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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猫疲     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txt下载     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3章 归亡6

    “火.”

    “好大的火.”

    这些身经百战的士兵,不由自主推搡着同伴的身体,有些大惊失色到。

    “是大内的方向.”

    说实话,自从洛都城被围攻和打破以来,他们已经见惯了各种各样的火情,对于城坊里一天到晚,伴随着厮杀声而升腾起来的火头,都已经见怪不怪到有些麻木了。

    反正相互放火来攻击或是阻却对方,已经变成了一种司空见惯的占地手段。

    但究竟是怎样的大火,才能让他们这些人如此慌乱不堪起来。

    张叔夜转身看着城头上笼罩的火光,不由心情沉了下去,

    大火来自含嘉仓城的方位,然后又很快通过城墙上的堆积物,蔓延到了圆壁城的附近,于是大内的北面,顿时被遮天蔽日的火光所笼罩了。

    然后随着北风的呼啸而下,大量升腾而起的烟雾、尘埃和灰烬,被直接吹到了大内之中,飘飘洒洒的就像是下了一场灰黑色的细雨。

    其间还有隐隐的闷雷声,却是含嘉城里的大火,已经烧到某些仓窖中北朝暗藏的火油火药等物,顿时变成一场大爆炸,

    在火光冲天中,突然升腾而起又香高空扩张的硕大灰黑色烟团,不但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目,也将皇城大内与东夹城之间的角楼,给稀里哗啦震的崩落了一座。

    而大火烧起来,还未蔓延开来前的片刻,

    数辆大车碌碌的碾过满是积雪的地面,留下数道深深的车辙痕后,在燿仪城城墙边角上的空地停驶下来,

    炮团副都尉杜疏朗,指挥着一小群亲信部下,将成捆的柱状物,从马背上小心的卸了下来

    然后就地在雪中挖坑,在拍实边沿,一个临时的发射掩体和角度,就设置好了,

    这些碗口粗飞火雷,被逐一小心的支放在其中,然后用一条粗长的引线,串接起来。

    他这次的任务,就是在大军开始撤退前,在大火的掩护下,将军中包括飞火雷(康格里夫火箭)的,不变长途携带的所有远射火器,全部对着大内方向,放射出去烧人,以进一步制造某种骚动和混乱。

    霎那间各种密密麻麻的燃烧轨迹,从升腾的烟火里飞舞了出来,又划过一道道抛物线的轨迹,杂乱无章的落在各种宫室,林苑之中。

    顿时让驻留在陶光园中,本有些错愕的临时大元帅府,顿时慌乱起来。

    ....

    而在大内的另一头,

    作为实质上掌控着北国数千里山河的的第一人,北朝的摄政,感觉像是在做一个沉重而漫长的梦,

    不断有人到他的床前问安,又不断有人凑在他身边呼唤着什么,更有人在他的床榻不远处,大声的争执着什么,然后大呼小叫的被拖了下去。

    还有人在自己的床前哀哀哭得泣不成声,又有人跪在榻前给自己喂食汤水,然后一遍遍的呼唤着自己。

    但这一切,就像是隔了一层冰面一般,让人怎么游动,也无法挣扎出去。然后一声惊雷咋响,就如在沉寂的湖底呆了许久,而突然挣脱出水面一般

    当他在睡梦中突然被惊醒,先嗅到的是浓重的烟味,然后透过琉璃窗格的殿门,第一眼就看到不远处在燃烧中的殿宇一角,火焰与尘烟在风助下喧嚣直上,就像是一只照亮大片昏色的硕大火炬一般,显目的让人不想重视也不行的。

    “殿中着火了。。”

    “有敌军杀进来了。。”

    “谨防左右。。”

    “小心奸细。。”

    “随我索敌。。”

    左右此起彼伏的厉声高喊着,奔走与廊下、殿宇之间

    他突然依稀记起来,着火那是上朝用的紫寰殿,及其附属的明政楼,乃是为了昭显名为摄政,实质凌驾于天子的莫大权势,而在前代特别修起来的,

    这个结果,不由让他有些怒极攻心,斥骂的话语还尚未出口,先猛然喷出腥甜的一口液体。

    然后再左右惊异的目光和呼喊声中,重新脱力倒回在榻上。

    “大摄。。”

    “大摄。。”

    “你怎的了。。”

    “来人啊,传御医。。”

    “大摄呕血了。。”

    这是他陷入昏迷中所能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其实这只是唯一一枚突然人品发作,乱飞出最大的射程之后,落到紫寰殿上去把上朝之处烧着了的幸运儿

    只是身处大内腹地自以为是安全之地的各人,就不是这么想了,他们还以为有敌军打进来,其中的,已经渗透到紫寰殿附近,而各种慌乱疲于奔命的,想将这些入侵之敌,给挖地三尺的揪出来。

    在这一片纷纷扰扰之中,自然无暇是顾及圆壁城中正在发生的变化和后续动作了。

    作为大摄清醒后,再次受激吐血的连锁反应,甚至一直冲击到皇城大内名义上的主人。

    突然传来一阵由外而内的激烈叫喊声,

    “陛下造反了.”

    “速速拿下。。”

    正躺在刚刚宠信过的妃子怀里,小惬意吃着桂花肉饼的大唐天子李庚,目瞪口呆的看着破门而入冲进来的卫士和内官。

    他们在一名内常侍的带领下,将室内的陈设冲撞的七零八落,径直闯到刚临幸过的床榻前。

    “你们这些犯上无礼之徒。。”

    尚有姿色的妃子,已然是抱着胸口上的皇帝,大声惊叫叱骂起来。

    “梁师成,你想做什么。。”

    名为梁师成的内常侍并没有回话,只是嗅着空气中的怪味,微微皱了皱眉头道。

    “动手吧。。”

    然后指使着手下,将衣裳不整的皇帝,从同样衣裳袒露的女人雪白胸脯拖起来,用一条长长的白帛围在颈上,然后将尖叫喝骂不止的女人,几个耳刮重重抽倒昏阙在一旁,这一切驾轻就熟的就像是演练过无数次一般。

    “陛下,该上路了”

    他这才在脸上露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恭切表情来。

    “还请稍稍体面些.。”

    作为暗中投靠了灵宝公的亲信,他怎么会不知道,那位年轻主子早就在等着这么一刻了。只是因为大摄的犹然不决,才拖延了下来。

    最后这个名义上的阻碍一去,皇道派的那些残余,也就再没有多少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了。

    只是,世事都未必能够那么容易遂如人愿的。片刻之后,只听见沉重之极的咔嚓一声,却是用来立足的几子不堪重负的断裂了,梁师成忍不住面皮抽动了一下,

    然后不得不换了一面更加沉重厚实的桌案,逼迫搀扶着畏畏缩缩的皇帝,挪动胖硕的身形,重新站上去,然后顺利的将帛布抛绕过横梁。

    片刻之后,他无奈看着梁上因为体重而断裂的白帛,又看看重重摔在地上,翻着白眼挣扎的天子李庚,再次露出某种决然的表情。

    最后,几个卫士使出吃奶的气力,拔河一般拉出一身大汗淋漓,总算将胖的已经看不见脖子的皇帝,给勒的下颔紧缩进去,舌头长吐出来。

    结果,松手凑上去摸了摸,居然还有余温和微弱的气息,显然是因为颈下的肥油太多,而窒息的有些昏死过去。

    梁师成不由口中发苦,脸色铁青,从袖袋中拿出一块金锭子,掰开奄奄一息的皇帝嘴巴,恶狠狠塞了进去,结果只塞到了喉口,就禁不住对方猛然抽搐起来,猝不及防的梁师成,几乎被猛然反刍出的胃囊污物,迎面给喷了一身满脸。

    该死了,脸色已经变成猪肝一般的他,不由再次狠下心来,拿起一只厚实的靠枕,按在皇帝满是污渍的口鼻之上,用尽全身之力按下去不动,然后又对左右喝骂道

    “你们还看着什么。。”

    当被压制之四肢的天子,最后一波激烈挣扎和抽搐,再次平复下去之后,梁师成终于得以松了一口气,可以回去复命了。

    他已经身心俱疲,难受的只想把自己身上的一层皮都刷下来。

    “来人,送去停灵”

    然后,身后惊慌失措的大呼小叫声,再次让他有些艰涩的转身过来,却看见本应该死透的皇帝,却又直挺挺的坐立起来。

    只是七窍都在留下不明液体,如此惊怖而骇人的情形,让一些胆小的内使,不免屁滚尿流的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忏悔起来。

    “陛下死不瞑目啊。。”

    “天子的气数,果然不能轻易加害啊。。”

    “陛下陛下,饶恕”

    “都是梁宫观这个奸贼逼我等做的。。”

    “饶命啊。。”

    这一刻,梁师成和他的同党,也只是心惊胆战的僵直在原地,只觉得裤腿都被温热呼呼的地形都浸透了。

    直到好一会之后,被胯下冰冷刺骨的凉意刺激着,发觉坐直的皇帝依旧没有任何动作,他这才放胆上前去,轻轻触了触鼻下,依旧冰冷毫无进出气息了,这才重重嘘了一口气,大声呵斥道

    “慌乱什么。。”

    “陛下已然驾崩了。。”

    “还不上前收敛后事.”

    只是,他看着死状诡秘的皇帝,心中还是有些不安,想了想有拿起一只发簪,用长长的银质尖端,对着喉下位置重重没根刺了进去,没有任何反应和动弹,他这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这殿中诸人。。”

    梁师成最后看了眼昏阙在地的妃子道

    “拿去殉了吧,贵为天子。。怎么能没几个人陪着上路呢”

    只是他离开回去复命的时候,似乎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

    结果第二天,关于突然暴毙的天子,各种遍体鳞伤,孔窍流污,死状可怖,身上还插着凶器入殓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宫中。

第464章 归亡7

    看着含嘉东门外,在烈焰中被炙烤着,出现斑驳剥裂开来痕迹的城墙,期间还有一大蓬一大蓬的星火和火花,随风被吹出城墙内,又星星点点的飘落在附近的建筑房顶之上。

    “救火。。快去救火”

    策马站在街道中,努力控制住受惊不住后退坐骑的张叔夜,几乎嘶哑着嗓子对左右喊道

    “想尽一切办法去救火啊.。”

    “这里面可是国朝历代的储积,事关今后光复大业的根本啊。。”

    “令公.”

    一名年老的军将几乎徒手拦住他的马前,有些痛心疾首的道

    “这场火势实在太大了,已经救不得了啊。。”

    “而反复奔驰下来,儿郎们已经疲惫不堪了。。”

    “我们还是.另想他法罢”

    “救不得也得救。。”

    张叔夜这时却是斩钉截铁的看着他道

    “至少要防止火势蔓延,造成更大的损害啊.”

    “若是不能保全下来一些的话,就算击灭了那些敌寇,也是于事无补的。。”

    说道这里张叔夜也稍稍冷静下来,看着最近几张被火光映照的部下面孔,其中既有期许,也有焦灼。

    心中不由一凛,顿时明白过来,相对于在这里辛苦的救火,他们显然更中意的是后续击敌之功,不由暗自叹息了声乃是继续开口道:

    “另外,给我拣括军中剩余的马队,以及尚有跋涉余力的士卒。。”

    “不管有多少人,给我先出徽安门。。再绕到德献门与龙光门外待机。”

    “我们须得防备那些敌军,借大火而遁走。。”

    “发现敌踪立刻吹号为警。。”

    “其余人等随我留下救火。。”

    “诺。。”

    得到这个正式追敌的命令,这些疲惫形于色的军将,才像是重新被激发了活力一般,四散奔走传达起来。

    在他们的呼喝下,那些陷入呆滞和无措中的将士们,似乎有了目标和主心骨而重新动作了起来。她们三五成群的四散分工协作起来,开始就近从附近的房屋店铺,拆取下木板和支柱,又回头取了营建用的箩筐和簸箕等物,将地上的积雪铲着堆积起来,再成筐成簸箕的冲进肆虐的火场附近,顶着迎面的炙热,将这些冰雪倾倒下去。

    虽然这些冰雪,很快就被高温和热力,给融化成浑浊的水流,但是上前堆雪堆的多了,也就地制造了一个隔离火势的缓冲带,因为她们堆集的数度足够快且多,因此还未融化的雪墙就像是一个堤坝一般,将融水拦截着倒流回去,将延伸出来的火场,有慢慢的压制下来。

    然后他们就这么一点点的用堆起来的一道道雪垒,缓步向内里推进着,重新接近有些发烫的城墙轮廓,又清理出一条通道,这才得以进入已然是一片烟尘滚滚的含嘉城中。

    时不时被风吹过来的浓烟,将他们这些先头熏的几乎睁不开眼来,直到重新找到台阶和慢道,沿着湿滑的阶梯站上城头,视野才变得清扩起来。

    到处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景象。大片的仓窖区被笼罩中浓烟烈火之中,在风助火势之下,时不时的发出激烈的爆裂响,或是在轰塌声溅起大蓬的火星,然后被吹上城头,将他们这些将士的战袍大氅,烫出一个个焦眼来。

    好在他们很快在城头上放下了绞车和转盘,将城外收罗来的积雪,继续往里倒,而逐渐将城墙边缘,也清理出一大段来。

    遮天蔽日的黑烟背后,突然涌出一群满脸灰黑的人来。让这些正在帮运冰雪的北军将士不由大吃一惊,几乎丢下手中的器具,提刀搭弓就要杀上去。

    对方却停下脚步,大声呼喊了起来,

    “且慢动手。。”

    “是自己人.。”

    “对面可是张令公麾下。。”

    反复喊了数遍之后,那些人群中走出一人来,看面貌却依稀是之前,据说在战乱中失踪的陵侯张德坤,而张叔夜虽然心中惊异,但碍于对方的特殊身份,也不得不放过来说话,这才知道了对方居然还有一番际遇。

    按照这位陵侯的悉数道来,虽然之前这位不幸被俘,但是得以衷心部下的帮助,而掩藏身份在那些俘虏中,一直未被敌虏察觉。

    直到这次,才乘敌军萌生去意,而监管有所松弛之机。带着剩余的数千俘虏暴发难,成功脱离敌军的管控,进而占据了城墙的一角,依仗地势坚持抵抗不休,直到后来那些敌军见得事不可为,遂开始四处放火而仓皇退走。

    然后,他们这些幸存者,便又拿起了各色工具,就近铲雪扑火,付出了好些牺牲和伤亡之后,多少阻挡了北墙方向的火势蔓延,总算保存下来城墙附近部分仓窖云云。

    这个结果和遭遇,让张叔夜不免有些踔叹,又啧啧称奇起来,这位张氏亲族还真是大有机缘和运气啊。

    如此种种作为事迹下来,倘若都是真的话,那在一片残破的战后洛都城中,好歹也是一件值得大书特书的功劳和振奋人心的事迹了。

    足以令人刻意忽略他曾经被俘的过往了。

    就在此时,突然一名负责传讯的武官,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上城来,对着张叔夜喊道

    “大内急报,”

    “陛下早间于观澜殿驾崩。。”

    “宫观使已经开始明堂下停灵了。。”

    “晓谕文武前往凭。。”

    “那大元帅府里怎么说。。”

    张叔夜追问道。

    “大元帅府已经派出使臣,招宏昌王与奉化王入内。”

