在半空中。
四目相对,张友有些恍惚,他下意识的感觉自己走错了房间、甚至是走错了时空。
但医护人员都是自己人,只有郝主任一位是那么的显眼,就像是站在羊群里的大灰狼一样。不,是站在狼群里的小绵羊一般。
“郝主任,你这是……”
郝主任羞赧的想要解释一下,但周从文接过话头。
“张主任,是我家老板邀请郝主任来院士工作站参观,指导工作。”
“……”张友一怔,眼睁睁看着周从文一本正经的样子,随即心里破口大骂。
周从文给郝主任戴的帽子是真特么高,指导工作?
省城里谁特么敢指导你周从文的工作!
不说省城,放眼全国除了黄老以外,谁有这个资格!
但张友骂不出来,他瞬间明白周从文的意思,呲着大板牙和郝主任说道,“欢迎欢迎。”
郝主任心里叹了口气。
听别人说得周从文,和自己了解的还真就不一样。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指导工作是扯淡,但周从文就这么说,也是给自己脸。
只是今天张友似乎有些不舒服,他的大板牙泛起的光芒都略显暗淡。
和郝主任招呼了一声便开始交班,然后各自查房。
郝主任惊讶的发现传闻其实还是有点真实性的,最起码病区里周从文的患者至少占了一半。
和张友相比,周从文更像是这家病区的大主任。
而看了楔切术后的患者后,颠覆胸外科常识的不下胸瓶,术后第二天准备复查、出院,更是让郝主任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自从院士工作站开张之后,郝主任那面的业务量也受到了影响。
原本他和张友属于平分秋色的状态,共同分管省城60-65%的患者量。可是自从周从文来了之后,先吃吃掉了一部分张友的份额,随即对郝主任也造成严重的影响。
现在亲眼看见,郝主任终于明白为什么。
人家做个楔切床位周转之快令人发指,自己拿什么和周从文比?
而且还有一个关键点——周从文手下的小医生对患者的了解程度让郝主任惊讶。
虽然他们手里捧着病历夹子,但汇报病史的时候基本都不看,甚至包括今天早晨急查的化验单,他们都好像背下来了似的,也不用翻单子看,而是直接脱口而出。
真特么的,看到这里,郝主任心生羡慕。
和自己家的那些下级医生相比,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一种判若云泥的落差感让郝主任心生失落,有些感叹为什么这些精锐下级医生都被周从文划拉走了呢。
查完房后各自上手术,肖凯陪着郝主任,一点点介绍医疗组的工作环境与规章制度。
因为今天是五台袖切手术,所以其他小医生可以放松一下,不像是楔切手术,周从文只在下面监督。
“肖院长,这些小医生都是从哪来的,羡慕死我了。”郝主任和肖凯实话实说。
“有周教授从江海市带来的,有这面的,还有一个是我们白水市的吉祥物。”
“吉祥物?”郝主任一怔。
“就是那种出门诊患者不断的。”肖凯解释了一句。
“……”郝主任无语,“这都行?我看他们一早交班,真利索啊!而且和患者的关系也都很好,叔叔阿姨的叫着,整体环境要比我们那好了无数倍。”
“哦,周教授喂得饱。他一分钱不要,都分下去。能不好好干活么,大家不管在哪都挣不了这么多。”肖凯一针见血的说道。
“!!!”郝主任这回是彻底不知道说什么。
利益分配,基本上是无解的难题。
在自己科室,对半或是四六开都很正常,可周从文竟然一分钱不拿!
再加上手术量,这些都没办法骗过圈内的人,郝主任一算收入,眼睛都有点热。
这面的小医生挣得比自己手底下的带组教授要多!
难怪一个个都那么上心!郝主任由衷的感慨。
“周教授他……”
“他不缺钱。”肖凯笑着说道,“周教授和黄老讲究的是宏大叙事,但也没亏到手底下的小大夫们。这么干,挺好的,您说呢郝主任。”
可不是挺好,自己也想宏大叙事,可宏不起来啊,郝主任羡慕的很。
换衣服去手术室,第一台手术是李然的患者。
他已经送患者进来,光是核对患者姓名就核对了三遍,严谨的一逼。
虽然郝主任感觉有点没必要,但他清楚越是手术量大就越是容易出事。
不出事的,那特么是不干活。不干活才不出事,老临床都懂。
真要是像周从文这样干着海量的工作还能不出事,那才是本事。
核对完毕,麻醉,周从文刷手上台。
美兰标记的位置看着有些刺眼,周从文上台后又核对了一遍,然后开始打孔,胸腔镜手术开始。
五十分钟后,郝主任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台袖切手术干干净净的被周从文做完。
自己至少要5-6个小时才能完成的手术,周从文竟然只用了五十分钟……
差距之大,连郝主任都没办法接受。
手术一台又一台,流水线一般。郝主任刚来到医大二院的院士工作站,就有了一种看科幻片的感觉。
临近十二点,第五台手术开始,郝主任知道这要是换了自己,拆碎了都不可能一天做五台袖切。
而周从文竟然一上午就要完成,真特么是非人类。
正在感慨着,猛然听到走廊里一阵喧哗。
“张主任晕倒了!赶紧来人!!”
