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人各有命
锦菡小脸一沉，转头看向师姐，指着石霖说道：“你看吧，你看吧，师姐，这家伙就是这样说话的，分明是个还算不错的人，在地下深谷的时候还想割肉给我吃呢，偏偏就不肯好好说话。师姐，你听听他说的这话，是不是遇见个脾气暴躁些的就会被人家打死？”
“哼。”石霖轻哼了一声，低下头没好气地说道：“啰嗦的蠢丫头，这两天真是烦死我了，你能不能闭上你的嘴赶紧吃饭，吃完了快点走，再也不要来烦我了！”
锦菡大为恼火，她豁然站了起来，愤愤然指着石霖对梁月说道：“师姐，你听听，听听，我明明是为了他好，他却这样跟我说话，你说他这样的人在这外面能活下去么？肯定早早便被人家打死了！”
“好了，好啦。”梁月颇有些无奈地拉着锦菡的胳膊让她坐下，温声道：“锦儿，人各有命，我们能为这位小哥做的只有这些了，接下来便看他的吧，我们也不能管他一辈子，是不是？”
“可是……”锦菡既恼怒又担忧、无奈，她左右看了看梁月和石霖，只见石霖依然还是淡淡然无所谓的模样，让她看来越发只觉恼火。
最后还是柳苍皓开口了，温声道：“锦儿，诚如四师妹所说，人各有命。你快些吃吧，吃饱了我们也好尽快回山。”
“……是。”锦菡无奈应下，满脸忧色地低下头，默默吃起饭来。
早膳是最为简单的清粥和咸菜，围坐在桌旁的四个人很快便先后放下了筷子。
梁月自腰间钱袋里取出几粒碎银放到了石霖的面前，道：“我们善元宗也不富裕，宗中的银子都是弟子砍柴去卖或是帮别人做法事赚来的，只能给你这么多了。”
石霖垂眸看着那碎银，微微倾身低了低头权当谢礼，淡漠道：“好，多谢了。”
“那我们走吧，师兄。”梁月与柳苍皓打了个招呼，拉着锦菡站起身，三人一起往柜台处走去。
梁月与客栈掌柜结算了银子，自其中取出一两交给客栈小二，请他帮忙给石霖找一份差事，让石霖得以谋生。
客栈小二接了银子，信誓旦旦地向梁月保证了一定会帮忙将石霖安顿好。
随后柳苍皓走在前方，梁月拉着频频回头的锦菡，三人结伴走出了客栈。
随着锦菡的起身离开，弥漫在石霖鼻端的百花香气就此消失无踪，他保持着方才的动作孤身一人坐在长凳上，低垂下的纤长睫毛遮住他的眼睛，也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窗外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脸上，将他莹白的脸庞映照得几近透明，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整张脸便看起来空洞而无神，没有任何生气。
他默然无言地听着锦菡的脚步声渐渐远离，双唇曾有一瞬的嗫嚅，同时身体一动像是想要转身。
也不知是不是要转身叫住锦菡，不管自己是否准备听她的话改一改性格，至少表面上应下她的话，使她不必如此担心的离开。
然而他也仅仅只是动了那微小的一下而已，很快便停下，顿住了。
第62章 倒也无所谓
锦菡被梁月拉着往客栈外走，频频回头满脸担忧地看着石霖的背影，想要留下来再嘱咐一下他，却很清楚再与他说话自己也只会生气，小脸上纠结着担忧和无奈，心事重重的一张脸再看不出往日里的活泼开朗。
此时是清晨时分，在客栈外的长街上已经有了不少行人，梁月和柳苍皓未免惊世骇俗，自然不能在城中御剑飞行。
他们便准备出了城再御剑回山，奈何昨日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又是直接降落到城里的，根本便不知道城门的方向，若要出城还要好好打听一番。
好在客栈外不远的一棵大树下正有几名老者正聚集在一起下棋，柳苍皓便走了过去。
柳苍皓去问路了，梁月则拉着锦菡立在客栈的门外静静等着，锦菡四处张望了一会，当她扫过客栈大开的窗子时，就此停下了目光。
自这方向恰好能看到石霖孤零零枯坐的身影，只见他一动不动地坐着，满身寂寥的寒气甚至在阳光的照耀下都无法驱散半点。
这时也不知是不是感觉到有人注视的缘故，石霖抬眸看过来，锦菡便看清了他的双眼，只觉心揪着疼了一下。
那是一双何等空洞的眼睛啊，眼中的眸子本该漆黑，此时却变成了不见任何一点点光辉的灰暗之色。
那是由寂寥、孤单、落寞、悲伤、茫然等等情绪所组成的灰暗，看起来如此脆弱，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的盛气凌人？
锦菡心中的不忍便一点点加深，只觉得自己实在是无法丢下这样的他，就此离开。
石霖即便与锦菡对视了，也没有任何与她打个招呼的意思，不一会便若无其事地垂下了眼眸。
此时柳苍皓已经问过路回来了，一直在注视着石霖的锦菡模糊中只听着大师兄与师姐说了一句什么，随后师姐拉着她的手开始用力，似是就要带她离开这里。
突然，锦菡挣脱了梁月的手转身走进客栈，大步走到石霖的面前停下，气喘吁吁地说道：“喂，石头，反正你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不如便跟我一起回山去修习道法吧，他日我们一起斩妖除魔、守卫正道苍生！”
石霖轻轻抬眸看向锦菡，只见阳光给她的脸庞镀上了一层金光，大睁的圆圆杏眼里眸子清澈、干净、美好，其内包含的是真诚和善意。
如同有一双小手一层层拂去了笼罩在石霖眼睛里的灰暗，使一双漆黑的眸子慢慢闪耀了恍若星辰一般的熠熠光辉。
石霖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灵动的生气，他在不觉间上扬了唇角，一丝浅浅的笑意微弯了双眸，使狭长的凤眼少了锐利，柔和了几分。