    张叔夜惊讶了一下,今天子虽然无男嗣,但作为摄政代理选择的发丧主持,居然不是从天子嫡亲叔伯子侄里选一个幼主,而是找了血系更远且都是成年成员的宏昌、奉化二王。

    这究竟闹的是哪出啊,他在对面的陵候眼中,也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

    而在城东北角,大片划过冰面的吱呀作响声,就连呼啸的北风声也无法掩盖,

    若是站在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密密麻麻的旗帜和假人、以及十几只倒悬在鼓面上,有气无力的蹬踏出某种不规则鼓点的大羊,的圆壁城北城头上,就可以清楚的看到。

    原本属于漕渠的冰面上,已经满是众多改造后的撬车,这些车辆在套上特制蹄钉的各色牲畜拉动下,缓缓向前行进着。

    而簇拥跟随在撬车左近,穿着臃肿的队列里,时不时有人滑倒,又被搀扶着起来。缓缓蹒跚的消失在风声之中,只留下满地的划痕和印迹。

    还有一些实在带不走的贵重之物,在离城一段距离之后,就被沿着凿开的冰面,直接沉进了河水里,避免重新回到北军的手中,

    “这就是两个庞然大物之间国战啊,”

    同样慢慢步涉在嘎吱作响的冰面上,感受这迎面吹过来的冷风,将冻人的寒意透过外裘和棉袍,一丝丝向内里渗入的我,也在暗自叹息着。

    “一不小心就是被碾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虽然冰面上已经被反复降雪冻结的极为结实,但是亲自踩在硬梆梆滑溜溜的透明冰层上,感受着冰上摩擦沙沙声和冰下流水潺潺的行走体验,仍旧不是那么愉快。

    但我还是坚持了下来,哪怕撬车上仍有足够的空余位置,我只是想和我的士兵们一起,获得同样的感受而已。

    直到已经走出颇远了,但许多人还是带着神色复杂的频频回头不已,

    来自身后尘嚣直上,遮天蔽日的烟尘,代表着我们这次在洛都留下的最后一点影响和痕迹,和种种的过往,都在汹汹红过半天的火光中,尽数化为了乌有。

    但好歹我带着大多数人囫囵杀出来了,并没有向其他友军那样,在海量资源与投入的对阵下,前赴后继的变成无数个牺牲的数字和名称之一。

    因此,虽然是在望风转进当中,我麾下的士气不没有因此变得消沉多少,当然接下来的漫长回程之旅,又是另一回事了。

    数万人批次撤退的组织调度,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其中的琐碎繁复之处,以及层出不穷冒出来的问题和意外,几乎把陆务观以下的参军、参事、虞侯们给折腾的快疯了。

    因为是掺杂了大量自成建制的友军和收拢来的残兵,接受整体编管的时间尚短,因此,在宣布了撤军的决定之后,不免生出这样那样的是非和骚动来。

    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离开,供给充足而相对温暖适宜的城池,而重新回到冰天雪地里去,再度面对漫长旅途中不可预期的前路和风险。

    为此,我还当场处决了,因为个人习气发作,而抗命不尊或是拖延命令的数十领头人,才保证了整个过程,像是没有涂够润滑油的齿轮一般,磕磕绊绊的强行运转下去。

    因为没有那么多时间整军编练,因此,在收拢来的那些散兵游勇中,残留了许多仍旧保有旧习气和作风的军中小团体,使唤起来也没有那么顺畅。

    既然到了这一步,我也没空和他们玩什么内耗和改造。只是将这些仍有自己私心和想念,或是积习难返的大小团体,集中起来配给部分基本辎重所需,就直接被丢在了队尾后面自行其是了。

    然后,依靠本阵整体的速度优势,逐渐与之拉开距离,若是他们跟不上话,那就只好在冰天雪地里自生自灭去。或者干脆折转回到一片灰烬的城里去,也无所谓了。

    我只需要令行禁止的部下和愿意配合同舟共济的友军,其他的人爱干什么干什么去。我既可以尚有余力的情况下,为了换回俘虏而付出军中的资源;自然同样也可以为了大局着想,抛弃一些不稳定的因素和可能扯后腿的隐患。

    毕竟,我来北地是为了打战杀人博取军功和战利品的,又不是专门来给别人善后,或是来做战地慈善活动的。

    因此,在众多冰橇和大车上,除了回程所需的辎重和装备外,就是各色不良于行的伤员,按照我的说法,只要表现出色而服从命令,就算是行动不便的重伤员,我也会想办法带出险境的,这是一种基本的处事态度和作风,多少也起到了激励士气的效果。

    想到这里,我再度看了眼某辆由红老虎十三世拉动的冰橇。

    因为之前骑乘的灰熊猫八世,在放火撤退时受了惊,带着鞍具一起乱跑撞进火场再没回来,所以只能换成了眼前这匹十三世代的红老虎。

    而冰橇之上,则是交换被俘军官时,意外得到的添头,从张德坤的大内行墅里,特地送过来代表某种诚意的样品。一大一小两个浑身遮掩在斗篷里的身影。

第465章 归亡8

    当安排好诸多后续事宜,又确认了剩下的火势,不再蔓延和扩散的可能性,张叔夜拖着疲惫的身子,赶往大内的时候,再次得到一个消息。

    大摄醒了?已经转移到了奉安殿内。

    与此同时,位置距离火场更远,也更加远离烟气熏人,的奉安殿帷帐背后,一个苍老而艰涩的声音仍旧在继续道

    “既然敢做下了,就不要有扭捏犹然的小儿女态,”

    “该做什么就断然做到底。。”

    “不过该有的奉仪,却是万万不能短缺的。。”

    “是是。。父上请安心”

    灵宝公跪在榻前,有些唯唯诺诺的道,丝毫看不出之前的强横专断。

    “自当使先帝身前身后诸事无虞。。”

    脸色蜡黄带着一丝丝酡红的大摄,又看着远远跪在庭下的另外几名子侄,摆手将他们招到面前

    “你们都是张氏的肱骨,自当要好生相互扶持。。”

    “尽力辅佐恩贤。。维系当今得来不易的局面”

    “才不至为那些居心叵测之辈,有可乘之机。。”

    “阿土,”

    他特意叫着张德坤的小名,让满身灰渍和烟味的他靠近一些。

    “此番你做的不错,甚有乃父风。。自可当更多的要任”

    “可为行宫都部署,检点宿卫使。。”

    “伯尊实在太过垂爱了。。”

    脸上犹有好几个火燎留下水泡的张德坤梗咽的道。

    “阿土授受不起。。只求”

    “这自当是应有之分。。”

    灵宝公却满脸诚挚的抢着开口道

    “还望阿土多多帮衬才是。。”

    当奉安后殿内,终于上演完这一幕父慈子孝,亲族敦睦,和熙融融的场面后,心事既了的大摄,也心力耗尽再次陷入昏睡中。而灵宝公领着一众亲族走出来的时候,却已经是另一种表情,压抑在看似哀伤的平淡外表下,却是无比激荡的狂喜心境。

    他终于名正言顺的获得那个,可以大张拳脚的名分和授权了。相比之下,他惩尽心机和手段,想得到的那些东西,却已经无关紧要了

    然后,他的视线又穿过那些近支族人,落在满脸恭谦的张德坤身上,变成某种包含意味的内容,这才转身前呼后拥的徐然离去。

    张德坤却苦笑了起来,为了得到这一切的代价,可是有点大啊。但他也只能这般走一步算一步的,继续将错就错下去了。

    “和太医手尾已经处理妥当了。。”

    已经走远的灵宝公身边,也突然有人开口道。

    灵宝公微不可见的点点头,耳边却想起那位已经被处理掉,满脸皱巴巴的和太医,额外的叮嘱。

    “阿酥机丸乃虎狼之药,以大摄之尊,亦偶然济得一时,却不可多用。。”

    至少,他这一次,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了。然后他看到了远处迎面过来的张叔夜一行,顿然换了个亲切和煦的表情。

    且无论之前有多少杯葛,又是如何揣测的心思,随着如今身位的不同,那都已经是过去式的问题了。为了现今时局的稳定着想,这位战后益发功勋资重的将帅,须得全力笼络住再说。

    张叔夜毕竟是河北地方的出身,与皇道派的关系不深,入的洛都之后,也没有什么鲜明的立场。因此,

    他甚至考虑着,家中是否有哪位适龄的姐妹,可以指配过去,据说对方已经鳏夫有年,而正室虚待。

    又经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夜之后,含嘉、圆壁两子城里的火势依旧,但是规模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减小下来。

    而在皇城大内明堂下的偏殿,素白肃穆的大唐天子李庚停灵之所。却有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在空气中。为这个缟白的场景,增添了几分肃杀和不详的味道。

    “谁赞成,谁反对。。”

    一身白甲的灵宝公,站在硕大的梓宫棺椁之前,声音不大,却发之匮聋的道

    而作为他的背景陪衬,是阶下十几具被骨朵和手锤开了瓢的尸体,那只是方才反应慢了一拍,而稍稍提出异议的臣子而已。

    事实上,

    当被从停灵棺椁之后,有内侍牵出这么一个做斩衰麻装打扮小女孩儿,而不是早前被召入宫中的宏昌、奉化二王之一,站在领祭主位上的时候,早已等候在外的文武百官,顿然哗然做声成一片。

    其中极少数反应不那么灵敏,表现比较迟钝的人,就成了阶下第一批牺牲品了。

    虽然大多数人早知道,迟早会有大位鼎革的最终结果,只是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却没有人会想到,是用这种方式来呈现的。

    此时此刻,他们只能努力控制脸上的表情,努力不让自己去看那些,从廊柱间反射出来的铠甲光泽,听着阶上的中官,一本正经的宣读着,所谓先帝决意传位与嫡生的清河公主,而充满满腔官样话的“遗诏”,仍旧有些荒谬绝伦的感觉。

    这可是自从初唐的武周乱政之后,大唐六百年天下中,再次出现的第二位女帝,虽然她依旧姓李。

    要知道这位清河小殿下,在早年的洛都之乱中,已然宣告失踪很久,甚至都变成宫中的禁忌了,以免触发先帝李庚的某种歇斯底里的情绪和病症,却不明不白的突然从这时重新冒了出来。

    不用想都可以知道,只要数年笄礼之后,娶了她的那个人,就自然成为鼎立新朝而接受禅让的对象。当然了,既然有前隋杨坚受犹在襁褓中的外孙禅位,那也不差数百年后再来一个夫妇相禅的创新。

    只可惜那宏昌、奉化二王,满心期许的奉诏入内,却不幸成为渐进的新朝过程中,被杀掉祭旗的第一批成年宗室。

    有脑子转的较快的,已经开始思量着,日后该劝进怎样的尊号才好,或是该如何上表赞溢称颂这段前无古人的佳话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只。

    当我们浩浩荡荡队伍的先头骑兵,抵达白马寺故营的时候,预期中的追兵仍旧没有出现,就连洛都周围,原本横行于野的胡马儿,也几乎绝迹了,倒让我们一路过来的的警戒和布置,做了无用功。

    按照原来的想法,可能还会在雪原上排兵布阵做过一场,让对方知难而退。也许他们是放弃了追击的努力,或者说遇上其他变故,但对我们来说,这还是不失为一件好事。

    倒是从白马寺迎出来的赵隆,看起来有些憔悴和潦倒,显然是这段时间他过的有些艰难和辛苦。

    他麾下留守在白马寺的部队,也已然从原本的上万人规模,迅速锐减到了五六千人的数量。其中除了在胡马儿袭扰战斗中的伤亡外,还有因为是听到前沿全线兵败的消息,而自发逃亡的一些前友军部队造成的。

    因此,赵隆能够在这里坚持下来的委实不容易,因为他一方面在外要对应四野里游荡的胡马儿骚扰和袭击,还要努力打探来自洛都城里的消息。另一方面对内,则要压制来自部下的反弹和骚动,特别是在与城中的部队失去联系之后,滋生出来的各种畏难和恐慌情绪。

    可以说,在形同前后孤绝的情况下,他费了极大的气力和精神,才控制住麾下部队的逃亡,令这个前进营地不至于崩解离析,又力排众议苦苦支撑,最终坚持到我们全师归来。

    所谓善战者无赫赫功,这里虽然没有城中攻战的跌宕起伏,但是在满地胡马儿游荡之中,依旧能够不离不弃的,为我们守住这么一个后路据要,同样也是功不可没的。

    这是一种难能可贵的信任和品质,倒让我对他更重几分了。而最终能够留在这里的将士,同样是身经百战而比较可靠的种子。

    因此,在汇合白马寺的留守部队,有交换和补充了资源之后,我们没有多停留就放火少了这个营地,重新拔营继续向着,当初来路的武牢关进发了。

    而在回程的沿途上,则让我们见到了更多被冻死在道路上的人和马匹,还有废弃的营帐杂物什么的,其中既有顶盔掼甲的南朝将士,亦有皮袍毡帽的塞外胡马。

    而越往东走就遇到的越多,相对于分散在洛渡附近原野上,而感觉不甚明显的尸体,这里显然更加扎堆和密集,几乎是密密麻麻连片出现在道路中。

    有些甚至是在不远的距离之内,本属于敌对阵营的双方,相安无事的出现在道路两边。

    他们几乎是成群结队的靠在一起,尚没有被大雪覆盖而露在外面的身体部分,还栩栩如生的保留着生前最后一刻的姿态。仿佛只是刚刚睡着,或是简单的打个瞌睡而已,或是正在做些什么,努力抖擞着身体活动取暖,然后下一刻就被突然而至的大雪和降温,给迅速冻僵了。

    再加上凝结的汤锅,覆灭的篝火,被风雪吹翻或是压垮的帐篷.就像是一组组沉默而无声诉说的雕塑,让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凭生些不寒而栗的味道。显然其中大多数人,对这北地的残酷,缺少足够的心里准备和预期。

    又像是当年嘉佑大进军失败后的历史重演,当年那些来自炎热和温暖地带的海藩联军,就是这么用冻僵和饿毙的尸体,铺满了从关中到岭外的数千里漫漫回归之路

    似乎,这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和可能的下场,如果我们的准备不够充分,或是在敌军的追击下,逃亡的再仓促一些话。

    尽管是如此,这一路上的艰难跋涉和过度驱使,还是令我的队伍至少损失了一千多匹马,以及两倍以上数目的大牲口,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累死在路上,或是意外滑倒陷没,摔死摔伤折断蹄足而不得不被放弃的,一起损失的还有相应数量的撬车,尚不在计算中。

    长时间在厚积的雪地里行军,对我们这些缺少相应体验的南方士兵来说,同样是一种严酷而艰难的考验,轻微的冻伤和各种失足摔伤,依旧频发而难以避免,更别说这些北区使者疲于奔命的可怜牲畜了。

    这时候,我们在洛都城里大量收罗建材,拼命抢工打造出来的雪地撬车,就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了,虽然还有些粗糙不耐用的问题,但是从相对亢余的数量上弥补了沿途的意外损耗。损坏的车辆被就地拆解,完好的零件留作他车备换,剩余的额部分则劈了做柴烧,以煮食取暖。

    靠着勉强提供到人手一份的热食,以及用撬车围成防风挡雪的临时宿营地,我们就这么一路修修补补,一路丢下无数破烂的,走完了汜水河谷这段艰难跋涉的路途。见到了灰白天色之下,依稀高耸的那道关城。

第466章 归亡9

    我们所见到的是,空空如也的武牢关,在风中呼啸的敞开门洞,被皑皑白雪覆盖的门楼,以及在凛冽风中被撕扯的破破烂烂的旗帜。

    要知道,我们上次一离开这里的时候,还不过是半个月多前,所幸在关门和甬道内外,并没有看到大片倒毙的尸体。

    那些尚未被积雪覆盖到的地方,可以看到的是仓促撤退的满地狼藉,虽然没有火烧或是刀兵、血迹等敌袭或是入侵的痕迹,但是各种反复踩踏的印迹,和满地丢弃又被埋在雪中的物件,显示离开的时候各种混乱和无序。

    武牢关里东线副都统徐庆,为首的万余友军部队,外加负责留守的第三辅军大队和四个散兵团,还有一大票俘虏,就这么消失不见了。连个口信都没有,就消失不见了?