1383 憋尿憋晕的
郝主任一愣,张主任?说的是张友么?
“肖院长,去看一眼。”周从文一边把戳卡放进去,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
“好咧!”肖凯马上转身打开手术室旳大门,大步去看情况。
但他的脚步还是略慢,沈浪早就像是脱了缰的野狗一样闻着味儿就跑了出去。
“周教授,张主任最近身体不舒服?”郝主任问道。
“不知道,但今天早晨看着还行。”周从文专心手术,“平时没听张主任说什么问题,前段时间体检,也没发现他有心梗、脑梗之类的毛病。”
“哦哦哦。”
谁知道呢,郝主任没动,张友的死活和他没关系。
郝主任静静的站在周从文身后欣赏着美轮美奂的手术,要不是根植在骨子里的无菌观念,他恨不得挤到周从文身边去看。
周从文的手术过程在行家眼里看的确可以用美轮美奂来形容。
干净、利落,用腔镜清扫淋巴结也清扫的干净。
即便是开胸手术,郝主任都没见几个人能做的比周从文还要标准,还要严格。
手术做的又好又快,人家真心不愧是天下第一。
这一定是全力施展,做给自己看的,郝主任心里想到。周从文的上限真高,就这速度,简直就是自己的平方。
很快,沈浪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传进来。
“从文,张友晕过去了。”
“……”郝主任无语。
沈浪,就是那个狂犬病都杀不死的男人,竟然直呼张友,而不是叫张主任。而且第一句话就是废话,毫无意义。
周从文没说话,等待沈浪继续说。
“口唇发绀,我觉得血氧饱和度只有90%,刚连上心电监护,心电示波下为窦性心动过速。肖院长在看着做血糖,不知道是不是低血糖导致的。”
“嗯。”周从文沉声应道。
随即,郝主任发现周从文手术速度猛然加快。
原来……之前自己以为是速度的壁垒,周从文为了给自己展示一下全力加快速度做手术都特么是幻觉!
郝主任看的泪流满面。
自己本来已经认为周从文的水平相当高,没想到人家一直正常的慢悠悠的做,根本没想展示给自己看。
周从文全力做手术,半个小时后手术结束。
他随即转身下台,袁清遥处理后继事情。
“张主任在哪?”周从文问道。
“在麻醉苏醒间。”
周从文迈步赶去看张友,进去后看见心电监护室上的波形的确是窦性心律,120次/分。
ST段略有压平,但不算什么,说不上是心梗。
“张主任醒了么?”
“醒了,但又睡了。”肖凯道,“正联系准备去做CT。”
周从文点了点头。
“血糖正常,急查血气正常,D2聚体还在检测,估计没什么事儿。神经科查体不像是脑梗……”肖凯汇报。
周从文走过去,拍了拍张友,把他叫醒。
见张友的大板牙都没了色彩,周从文知道他很不舒服。
“小周,我要上厕所。”张友喃喃的说道。
“先别去,ST段有些变化,不知道什么情况。”周从文道,“要是着急,我给你下尿管。”
“尿管就不用了,真不用。”张友无奈的躺在病床上。
周从文说了,他也不敢质疑,只能乖乖的躺着,医从性好的一逼。
先用听诊器听了一下张友的心脏,没事儿,周从文可以确定不是心梗。
掀开张友的隔离服,周从文准备查体,但第一时间看见张友的下腹部膨隆。
“床头B超。”周从文伸手,肖凯马上把手术室备的床头B超推过来。
麻醉科主任配了床旁B超,但也没人会用,基本上就是个摆设。但别人不会用,周从文肯定会。
B超探头压在张友的小腹上,他随即有了反应。
“妈的!”周从文骂了一句,“憋尿憋晕过去的,准备尿管。”
沈浪马上去取了尿管,戴手套开始给张友下。
可是张友的尿道里仿佛有石头一样,把尿道堵的死死的,沈浪急出一脑袋汗,甚至用小儿的尿管都没下进去。
周从文没伸手,下尿管这事儿,沈浪不行,自己也不行。
这种操作技术含量比较小,没什么空间,接下来只能用尿道探子硬捅。
见下不进去尿管,周从文道,“准备50ml注射器。”
一口气抽出来600ml尿液,张友瞬间活了过来。
连他的大板牙都精神多了,灿灿发光。
周从文哭笑不得,问道,“张主任,您这是……前列腺重成什么样啊,怎么不治呢。”
张友听周从文这么说,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他叹了口气,“吃保列治什么的……唉,小周教授你知道的。这男人啊,老了之后就这样,前列腺一定会有问题。还不敢吃药,你知道的,知道的。”
知道什么?