奈何他轻声开口，说出的话仍旧还是很惹人气愤，淡淡道：“跟你走么……倒也无所谓，不过你求我么？你求我我便与你一起回去。”
锦菡小脸一沉，脸上瞬间笼上了满满的恼恨与后悔之色，深恨于自己再回来找他的这一个举动，后悔到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随后她愤愤然转身就待离开，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出一步。
第63章 不能不管他
好一会，锦菡气鼓鼓地回身看向石霖，只见他依旧满身淡漠地坐着，唇角有一丝浅淡的轻笑，看起来颇为悠然自在。
锦菡如此看着，不由越发恼怒。
这时只听着梁月的声音响起，疑惑问道：“锦儿，你怎么又回来了？”
锦菡转过身，只见梁月和柳苍皓已经结伴过来，此时都正满脸疑惑地看着她。
锦菡愤愤然瞪了石霖一眼，随后扬起了一抹讨好的笑意，走上前抱住梁月的手臂，笑道：“师姐，我们能不能把石头也一起带回去？师父不是一直都嘱咐我们要壮大山门么，多收一些弟子才能壮大山门呀。”
梁月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看沉默不言的石霖，连连摇头道：“锦儿，你不许胡闹，他是人，可不是你之前自后山救回去的那些受伤的小兽。而且我们还不能查探普通人根基，根本便无从得知他是否是适宜修道之人，怎能贸然带他回去？”
这样说着，梁月顿了一下，倾向锦菡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别忘了，锦儿，这人可是从那块魔气森森的怪石里出来的，原本便有可能是魔族人。就算他现在身上没有任何灵力或是魔力波动，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人，但他的行事作风如此邪气，有很大的可能与魔族有所牵扯，我们绝对不能将他带回山门，为我善元宗招惹事端，你明白么？”
“可是……”锦菡皱着眉头说道：“可是师姐，如果我们不管他的话，他这样的性子，在外面真的会被人家打死的。”
“你想多了，锦儿。”梁月以低沉的目光瞥了石霖一眼，对着锦菡低声说道：“他如此行事作风，我们不与他计较，总会有人与他计较，到时候他吃两次亏自然就学乖的，若他实在学不乖，就算被人打死了也是活该。”
“你别这样嘛，师姐。”锦菡轻轻摇晃着梁月的胳膊，低声哀求道：“师姐，我就知道你一定生石头的气了，可是他其实就是个面冷心善的人，你不知道，在地下深谷里的时候他看我快被饿死了，还坚持要割自己的肉给我吃呢，是我说什么都不吃。后来他快死了，还劝我不要心软，不要把他的肉当人肉，让我吃了他的肉吃饱了再找出路，真的，师姐。”
梁月微有动容，然而片刻后，她还是摇头坚决地说道：“不行，锦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善元宗绝对不能招惹与魔族有关的人，你若实在不放心他，待过些日子我偷偷御剑带你来这里看看也就是了。别的你便不要再多说了，走吧。”
梁月这样说着，拉住锦菡的手就要强行将她带走。
“师姐！”锦菡牢牢地立在原地不肯移动脚步，她皱眉不放心地转头看了石霖一眼，继续哀求道：“师姐，不能不管他……真的不能不管他，我求你了，带他一起走吧！”
安静垂眸而坐的石霖听到这里，低垂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
第64章 举目无亲
“锦儿，不许胡闹，快走！”梁月坚决地拉着锦菡的手，执意要强行带她离开。
这时一直沉默不言的柳苍皓也发出了附和梁月的声音，对着锦菡温声说道：“锦儿，四师妹所说不错，你不许再胡闹了，我们要快点启程回山了，以免师长担忧。”
锦菡闻言突然想起向来对她的撒娇乞求没有半点抵抗力的大师兄，立即放弃了梁月这里，用力挣脱梁月的手，转向柳苍皓抓住他的胳膊，苦着脸仰头看着他，可怜兮兮地哀求道：“大师兄，石头一个人在外面举目无亲的，我们真的不能丢下他，求求你，就带他一起回山吧。”
柳苍皓的确对锦菡的哀求没有任何抵抗力，低头看着她苦兮兮的小脸，脸色很快便松动了几分。
然而他沉默片刻，还是坚持着摇头说道：“锦儿，就算我同意将他带回山，但是你别忘了，修道是极其看重根基的事情，这世上凡人千千万万，真正的先天道体千万中无一，适宜修道之人万中无一，就算是勉强能修道的人也是千中无一，他有极大的可能并非修道之人，我们将他带回去又有何意义？”
“这，这个……”锦菡经柳苍皓提醒想起这些，不由眼神游移地支吾起来。
柳苍皓见状，进一步劝道：“而且锦儿，我们对这位小哥的安排已经很稳妥了，他年纪轻轻，身体无恙，在这尘世间活下去并不难，你不必过分担忧他。”
“可是，可是……”锦菡也不知坚持着什么，依然固执地说道：“可我还是想带他走，因，因为……”
因为什么？
是因为看到了他们离开之后，他满身的寂寥气息、和他空洞无神的双眼了么？
“好了，锦儿。”梁月拉住锦菡的手，道：“大师兄都这么说了，你总该听了吧，我们走。”
“师姐……”锦菡转头看了看默不作声的石霖，只见他的脸色已经重新变为淡然无所谓的冷漠。
他的眼睫低垂，锦菡看不到他眼中的神色，却能想象到，他的眼睛定然又变成了方才她看到的时候一般，空洞、茫然而无神了吧。
这时锦菡开始在梁月的拉扯和柳苍皓配合的推动下身不由己地往客栈外走，她徒然地想要顿住身形却做不到，就此一步步远离了石霖。
锦菡满脸的焦急和无奈，她频频回望石霖的背影，眼看着就要走到客栈门口的时候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师姐，大师兄！”锦菡一边身不由己地往前走，一边匆匆道：“不如这样吧，我们便将石头带回去，若是让师长看过他是能修道之人的话，也算是我们为宗门收了一位弟子，若不是的话便将他安置在我们山下的小城里，好不好？”