    好吧,至少武牢关不是被人给打下来的,而是自己放弃掉的,我军也尚且没有被人断掉后路的风险,不然在冰天雪地里去攻城,或是掉头在走一遍汜水河谷那段,铺满尸体的死亡之路,那也太令人充满挫折感了。

    我只能如此暂且的聊以自慰。按部就帮的占据关城点,就地搜索可以利用的剩余物资和材料,寻找可能留下的残余人员和线索。

    突然,在位于小关城的深处,传来激斗的厮杀和叫喊声,然后是铳子开始排击和惨叫的声音。只是持续的时间很短,当我闻讯亲自赶过去的时候,具体战斗已经结束了,只剩下若干蓬头垢面的跪倒在地上,身上裹了一层又一层破烂,就活像口大麻袋的十多名俘虏了。

    迎面那骨子积垢日久的腥膻味,就算是寒冷的天气下,也依旧是充满了熏人的味道。负责看押的一名辅军都头,已经走上前来向我汇报。

    武牢关里,居然还有少量正在搜括的胡马儿,因为天冷雪大的缘故,都躲在内室里烤火睡觉,连外哨都懈怠了,直到我的部队入内搜索,才被惊起发生了这场短促的遭遇战。

    一群毫无警惕可言的散兵游勇,对上了正好以暇的搜索部队,又怎么有多少胜算,仓促的混战和突入之后,就被打死打伤一片,残余的被堵在室内尤做顽抗,却被毒烟弹给熏了出来,乖乖做了俘虏。

    只是,他们是怎么越过白马寺的防线,跑到这里来的,我实在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随后的拷问结果,让我的心情顿时有些沉重起来,他们乃是来自云外回纥别种的同罗胡小姓氏族,与都亟道的那些胡马儿不是一路过来的,而是在武牢关外的滑州黎阳渡过河的。

    待到他们一路抢劫到武牢关下,这里已经没有人守卫了。因此,他们干脆就地占了下来,依靠捡拾遗弃的物资残余,绰绰有余的在这里猫起冬来。

    随后,我的人在外关城的门楼上,发现了一份残存的贴告,却是留守武牢关的副都统徐庆,留下来的,宣告各部接到徐州帅司的急令,鉴于河南各地都出现了敌踪,悉令各地部队紧急向徐州靠拢。

    武牢关的友军,突然撤退,同时河南后方同样出现大量胡马儿,以及徐州帅司紧急调援的消息,交错在一起,让我拼凑除了一个大致轮廓。

    好吧,看来接下来的回程之路,我的人马又要落单了。

    待到轮流交替着留在后路,负责侦查敌情的猎骑营和捉生队相继归来,并带来没有追兵踪迹的消息后,

    我再次松了一口气,也顺水推舟的宣布,所有人在武牢关内休整两天,待到天色稍稍晴好,再重新出发,于是这些被沿途的冰雪和严寒,折磨的的疲惫不堪的大多数将士,顿时有些欢声雷动起来。

    乘着这个间隙,大量的建材和木料,被从关城之内的建筑上拆除下来,作为营造更多撬车的材料和备件,再不济,也可以当作取暖生火的柴碳不是?

    于是乎,随着前后数万人的相继入关铺展开来,原本寂寥空荡的内外关城,也变得人声鼎沸,充满生气和活力起来。

    在冰雪里跋涉了许久之后,坐在暖烘烘的火炉旁,用干净的皮毛搽得腿脚发红,再泡上一盆热汤,那真是莫大的享受啊。

    我甚至可以间接感受到,随着大锅大锅可劲烧开的热汤水,又一大桶一大桶拎出去敞开供给,整个关城之内的士气和精神状态,都在以某种肉眼不可见的幅度,缓缓上升着。

    就连萎靡不振的小猫薛定谔,都在暖炉边上变得有些活蹦乱跳起来,摆动毛茸茸的尾巴,好奇蹦达着往来穿梭于,茶壶蒸腾出的水烟气之间。

    我现在,终于有所时间和闲余,来处理一些我私人方面的问题。

    “纳尼,病倒了?,”

    我惊讶的问道。

    原来这一路,她们作为女流之辈,也没少吃过苦头的,虽然作为我的私有物性质,一路上总算有所刻意的关照和供给,

    但毕竟是在冰天雪地里艰难行军,就算是身强体健的普通军士,也有吃不消的,更何况是两个长期被养在高门大户,深宅庭院里的女子。所以在稍稍安定下来之后,就开始生寒发热起来。

    我虽然有所企图和作为,但也没有在病中下手的重口味和癖好,反正肉烂在锅里已经飞不走了,不小心弄死了,就一点意思和乐趣都没有了。

    好在万幸的是,在我军中的医官团里,尚有位一直处于滥竽充数阶段,只能给别人打下手的妇科大夫,这下总算能够派上用场了。

    “大帅勿用担心,只是疲累中受了寒症而已。。”

    姓河,单字一个马的前妇科大夫,如是说道。

    只是他的外形,与传说中那只圆滚滚,平时憨态可掬,发横起来连最凶狠的鳄鱼也要退避三尺的两栖动物相去甚远,而是一个有些未老先衰的干瘦中年。

    “只消几贴调理的方子就可以见效了。。”

    “而且几味药材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保管大帅就能见到。。”

    他说起自己擅长的领域,顿时有些自信满然的侃侃而谈,似乎就忘却了身份上的诧异和之前的畏畏缩缩,甚至还对我露出某种狭促和猥琐的表情来。

    倒让我有些哭笑不得,这位究竟是多大胆还是不知死活啊。暂时将他指派为专用的医师之后,我想了想,还是去看望小的那个。

    只是随着走近那里,我的脚步有些沉重起来,虽然张德坤信誓旦旦的对我保证过,绝对没有受过什么苦楚。

    但对与当年不幸家破人亡而流离在外,一个无所依存的小女孩来说,在被当作某种附带的战利品,足以发生任何好或不好的事情了。

    毕竟我这些年下来,已经见过了无数无下限的人间惨剧和其他悲哀的事情了。这让我心情有些坎坷这踏出那一步。

    小小的室内,低矮的帷幕之前,一个娇小的身影静静坐在那里,

    “嘉嘉。。”

    我小心翼翼的喊着小名,然后走到了她的正面。

    多年不不见,她显然长大了许多,苍白如薄胎瓷的肌肤,眉眼之间依稀有独孤学姐的妩媚,眸子却是来自不可考据的父系,淡淡的灰色。

    裹在一件银灰兔毫的裘绒外套里,就像个精美的布娃娃一样娇巧可爱,只是作为小女孩的她也太过平静了,冷静的简直缺少同龄人所应有的各种情绪和反应。

    看到我的样子,她的眼珠子才动了一下,却是嘀咕了一个不明意味的字眼,这让我的心脏,不由自主的有些揪紧发疼起来。

    究竟是发生了怎样的事情,才会让当初那个被我抱在怀里一路逃亡,泪眼婆娑,满心依恋的小女孩儿,变成这么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她今年也应该有九岁多了,难道是时间太长,或是遇到的事情太多,已经彻底把我给忘却了。

    “嘉嘉.”

    我心潮翻涌着,继续和气宛声道

    “还记得给你烤知了,剖池蛙的那个罗生么。。”

    作为曾经的西席,她从不叫我老师、先生或是罗教习,而喜欢叫我罗生,喜欢问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

    “我还给你爬树掏过雀儿弹,结果孵出来时是只大杜鹃。。”

    我继续回忆道。

    “府中不给养,你就藏在我的房里,和我偷偷去挖蚯蚓来喂。。”

    虽然是尚书省左仆射马督工家的孩子,但因为双亲各有忙碌的生活圈子,作为唯一女儿也只是富贵无优,而缺少日常管教和陪伴的缘故,

    我这个不称职甚至有些误人子弟的便宜西席,只是讲了些故事,做了些小玩意,就已经干脆利落的黏上了我。

    后来,作为独孤学姐的托孤之请,我在乱兵打破府邸之后,抱着尚且年幼的她,躲进下沟渠的淤泥里,才得以躲过一劫,最终逃了出来。

    然后又发生了许多事情,我在陆续收拢和帮助那几个女人,除了本身姿色之外,起初还有找人帮我照顾她的缘故,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滥好人式的背上更多的负担。

    而在地窖里那些女人们,我最在意的也就是这个学姐留给我的遗孤而已,。

    遇上了那些人,而被卷入一场更大的是非和纷乱之中,但也得意侥幸逃出了洛都,这一切本该就此结束,有一个不错的结局。我会尽量带着她们其中部分人,南下去广府,接受某种新生活。

    然而这一切,因为其中某个突然反悔的漂亮女人,将我推下船尾的当头一棒而戛然而止。想到这里,我的脑门某个部位,又隐隐做痛起来。

    这一次,打进洛都之便,了结心愿和旧憾的同时,也只是抱了万一分的希望而已。毕竟时间过去太久了足以让物是人非的发生了无数的变化。

    最后我都已经放开了这个心结。当张德坤为了保命,而献出这两个昔日旧识作为感情牌的时候,我的心情就只能用,正所谓的“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来形容了。

    因为北朝的后续追捕行动,他们这些四散开来的故人,因为某种侥幸心理而没有继续南下,最终也被觅得踪迹,在北朝全力悬拿下一一落网,最终被当作某种逢迎献媚的手段,辗转到了这位执掌时要的陵候府上。

    随着,我一件件的回忆其当年相处的点点滴滴,她小小的身子,慢慢颤颤起来,大大的眼眸眨得越来越厉害。

    她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可明明眼泪像是珠串般,已经流满了面颊,但是精致的小脸上,却依旧没有多少表情上的变化,

    这让我更加心痛起来,猛然将有些不敢置信的她揽进了怀里,然后就被狠狠咬了一口。

    片刻之后,我很有些吃痛的摩挲着,依旧死咬着我不放的小东西,嘶嘶抽动着嘴角,果然是独孤学姐,咬住青山死不放的彪悍遗风么。

    然后对着那些闻声冲进来,却有些表情怪异的亲卫们,露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好让他们重新退出去,不要前来打扰。

    ....。。

    遥远的南方沿海。

    温暖和煦而湿润的海风中,一条私家载客的小船,轻巧的穿过纷繁陆路的港区和河巷,缓缓的靠上了靠近花尾区黑街附近的泊口。

    流亡数年的陈子锟,也重新踏上广府的土地。头戴圆笠而身穿短衣的他,此刻很有些叹息的心情。

    身为广府新兴的豪门之一,吴官陈氏的嫡亲子弟,曾几何时竟然被人逼得,要远逃他乡隐姓埋名来避祸,直到确定某个人离开日久,短期内暂时不可能返还,才敢偷偷易装回来一趟。

    在此之前,他可是青年勋贵子弟中,意气风发的骁骑校,广府五城十二区的防军副都虞侯之一,但现在只是被人悬赏追拿的黑人,有的是义从和捕手想要拿他换钱,事事都要谨慎小心。

    往日养尊处优的苍白肤色,在风吹日晒下已经变得粗砾,眼角眉间也早早出现了些许皱纹,更是剃了一个平短的髡头,就算是混在码头那些扛包的下等人和藩奴里,也丝毫不碍眼。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人,想到这里,他不由捏紧了拳头,深吸了口继续想着岸上污水横流的某条街巷中走去。

第467章 归亡10

    本以为在武牢关只是呆上一两天,但是骤降的大雪纷飞,再次拖出了我们的脚步,不得不继续停留下来,一只等到了第六天,才稍稍放晴。

    好在这段时间之内,同样也没有任何敌人的踪迹。顺便让我们完成了对于武牢关内的拆迁工程,反正很可能不再回来了,因此,对于剩下的底子打包起来也格外彻底。

    除了实在性价比不高,没必要搬走的砖石外,其他的木制品,都被拆的七零八落,变成了撬车的备料,或是烧成轻便携带的木炭。

    这样,每辆撬车上都可以保持一个烘炉,让跟随的士兵依照体力状况,轮换上去取暖和休息,还能不间断的提供几口热水。

    出关后的回程道路,依旧是一片死寂的白色,除了冰雪,更多的冰雪还是冰雪,

    沿途的村庄、市镇、甚至是城邑,皆是如此,一切生机与,都被掩盖在了厚厚的积雪之下。

    只有那些晴好之日,才有零星疑似胡马儿的身影,奔驰在雪原之上,但是似乎被我们浩浩荡荡的队伍所摄,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就连捉生队想悄悄摸上前去,捉个活口来询问一二都不可的。

    接下来就是在雪地里,凡善可陈的漫漫跋涉和攀越,不是有人倒下,被放上撬车,但更多的人咬牙坚持了下来,因为安然回归的想念,在激励和支撑着他们。

    一路经过河阴县、荣泽城、管城、中牟、浚仪,抵达汴州城下的时候。我们终于再次遇到了像样的人烟。

    只可惜这是一次遭遇战,猎骑营堵住一伙在汴州城外搜掠的胡马儿。

    正四散在废墟里翻捡的他们,对于我们的道理似乎缺乏心理准备,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回头上马,就被先头的猎骑营,刀铳齐发的打个七零八落。

    只是这些俘虏同样所知甚少,因为他们来的甚晚,除了得到一些诸如他们是,来自松漠都督府的秣赫小部之外,就别无其他信息了。

    作为中州的水路枢纽,汴州城同样也被放弃了,城中的看起来就要远比武牢关那里更加仓促的多,

    虽然已经过了好些天,各种刀兵厮杀和大片建筑过火的痕迹,依旧十分的明显,就像是匆匆的战斗之后,就仓促不堪的退出了这座城市。

    我们继续沿着卞水而下,然后是雍丘、陈留、桃陵、考城,一座城池比一座城池更加破败。其中甚至还盘踞着,成群结队的胡马儿。

    只是他们的战斗意志看起来,都不怎么强,或者说是摄于我的阵容雄壮,只是在城头上探头探脑的,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只是当穿过了曹州,再次进入郓州的时候,我们不免再次打了一战,却是因为盘踞在白沟边上,雷泽县里的胡马儿挡了我们的道途。

    这一次战斗,就比先前更加激烈,也更正规的多,拆卸的大炮被从撬车上妆卸下来,重新组装对城轰击,然后骑兵在城下佯动待机和警戒外围,两个主战营负责城下投射压制,三个辅军大队从南面轮番发起登城功击。

    显然,这些胡马儿在守城据要上的经验和本事,和他们在马背上驰骋游射的手段相去甚远。甚至连那些北军二三流的地方部队都不如,只会丢下石头和拿短弓射击。

    于是在城头上被突入,死伤过半之后,就轰做了鸟兽散。从另外几个未作封锁的城门,争相奔逃了出去。

    进据了雷泽县之后,我们这才知道,他们为什么在这里死据不退的理由了,作为白沟运河的重要节点,已经被他们这一只数千人的部落,打造成过冬的营地了。

    因此,里面存有为数不少各处搜括来的储集,虽然都是些皮毛肉干,外加一些未脱壳的米麦什么的,但对我们来说还是略有小补的。

    回到了郓州,也意味着回到了我们的半个基本盘,只是当我们的前哨,看到巨野大泽的时候,也发现了大量骑兵活动的马蹄印。

    然后是在无数兽皮旗帜,环绕和包围之下酣战正急的巨野县。

    不愧是民风彪悍的郓州,居然在数量优势的胡马儿围攻下,依旧还在坚持抵抗着。要知道,我们走的时候并未留下任何驻军,城中也就是一些四处逃难而来的百姓而已。

    因此,当我们的旗帜和阵容,出现在视野之中的时候,这些已经得到消息胡马儿,几乎进退失据,忙不迭从城头上退还下来,然后被城中突出的反击部队,给打的四散奔逃。

    再加上我部前出的几只骑兵部队的追击,几乎都包了饺子。而从这一大票足足有上万规模的胡马儿身上,我也再次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这一代的数州之地,都被抄掠过之后,除了聚集起来的这些数部联军外,已经没有剩下多少胡马儿了,恐怕我的回程之路会轻松许多。

    坏消息的是,那些胡马儿的大部,都聚集到了兖州和徐州的方向去了,那里正是我们需要回程的方向之一。

    于是,我的军中再次产生了某种分歧,究竟还去不去徐州。

    .......