肖凯和郝主任、沈浪等人都怔了一下。
“张主任,你说什么呢?”肖凯问道。
“保列治的产品名叫非那雄胺,主要作用是阻止睾酮转化为二氢睾酮,所以才能治疗前列腺肥大,因为前列腺肥大的重要因素就是雄激素过多了。”周从文解释道。
“……”
“……”
众人结语。
“所有男人,只要活得够长,只要还有功能的GW,迟早会前列腺肥大的,一般都是超过50岁以后才有。”
“有不到1%的可能,吃保列治会出现xing功能障碍。”周从文无可奈何的看着张友,“张主任,你说你也是老医生了,怎么还怕这个。”
“我……我……”
“不吃药就抠前列腺啊,手术还是激光不都行么。”周从文埋怨道。
张友的表情格外精彩。
沈浪听的目瞪口呆,张主任是真特么的拼啊,为了不到1%的副作用,他五十多岁的人竟然宁愿拼到膀胱都快炸裂。
啧啧啧,真不愧是干在手术室里脱了裤子就搞的男人,厉害!
沈浪心里佩服的很,看张友的目光都有点直,满满的佩服。
“我害怕……”张友无奈的说道。
“害怕也不行么。”周从文道,“你看你,差点没把膀胱给憋爆了。你说,晕倒的时候万一伤到脑子,哪个轻哪个重。”
1384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张主任……”周从文有千言万语想说,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最后只能长叹一声。
“唉。”张友也叹了口气。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手术我做的还行,你要是担心技术问题,随时找我。就一个前列腺,很简单的。”周从文摇了摇头,无可奈何旳说道。
张友木然点了点头。
周从文也没什么好多说的,他深深的看了张友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转身离开。
“从文。”沈浪跟在周从文身后,小声问道,“咋回事?”
“你还年轻,也不搞泌尿外科,管这个干什么。”周从文说着,看了一眼肖凯。
“我一直都有吃药,绝对不会憋晕过去。”肖凯被周从文看的哭笑不得,连忙说道。
“保列治真的有这个副作用?”沈浪身后八卦之火汹汹燃烧。
“简单解释一下吧。”周从文见沈浪已经心急难耐,便说道,“1960年代中期,很多青春期的人容易长痘痘和粉刺,默沙东的科研人员开始了对男性荷尔蒙的研究,希望找到治疗青春期粉刺的新药。
青春期是性荷尔蒙活动的旺盛期,随之出现的粉刺多半与男性荷尔蒙的活动有关。”
“当时已知的主要有两个甾体类激素,GW酮和与雄激素受体亲和力更强的二氢GW酮。”
“默沙东的研究团队认为如果能抑制将GW酮转化为二氢GW酮的5-ɑ还原酶,应该就能降低体内男性荷尔蒙的活动,也许会阻止粉刺的生长。”
“我去,这也行?”沈浪惊讶。
“反正就是一个思路,行不行的不得弄出来再说么。”周从文道,“而且粉刺这个东西,不管男女,都对其有着……”
周从文说着,盘了盘自己的小平头。
“我见过很多小诊所,美容院,说是能治疗粉刺。”肖凯马上捧哏,让周从文好顺利的说下去。
“有些都是激素治疗,尤其是效果好的。”周从文叹了口气,“能不用就不用了,没啥事儿用激素治疗粉刺,闲的。”
“后来呢?”