梁月和柳苍皓闻言先后顿住脚步，相互对视了一眼。
锦菡左右看着他们的脸色已有松动，连忙继续哀求道：“师姐，大师兄，求你们了……”
梁月和柳苍皓同时看向锦菡的小脸，见她满脸可怜兮兮的哀求，终于俱都心软了。
第65章 回山
片刻后，柳苍皓率先点了点头，梁月随后放开锦菡的手，摇头叹道：“我的锦儿啊，真是拿你没办法。”
锦菡见状大喜，笑道：“多谢师姐，多谢师兄！”
这样说着，她转过身大步回到石霖的面前，俯身拉住他的胳膊，欢笑道：“石头，师姐和师兄答应了，我们走！”
石霖抬头看向锦菡，被她脸上由衷的喜悦笑意晃了眼。
锦菡等了一会，见石霖只是沉默不言地看着她，不由有些焦急地说道：“石头，你发什么呆呀，快点走了！就算我求你了，跟我一起回山好不好？”
石霖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垂眸沉默了好一会，略有些迟疑地站了起来。
锦菡一直甚为担忧的心终于得以平静，她转身拉着石霖一起走到了梁月和柳苍皓面前，笑道：“师兄，师姐，我们走。”
柳苍皓和梁月满含宠溺地看着锦菡的雀跃，梁月轻笑了一声，轻拍了拍锦菡的头，笑道：“好啦，回山。”
四人于是结伴出了客栈，沿着柳苍皓打听来的路出了城，在城外寻到一僻静无人处，御起飞剑向着清圣州善元宗的方向而去。
飞剑的速度极快，转瞬间便可跨越万水千山，若是依着柳苍皓和梁月的意思，他们这一行四人是要直接飞回宗门的，那样的话在今天日落之前他们便可回到善元宗了。
不过带着锦菡御剑飞行的梁月拒绝不了锦菡的连连哀求，他们这一行人在路上又停下来逛了逛三座城池的集市，如此一番耽搁，当他们回到宗门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时分。
四人解开护山法阵落到讲道堂的前面，正自打扫讲道堂的五弟子樊瑞一看到他们，立即迎着他们走出来，笑问道：“大师兄，四师姐，还有小师妹，你们回来了？这一路辛苦了。”
这样说着，他恰好看到一脸淡漠的石霖，便好奇地问道：“大师兄，这位是？”
柳苍皓简短答道：“这位小哥与宁云州的那块怪石有些关联，我们便将他带回来了。五师弟，不知诸位师长都有哪位没有闭关？”
樊瑞笑着应道：“自从大师兄你们出山之后，师父便一直没有闭关，我想着师父必然是担心你们，等着你们回来呢。”
“那好，那我们这就去向师父复命。”柳苍皓这样说着，拍了拍樊瑞的肩膀，温声道：“今日轮到你打扫讲道堂了么，五师弟，你继续忙吧。”
“是，大师兄。”樊瑞点点头，转身让到一旁，看着柳苍皓与锦菡他们四人一起走过去，含了奇怪和探究的目光重点在石霖的身上停了最久。
而锦菡他们四人径直走进讲道堂里，穿过供奉了三清神位的讲道堂前殿，来到后堂自一扇小门出去，沿着一条小路往上走了两三百丈，便到了在绿树掩映间的众多小木屋处，这里便是善元宗弟子居住的地方了。
善元宗的几位师长和弟子住在一起，都是住在这里的。
第66章 可以修道
在山间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两旁，繁茂的大树掩映之间有一座座木屋依山而建，这些木屋的样式与大小都相差无几，外形很是简单，在搭建成木屋的木板缝隙里还生长着不少翠绿的树叶，那是在护星阵的笼罩下浓郁的木系灵气所催生的叶子，正随风轻轻摇晃着，与屋顶之上垂落的藤蔓相映成趣。
几位师长虽如弟子一般都住在这片木屋群里，但是因为师长们常日闭关的缘故，便俱都住在了高处最为幽静的所在，在每位师长居住的木屋之外都有数棵大树生长，将木屋遮挡了起来。
锦菡他们四人来到玄胜真人的木屋之外敲响房门，得到玄胜真人的允许之后结伴走了进去。
看到四人安然无恙，玄胜真人轻轻点了点头，温和道：“回来了？”
石霖淡然自若地站着，锦菡他们三人则相继跪了下去，同声道：“是，弟子回来了。”
“好，都起来吧。”玄胜真人这样说着，神情平静地上下打量了石霖一眼。
锦菡三人站起身来，锦菡率先迫不及待地开口，笑道：“师父，您不是一直说要壮大山门么？我们为您带来了一位弟子，您看看他可能修道么？若是能的话便将他收入门下好不好？”
“是么？”玄胜真人笑呵呵地应下，对着石霖一招手，温声道：“孩子，你过来。”
在面对玄胜真人如此充满了慈和善意的修道全真面前，就算是性格恶劣的石霖都在不知不觉间收敛了心性，他闻言乖乖上前两步，走到了盘膝坐在床边蒲团上的玄胜真人面前。
玄胜真人温和地看着石霖，伸出右手食指轻点了一下他的眉心，只见有一点青色的灵光自他的眉心钻进他的体内，转瞬间已经在他的全身游走了一遍。
片刻后，玄胜真人含笑道：“这孩子是可以修道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士？为何要上山清修？”
石霖沉默了一会，淡淡应道：“我没有记忆，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至于名字么……”
锦菡等了一会也不见石霖说下去，便笑着插话道：“师父，他叫石头！”
石霖脸色一黑，他冷兮兮地撇了锦菡一眼，带着退而求其次的想法，淡漠道：“我叫石霖。”
锦菡不悦地撇了撇嘴，不过到底也是她想出的名字，不过一会她又是眉开眼笑的模样了。
“石霖么？好孩子。”玄胜真人慈和笑道：“既然如此，你便拜入善元宗门下吧，只是你需知道，修道一途最为艰难，必要有艰苦修行的决心方能步入仙途。锦儿，你带着石霖先下去见一见诸位师兄弟，待贫道择选吉日，让石霖正式拜师。”
“是，师父。”锦菡笑呵呵地应下，走上前拉住石霖，笑道：“走啦，石头。”