    温暖适宜的广府,

    作为昆仑奴后裔构成的,黑皮帮会之一的幕后操控者,赵浮屠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假道士,他还是喜欢让人叫自己浮屠子,

    而他名面上的身份,乃是远近闻名的道观——诸生观的当家人,也是四里八乡铺路修桥等公益事业的善主和牵头人之一。每年几个重要神诞日的赈济布施活动,更是少不了诸生观的身影。

    因此,很难让人将他和穷凶恶极的海贼、私商的窝主,兼带花尾区黑街一带的扒儿上家,给联系在一起。

    他还是水师的重要线人,这个身份虽然看起来,但是却可以替他遮挡住大多数官面上的麻烦。代价是需要为水师舰队中,某些岗位上的实权人物,提供比较稀罕“特产”的来源,或是提供一些尚不得台面的享受。

    这样他还可以籍着身份的掩护,对那些来观中的信众女眷,额外做点什么,而避开不必要的是非,他最喜欢勾搭的是那种,足够成熟而富有风韵,上了年纪的已婚女子。

    在对方的夫君、亲友、儿女的视线之外,半推半就的撩拨或是霸王硬上弓式的做些苟且的勾当,实在是在美妙不过了。同时还可以从这个层面,

    然后,这也涉及到了他的第三个身份,作为大云光明教的余孽,在广府的重要据点和上护法身份。

    虽然现在的大云光明教及其信徒,已经不同往前那个高举“天补平均,往生极乐”大旗,而令天下震动的偌大教门集团,但是残留的一些传承和资源,还是足够他受用无穷的。

    比如用来诱惑和长期勾搭那些女眷出轨的房中术,以及诸生观发展出来的信众小圈子,所施展的地下密仪。

    他现在也陷入某种烦恼和困惑之中,因为许久没有联系的上线,突然提出了两个要求,一个是让他筹集足够的资金,并通过沿海输送到岭内去。

    另一个,则是试图接近和调查,某个颇为强势的海藩人家内情。

    前一个任务,他有些无所谓,因为,他经手和参与的北地“特产”生意及其市场格局,近年受到了莫名势力的巨大冲击,直接将整个地下渠道和潜在市场,倾销的几乎都翻不过盘来。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朝廷的北伐,频繁的海路动作,而造成的天然封锁和断绝,再加上那些北地源源不断输送回来的战利品和人货,在众多军中世家的背景操作下,足以让绝大多数人出局。

    但他这些年,从其他方面很是聚敛了一些钱财,并不担心会难以应付。

    但是后一个要求,则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一直行事颇为低调,小心翼翼的在市井中发展,而尽量避开那些真正底蕴深厚,或是经年日久的上流层面,

    最多只对那些崛起时间不够长的豪富、海商之家下手,然后再从他们的身边人中,间接的获得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来作为对上面的交代。

    天知道,这一贯注重潜隐和蛰伏的教团里,怎么会对一个老牌的海藩家世,额外生出兴趣来。

    罗氏大宅,水花习习的书房之中

    “你们知道什么叫低调。。低调么。。”

    一个娇小可爱的身影,却在拍着桌子怒吼道,虽然她举手投足过于萌态的声音和语气,让人一点儿都害怕不起来,也缺少威严和魄力。

    但是已经熟悉了这位小主母行事风格,底下的人还是噤若寒章的大气不敢出一声。虽然,这些都是主持一方产业,或是相应掩护身份下的重要负责人。

    “我要的低调,可不是让你们。。”

    “对送上门来的挑衅和试探,完全不闻不问,或是打不还口,骂不还手”

    “这种情形下,还想让利妥协,让你个毛啊。。”

    “和气生财什么的,也要看具体对象的。。”

    “能够互利共赢的,就算和气些也罢。。”

    “能够给我们创造价值的潜在顾客群,稍折些身段。。用渐然的口碑打动也行”

    “至于那些可能是居心叵测之辈,你还指望他们能够给你感动的良心发现么。。”

    “这可不是什么低调,而是迂腐死板,活该受死了。。”

    “真给人逼到了这一步,你们干脆自己抹脖子,去死好了。。”

    最后她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老娘真是被你们这些木头给气死了。。”

    “还有你们。。”

    她有转头向着另一边道

    “就算是要玩暴力,也要讲究技巧和手段。。”

    他们都是来自婆罗洲和夷州商会的护卫团、老龙州团左、路边社、报更队和保全社、快脚行里,各自具有秘密任务的负责人。

    “行横暴之事的根本目的,还是为了维持良善日常的秩序和存身基础。。”

    “却不能本末倒置,”

    “为了追求规模和场面,弄得众人皆知。。恨不得把自己的名头留在现场,,”

    “那不叫个性和特点,那叫作死能手。。”

    “区区一个私贩的销赃窝点,值得上火药去炸开花么。。”

    “还嫌你们牵连的不够多么。。”

    “我需要的低调,是恰到好处的处理结果,斩掉敢乱伸的黑手”

    “却不是弄得人人皆危,让无关的人也被牵连到,与对方同仇敌忾的阵营里去,”

    “而是要用精准而明确的打击,让对头只能私下疑神疑鬼,惶恐不可终日,却又无迹可寻,始终对我们无可奈何。也不敢放明面上来。。”

    “更不是一味追求轰轰烈烈的巨大影响和效果,”

    “最终搞的官府下不得台来,只能在内外舆情的压力下严加督办。”

    “连事后用来顶缸的人选和掩人耳目平息事态的理由,都没法拿出来。。”

    “那么做是自寻死路。。”

    “暴力同样也有艺术性和美感的。。”

    “艺术,我最喜欢艺术了。。”

    自号凶鸟,却被人戏称为弱鸟的伯符,低声嘟囔着

    “那个艺术院出身的小娘,推拿保健的手艺可是好的不得了。。”

    “弱鸟,又有什么事情。。”

    这时,那个娇小身影的注意力也转向了他。

    “请叫我凶鸟。。”

    伯符抱怨了一声,才继续道

    “讲谈那里有新的消息。。”

    “据说又有人在打探,兰奢号新入选的第八个行东的真实身份了。”

    “要不要从官面上发力过去,敲打一下。。”

    “虽然还有慕容武那头的关系。。”

    谜样生物摇了摇头。

    “但是在他这个层面上,能少用一点,是一点。。”

    “眼光须得留待长久。。”

    “我们的一些布置,还得靠他送到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的位置上。。”

    “还是放出些混淆耳目的假消息去,让对方去查证。。”

    “然后顺便就出根底来,在做打算好了。。”

    “对了。。”

    她又问起另一件事来。。

    “老螃蟹呢.这次怎么没回来。。”

    “他正在北边,试图探索和开拓出一条,”

    伯符回答道。

    “从江都的出海口到陆丰港,不受冬季影响的转运路线。。”

第四百六十章 归亡8

    ☆☆☆全.免.费]

    当安排好诸多后续事宜,又确认了剩下的火势,不再蔓延和扩散的可能‘性’,张叔夜拖着疲惫的身子,赶往大内的时候,再次得到一个消息。-※,更~新~最~快!※

    大摄醒了?已经转移到了奉安殿内。

    与此同时,位置距离火场更远,也更加远离烟气熏人,的奉安殿帷帐背后,一个苍老而艰涩的声音仍旧在继续道

    “既然敢做下了,就不要有扭捏犹然的小儿‘女’态,”

    “该做什么就断然做到底……”

    “不过该有的奉仪,却是万万不能短缺的……”

    “是是……父上请安心”

    灵宝公跪在榻前,有些唯唯诺诺的道,丝毫看不出之前的强横专断。

    “自当使先帝身前身后诸事无虞……”

    脸‘色’蜡黄带着一丝丝酡红的大摄,又看着远远跪在庭下的另外几名子侄,摆手将他们招到面前

    “你们都是张氏的肱骨,自当要好生相互扶持……”

    “尽力辅佐恩贤……维系当今得来不易的局面”

    “才不至为那些居心叵测之辈,有可乘之机……”

    “阿土,”

    他特意叫着张德坤的小名,让满身灰渍和烟味的他靠近一些。

    “此番你做的不错,甚有乃父风……自可当更多的要任”

    “可为行宫都部署,检点宿卫使……”

    “伯尊实在太过垂爱了……”

    脸上犹有好几个火燎留下水泡的张德坤梗咽的道。

    “阿土授受不起……只求”

    “这自当是应有之分……”

    灵宝公却满脸诚挚的抢着开口道

    “还望阿土多多帮衬才是……”

    当奉安后殿内,终于上演完这一幕父慈子孝,亲族敦睦,和熙融融的场面后,心事既了的大摄,也心力耗尽再次陷入昏睡中。而灵宝公领着一众亲族走出来的时候,却已经是另一种表情,压抑在看似哀伤的平淡外表下,却是无比‘激’‘荡’的狂喜心境。

    他终于名正言顺的获得那个,可以大张拳脚的名分和授权了。相比之下,他惩尽心机和手段,想得到的那些东西,却已经无关紧要了

    然后,他的视线又穿过那些近支族人,落在满脸恭谦的张德坤身上,变成某种包含意味的内容,这才转身前呼后拥的徐然离去。

    张德坤却苦笑了起来,为了得到这一切的代价,可是有点大啊。但他也只能这般走一步算一步的,继续将错就错下去了。

    “和太医手尾已经处理妥当了……”

    已经走远的灵宝公身边,也突然有人开口道。

    灵宝公微不可见的点点头,耳边却想起那位已经被处理掉,满脸皱巴巴的和太医,额外的叮嘱。

    “阿酥机丸乃虎狼之‘药’,以大摄之尊,亦偶然济得一时,却不可多用……”

    至少,他这一次,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了。然后他看到了远处迎面过来的张叔夜一行,顿然换了个亲切和煦的表情。

    且无论之前有多少杯葛,又是如何揣测的心思,随着如今身位的不同,那都已经是过去式的问题了。为了现今时局的稳定着想,这位战后益发功勋资重的将帅,须得全力笼络住再说。

    张叔夜毕竟是河北地方的出身,与皇道派的关系不深,入的洛都之后,也没有什么鲜明的立场。因此,

    他甚至考虑着,家中是否有哪位适龄的姐妹,可以指配过去,据说对方已经鳏夫有年,而正室虚待。

    又经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夜之后,含嘉、圆壁两子城里的火势依旧,但是规模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减小下来。

    而在皇城大内明堂下的偏殿,素白肃穆的大唐天子李庚停灵之所。却有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在空气中。为这个缟白的场景,增添了几分肃杀和不详的味道。

    “谁赞成,谁反对……”

    一身白甲的灵宝公,站在硕大的梓宫棺椁之前,声音不大,却发之匮聋的道

    而作为他的背景陪衬,是阶下十几具被骨朵和手锤开了瓢的尸体,那只是方才反应慢了一拍,而稍稍提出异议的臣子而已。

    事实上,

    当被从停灵棺椁之后,有内‘侍’牵出这么一个做斩衰麻装打扮小‘女’孩儿,而不是早前被召入宫中的宏昌、奉化二王之一,站在领祭主位上的时候,早已等候在外的文武百官,顿然哗然做声成一片。

    其中极少数反应不那么灵敏,表现比较迟钝的人,就成了阶下第一批牺牲品了。

    虽然大多数人早知道,迟早会有大位鼎革的最终结果,只是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却没有人会想到,是用这种方式来呈现的。

    此时此刻,他们只能努力控制脸上的表情,努力不让自己去看那些,从廊柱间反‘射’出来的铠甲光泽,听着阶上的中官,一本正经的宣读着,所谓先帝决意传位与嫡生的清河公主,而充满满腔官样话的“遗诏”,仍旧有些荒谬绝伦的感觉。

    这可是自从初唐的武周‘乱’政之后,大唐六百年天下中,再次出现的第二位‘女’帝,虽然她依旧姓李。

    要知道这位清河小殿下,在早年的洛都之‘乱’中,已然宣告失踪很久,甚至都变成宫中的禁忌了,以免触发先帝李庚的某种歇斯底里的情绪和病症,却不明不白的突然从这时重新冒了出来。

    不用想都可以知道,只要数年笄礼之后,娶了她的那个人,就自然成为鼎立新朝而接受禅让的对象。当然了,既然有前隋杨坚受犹在襁褓中的外孙禅位,那也不差数百年后再来一个夫‘妇’相禅的创新。

    只可惜那宏昌、奉化二王,满心期许的奉诏入内,却不幸成为渐进的新朝过程中,被杀掉祭旗的第一批成年宗室

    有脑子转的较快的,已经开始思量着,日后该劝进怎样的尊号才好,或是该如何上表赞溢称颂这段前无古人的佳话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只。

    当我们浩浩‘荡’‘荡’队伍的先头骑兵,抵达白马寺故营的时候,预期中的追兵仍旧没有出现,就连洛都周围,原本横行于野的胡马儿,也几乎绝迹了,倒让我们一路过来的的警戒和布置,做了无用功。

    按照原来的想法,可能还会在雪原上排兵布阵做过一场,让对方知难而退。也许他们是放弃了追击的努力,或者说遇上其他变故,但对我们来说,这还是不失为一件好事。

    倒是从白马寺迎出来的赵隆,看起来有些憔悴和潦倒,显然是这段时间他过的有些艰难和辛苦。

    他麾下留守在白马寺的部队,也已然从原本的上万人规模,迅速锐减到了五六千人的数量。其中除了在胡马儿袭扰战斗中的伤亡外,还有因为是听到前沿全线兵败的消息,而自发逃亡的一些前友军部队造成的。

    因此,赵隆能够在这里坚持下来的委实不容易,因为他一方面在外要对应四野里游‘荡’的胡马儿‘骚’扰和袭击,还要努力打探来自洛都城里的消息。另一方面对内,则要压制来自部下的反弹和‘骚’动,特别是在与城中的部队失去联系之后,滋生出来的各种畏难和恐慌情绪。