“通过多年的研究,默沙东的粉刺团队合成了相当数目的新型抑制剂,同时也建立起一整套的生物测试体系,用于筛选和评估这些新型抑制剂。
更重要的是积累了有关二氢GW酮和5-ɑ还原酶的大量实验数据和知识。”
“但是因为抑制作用,青少年吃了之后肯定有隐患,而且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说服所有人,所以这药就被搁浅了。”
“有产出,但是卖不出去。”
“那不是亏死了?”沈浪问道。
“是,1970年代初期,默沙东中止了这个研究项目。”周从文道,“不过想让资本家赔钱,哪那么容易。项目组的科学家也不甘心失败,一个偶然的机会,事情出现了转机。”
肖凯听的津津有味。
周教授还真是博学,一个保列治就八卦出来这么多东西。
“默沙东的科学家们敏锐地觉察到,5-ɑ还原酶的抑制剂可以降低正常人体内的二氢GW酮的含量。
这一点已经在之前的研究得以证实,如果在治疗青少年粉刺上没有市场,那么我们时候可以把治疗方向转移到防止和治疗老年性的良性前列腺增生上。”
“然后呢!”沈浪睁大眼睛。
“然后就这样了,治疗粉刺的药变成了治疗前列腺增生的药。”周从文耸了耸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啊。”
沈浪一听到秘密两个字,他的眼睛里放出光。
“电线杆子上贴的小广告,你看见了吧。”周从文问道。
“治疗梅毒的么?”
“不是,治疗粉刺、秃顶什么的。”
“呃,和保列治有关系?!”
“周教授!”肖凯愕然,他下意识的沉声喊道,“难道说他们用的都是保列治?!”
这个真相让人目瞪口呆。
“假的。”
“嘘~”肖凯和沈浪长出了一口气。
幸亏是假的,要不然三观得被颠覆。
然而,下一秒周从文把他们两个人的三观摔在地上,又踩上一脚。
“保列治多贵,谁舍得。”周从文鄙夷道,“化工业的原料非那雄胺,一公斤一两万,一粒药的含量才1mg,你说能做多少药。”
肖凯被周从文的话惊呆了,这帮人的胆子真大!
“看见什么治疗秃顶、脱发,无效退款的,很多用的都是类似的原理的药物治疗。这一点在当年默沙东的科学家们就已经证明了,只是信息不对称,所以才会被他们拿来骗钱。”
“我要是……”
“啪~”周从文一巴掌拍在沈浪的脑袋上,“想什么呢!”
“冬眠后本来就迟钝,再打就真打傻了。”沈浪捂着脑袋抱怨道。
自从好了之后,沈浪总用冬眠说事儿,他发现一说到冬眠,周从文对自己的态度就会好一些。
果然,周从文盘了盘沈浪的头,叹了口气,“人间正道是沧桑,可特么挣这种钱……算了,不絮叨。”
肖凯也没想到周从文竟然从张友被尿憋晕过去说到保列治,又说到治疗秃顶、粉刺这种涉及到老中青三代人的事儿。
要是真用工业的非那雄胺,利润丰厚到不敢想的程度。
铤而走险的人必然很多,谁又会在意什么良心不良心的。
肖凯仔细品咂周从文说的整件事儿,心里有些莫名的感慨。
“脱发?不可能吧。”沈浪问道。
“通过服用不同含量的非那雄胺,可以降低体内双氢睾酮的浓度。
服药后3个月脱发开始缓解,6-9个月新头发开始生长,1-2年就可以达到最好疗效。
相比之下,安慰剂组的头发逐渐脱落,其微量化过程和男性脱发的自然历史相一致。”
“这是科学实验的根据所在。”周从文看了一眼肖凯,“肖院长,你这头发挺茂密啊。”
“吃保列治吃的。”肖凯毫不在意拿自己开玩笑,他笑眯眯的说道,“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用处,算我占便宜了。”
沈浪看了一眼肖凯,还别说,肖院长的心态是真好,跟张友截然不同。
1385 中老年男人的梦魇(盟主闲敲棋子落灯花加更×1)
“从文,你说那些电线杆子上的小广告,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沈浪问了一句没头没脑旳话。
周从文叹了口气,“你以为普通人里所有人的脑子都是糊涂的?”
“那倒不是,我见过一个患者,在江海市,跟我探讨药物剂量以及应用。”沈浪笑道,“看起来比我这么一个小医生还要专业。”
“刚不是说非那雄胺有生发的作用么。”周从文道,“你猜大公司、跨国资本是怎么想的?”
“emmmm……”沈浪沉吟,他和肖凯都想到了一个非常挠头的事儿。
那些大型的跨国公司怎么想?沈浪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因为非那雄胺治疗前列腺病的专利只有一部分在默沙东手里,而生发的专利全部在默沙东手里,所以默沙东倾向于大量卖生发的药物。”周从文笑道。
“!!!”
“周教授,默沙东?就是我知道的那个默沙东?”肖凯也被周从文的话惊到,小声询问。
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这是自己知道的那个学术严谨的默沙东么?