石霖最后又看了看玄胜真人脸上慈和的笑意，对于心里那被这笑意所带来的莫名温暖有些奇怪、也有些贪恋，一颗冰寒的心静悄悄柔和了几分。
石霖是被锦菡强行拉着走的，一直到他踏出屋门的时候，都还在回头看着玄胜真人，脸上的神色不见了他自怪石中脱身以来便一直都有的锐利和冷漠，而是有些迷茫、有些痴怔。
第67章 魔气残留
锦菡带着石霖离开这座木屋，屋门关住之后，梁月和柳苍皓对视一眼，对于玄胜真人将石霖收入门下的决定，两人都有些担忧。
梁月转头看向玄胜真人，有些无奈地抱怨道：“掌门师伯，您怎么都不问问我们这石霖的来历，便将他收入门下了？”
玄胜真人慈和地看向梁月，温声问道：“哦？这孩子是何来历？”
梁月的眉宇间纠缠着解不开的忧色，将他们师兄妹三人机缘巧合到了那座古怪山洞里发生的事情，以及石霖是自那魔气森森的怪石里出来的、石霖邪气十足的行事作风俱都与玄胜真人细细说了一遍。
末了，她叹道：“掌门师伯，锦儿她从小便善良，看不得有人受苦，无论如何也不放心将这石霖丢在外面，执意要将他带回来，可是弟子觉得如此与魔道有所牵扯的人，我们善元宗实在是招惹不得呀。”
玄胜真人神色平静地听罢梁月的话，温声应道：“是这样么？”
“是。”梁月无奈应道：“弟子碍不过锦儿的哀求，不得已将石霖带了回来，原本是想与宗中几位师长商议好，不管石霖根骨如何都说他乃为不能修道之人，断了锦儿的念头，然后将他安置在山下的小城中也罢，却没想到掌门师伯您这么干脆便同意将他收入门下了。掌门师伯……”
梁月顿了一下，试探着继续说道：“若不然，掌门师伯，待到明日您再给那石霖测验一下根骨，就说这次是您仓促测验错了，他的身体并不适宜修道，然后弟子再带着锦儿将他安置在山下算了。”
玄胜真人轻笑着摇摇头，温声道：“你们既然将这孩子带回来了，总归是这孩子命中与我善元宗有缘，便任他留在宗中吧。”
“掌门师伯您啊。”梁月皱眉说道：“锦菡就是和您一样，太心善了，若是要弟子说，我们善元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招惹可能与魔族有所牵扯的人？”
这时柳苍皓温声开口，问道：“师父，不知这石霖的根骨如何？”
“根骨么？”玄胜真人顿了一下，轻笑道：“他的身体经脉俱通、宽阔而坚韧，骨骼和血肉有用灵气特意淬炼过，但是他的识海和丹田俱都没有灵气停留过的迹象，反是三魂七魄虽疑似被打散后又强行重聚了起来，仍旧较之普通人的魂魄强悍了百倍有余，魂魄内有非常微小、但是贫道依稀能感觉到的魔气残留。”
柳苍皓和梁月听着玄胜真人的话，相视骇然地对视了一眼，柳苍皓惊道：“我等修道之人修的是丹田元神，修佛之人修的是识海舍利。妖魔着重锻体，妖修内丹、魔炼魂魄……也就是说，师父，石霖很有可能本就是修魔之人么？！”
玄胜真人含笑摇摇头，温声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可能那孩子只是生而魂魄便比旁人更为强悍，至于他体内的魔气残留也有可能是长时间被困在那块魔气森森的怪石里而染上的，所以，我们并不能仅凭此便推断他乃是魔道之人。”
“对了。”这时柳苍皓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师父，您能在石霖的身上感觉到他身怀有邪物的气息么？”
玄胜真人愣了一下，疑惑问道：“邪物？”
第68章 受教了
“是。”柳苍皓点点头，进一步解释道：“师父，适时弟子三人机缘巧合进了那座山洞，后来怪石碎裂，石霖出现，又有孤魂野鬼出来作祟，将锦儿和石霖一并扑到了一座地下的暗谷里，而锦儿和石霖之所以能逃得生天，据锦儿说是因为他们得了一件异宝庇佑的缘故。
“根据锦儿的话和石霖的反应来推断，那异宝很有可能是邪道那些能吸食魂魄的邪物，但是邪物被石霖得了，锦儿和四师妹几番好言劝他将邪物交出来，以免伤损到他的身体，他却说已经将那东西丢了。师父，不知您在石霖的身上能感觉到邪道法宝的存在么？”
玄胜真人摇头道：“贫道在那孩子的身上感觉不到邪道法宝的气息，有可能真如他所说，那邪物已然被他弄丢了。”
梁月不怎么相信的模样，追问道：“掌门师伯，您真的没有感觉到石霖的身上有邪物么？我怎么这么不相信他会将那东西给弄丢呢。”
玄胜真人温和地笑了笑，温声应道：“贫道的确没有感觉到那孩子的身上藏有邪物。”
“这样么？”梁月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又有些懊恼地说道：“唉，弟子自始至终不相信那邪物已经被石霖弄丢了，也没想着去我们自深谷中出来时走过的路上再去找找……掌门师伯，或许那邪物被丢到了较为隐秘的地方，现在还未被人发现，不如让弟子再行出山去找找看吧？”
玄胜真人想了想，温和道：“这样也好，待到明日清晨，月儿，你与你大师兄一起去试着找找看，只是切记找不到也不可强求，尽快安全回来。”
“是。”梁月和柳苍皓同时弯腰稽首，恭敬地应了一声。
“好了。”玄胜真人温声道：“你们这一路出去辛苦了，快些去休息吧。”
“是，师父。”
“是，掌门师伯。”
两人同声应罢，转身往屋门处走去。
然而梁月走了没两步便顿住了脚步，柳苍皓随后顿住，两人对视了一眼，回身又向着玄胜真人稽首施了一礼。
片刻后，两人先后面有忧色地抬头看向玄胜真人，梁月重复着方才的话，劝道：“掌门师伯，既然如您所说，那石霖有极大的可能原本便是修魔之人，我们为什么还要将他收入门下呀？”
柳苍皓随后附和着说道：“师父，弟子也这么觉得。而且石霖虽现如今没有记忆，难保有一天不会想起什么来，到时候他若仍旧魔性未改、魔根深种的话，岂不是给我们善元宗招惹了祸事么？”