    可以说,在形同前后孤绝的情况下,他费了极大的气力和‘精’神,才控制住麾下部队的逃亡,令这个前进营地不至于崩解离析,又力排众议苦苦支撑,最终坚持到我们全师归来。

    所谓善战者无赫赫功,这里虽然没有城中攻战的跌宕起伏,但是在满地胡马儿游‘荡’之中,依旧能够不离不弃的,为我们守住这么一个后路据要,同样也是功不可没的。

    这是一种难能可贵的信任和品质,倒让我对他更重几分了。而最终能够留在这里的将士,同样是身经百战而比较可靠的种子。

    因此,在汇合白马寺的留守部队,有‘交’换和补充了资源之后,我们没有多停留就放火少了这个营地,重新拔营继续向着,当初来路的武牢关进发了。

    而在回程的沿途上,则让我们见到了更多被冻死在道路上的人和马匹,还有废弃的营帐杂物什么的,其中既有顶盔掼甲的南朝将士,亦有皮袍毡帽的塞外胡马。

    而越往东走就遇到的越多,相对于分散在洛渡附近原野上,而感觉不甚明显的尸体,这里显然更加扎堆和密集,几乎是密密麻麻连片出现在道路中。

    有些甚至是在不远的距离之内,本属于敌对阵营的双方,相安无事的出现在道路两边。

    他们几乎是成群结队的靠在一起,尚没有被大雪覆盖而‘露’在外面的身体部分,还栩栩如生的保留着生前最后一刻的姿态。仿佛只是刚刚睡着,或是简单的打个瞌睡而已,或是正在做些什么,努力抖擞着身体活动取暖,然后下一刻就被突然而至的大雪和降温,给迅速冻僵了。

    再加上凝结的汤锅,覆灭的篝火,被风雪吹翻或是压垮的帐篷就像是一组组沉默而无声诉说的雕塑,让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凭生些不寒而栗的味道。显然其中大多数人,对这北地的残酷,缺少足够的心里准备和预期。

    又像是当年嘉佑大进军失败后的历史重演,当年那些来自炎热和温暖地带的海藩联军,就是这么用冻僵和饿毙的尸体,铺满了从关中到岭外的数千里漫漫回归之路

    似乎,这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和可能的下场,如果我们的准备不够充分,或是在敌军的追击下,逃亡的再仓促一些话。

    尽管是如此,这一路上的艰难跋涉和过度驱使,还是令我的队伍至少损失了一千多匹马,以及两倍以上数目的大牲口,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累死在路上,或是意外滑倒陷没,摔死摔伤折断蹄足而不得不被放弃的,一起损失的还有相应数量的撬车,尚不在计算中。

    长时间在厚积的雪地里行军,对我们这些缺少相应体验的南方士兵来说,同样是一种严酷而艰难的考验,轻微的冻伤和各种失足摔伤,依旧频发而难以避免,更别说这些北区使者疲于奔命的可怜牲畜了。

    这时候,我们在洛都城里大量收罗建材,拼命抢工打造出来的雪地撬车,就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了,虽然还有些粗糙不耐用的问题,但是从相对亢余的数量上弥补了沿途的意外损耗。损坏的车辆被就地拆解,完好的零件留作他车备换,剩余的额部分则劈了做柴烧,以煮食取暖。

    靠着勉强提供到人手一份的热食,以及用撬车围成防风挡雪的临时宿营地,我们就这么一路修修补补,一路丢下无数破烂的,走完了汜水河谷这段艰难跋涉的路途。见到了灰白天‘色’之下,依稀高耸的那道关城。--36267+dsuaahhh+26000715-->

第四百六十一章 归亡9

    ☆☆☆全.免.费]

    我们所见到的是,空空如也的武牢关,在风中呼啸的敞开‘门’‘洞’,被皑皑白雪覆盖的‘门’楼,以及在凛冽风中被撕扯的破破烂烂的旗帜。,最新章节访问:. 。^_^看·本·书·首·发·请·到·^_^

    要知道,我们上次一离开这里的时候,还不过是半个月多前,所幸在关‘门’和甬道内外,并没有看到大片倒毙的尸体。

    那些尚未被积雪覆盖到的地方,可以看到的是仓促撤退的满地狼藉,虽然没有火烧或是刀兵、血迹等敌袭或是入侵的痕迹,但是各种反复踩踏的印迹,和满地丢弃又被埋在雪中的物件,显示离开的时候各种‘混’‘乱’和无序。

    武牢关里东线副都统徐庆,为首的万余友军部队,外加负责留守的第三辅军大队和四个散兵团,还有一大票俘虏,就这么消失不见了。连个口信都没有,就消失不见了?

    好吧,至少武牢关不是被人给打下来的,而是自己放弃掉的,我军也尚且没有被人断掉后路的风险,不然在冰天雪地里去攻城,或是掉头在走一遍汜水河谷那段,铺满尸体的死亡之路,那也太令人充满挫折感了。

    我只能如此暂且的聊以自慰。按部就帮的占据关城点,就地搜索可以利用的剩余物资和材料,寻找可能留下的残余人员和线索。

    突然,在位于小关城的深处,传来‘激’斗的厮杀和叫喊声,然后是铳子开始排击和惨叫的声音。只是持续的时间很短,当我闻讯亲自赶过去的时候,具体战斗已经结束了,只剩下若于蓬头垢面的跪倒在地上,身上裹了一层又一层破烂,就活像口大麻袋的十多名俘虏了。

    迎面那骨子积垢日久的腥膻味,就算是寒冷的天气下,也依旧是充满了熏人的味道。负责看押的一名辅军都头,已经走上前来向我汇报。

    武牢关里,居然还有少量正在搜括的胡马儿,因为天冷雪大的缘故,都躲在内室里烤火睡觉,连外哨都懈怠了,直到我的部队入内搜索,才被惊起发生了这场短促的遭遇战。

    一群毫无警惕可言的散兵游勇,对上了正好以暇的搜索部队,又怎么有多少胜算,仓促的‘混’战和突入之后,就被打死打伤一片,残余的被堵在室内尤做顽抗,却被毒烟弹给熏了出来,乖乖做了俘虏。

    只是,他们是怎么越过白马寺的防线,跑到这里来的,我实在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随后的拷问结果,让我的心情顿时有些沉重起来,他们乃是来自云外回纥别种的同罗胡小姓氏族,与都亟道的那些胡马儿不是一路过来的,而是在武牢关外的滑州黎阳渡过河的。

    待到他们一路抢劫到武牢关下,这里已经没有人守卫了。因此,他们于脆就地占了下来,依靠捡拾遗弃的物资残余,绰绰有余的在这里猫起冬来。

    随后,我的人在外关城的‘门’楼上,发现了一份残存的贴告,却是留守武牢关的副都统徐庆,留下来的,宣告各部接到徐州帅司的急令,鉴于河南各地都出现了敌踪,悉令各地部队紧急向徐州靠拢。

    武牢关的友军,突然撤退,同时河南后方同样出现大量胡马儿,以及徐州帅司紧急调援的消息,‘交’错在一起,让我拼凑除了一个大致轮廓。

    好吧,看来接下来的回程之路,我的人马又要落单了。

    待到轮流‘交’替着留在后路,负责侦查敌情的猎骑营和捉生队相继归来,并带来没有追兵踪迹的消息后,

    我再次松了一口气,也顺水推舟的宣布,所有人在武牢关内休整两天,待到天‘色’稍稍晴好,再重新出发,于是这些被沿途的冰雪和严寒,折磨的的疲惫不堪的大多数将士,顿时有些欢声雷动起来。

    乘着这个间隙,大量的建材和木料,被从关城之内的建筑上拆除下来,作为营造更多撬车的材料和备件,再不济,也可以当作取暖生火的柴碳不是?

    于是乎,随着前后数万人的相继入关铺展开来,原本寂寥空‘荡’的内外关城,也变得人声鼎沸,充满生气和活力起来。

    在冰雪里跋涉了许久之后,坐在暖烘烘的火炉旁,用于净的皮‘毛’搽得‘腿’脚发红,再泡上一盆热汤,那真是莫大的享受啊。

    我甚至可以间接感受到,随着大锅大锅可劲烧开的热汤水,又一大桶一大桶拎出去敞开供给,整个关城之内的士气和‘精’神状态,都在以某种‘肉’眼不可见的幅度,缓缓上升着。

    就连萎靡不振的小猫薛定谔,都在暖炉边上变得有些活蹦‘乱’跳起来,摆动‘毛’茸茸的尾巴,好奇蹦达着往来穿梭于,茶壶蒸腾出的水烟气之间。

    我现在,终于有所时间和闲余,来处理一些我‘私’人方面的问题。

    “纳尼,病倒了?,”

    我惊讶的问道。

    原来这一路,她们作为‘女’流之辈,也没少吃过苦头的,虽然作为我的‘私’有物‘性’质,一路上总算有所刻意的关照和供给,

    但毕竟是在冰天雪地里艰难行军,就算是身强体健的普通军士,也有吃不消的,更何况是两个长期被养在高‘门’大户,深宅庭院里的‘女’子。所以在稍稍安定下来之后,就开始生寒发热起来。

    我虽然有所企图和作为,但也没有在病中下手的重口味和癖好,反正‘肉’烂在锅里已经飞不走了,不小心‘弄’死了,就一点意思和乐趣都没有了。

    好在万幸的是,在我军中的医官团里,尚有位一直处于滥竽充数阶段,只能给别人打下手的‘妇’科大夫,这下总算能够派上用场了。

    “大帅勿用担心,只是疲累中受了寒症而已……”

    姓河,单字一个马的前‘妇’科大夫,如是说道。

    只是他的外形,与传说中那只圆滚滚,平时憨态可掬,发横起来连最凶狠的鳄鱼也要退避三尺的两栖动物相去甚远,而是一个有些未老先衰的于瘦中年。

    “只消几贴调理的方子就可以见效了……”

    “而且几味‘药’材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保管大帅就能见到……”

    他说起自己擅长的领域,顿时有些自信满然的侃侃而谈,似乎就忘却了身份上的诧异和之前的畏畏缩缩,甚至还对我‘露’出某种狭促和猥琐的表情来。

    倒让我有些哭笑不得,这位究竟是多大胆还是不知死活啊。暂时将他指派为专用的医师之后,我想了想,还是去看望小的那个。

    只是随着走近那里,我的脚步有些沉重起来,虽然张德坤信誓旦旦的对我保证过,绝对没有受过什么苦楚。

    但对与当年不幸家破人亡而流离在外,一个无所依存的小‘女’孩来说,在被当作某种附带的战利品,足以发生任何好或不好的事情了。

    毕竟我这些年下来,已经见过了无数无下限的人间惨剧和其他悲哀的事情了。这让我心情有些坎坷这踏出那一步

    小小的室内,低矮的帷幕之前,一个娇小的身影静静坐在那里,

    “嘉嘉……”

    我小心翼翼的喊着小名,然后走到了她的正面。

    多年不不见,她显然长大了许多,苍白如薄胎瓷的肌肤,眉眼之间依稀有独孤学姐的妩媚,眸子却是来自不可考据的父系,淡淡的灰‘色’。

    裹在一件银灰兔毫的裘绒外套里,就像个‘精’美的布娃娃一样娇巧可爱,只是作为小‘女’孩的她也太过平静了,冷静的简直缺少同龄人所应有的各种情绪和反应。

    看到我的样子,她的眼珠子才动了一下,却是嘀咕了一个不明意味的字眼,这让我的心脏,不由自主的有些揪紧发疼起来。

    究竟是发生了怎样的事情,才会让当初那个被我抱在怀里一路逃亡,泪眼婆娑,满心依恋的小‘女’孩儿,变成这么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她今年也应该有九岁多了,难道是时间太长,或是遇到的事情太多,已经彻底把我给忘却了。

    “嘉嘉”

    我心‘潮’翻涌着,继续和气宛声道

    “还记得给你烤知了,剖池蛙的那个罗生么……”

    作为曾经的西席,她从不叫我老师、先生或是罗教习,而喜欢叫我罗生,喜欢问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

    “我还给你爬树掏过雀儿弹,结果孵出来时是只大杜鹃……”

    我继续回忆道。

    “府中不给养,你就藏在我的房里,和我偷偷去挖蚯蚓丨来喂……”

    虽然是尚书省左仆‘射’马督工家的孩子,但因为双亲各有忙碌的生活圈子,作为唯一‘女’儿也只是富贵无优,而缺少日常管教和陪伴的缘故,

    我这个不称职甚至有些误人子弟的便宜西席,只是讲了些故事,做了些小玩意,就已经于脆利落的黏上了我。

    后来,作为独孤学姐的托孤之请,我在‘乱’兵打破府邸之后,抱着尚且年幼的她,躲进下沟渠的淤泥里,才得以躲过一劫,最终逃了出来。

    然后又发生了许多事情,我在陆续收拢和帮助那几个‘女’人,除了本身姿‘色’之外,起初还有找人帮我照顾她的缘故,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滥好人式的背上更多的负担。

    而在地窖里那些‘女’人们,我最在意的也就是这个学姐留给我的遗孤而已,。

    遇上了那些人,而被卷入一场更大的是非和纷‘乱’之中,但也得意侥幸逃出了洛都,这一切本该就此结束,有一个不错的结局。我会尽量带着她们其中部分人,南下去广府,接受某种新生活。

    然而这一切,因为其中某个突然反悔的漂亮‘女’人,将我推下船尾的当头一‘棒’而戛然而止。想到这里,我的脑‘门’某个部位,又隐隐做痛起来。

    这一次,打进洛都之便,了结心愿和旧憾的同时,也只是抱了万一分的希望而已。毕竟时间过去太久了足以⊥物是人非的发生了无数的变化。

    最后我都已经放开了这个心结。当张德坤为了保命,而献出这两个昔日旧识作为感情牌的时候,我的心情就只能用,正所谓的“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来形容了。

    因为北朝的后续追捕行动,他们这些四散开来的故人,因为某种侥幸心理而没有继续南下,最终也被觅得踪迹,在北朝全力悬拿下一一落网,最终被当作某种逢迎献媚的手段,辗转到了这位执掌时要的陵候府上。

    随着,我一件件的回忆其当年相处的点点滴滴,她小小的身子,慢慢颤颤起来,大大的眼眸眨得越来越厉害。

    她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可明明眼泪像是珠串般,已经流满了面颊,但是‘精’致的小脸上,却依旧没有多少表情上的变化,

    这让我更加心痛起来,猛然将有些不敢置信的她揽进了怀里,然后就被狠狠咬了一口。

    片刻之后,我很有些吃痛的摩挲着,依旧死咬着我不放的小东西,嘶嘶‘抽’动着嘴角,果然是独孤学姐,咬住青山死不放的彪悍遗风么。

    然后对着那些闻声冲进来,却有些表情怪异的亲卫们,‘露’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好让他们重新退出去,不要前来打扰。

    遥远的南方沿海。

    温暖和煦而湿润的海风中,一条‘私’家载客的小船,轻巧的穿过纷繁陆路的港区和河巷,缓缓的靠上了靠近‘花’尾区黑街附近的泊口。

    流亡数年的陈子锟,也重新踏上广府的土地。头戴圆笠而身穿短衣的他,此刻很有些叹息的心情。

    身为广府新兴的豪‘门’之一,吴官陈氏的嫡亲子弟,曾几何时竟然被人‘逼’得,要远逃他乡隐姓埋名来避祸,直到确定某个人离开日久,短期内暂时不可能返还,才敢偷偷易装回来一趟。