“嗯。”周从文点头,“保列治是5mg一片,因为原料都差不多……”
说着,周从文顿了一下,随即笑道,“我就是这么一说,你们可别到处跟人说,吃坏了我不负责任。”
“你说你说。”沈浪催促道。
“而生发药是1mg一粒,价钱还要更贵。所以很多想要生发的患者把保列治切割成五等份,当作生发药吃。”周从文道。
“啧啧,厉害!”肖凯赞道。
也不知道肖凯说的厉害是默沙东还是患者。
“能行么?”沈浪疑惑。
周从文知道沈浪作为一名医生,还是比较偏向于大型跨国制药厂。
但既然能活那么多年,人家肯定是要挣钱的。非那雄胺这件事儿上就看的很清楚,生发的药物要比治疗前列腺的贵,而原料基本一致。
“能不能行,我也没试过。”周从文耸了耸肩,“据说啊,有1.2%xing行为障碍的副作用;有1.0%yangwei的副作用。”
“都不好用了,那还要头发干嘛?”沈浪问道。
肖凯一脸无奈的看着沈浪,年轻人不懂中老年的悲哀。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话在几百年前是对的,放在现在依旧是对的。
沈浪体格子这么好,却不想找女朋友,真是白瞎。
“哈哈哈。”周从文也没多解释,他笑道,“其实我还是建议直接抠前列腺呗。实在不行,介入手术也能做。”
“介入?怎么做?”肖凯一下子精神起来。
“前列腺本身没有主要的供养血管,超选要极为细致才能阻断前列腺的供血。”周从文道,“肖院长,有没有兴趣,我给你做啊。”
“做过?”肖凯果然感兴趣。
“912有一个课题组研究过。”周从文道,“效果还是有,不过呢不是百分之百。但毕竟除了花钱之外没别的什么副损伤,我不保证一定能行,但可以试试么。”
肖凯的口水都快流出来,垂涎欲滴。
前列腺这玩意对中老年男人的确是心头的梦魇,很多人比较轻,那还算是好的。但肖凯现在一想到前列腺,就想到和周从文一起放水,听周从文那面哗哗哗的声音的那一幕。
那种感受,真是很难受啊。
想到这里,肖凯有些尿急。
“怎么还研究这个,有那精神头做几个冠脉不好么。”沈浪不屑。
“不一样,都是患者,做啥不是做呢。”周从文道,“其实最害人的不是默沙东,人家好歹有试验结论支持。电线杆子上百分之百保证生发的广告,再有就是网站上的广告才害人。”
“我见过!”沈浪马上兴奋起来,“我就说怎么还有百分之百的这种事儿,而且说没效果就全额赔款。”
“你想啊。”周从文掰着手指头说道,“第一呢,非那雄胺工业产品虽然比较贵,但换算成药物就不贵了,对吧。”
“嗯。”沈浪点头。
“其次呢,效果肯定有,这是默沙东的科学家们证明的。”
“……”沈浪无语。
他很难把那些街头的骗子和默沙东的科学家们联系起来。
“第三呢,有效果,大家都开心。而副作用呢,绝大多数人不知道。你就说吧,谁能把生发和那啥联系起来。”
周从文笑眯眯的说道。
“也是,从文你说的有道理。”沈浪点了点头。
“而且脱发的都是中老年,地中海什么的很常见。”周从文道,“一般这个年纪的老男人最喜欢什么?”
说着,他看了一眼肖凯。
“钓鱼!”肖凯道。
“对。”周从文笑了,“有没有xing功能障碍,他们自己都未必能知道,就算是知道,好意思在公众场合指着卖药的说,我就是吃你们家的药导致的那啥?”
“也是哦。”沈浪继续点了点头。
周从文说的有理有据,沈浪的脑海里甚至已经有了画面。
即便是有问题,谁能想到呢?即便是想到了,还能去找人家?
光天化日之下,被对方质问几句,天下都知道,还活不活了。
虽然沈浪不是中老年男人,但他也能想明白。
肖凯有些感同身受,叹了口气。
最是人间留不住哦,何止是年少的容颜。
“那个,江海市骨科的隋主任,记得么?”周从文笑眯眯的开始八卦起来。
“记得,怎么了?”
“咱们医院不是进了枸橼酸西地那非么,他去开药,走医保,被人看见。后来问效果怎么样。”
“哈,还能走医保?”肖凯的眼睛一亮。
“那是啥玩意?”沈浪问道。
“李宗盛的歌曲里面,遍寻不到蓝色的小药丸。”周从文道。
“我知道了,所以根本不用担心对不对?”沈浪问道。
“谁知道,反正隋主任在手术室说,没啥用。”
“对,我估计肖院长就是吃了蓝色的小药丸才马上风的。”沈浪道。
肖凯的脸色极度难看。
周从文连忙解释道,“肖院长,沈浪说的是我们江海市的肖强肖院长,不是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