玄胜真人静静听着梁月和柳苍皓说罢，含笑摇摇头，温声道：“没有谁生而便会堕落魔道，即便是在九幽出生的孩子，在最初降生的时候也都是纯良的好孩子，只不过是在慢慢成长的过程中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才有了正邪之分。石霖这孩子即便曾经真的是修魔士又如何，我们挽救不了曾经误入歧途的他，难道不该在今日机缘巧合之下顺手将他带回正途么？贫道相信只要他能虔心修行，他的心总有一天会重新变回最初时的纯良。”
梁月和柳苍皓对视了一眼，先后回头看向玄胜真人，稽首同声道：“是，弟子受教了，弟子告退。”
玄胜真人含笑应下，目光温和地注视着他们两人转身走出了木屋。
第69章 家一样的地方
梁月和柳苍皓自玄胜真人的木屋里出来的时候，天已快要入夜，他们行走在弯弯绕绕的小路上，随着一缕炊烟的指引穿过众多木屋，一直往东边的山上走，行经过木屋群，穿越过几棵参天古树，便来到了修建在平整山坪上的膳堂前。
此时膳堂外的大锅里咕嘟嘟地冒着热气，化成袅袅炊烟高高升上了天空，而在膳堂外空无一人，点了暖黄灯火的膳堂里则是人声喧哗，听来异常热闹。
他们两人结伴走进去，只见将讲道堂打扫好匆匆过来的樊瑞和同样没能出山的康义、顾诚文三人正将锦菡围起来，兴致高昂地问着锦菡在宁云州时发生的事情。
而石霖独自一人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垂眸发着呆。
柳苍皓和梁月进来的时候，小脸上笑意深深的锦菡正说起她在那地下暗谷里的时候是怎么英勇与野鬼搏斗的，康义三人认真地听着，不时点头回应她，并附和地夸赞她一句。
柳苍皓含笑听着锦菡的高谈阔论，默不作声地走过去在一张空椅子上坐了下来。
梁月随后走过来坐在柳苍皓的对面，她笑看着锦菡他们四人，听了一会他们热闹的谈话，忽而轻轻一拍桌子，扬声道：“喂，你们四个只这样说话就能说饱了么？那混账厨子，晚膳做好了没有，快点去端过来呀！”
二弟子康义闻言抬眸看向她，笑嘻嘻地问道：“咦，原来是母老虎回来了么？咱们善元宗将你这母老虎放出去，没有咬伤别人吧？”
梁月脸色立时一沉，大为恼火。她随手拿起一根筷子，扬手扔过去，正中了康义的脑门。
康义受了这一击怎可能善罢甘休？他抚了抚额头上的一片红痕，捡起自他额头上掉下来的筷子，大呼小叫地伏在桌子上，探身就要用这筷子向梁月反击。
然梁月却是见机极快，早已站起身躲了过去。
康义便直接自桌子上爬过去，大呼小叫着追梁月去了。
康义和梁月就这么一追一逃，柳苍皓满脸无奈地开始扬声劝和，顾诚文试图拦住康义劝他吃了这么一个亏，算了。而锦菡和樊瑞则唯恐天下不乱地起哄，一时间膳堂里好不热闹。
这原本是善元宗里最常见的一个场景，康义和梁月天生水火不容一般，只要一见面一定会打架。身为大师兄的柳苍皓见状便会劝和，温温吞吞的顾诚文负责拉架，两名最小的弟子锦菡和樊瑞么，便是扬声欢笑着起哄了。
他们一如往常一般就这么笑着、闹着，孤零零一人坐在长桌最角落一张椅子上的石霖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的吵闹，眼中渐渐流露出了一丝奇怪和茫然的神色来，似是在为他们六人的如许开怀有些不能理解。
正在这时只听着有脚步声响起，石霖只觉得眼前一花，下意识回过头看向前方，正看见了锦菡笑意满满的小脸。
只见锦菡趴在桌上含笑看着石霖，笑道：“石头，咱们善元宗里热闹吧？宗里的几位师兄师姐都很好相处，你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石霖有些愣神地看着锦菡的笑脸，在她明媚到如同阳光一般的目光注视下，忍不住在心里悄悄想着，或许，这里真的会是一个不错的地方么？
一个给了他茫然失措的心以安稳的感觉，就像是……家一样的地方。
第70章 小师弟
其时乃为宸尊八十九年的七月初，在人世间已到了初秋时节，有护星阵保护的善元宗山门内则仍旧是春日一般的和暖天气。
锦菡他们师兄妹三人机缘巧合进到那座山洞里见到了怪石，遭遇了怪石无端端碎裂、石霖破石而出的怪事，以及锦菡和石霖双双被野鬼扑到了那地下暗谷里的危险局面。
随后梁月和柳苍皓不眠不休地寻找了两天两夜，终于找到锦菡他们两人之后，他们这一行善元宗的弟子便就此归山了。
梁月和柳苍皓是聪明人，他们虽见到了怪石，却绝不会大张旗鼓地将此事宣扬，否则他们自己知道那怪石已经碎裂了，其他在山间寻找的人可不会如此轻易便认为他们已经见到了宝物、且宝物已经消失的言辞。
所以未免遭到其他正邪两道弟子的猜疑和恶意，侥幸得见了怪石的善元宗弟子静悄悄离开那座无名山脉，其他四处搜寻的众人则依旧还在漫无目的地寻找着怪石的踪迹，山间依旧热闹。
对于那座无名山脉里究竟会热闹到几时，善元宗的弟子已不再关心。
在锦菡他们四人回到山门之后的第二日，梁月和柳苍皓并未解释他们的去向便悄然御剑飞出护星阵，一路飞向了宁云州的方向。
两人在那座地下暗谷和福满客栈之间的路上仔细寻找了好几遍，于第二日的午后实在寻找不到那件被石霖丢失的邪物，只得黯然回返了山门。
随后没过几天，在一个吉日里玄胜真人正式将石霖收入门下，石霖便成了宗中最小的弟子。
对于这位小师弟，一众善元宗弟子实在是说不上喜欢，因为包括最小的师兄樊瑞在内，五位师兄师姐俱都率先主动向他表达了善意，可是偏偏石霖生性冷漠，待谁都是一副淡漠的样子，成日里喜欢一人独处，来到宗中多日了还是不合群。
于是只除了锦菡以外，其他的弟子便不大喜欢与石霖说话了。
为此锦菡特意与石霖谈过好几次，希望他能与师兄师姐好好相处，却次次都被他气死人不偿命的言辞惹得勃然大怒，在远离他以前怒气冲冲地向他丢下一句相同的话：“哼，我再也不要管你了，你这个讨人厌的家伙！”