    在此之前,他可是青年勋贵子弟中,意气风发的骁骑校,广府五城十二区的防军副都虞侯之一,但现在只是被人悬赏追拿的黑人,有的是义从和捕手想要拿他换钱,事事都要谨慎小心。

    往日养尊处优的苍白肤‘色’,在风吹日晒下已经变得粗砾,眼角眉间也早早出现了些许皱纹,更是剃了一个平短的髡头,就算是‘混’在码头那些扛包的下等人和藩奴里,也丝毫不碍眼。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人,想到这里,他不由捏紧了拳头,深吸了口继续想着岸上污水横流的某条街巷中走去。--36267+dsuaahhh+26000716-->

第四百六十三章 归亡11

    郓州,巨野县。

    “去个毛的徐州啊……”

    “明知道胡马儿都嵬集在哪儿,还送上去作甚……”

    “更何况,到了那儿,是帅司听我们的还是我们听帅司的……”

    “好容易才把儿郎们给囫囵带了出来……”

    “岂能又因为几个虚名,而平白折损掉……”

    这是风卷旗、张立铮、杨再兴为首,来自主战营官们的主张,他们的意见是,既然前路有敌军盘踞,那就改弦更张,另行取道宋、毫、镇诸州,度过淮水南下好了。

    当然,还有一个不能明说的原因,就是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们从上到下,已经对于帅司普遍缺乏信任和安全感了。

    而坚持去徐州的,则是副统制辛稼轩、参议陆务观为首的,更高层面的现实考虑。

    在各路友军,相继覆亡或是败退的情形下,我们这只部队或许已经是北地最后一只成建制,也是最大建制的一只武装力量了。

    如果能够对于陷入困境之中的帅司,雪中送炭或是稍加援手,获得相应声望和政治资本,却事半功倍的效果,而且,在众多参与者的有目共睹之下,也不是靠少数上层人士的好恶和倾向,可以轻易磨灭的。

    再说了,帅司那里的勾当且不说,如果能够按照计划,继续东进突破到海边,以沿海各州为依据,暂时立足下来,就可以在开春迅速得到来自国朝的支援和输供,致使这北地的局面,不至于崩坏的太彻底。

    那我们同样距离最初那个,分镇一方或是自成一路的目标,也丝毫不远矣。

    说到底,在他们的通盘考虑之中,还是算上了国朝层面的因素,以及各自的立场偏差,与这些主力营官,吃果果出自这个小集体考虑的立场,还是有所不同的。

    而且各有道理和可行性,只是鱼和熊掌不能兼得而已。我一是委决不下便按下此事,借着就地修整的机会,先派出足够的游侦力量。

    拿上缴获的旗帜鼓号,伪装成零星游荡的小股胡马儿,转道南下宋州向东进行迂回侦查和刺探,先摸清徐州方面的基本情况再说。

    然后,我就开始处理一些本地的手尾。直到在那些收成军民的夹道欢迎下,接管了巨野城之后我才发现,

    这巨野城中,居然还打着我们军的紫电赤焰旗号,虽然样式很粗劣,近看起来就是用白布涂上紫红酱料,草草赶制出来的。

    但远远看起来还是很难分辨出来的,这显然是用来对那些胡马儿虚张声势,吓唬人用的。而且本地军民对此,也颇为深信不疑。因此看到我们到来的时候,几乎是几乎是欢呼雀跃的,第一时间就开门相迎了。

    而当负责守卫巨野的当地武装正副头领,也硬着头皮的前来觐见我,却是口口声声的称呼着“将主”“军帅”

    他们自行介绍起来,也声称也是出自我部下的渊源,前身来自原本驻留在郓城的劳役大队和就近看押的北朝俘虏,与就近休整的刘延庆所部呆一起。

    只是,当刘延庆所部的新军后锋,突然接到徐州帅司的招还,而进击匆忙的拔营离开的时候,

    他们却在跟随同行的路上走散了,不得不在黄河边上已经出现的胡马儿袭扰下,退到了巨野大泽南段的巨野县里,与当地的民壮联手,在胡马儿肆虐的浪潮之中,勉强聊以自保。

    这其中却还是多亏了,我部当初离开的时候,通过劳役交换的形式,给当地留下不少没能带走的物资。

    然后,他们又假借了我军的旗号,四下召集壮士共守乡梓,又借着这个名义,从城中摊牌征募了一些钱粮物资,外加上城中收集来的一些器械,这才有了初步行事的规模。

    正所谓“树的皮,人得影”,他们打出来的这副旗号,最初还是唬过了不少,自认为势力不足的过境胡马儿。

    只是这种欺敌手段,不可能一直都生效下去的,少数不信邪逃出城的人,又不幸落到游荡胡马子的手里,因此泄露了底子,才引来这四乡八方的胡马子的联手围攻。

    而待到我们班师还归的时候,他们已经坐困围城中在吃树皮和挖墙土充饥了,就差没有准备学着野狗鸦鹫一般的吃尸体了。

    因此,看到我们前来,阖城军民不由的喜出望外,又格外热切的把我们迎了进去。当然,对伊那两个冒牌货来说,就是各种坎坷不安了……

    要知道,自从一路北伐过来,作为入侵者的军队,遭遇的各种冷遇和麻木,乃至排斥和抗拒已经不胜凡几。这种受到地方百姓自发热情,倒笈相迎的情形,在我的部下中还是第一次遇到,因此还是有些局促不安和紧张意外。

    当然,具体究竟是不是真的走散了,已经无所谓了,至少他们守住了巨野县,让我们有个停驻的落脚点,这就够了。

    因此,我军倒也没有这个必要和理由,去揭穿这层误打误撞的修饰和尴尬。因此,我得以饶有趣味的大量和盘问着,这两名巨野县的武装头领。

    他们长相和来历也各有特色。一个是郓州本地人,也是劳役大队的前书簿,生的面黑身矮,瘦如刀削。另一个是青州出身的前北朝军官,生的是浓眉大眼,须发泵张,举手投足饶是孔武有力。

    “罪人宋公明,见过将主……”

    他露出一种谦卑至极的表情,恭声道

    “有幸提举过郓城的公门事,是为父老所推举,暂摄土团头领之事……”

    浓眉大眼的黑大汉,被他重重扯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些不情愿的道

    “在……罪下李铁牛……曾添为青州提辖……”

    “有那么几把力气和武艺罢……”

    “等等,你叫什么……”

    我脑中灵光一闪,不动声色的道。

    “李逵和宋江?……”

    不过,这两个名字,让我顿时改变了主意,原本他们是可有可无,大可随便打发走的存在。现在倒是生出了几分兴趣。

    想到这里,我已经有所决定而对着,因为我的突然沉默,而有些喘喘不安的两人重新开口。

    “尔等假借我军之名,行招摇撞骗之事……”

    “当以战地之法,严惩不贷才是……”

    这话一出,两人脸色顿时变了变,宋公明变成了失落的灰败,李逵成了不忿的铁青色。

    “大帅开恩……我等死不足惜,”

    宋江抽搐着嘴唇急促恳求道

    “然那些儿郎,却不知情……还请高抬贵手,放过一条活路”

    “我还没说完呢……”

    我放慢声线道。

    “既然你们阴差阳错的保全了乡梓,也算无损本军之名……”

    “所以我愿意给尔等一个选择的机会……”

    在庆幸、后怕,惊喜变换之间,此刻这宋公明的脸色别提多精彩了。

    “是就此遣散各归乡里,从此不再追究……”

    我顿了顿又道。

    “还是权做散兵第三十三团,巨野团……自选其一吧”

    “我辈得蒙青眼宽纵……”

    宋公明闻声猛然拉住,还想说些什么的李逵,迫不及待的当头就拜道

    “自然是附冀大帅旗下,赴汤蹈火粉身以报了……”

    对于他这个选择,我喂喂点点头,却是早有心理准备。

    假如他真是那个“及时雨”的话。虽然这位在后世不乏被批判为,“身为梁山最高领导人职位,却是各不折不扣一心向招安的投降派”。但结合后来发生的故事和结果,至少可以证明一件事情。

    作为老公门出身的宋江同志,其实是个典型的官迷,而且相当迷信和崇拜体制的力量。而现在,我无疑是国朝的体制力量,在北地的最明显的代表。

    “那你呢,”

    我又转向另一边,名为李逵的黑大汉。

    “某家的性命是公明哥哥的,自然跟他走了……”

    我笑而不语,这个李逵倒是简单多了,只要找准他所重视的事物,基本上很容易驱使效力的。

    他们假借我军的旗号,事后没有潜逃,却是亲自前来认领。这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抱大腿,我也就勉为其难的认下他们。

    至于将来,可能发生许多事情,就不再我的考虑当中了。

    再加上卢俊义,晁盖和柴进,暂在麾下充任联络的朱武,俘虏中的林冲,另一个时空的梁山头领,我差不多要凑全了一副北斗七星的卡牌了。

    被掩盖在皑皑白雪之下,用满目疮痍已经不足以形容的洛都,但至少冲天的大火已经熄灭了,只留下大内北端两段城门之间,厚厚的残垣和灰烬。

    重新在上东们内,设立的河南行台驻地内,张叔夜有些绰叹的,看着面前摆着的几只的长短火铳,

    只是这几只火铳,各个组成部分看起来新旧不已,明显不怎么契合和规整。却是因为那只南朝新军,对战场遗弃的火铳都会想法子破坏掉。

    因而这几只看起来完整的样品,其实都是用战场所获的火铳的零件拼凑而成的,真正打起来恐怕就是另一回事了

    “若是……若是,我军也练出这么一只铳队如何……”

    他用一种有些试探的语气说道,然后看着左右的将属。

    “岂不是也可以善于坚守无虞了……”

    “令公……明鉴”

    众将面面相觊之后,方有一名胡子半百的将领,声音沧桑的道

    “军中换装器械,且重新改操全新战法,可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啊……”

    “但凡是新军械营造,就须得重起炉灶,所投入无算……”

    他们七嘴八舌的罗列了一大堆现实的困难和不足之处,总而言之就是敌人之战法虽有可取,但是对于现今的国朝来说,却是远水不解近渴的非现实之想。

    “怀恭言之有理,此事无须在意”

    张叔夜摆了摆手将此事揭过,却是暗自微微叹了口气,军中的旧习成规,果然是没有那么容易改变的啊,哪怕当面吃了许多亏之后,依旧有许多人宁愿固守这传统的既成手段不放。

    或者说,让他们这些老行伍放弃熟悉的战技和经验,像是新卒一样去学习新事物的风险和代价,让他们觉得难以承受。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其中有太多的新晋之辈,都是在国朝那些老资格的将领相继阵亡之后,在内外攻守的战事中被火线提拔起来,因此,哪怕之前还只是都头,队正,甚至只是个白身,但只有有命活下来,最后都被超格拔辍若于阶,而步入郎将,中郎的阶层。

    而这些新晋之人,虽然失之底蕴不足而粗鄙不文,但同样对于对于已经既得的事物,显得既敏感而警惕。

    对于这一切,就算是战后声望隆高如张叔夜,也不可能悖逆大多数人的意志。

    而且,他们刚刚取得了一场尾衔追击的“大捷”,大破那只“满万不可敌”的后队,而杀获数千首级。虽然只是个局部追击的胜利,但也总算是一场鼓舞人心的捷报。

    因此,在具体请功的报捷之中,就不免顺应人心变成了杀获“各”数千人,大破南朝新军所部,而至其不敢回蹿;而经过了大内润色之后,再度露布宣传的口径,就变成了大破敌军数万,至其溃亡不可收拾。

    因此,堂下这些奏表中的有功之臣,都急切的等待着大内的论功行赏呢。

    他们都在有些急切的盘算着,却又不知道在其中,会诞生几位大小使君,又有多少位镇守、守臣,又有多少人摇身一变成领兵专主一方大将。

    最少大夫、侍郎的头衔,也会颁下几十个,爵位上也会封赏一批吧。

    “令公,”

    突然一名军将传报了进来

    “底下有儿郎闹将起来了……”

    “这又是所为何事……”

    张叔夜有些不满的挑起眉头。

    “难道是给他们的犒劳和赏赐……还不够么”

    “却是军中河北籍的将士思乡了……”

    这名军将赶忙回答道

    “他们多以担心远在河北的故里和亲族为由……”

    “是以联名请命,询问何时才是归期……”

    “当值的统制官不敢擅专……也无力安抚下来”

    “是以他们已经聚到了行台外……”

    “口口声声要亲见令公……要个说辞”

    听到这个结果,张叔夜不由重重的叹了口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第468章 归亡11

    郓州,巨野县。-

    “去个‘毛’的徐州啊。。”

    “明知道胡马儿都廆集在哪儿,还送上去作甚。。”

    “更何况,到了那儿,是帅司听我们的还是我们听帅司的。。”

    “好容易才把儿郎们给囫囵带了出来。。”

    “岂能又因为几个虚名,而平白折损掉。。”

    这是风卷旗、张立铮、杨再兴为首,来自主战营官们的主张,他们的意见是,既然前路有敌军盘踞,那就改弦更张,另行取道宋、毫、潁诸州,度过淮水南下好了。

    当然,还有一个不能明说的原因,就是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们从上到下,已经对于帅司普遍缺乏信任和安全感了。

    而坚持去徐州的,则是副统制辛稼轩、参议陆务观为首的,更高层面的现实考虑。

    在各路友军,相继覆亡或是败退的情形下,我们这只部队或许已经是北地最后一只成建制,也是最大建制的一只武装力量了。

    如果能够对于陷入困境之中的帅司,雪中送炭或是稍加援手,获得相应声望和政治资本,却事半功倍的效果,而且,在众多参与者的有目共睹之下,也不是靠少数上层人士的好恶和倾向,可以轻易磨灭的。

    再说了,帅司那里的勾当且不说,如果能够按照计划,继续东进突破到海边,以沿海各州为依据,暂时立足下来,就可以在开‘春’迅速得到来自国朝的支援和输供,致使这北地的局面,不至于崩坏的太彻底。

    那我们同样距离最初那个,分镇一方或是自成一路的目标,也丝毫不远矣。

    说到底,在他们的通盘考虑之中,还是算上了国朝层面的因素,以及各自的立场偏差,与这些主力营官,吃果果出自这个小集体考虑的立场,还是有所不同的。

    而且各有道理和可行‘性’,只是鱼和熊掌不能兼得而已。我一是委决不下便按下此事,借着就地修整的机会,先派出足够的游侦力量。

    拿上缴获的旗帜鼓号,伪装成零星游‘荡’的小股胡马儿,转道南下宋州向东进行迂回侦查和刺探,先‘摸’清徐州方面的基本情况再说。

    然后,我就开始处理一些本地的手尾。直到在那些收成军民的夹道欢迎下,接管了巨野城之后我才发现,

    这巨野城中,居然还打着我们军的紫电赤焰旗号,虽然样式很粗劣,近看起来就是用白布涂上紫红酱料,草草赶制出来的。

    但远远看起来还是很难分辨出来的,这显然是用来对那些胡马儿虚张声势,吓唬人用的。而且本地军民对此,也颇为深信不疑。因此看到我们到来的时候,几乎是几乎是欢呼雀跃的,第一时间就开‘门’相迎了。