然而到了后来，她看到石霖孤零零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去与他说说话，以免他看起来太过孤单。
虽然每次到最后她都要被石霖气得不轻，气到小脸涨红地离开……
山中不知年月，善元宗里一众朝气蓬勃的少年弟子被诸位师长压制着自困深山，日复一日地坚持苦修，过着枯燥乏味的日子。也只有他们相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肆意笑闹一番，才能给这寡淡无味的生活增加一点点调剂品了。
此时在外面的人世间已经度过了一个落叶纷纷的秋天和一个白雪皑皑的冬天，到了万物生长的春季。
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石霖被锦菡带回善元宗，拜入山门之后便开始修习道法，也是在那时宗中的师长和所有弟子都发觉了他的记忆着实古怪。
那被他遗忘的好似只是包括亲情、友情、爱情在内所有与感情有关的记忆，以及与那些记忆有所关联的他的名字、身世、来历。而一些本性、本能、常识等等的记忆都依稀留存了下来。
他大约知道一些世界被分为三界，知道三界上道、佛正道弟子与魔族、妖怪、妖兽等邪道之人的水火不容。知道九天之上的神佛、九州大地正因为分成九个州而命名、九幽之下封禁着妖魔鬼怪，也知道很多日常生活中的常识性问题，开始修习道法时也不需旁人教他，他认识大部分的字，并且一读就会了。
于是他顺顺利利地开始了在善元宗修道的日子，虽整日里不太合群，几位师兄和师姐还是很快便适应了门中多了他这么一个小师弟的事实，也很快便切身了解到了，他的确如锦菡所说只是一个外表冷漠实则心地还算不错的人。
第71章 绝美景色
就这样，时间悄悄过去了。
护星阵内的善元宗并不知季节的变化，石霖却有些奇怪地发现，自从锦菡不久前向出山采买的师兄或是师姐打听了外面的季节和月份之后，便开始频频往山上跑，几乎每天都要一个人去山顶一趟，然后再满脸失望地回来。
对此石霖感到万分奇怪，而且他还发现除了他和锦菡以外，宗中其他的五位弟子每每在锦菡去了山顶之后便会聚集在一起低声商议什么。
在他们几人神秘商议的时候有两次石霖自一旁经过，顾诚文和樊瑞还会唤他过去一起，奈何石霖仅仅只是回应了一句淡漠的“没兴趣”，便离开了。
后来没几次五位弟子便不再叫他，石霖自然不会再参与进去，对于他们神神秘秘所商议着的事情毫不知情。
石霖对五位弟子私下商议的是什么的确不感兴趣，但是他对锦菡频频去往山顶的举动倒有一点探寻的欲望。
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清晨，石霖在他自己的木屋里完成了每日例行的打坐修炼，在膳堂里吃罢了早膳，然后众弟子便各自散开去忙碌自己的事情了，锦菡也如同往日一样，独自一人去了山顶。
锦菡离开之后，石霖如常拿了斧头，沿着那条直通山上的小路一直往上走，大约行了一个时辰，早已远离了善元宗众弟子所居住的木屋群，来到了一片繁茂的竹林前。
这片竹林绵延占据了山上的大片地方，竹子高大挺拔，繁盛的竹叶经风轻轻吹动，发出了“沙沙”的响声。
石霖在竹林旁停下来，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径直转进竹林里砍伐竹子，而是仰头看向了前方。
只见石霖脚下的小路自竹林中间穿过，径直往山上蔓延而去，自他的这个方向看，大约再行七八十丈便转了弯，小路被竹林遮挡住了。
这片竹林的所在已经在山的极高处，而锦菡每天都要准时过去的地方要更往上一些，据他状似不经意间自她口中探出来的信息，她去的正是山顶。
石霖站在路旁往上眺望了一会，似是犹豫了一下的模样，随后慢慢往上方走去。
他沿着坡度和缓的小路一直往山上走，横穿过那大片竹林之后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此时小路早已消失了，石霖穿行在一棵棵高在十丈以上的参天古树之间，已快要接近山顶。
石霖知道锦菡每天都要去的是山顶，却并不知道确切的位置，好在他如此缓步走上去，正在左右观望着寻找的时候听见了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伴随着轻风吹拂而来，提醒了他锦菡的所在。
石霖停在一棵高约十二三丈、粗约七八围的巨大古树下，随着笑声的指引往前方看去，只见在距他百多丈远的山顶上有一块悬空的山岩，山岩悬空的面积大约只有十丈方圆，在其上生长着一棵树龄在十几年以上的桃树，此时桃树上长满了粉红色的桃花，远远看去在云雾缭绕之间勾画了一抹绝美的景色。
但是在石霖看来那桃树并非最美的风景，在那个方向，最美的应是桃树下那名雀跃欢呼的少女。
只见那少女穿了一身青衣道服，乌黑的头发简单束起，正随着她轻盈奔跑的动作跳起了舞。
石霖怔在原地，一双狭长的双眼睁大，愣愣地看着桃树下的少女，眼中映上了她灿烂明媚到恍若阳光一般的笑意，闪烁了异样的光芒。
这一刻，他愣愣地想着，不管今后再过多少年，不管时光如何变迁，不管沧海桑田。他可能……
再也忘不了这一眼所看到的绝美景色了。
第72章 生辰
因护星阵的缘故，尘峰的山顶虽然已是千万丈的高空，却依旧没有凛冽的寒风，而是吹拂着温柔的轻风。风儿轻柔抚触着一棵棵参天古树、那棵绝美的桃树，拂起了怔怔发呆的石霖和欢呼雀跃的锦菡两人的衣袂。
石霖不知道自己愣了多久，直至桃树下那名绕着树干欢呼雀跃的少女满脸欣喜地向着他这个方向过来的时候，他方才慢慢回过神来。
“咦，石头？”
锦菡蹦蹦跳跳地往前跑了几步，抬头正看见石霖，不由奇怪地扬声问道：“石头，你怎么不去砍竹子？说，你是不是偷懒呢？”
石霖闻言立时脸色一沉，他漠然转过身，听着锦菡的脚步声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冷兮兮地说道：“我不过是来看看傻丫头在这里发的什么疯。”
虽然早已经适应了石霖的脾气，锦菡还是一恼，怒道：“石头，我都跟你说多少遍了？我可是你的师姐，师姐！你懂么？你若再叫我傻丫头，小心我去师父那里告你一状，让师父狠狠地罚你，到时候看你知不知道长幼有序！”
“切。”石霖淡漠地往前走着，回应锦菡的不过只是一句嗤笑罢了。
好在锦菡今日的心情着实不错，她也没有再与他计较，含着怒色的小脸上很快便云开雾散，现出了明媚的笑意。
两人就这样走在下山的路上，石霖的眼角余光一直能看到锦菡欢笑的模样，再加之她雀跃的脚步声，让他不由得更多了几分奇怪。
这丫头，傻兮兮地开心什么呢？
带着这样的疑惑，两人慢慢走在小路上来到了竹林的路段，锦菡便笑嘻嘻地和石霖打了个招呼，笑道：“石头，你去砍铁竹吧，我下山啦。”
石霖默然停下脚步，只觉得身畔拂过了一阵带着百花香味的风，他抬眸往前方看去，只见锦菡背着手，蹦蹦跳跳地往前走了。
石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傻丫头，你到底在开心什么？”
“哼！要叫师姐，师姐！”锦菡回身恼怒地看向石霖，不一会却又笑起来。
她立在低处仰头满脸笑意地看着石霖，笑道：“山顶上的那棵桃树开花了，你看见了么？师父说了，那棵桃树开花的时候便是我的生辰，那今天就是我的生辰了。师兄们和师姐一定给我准备了好多礼物，还有，二师兄晚膳做的菜都会是我爱吃的，总之生辰的这天我最开心啦！”
“生辰？”石霖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对，我的生辰。”锦菡这样说着，将笑意深深的小脸一板，问道：“石头，话说你有没有给我准备礼物？”
石霖沉默片刻，干脆利落地回答道：“没有。”
“我就知道！”锦菡没好气地应了一声，恼着一张小脸转身便走。
只是她走了没几步突然顿住身形，回头看向石霖，脸上仍是欢欣的笑意，笑道：“石头，今年你是不知道我的生辰，所以没给我准备礼物我便原谅你了，不过明年……唔，不对，是这之后的每一年，都要给我准备礼物，知道了么？”
石霖原本是不想回答的，却见深知他性格的锦菡转过身来，叉着腰瞪着他，重复着问道：“知，道，了，么？”
石霖似是不耐烦，转身往竹林走去，一边走一边连连摆手，道：“知道啦，知道啦！”
锦菡这才满意，转身蹦蹦跳跳地往山下去了。
第73章 算了
锦菡走了之后，石霖进到竹林里随便挑选了一株大约有成人胳膊粗细的竹子，扬起斧头用力砍了下去。
这竹林里的竹子也不知是不是经常得到护星阵灵气温养的缘故，较之普通的竹子坚韧了千百倍，被善元宗的弟子取名称为铁竹，而石霖带来的却是最普通不过的斧子，并非沾了灵气的道家法宝。
好在如同玄胜真人所说一般，石霖的身体是曾经经过了灵气特意淬炼的，不管是血肉和骨骼还是力气，都较之常人强壮了百倍有余。
所以他高高扬起这把普通的斧子，一斧砍下去还是在异常坚韧的铁竹上砍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石霖一斧头砍下去，忽而顿住身形，并未如同往常一般立即将斧头拔出来再砍一斧，直至将这根铁竹砍断作罢。
他脸上的神色有些呆怔，目光无神地盯着那深深镶嵌在竹身上的斧头，轻轻启唇低喃道：“生辰……礼物么……”
这样说着，他的眼中开始有各色光芒闪烁，显露出了一丝深思的光芒。
良久，却见他轻轻一摇头，低声嘀咕了一句，“算了。”
随后他将斧子拔出来，再用力砍了三斧，这根铁竹便被他砍断了。
接下来石霖再也没有发呆，认认真真地砍起竹子，不一会便砍了十数根。
善元宗中有规矩，新入门的弟子在修行的前三年要每天上山砍够了足数的铁竹带下山劈成柴，宗中师长美其名曰是想让新弟子强身健体，所以才特意选了这种较之寻常的竹子或是大树都要坚韧难砍了许多的铁竹。
石霖却愤愤然地想着，不就是将砍柴带回去烧的苦差事丢给新弟子么？没见自从他上山之后，众弟子便省了轮流去砍柴的苦差事了么？
不过他虽心有不平，却带着打发时间的想法，乖乖地听从了将他收为亲传弟子的玄胜真人的命令，每天都会来这里砍了铁竹劈成等长的竹条带回去，供宗中烧水做饭用。
石霖比起普通人来说力气要大许多，每次早早便能砍够玄胜真人给他规定的二十根，虽然玄胜真人知道他的身体异于常人，已经特意给他增加了难度。
待到他砍够了竹子将之劈成竹条堆积起来，往往刚刚到午后，他便会将上山时康义带给他的干粮吃了，寻个地方好好地睡一觉，一直到黄昏时分再回去。
今日便是如此，只见石霖将他劈好的竹条堆积在一旁用绳子细细捆住，然后便在竹林里因他的砍伐而形成的一片空地上躺下，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在温柔的轻风抚触下闭上了眼睛。
奈何他不过刚刚闭上眼睛，便只听一个委委屈屈的呼唤声传来，打扰了他睡觉的欲望。
“石头，石头？你在哪？”
石霖眉头轻皱，听着像是锦菡在喊他，只是她的声音已不似他们上午分别时那样满是笑意，而是既委屈又难过，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石霖睁开眼睛坐起来，转头越过影影绰绰的竹影往竹林外一看，只见锦菡正在林外的小路上边走边左右寻找，一边还大声高喊着。石霖眼力好，能看到她高高噘起的嘴格外委屈，只怕是都能挂上些东西了。
第74章 能记下么
“喂，那傻丫头，我在这！”
石霖所在的地方距离小路大约只有十几丈远，锦菡听到他的应话后寻着声音看过来，转道走进了林中。