    而当负责守卫巨野的当地武装正副头领,也硬着头皮的前来觐见我,却是口口声声的称呼着“将主”“军帅”

    他们自行介绍起来,也声称也是出自我部下的渊源,前身来自原本驻留在郓城的劳役大队和就近看押的北朝俘虏,与就近休整的刘延庆所部呆一起。

    只是,当刘延庆所部的新军后锋,突然接到徐州帅司的招还,而进击匆忙的拔营离开的时候,

    他们却在跟随同行的路上走散了,不得不在黄河边上已经出现的胡马儿袭扰下,退到了巨野大泽南段的巨野县里,与当地的民壮联手,在胡马儿肆虐的‘浪’‘潮’之中,勉强聊以自保。

    这其中却还是多亏了,我部当初离开的时候,通过劳役‘交’换的形式,给当地留下不少没能带走的物资。

    然后,他们又假借了我军的旗号,四下召集壮士共守乡梓,又借着这个名义,从城中摊牌征募了一些钱粮物资,外加上城中收集来的一些器械,这才有了初步行事的规模。

    正所谓“树的皮,人得影”,他们打出来的这副旗号,最初还是唬过了不少,自认为势力不足的过境胡马儿。

    只是这种欺敌手段,不可能一直都生效下去的,少数不信邪逃出城的人,又不幸落到游‘荡’胡马子的手里,因此泄‘露’了底子,才引来这四乡八方的胡马子的联手围攻。

    而待到我们班师还归的时候,他们已经坐困围城中在吃树皮和挖墙土充饥了,就差没有准备学着野狗鸦鹫一般的吃尸体了。

    因此,看到我们前来,阖城军民不由的喜出望外,又格外热切的把我们迎了进去。当然,对伊那两个冒牌货来说,就是各种坎坷不安了。。

    要知道,自从一路北伐过来,作为入侵者的军队,遭遇的各种冷遇和麻木,乃至排斥和抗拒已经不胜凡几。这种受到地方百姓自发热情,倒笈相迎的情形,在我的部下中还是第一次遇到,因此还是有些局促不安和紧张意外。

    当然,具体究竟是不是真的走散了,已经无所谓了,至少他们守住了巨野县,让我们有个停驻的落脚点,这就够了。

    因此,我军倒也没有这个必要和理由,去揭穿这层误打误撞的修饰和尴尬。因此,我得以饶有趣味的大量和盘问着,这两名巨野县的武装头领。

    他们长相和来历也各有特‘色’。一个是郓州本地人,也是劳役大队的前书簿,生的面黑身矮,瘦如刀削。另一个是青州出身的前北朝军官,生的是浓眉大眼,须发泵张,举手投足饶是孔武有力。

    “罪人宋公明,见过将主。。”

    他‘露’出一种谦卑至极的表情,恭声道

    “有幸提举过郓城的公‘门’事,是为父老所推举,暂摄土团头领之事。。”

    浓眉大眼的黑大汉,被他重重扯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些不情愿的道

    “在。。罪下李铁牛。。曾添为青州提辖。。”

    “有那么几把力气和武艺罢。。”

    “等等,你叫什么。。”

    我脑中灵光一闪,不动声‘色’的道。

    “李逵和宋江?。。”

    不过,这两个名字,让我顿时改变了主意,原本他们是可有可无,大可随便打发走的存在。现在倒是生出了几分兴趣。

    想到这里,我已经有所决定而对着,因为我的突然沉默,而有些喘喘不安的两人重新开口。

    “尔等假借我军之名,行招摇撞骗之事。。”

    “当以战地之法,严惩不贷才是。。”

    这话一出,两人脸‘色’顿时变了变,宋公明变成了失落的灰败,李逵成了不忿的铁青‘色’。

    “大帅开恩。。我等死不足惜,”

    宋江‘抽’搐着嘴‘唇’急促恳求道

    “然那些儿郎,却不知情。。还请高抬贵手,放过一条活路”

    “我还没说完呢。。”

    我放慢声线道。

    “既然你们‘阴’差阳错的保全了乡梓,也算无损本军之名。。”

    “所以我愿意给尔等一个选择的机会。。”

    在庆幸、后怕,惊喜变换之间,此刻这宋公明的脸‘色’别提多‘精’彩了。

    “是就此遣散各归乡里,从此不再追究。。”

    我顿了顿又道。

    “还是权做散兵第三十三团,巨野团。。自选其一吧”

    “我辈得‘蒙’青眼宽纵。。”

    宋公明闻声猛然拉住,还想说些什么的李逵,迫不及待的当头就拜道

    “自然是附冀大帅旗下,赴汤蹈火粉身以报了。。”

    对于他这个选择,我喂喂点点头,却是早有心理准备。

    假如他真是那个“及时雨”的话。虽然这位在后世不乏被批判为,“身为梁山最高领导人职位,却是各不折不扣一心向招安的投降派”。但结合后来发生的故事和结果,至少可以证明一件事情。

    作为老公‘门’出身的宋江同志,其实是个典型的官‘迷’,而且相当‘迷’信和崇拜体制的力量。而现在,我无疑是国朝的体制力量,在北地的最明显的代表。

    “那你呢,”

    我又转向另一边,名为李逵的黑大汉。

    “某家的‘性’命是公明哥哥的,自然跟他走了。。”

    我笑而不语,这个李逵倒是简单多了,只要找准他所重视的事物,基本上很容易驱使效力的。

    他们假借我军的旗号,事后没有潜逃,却是亲自前来认领。这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抱大‘腿’,我也就勉为其难的认下他们。

    至于将来,可能发生许多事情,就不再我的考虑当中了。

    再加上卢俊义,晁盖和柴进,暂在麾下充任联络的朱武,俘虏中的林冲,另一个时空的梁山头领,我差不多要凑全了一副北斗七星的卡牌了。

    ...

    被掩盖在皑皑白雪之下,用满目疮痍已经不足以形容的洛都,但至少冲天的大火已经熄灭了,只留下大内北端两段城‘门’之间,厚厚的残垣和灰烬。

    重新在上东们内,设立的河南行台驻地内,张叔夜有些绰叹的,看着面前摆着的几只的长短火铳,

    只是这几只火铳,各个组成部分看起来新旧不已,明显不怎么契合和规整。却是因为那只南朝新军,对战场遗弃的火铳都会想法子破坏掉。

    因而这几只看起来完整的样品,其实都是用战场所获的火铳的零件拼凑而成的,真正打起来恐怕就是另一回事了。

    “若是。。若是,我军也练出这么一只铳队如何。。”

    他用一种有些试探的语气说道,然后看着左右的将属。

    “岂不是也可以善于坚守无虞了。。”

    “令公。。明鉴”

    众将面面相觊之后,方有一名胡子半百的将领,声音沧桑的道

    “军中换装器械,且重新改‘操’全新战法,可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啊。。”

    “但凡是新军械营造,就须得重起炉灶,所投入无算。。”

    他们七嘴八舌的罗列了一大堆现实的困难和不足之处,总而言之就是敌人之战法虽有可取,但是对于现今的国朝来说,却是远水不解近渴的非现实之想。

    “怀恭言之有理,此事无须在意”

    张叔夜摆了摆手将此事揭过,却是暗自微微叹了口气,军中的旧习成规,果然是没有那么容易改变的啊,哪怕当面吃了许多亏之后,依旧有许多人宁愿固守这传统的既成手段不放。

    或者说,让他们这些老行伍放弃熟悉的战技和经验,像是新卒一样去学习新事物的风险和代价,让他们觉得难以承受。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其中有太多的新晋之辈,都是在国朝那些老资格的将领相继阵亡之后,在内外攻守的战事中被火线提拔起来,因此,哪怕之前还只是都头,队正,甚至只是个白身,但只有有命活下来,最后都被超格拔辍若干阶,而步入郎将,中郎的阶层。

    而这些新晋之人,虽然失之底蕴不足而粗鄙不文,但同样对于对于已经既得的事物,显得既敏感而警惕。

    对于这一切,就算是战后声望隆高如张叔夜,也不可能悖逆大多数人的意志。

    而且,他们刚刚取得了一场尾衔追击的“大捷”,大破那只“满万不可敌”的后队,而杀获数千首级。虽然只是个局部追击的胜利,但也总算是一场鼓舞人心的捷报。

    因此,在具体请功的报捷之中,就不免顺应人心变成了杀获“各”数千人,大破南朝新军所部,而至其不敢回蹿;而经过了大内润‘色’之后,再度‘露’布宣传的口径,就变成了大破敌军数万,至其溃亡不可收拾.。

    因此,堂下这些奏表中的有功之臣,都急切的等待着大内的论功行赏呢。

    他们都在有些急切的盘算着,却又不知道在其中,会诞生几位大小使君,又有多少位镇守、守臣,又有多少人摇身一变成领兵专主一方大将。

    最少大夫、‘侍’郎的头衔,也会颁下几十个,爵位上也会封赏一批吧。

    “令公,”

    突然一名军将传报了进来

    “底下有儿郎闹将起来了。。”

    “这又是所为何事。。”

    张叔夜有些不满的挑起眉头。

    “难道是给他们的犒劳和赏赐。。还不够么”

    “却是军中河北籍的将士思乡了。。”

    这名军将赶忙回答道

    “他们多以担心远在河北的故里和亲族为由。。”

    “是以联名请命,询问何时才是归期。。”

    “当值的统制官不敢擅专。。也无力安抚下来”

    “是以他们已经聚到了行台外。。”

    “口口声声要亲见令公。。要个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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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9章 归亡12

    很快我就得到了,来自徐州方面的侦查情况,在抵达徐州城附近的这一路上,至少看到了八九家塞外诸侯的家徽和旗色,此外较大的部帐旗幡,更是以数十计。

    据说那里已经变成各种塞外入侵力量,瓜分战利品的狂欢盛宴了,因为某种仓促和慌忙,不少还在路上输送的军需物资和人员,被遗落在城郊野外,让这些来自塞北的各路武装,好生争夺和火拼了一番。

    在化妆侦察队所过之地,至少撞见了大小七八起,因为先后来到的分配不均,而导致刀剑相向的冲突,还被卷入一场莫名其妙的混战中。所幸,没有人员伤亡,就被冲了出来。

    因此,他们还没来得及靠近徐州城,就被人当作苍蝇一样,尾随着大队捡便宜的杂胡小姓,给态度十分强硬的驱赶了回来。

    因为那里,已经被塞外诸侯的大姓氏族,给联手包圆了,各自划定了进攻的方向和控制的区域。但至少冒险从远处确认了,作为水陆转运枢要的徐州,城头上插得还是国朝的旗帜。

    说到塞外诸侯的直领藩军,与他们麾下编管的部帐军,完全就是两回事了。就好比放养的畜群和刻意训练出来的猎狗的巨大差别。

    迄今为止,我们所见到和击败的,大多数是那些纪律性和组织度,装备和训练都相当有限的胡马游骑。他们比较突出的就是马背上的机动力,而就算是从小到大就天生擅长的箭术,照样要在我的火枪列阵前吃瘪的。

    却是继白马寺外的那次攻防之后,再一次见到这些,来自塞外诸侯的核心战力,

    塞外各藩诸领,这些颇具特色的直属部队,在塞外风霜雨雪和相互争斗的磨砺下,并不缺乏战斗意志和经验,各家传承上的装备和训练也不差,只是因为受限于环境和条件,数量相当有限而已。

    因为塞外诸侯同样拥有,相当不错的矿业和其他资源出产,但在民生经济上,除了牧场之外,就严重缺乏养活足够人口的肥沃耕地。

    因此,若是不能联起手来,根本无法与拥有巨大的人力物力,以及装备和技术优势的中原朝廷争雄,而长期只能扮演某种袭扰侵并的角色。

    ....。。

    徐州,隶属新设未久的行营左护军备将冯浪,小心翼翼的看着城下潺动的人头,还有各种腔调狂厮乱吼的声音,不由脸色愈加的凝重起来。

    作为海兵队出身的老铳手,他虽然他那个样姓冯,但是与那个在水师中枝繁叶茂的,所谓”海上龙王“后裔们的关系和渊源,都实在是在太远了。因此才会在想办法去参加新军铳手的选拔,然后籍此参加到北伐大业博取功名的序列中去。

    他突然贴着城垛伸出铳管,眼疾手快的对着墙下扣发,一个攀附在墙边上的身影,顿时惨叫了一声,拖出一蓬血线栽落下去,又很快消失在汹涌的人潮中。

    随后几只反击的箭矢,却也已经沿着他缩回去的垛口,叮当作响的射落在墙砖上,

    只是,相对于他们这些守军今日奋战到现在,所击杀的数量,这些敌人依旧不见得又减少多少,随着伤亡的增加,对方也变得更加狡猾和谨慎。

    他们部分人甚至都已经像模像样的披上不怎么合身,却足够厚实的铠甲,拿起了盾牌和一些攻城器械,在同样缴获而来的制式弓弩的掩护下,向着城墙缺口发起了一拨又一拨的攻打。

    唯一能够让冯浪稍稍庆幸的是,

    迄今为止,几个争夺的焦点,尚在城墙的额那些缺损处。感谢前些日子的青徐镇战役中,攻打徐州实在是太过卖力,至今好几处缺损的地方,没能修复过来。只能用各种临时堆砌起来砖石、栅栏什么,匆匆抵作防线。

    在此期间,

    所谓游击军出身的铳兵,野战善守第一的名声,再次被事实证明实在不是吹嘘的。特别是在有足够城防的掩护下,足以让以点对面,以寡敌众而丝毫不落下风。

    相比之下,比较令人烦扰的是,他们这些受过专门训练的铳兵和辅卒数量,实在太少了,只有一个不满编的老营底子和一个辅军大队,外加上大量填充进来的,在战斗意志和装备上都,良秀不齐的各种友军残余,构成了所谓三只行营护军之一的基本成色。

    原本的情况下,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投入来编练和梳理,这些有所占地经验和基本训练基础的补充兵,至少还可堪一用,只可惜他们没有这个机会了。

    而且,就算是满编状态下来的整只行营护军,相对聚集在城下的那些敌人,也实在有些杯水车薪的味道,因此,他们只能集中那些老三营的将士,当作城墙的救火队一般的,疲于奔命在各个告急的险段。

    所幸,得益于彭城作为帅司的驻地所在和中转枢纽的身份,城中的物资器械还算充足,并且滞留了大量的后勤和辅助人员。就算什么都不做,罗列在城墙上也能起到某种虚张声势的作用。

    而那些原本属于被占领状态下的城中居民,也在外部烧杀掳掠的巨大威胁和压力下,一反冷漠和不合作的常态,主动帮助其这些之前的侵略者和占领军来。

    这个道理也很简单,作为南朝的占领军,虽然不乏各种严酷的管制和高压手段,至少还是需要他们这些本地人,来承当劳役和提供赋税的。但是真要让那些肆无忌惮的胡马儿破城进来,那会发生什么样的残酷和凄惨事情,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光是从城外的胡马子营地中,那些被赤条条拖在马背后,嬉戏取乐的男女老少,就可以预见到某种令人绝望的下场。因此,他们不得不又拼命的理由。虽然这些人的战斗力令人堪忧,但至少多少解决了守军的某种后顾之忧。