她皱着一张小脸高高噘着嘴，穿过竹子大步走到石霖的面前，不由分说地拍了一下他的头，恼怒道：“石头，你这个讨厌的魔崽子，不许再叫我傻丫头！”
石霖在毫无防备之下被锦菡打了一下不由一恼，他脸色一沉正要发怒，却见锦菡转过身坐到他的旁边，双手抱膝将小脸埋在了膝上。
石霖的目光随着锦菡转动，看着她这样的反应知道她一定是受了什么委屈。
他脸上的怒色慢慢散去，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了？”
锦菡将小脸闷在膝上不肯抬头，闷闷应道：“没什么，闲着没事了，来陪你一会。”
今天上午的时候她那么开心地下山，如今又委委屈屈地回来，怎么可能没事？
石霖疑惑地转头看着她，继续问道：“丫头，到底是怎么了？”
锦菡的声音染了气愤，闷声道：“我都与你说多少遍了，你要叫我师姐，师姐！知不知道？”
石霖直接忽略了锦菡的话，试探着问道：“你到底是怎么了？是有人欺负你？”
“没有。”
石霖多番询问也得不到回答，心中有些恼怒，干脆便将双手枕在脑后，默不作声地躺到了地上。
时值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护星阵照到这片竹林里，变得越发灿烂也越发温暖了几分，与冷暖适宜的温柔轻风一起轻拂而过，将竹林中这一坐一躺的身影映衬得多了几分不真实的感觉，远远看去，静谧而美好。
石霖舒舒服服地躺下并闭上眼睛，时间静悄悄划过，他闻着身边好闻的百花香味，在阳光温柔的抚触下神思渐渐飘忽，已几乎快要进入梦乡。
正在这时，他模模糊糊只听着锦菡沉闷的声音响起，委委屈屈地说道：“石头，你以后能一直记得我的生辰么？你今天清晨的时候看到山顶的那棵桃树了么？我跟你说啊，每年的春天那棵桃树开花的时候便是我的生辰了，你……能记得么？”
石霖的眉头轻轻皱起，眼睛缓缓睁开，纤长的睫毛上下眨动了两下。
他犹豫着张开口还未回应，却听着锦菡委屈而沉闷的声音多了一丝紧张，有些恼怒地重复问道：“喂，石头，你能记下么？”
石霖缓缓转头看向依旧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的锦菡，轻轻开口，轻声道：“知道了。”
石霖如此说罢，锦菡沉默了下来没有再应话。
时间随着太阳的缓缓移动而划过，竹林里的两人一直沉默不言，锦菡抱膝坐着一动不动，石霖则双手枕头躺在地上，定定地看着她。
良久，良久。
锦菡终于动了动，她抬起头转向石霖，小脸皱成了一团，委委屈屈地说道：“石头，师兄们和师姐都不记得我的生辰了，今天我回到宗门里，看着师兄们和师姐好似都不知道山上的桃花开了，便想提醒他们一下，可是他们不等我提醒便各自忙去了……明明以前一到了二月，师姐和大师兄偶尔还会陪我一起去山上看看呢，今年他们就都忘了……”
“石头，今年只怕是……没有礼物了。”
第75章 花环
“切。”石霖淡漠地盯着锦菡委屈的小脸，冷兮兮地说道：“原来只为了这点小事，你至于么？反正每年桃花开的日子也不确定，大不了今天回去吃晚膳的时候你再提醒一下他们，将明天当成你的生辰不就是了？”
“不一样，不一样！”锦菡连连摇头，将小脸皱成一团，嚷嚷道：“师父说了，他老人家捡到我的时候是百花盛开的春天，所以他便带我在山上种了一棵桃树，说每年第一天桃花开的时候便是我的生辰了……今天便是桃树开花的日子，过了今天便不是我的生辰了！”
石霖撇撇嘴，漠然道：“你不过就是想要礼物，想吃好东西么？哪天过生辰不一样？”
锦菡紧紧地皱着眉头，高高噘着嘴，不悦地说道：“我就是有些生气，明明师兄们和师姐的生辰我都很用心地记着呢，他们却将我的生辰忘了，我提醒他们他们也不听，还没有给我准备礼物……”
石霖满脸不耐地突然坐了起来，不耐烦地说道：“说到底不就是礼物么，烦死人了！你等着！”
一边这样说着，他利落地站起身，快步往竹林外等去。
锦菡见状一愣，她仰起的小脸随着石霖的移动而移动着目光，疑惑问道：“石头，你干嘛去？”
“你哪里有这么多问题，乖乖在这里等着就是了，傻丫头！”
石霖的脚下步子不停，匆匆丢下这么一句话，不一会便走远了。
锦菡闻言却是脸色一沉，对着他的方向恼怒地扬声大喊道：“不是说了不许叫我傻丫头的么？你这个讨人厌的魔崽子！”
锦菡话音未落，石霖已经快步走出了竹林，她透过影影绰绰的翠竹看过去，只见他走在林外的小路上，却是径直往山上走去。
直至再也看不到石霖的身影了，锦菡方才收回疑惑的目光，歪头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他突然发神经是去了哪里，最后只得放弃，双手抱膝愣愣地看着前方发起呆来。
天上的太阳缓缓移动，石霖离开后许久未归，慢慢已到了残阳如血的黄昏时分。
此时锦菡和石霖他们已经应该尽快下山了，否则若是再晚了，宗中的其他弟子都有可能会找来。
带着这样的想法，锦菡开始频频看向石霖离开的方向，有些疑惑有些焦急地等着他的归来。
只见锦菡转过头伸长了脖子往石霖离开的方向左右搜寻了好一会，在没能看到他的情况下愤愤回过头，不悦地嘀咕道：“石头这家伙不会是嫌我烦，将我扔到这里，自己一个人去了别的地方睡觉吧？哼，就算是睡觉，你也该回来了吧！”
锦菡说着，满脸不悦地随手拿起一旁的一根枯枝，在脚边的地上百无聊赖地胡乱画起了什么。
如此又过了好一会，锦菡终于在沙沙的风吹竹叶声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脚步声，她扔了手中的枯枝抬起头来，还未转过去看向来人，只觉得头上突然多了一物。
锦菡顿了一下，疑惑地将头上的东西拿下来，低头发现手中的是一束漂亮的花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