    而从另一个方面来说,

    虽然名义上帅司的旗帜,依旧飘扬在空中,但是只有包括他在内的少数人都知道,那里早已经成了个空壳子。只剩下了对城外掩人耳目的欺敌作用。

    而在徐州城内,帅司名下堆积的大量辎重,连同他们这些新旧不一的行营护军,就成了吸引住这些胡马儿大部的某种蜜糖和饵食。

    这是经过了最初的混乱和无序之后,他们用这一路退下来的血得教训和心得。这些胡马子并没有比较严密而统一的指挥调派,而是按照各自出身的地狱和藩领,各自有塞外诸侯们,裹挟一大部分游牧部众分头行事。

    所有的目的,也不过是以劫掠和剽抄为主,并没有具体的战略方向和进军规划,只是本能的会攻击和消灭,一切挡路的对象而已,不管他们是北朝还是南军,或是那些墙头草一般的土团、义勇等地方武装,还是那些结寨自保的豪强、大户们。

    只可惜,知道这些的时候,却已经晚了,帅司紧急下达让各路兵马回撤收缩的命令,在错误的形势和各自理解下,最终变成了一个无比糟糕的败笔和灾难。在天寒地冻的环境下行军,与这些更加吃苦耐寒胡马子,比拼机动性与脚程,无疑是一件自曝其短的事情。

    许多归还的队伍,才走到半路就因为士气消沉,和物资匮乏的饥饿疲乏而散了架子,或是运气好带了足够的辎重,却因为遭遇敌袭频频而直接溃灭在了转进的道路上,最终能够抵达徐州汇合的,几乎十不存二三。

    尽管如此,这些坚持下来的人马,如果能够齐心合力,至少也未尝没有一拼之力,只可惜,失败悲观的情绪已经笼罩了自上而下的大多人,几乎人人都想办法逃离这个已经注定失败和绝望的死地。只是在帅司的动员和组织下,被压制了下来。

    然后,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帅司以反击为名,抽调了大多数精锐和所有的坐骑,在敌势尚未彻底合拢之前向南突出后,就头也不回的向着淮水上,最后一座桥梁的方向绝尘而去了。

    而他们这些行营护军之中,明显既是是步战序列,又比较善守的铳军,就被“格外开恩”留了下来,继续坚持战斗和吸引敌军了。因为在那些胡马儿重重包围中,他们这些步军连时候放弃一切,突围逃亡都求之不得,只能在作困之中苦苦支持着。

    而如今的帅司里,最高级别的留守人员,也就是一名因为生病而被留下的判官,和若干被临危受命的不得志属僚,以及一堆级别太低而被放弃的,明显没有资格知情的文职吏员而已。

    这个缺少信任的事实和结果,让这些当初被上官的威逼利诱劝留下来,自诩成为帅司直辖心腹力量,而本以为有了更好前程出路的前游击军第三营将士们,不免有些灰心和各种大失所望。

    一些人甚至后悔当初听信了许诺和劝说,犹豫不觉的没去投奔本阵,虽然同样很可能身陷苦战的绝境,但起码不用担心背后的问题。

    这种追悔复杂的心情,却又令他们在绝境中激发出某种狠劲和逆气来,作为老龙州团左的作风和传统,岂有让对手平白捡了便宜的时候,就算最后难逃覆灭,最少也要让这些敌人,付出足够刻骨铭心的惨烈代价,来作为陪葬才对。

    这个念头和干劲,支撑着这些已经数量不多的老兵,身先士卒着一直战斗到现在,也已经是伤痕累累,疲惫不堪了。

    他突然咦了一声,就看见城下的攻势,出现了小小停顿,那些胡马儿有些不情愿的缓缓退后,让出一片被冰雪和尸横枕籍交叠的空地来。

    紧接着,一名打着素色旗子的骑士,径直驰骋到了城墙下,高喊着要求交涉的请求。

    紧接着他抵进城下后,却当场喊话劝降起来。所言的内容无非就是,城中的守军早已经上位者们所放弃了,能够孤守奋战到现今,已经赢得他们足够的尊敬和额外看重了。

    只是再这么守下去也是徒然无益,反而平添彼此的伤亡。塞外各藩入关,也只是为了物资财帛,消灭他们这些南朝的残余之师,兴趣不大,还不如放其归去。

    故而最后,以塞外八大藩家的名义联手作保,只要能够和平让出城池,便令他们这些南兵安然归去,毫不做作拦阻和截留,并准许自带兵器和随行的物资财帛。

    为表诚意,城下各部可以统一停止攻打一日,让他们自行收拾行礼和安排后事。

    如此宽厚的条件,顿时让乘上的守军们,面面相觊着,表情和心思都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而冯浪的第一反应是,显然城中出了内奸,有人泄露了城中的虚实和详情。

    其次是,这些塞外藩家提领下的胡马儿,什么时候也会玩这种公然动摇和分裂人心的机谋了。

    再者,则是城下这些藩军和胡马子,显然有了足够初步统一号令的存在了。与之前各自划定区域,轮流攻打的局面相比,这才是最大的威胁。

    最后,敌军既然敢这么大而言之,至少代表某种底气和自信,不管是虚张声势的威逼,还是故作姿态的假意麻痹,在徐州城中很可能已经有所对方的潜在呼应了。

    从中举一反四,得到可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啊。冯浪已经无心再呆在城墙上了。

    “速速禀报崔统军,须防城中有变。。”

第四百六十四章 归亡12

    [☆更.新.最.快☆☆全.免.费]

    很快我就得到了,来自徐州方面的侦查情况,在抵达徐州城附近的这一路上,至少看到了**家塞外诸侯的家徽和旗‘色’,此外较大的部帐旗幡,更是以数十计。,最新章节访问:. 。.^_^看·本·书·首·发·请·到·^_^

    据说那里已经变成各种塞外入侵力量,瓜分战利品的狂欢盛宴了,因为某种仓促和慌忙,不少还在路上输送的军需物资和人员,被遗落在城郊野外,让这些来自塞北的各路武装,好生争夺和火拼了一番。

    在化妆侦察队所过之地,至少撞见了大小七八起,因为先后来到的分配不均,而导致刀剑相向的冲突,还被卷入一场莫名其妙的‘混’战中。所幸,没有人员伤亡,就被冲了出来。

    因此,他们还没来得及靠近徐州城,就被人当作苍蝇一样,尾随着大队捡便宜的杂胡小姓,给态度十分强硬的驱赶了回来。

    因为那里,已经被塞外诸侯的大姓氏族,给联手包圆了,各自划定了进攻的方向和控制的区域。但至少冒险从远处确认了,作为水陆转运枢要的徐州,城头上‘插’得还是国朝的旗帜。

    说到塞外诸侯的直领藩军,与他们麾下编管的部帐军,完全就是两回事了。就好比放养的畜群和刻意训练出来的猎狗的巨大差别。

    迄今为止,我们所见到和击败的,大多数是那些纪律‘性’和组织度,装备和训练都相当有限的胡马游骑。他们比较突出的就是马背上的机动力,而就算是从小到大就天生擅长的箭术,照样要在我的火枪列阵前吃瘪的。

    却是继白马寺外的那次攻防之后,再一次见到这些,来自塞外诸侯的核心战力,

    塞外各藩诸领,这些颇具特‘色’的直属部队,在塞外风霜雨雪和相互争斗的磨砺下,并不缺乏战斗意志和经验,各家传承上的装备和训练也不差,只是因为受限于环境和条件,数量相当有限而已。

    因为塞外诸侯同样拥有,相当不错的矿业和其他资源出产,但在民生经济上,除了牧场之外,就严重缺乏养活足够人口的‘肥’沃耕地。

    因此,若是不能联起手来,根本无法与拥有巨大的人力物力,以及装备和技术优势的中原朝廷争雄,而长期只能扮演某种袭扰侵并的角‘色’。

    徐州,隶属新设未久的行营左护军备将冯‘浪’,小心翼翼的看着城下潺动的人头,还有各种腔调狂厮‘乱’吼的声音,不由脸‘色’愈加的凝重起来。

    作为海兵队出身的老铳手,他虽然他那个样姓冯,但是与那个在水师中枝繁叶茂的,所谓”海上龙王“后裔们的关系和渊源,都实在是在太远了。因此才会在想办法去参加新军铳手的选拔,然后籍此参加到北伐大业博取功名的序列中去。

    他突然贴着城垛伸出铳管,的对着墙下扣发,一个攀附在墙边上的身影,顿时惨叫了一声,拖出一蓬血线栽落下去,又很快消失在汹涌的人‘潮’中。

    随后几只反击的箭矢,却也已经沿着他缩回去的垛口,叮当作响的‘射’落在墙砖上,

    只是,相对于他们这些守军今日奋战到现在,所击杀的数量,这些敌人依旧不见得又减少多少,随着伤亡的增加,对方也变得更加狡猾和谨慎。

    他们部分人甚至都已经像模像样的披上不怎么合身,却足够厚实的铠甲,拿起了盾牌和一些攻城器械,在同样缴获而来的制式弓弩的掩护下,向着城墙缺口发起了一拨又一拨的攻打。

    唯一能够让冯‘浪’稍稍庆幸的是,

    迄今为止,几个争夺的焦点,尚在城墙的额那些缺损处。感谢前些日子的青徐镇战役中,攻打徐州实在是太过卖力,至今好几处缺损的地方,没能修复过来。只能用各种临时堆砌起来砖石、栅栏什么,匆匆抵作防线。

    在此期间,

    所谓游击军出身的铳兵,野战善守第一的名声,再次被事实证明实在不是吹嘘的。特别是在有足够城防的掩护下,足以⊥以点对面,以寡敌众而丝毫不落下风。

    相比之下,比较令人烦扰的是,他们这些受过专‘门’训练的铳兵和辅卒数量,实在太少了,只有一个不满编的老营底子和一个辅军大队,外加上大量填充进来的,在战斗意志和装备上都,良秀不齐的各种友军残余,构成了所谓三只行营护军之一的基本成‘色’。

    原本的情况下,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投入来编练和梳理,这些有所占地经验和基本训练基础的补充兵,至少还可堪一用,只可惜他们没有这个机会了。

    而且,就算是满编状态下来的整只行营护军,相对聚集在城下的那些敌人,也实在有些杯水车薪的味道,因此,他们只能集中那些老三营的将士,当作城墙的救火队一般的,疲于奔命在各个告急的险段。

    所幸,得益于彭城作为帅司的驻地所在和中转枢纽的身份,城中的物资器械还算充足,并且滞留了大量的后勤和辅助人员。就算什么都不做,罗列在城墙上也能起到某种虚张声势的作用。

    而那些原本属于被占领状态下的城中居民,也在外部烧杀掳掠的巨大威胁和压力下,一反冷漠和不合作的常态,主动帮助其这些之前的侵略者和占领军来。

    这个道理也很简单,作为南朝的占领军,虽然不乏各种严酷的管制和高压手段,至少还是需要他们这些本地人,来承当劳役和提供赋税的。但是真要让那些肆无忌惮的胡马儿破城进来,那会发生什么样的残酷和凄惨事情,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光是从城外的胡马子营地中,那些被赤条条拖在马背后,嬉戏取乐的男‘女’老少,就可以预见到某种令人绝望的下场。因此,他们不得不又拼命的理由。虽然这些人的战斗力令人堪忧,但至少多少解决了守军的某种后顾之忧。

    而从另一个方面来说,

    虽然名义上帅司的旗帜,依旧飘扬在空中,但是只有包括他在内的少数人都知道,那里早已经成了个空壳子。只剩下了对城外掩人耳目的欺敌作用。

    而在徐州城内,帅司名下堆积的大量辎重,连同他们这些新旧不一的行营护军,就成了吸引住这些胡马儿大部的某种蜜糖和饵食。

    这是经过了最初的‘混’‘乱’和无序之后,他们用这一路退下来的血得教训和!心得。这些胡马子并没有比较严密而统一的指挥调派,而是按照各自出身的地狱和藩领,各自有塞外诸侯们,裹挟一大部分游牧部众分头行事。

    所有的目的,也不过是以劫掠和剽抄为主,并没有具体的战略方向和进军规划,只是本能的会攻击和消灭,一切挡路的对象而已,不管他们是北朝还是南军,或是那些墙头草一般的土团、义勇等地方武装,还是那些结寨自保的豪强、大户们。

    只可惜,知道这些的时候,却已经晚了,帅司紧急下达让各路兵马回撤收缩的命令,在错误的形势和各自理解下,最终变成了一个无比糟糕的败笔和灾难。在天寒地冻的环境下行军,与这些更加吃苦耐寒胡马子,比拼机动‘性’与脚程,无疑是一件自曝其短的事情。

    许多归还的队伍,才走到半路就因为士气消沉,和物资匮乏的饥饿疲乏而散了架子,或是运气好带了足够的辎重,却因为遭遇敌袭频频而直接溃灭在了转进的道路上,最终能够抵达徐州汇合的,几乎十不存二三。

    尽管如此,这些坚持下来的人马,如果能够齐心合力,至少也未尝没有一拼之力,只可惜,失败悲观的情绪已经笼罩了自上而下的大多人,几乎人人都想办法逃离这个已经注定失败和绝望的死地。只是在帅司的动员和组织下,被压制了下来。

    然后,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帅司以反击为名,‘抽’调了大多数‘精’锐和所有的坐骑,在敌势尚未彻底合拢之前向南突出后,就头也不回的向着淮水上,最后一座桥梁的方向绝尘而去了。

    而他们这些行营护军之中,明显既是是步战序列,又比较善守的铳军,就被“格外开恩”留了下来,继续坚持战斗和吸引敌军了。因为在那些胡马儿重重包围中,他们这些步军连时候放弃一切,突围逃亡都求之不得,只能在作困之中苦苦支持着。

    而如今的帅司里,最高级别的留守人员,也就是一名因为生病而被留下的判官,和若于被临危受命的不得志属僚,以及一堆级别太低而被放弃的,明显没有资格知情的文职吏员而已。

    这个缺少信任的事实和结果,让这些当初被上官的威‘逼’利‘诱’劝留下来,自诩成为帅司直辖心腹力量,而本以为有了更好前程出路的前游击军第三营将士们,不免有些灰心和各种大失所望。

    一些人甚至后悔当初听信了许诺和劝说,犹豫不觉的没去投奔本阵,虽然同样很可能身陷苦战的绝境,但起码不用担心背后的问题。

    这种追悔复杂的心情,却又令他们在绝境中‘激’发出某种狠劲和逆气来,作为老龙州团左的作风和传统,岂有让对手平白捡了便宜的时候,就算最后难逃覆灭,最少也要让这些敌人,付出足够刻骨铭心的惨烈代价,来作为陪葬才对

    这个念头和于劲,支撑着这些已经数量不多的老兵,身先士卒着一直战斗到现在,也已经是伤痕累累,疲惫不堪了。

    他突然咦了一声,就看见城下的攻势,出现了小小停顿,那些胡马儿有些不情愿的缓缓退后,让出一片被冰雪和尸横枕籍‘交’叠的空地来。

    紧接着,一名打着素‘色’旗子的骑士,径直驰骋到了城墙下,高喊着要求‘交’涉的请求。

    紧接着他抵进城下后,却当场喊话劝降起来。所言的内容无非就是,城中的守军早已经上位者们所放弃了,能够孤守奋战到现今,已经赢得他们足够的尊敬和额外看重了。

    只是再这么守下去也是徒然无益,反而平添彼此的伤亡。塞外各藩入关,也只是为了物资财帛,消灭他们这些南朝的残余之师,兴趣不大,还不如放其归去。

    故而最后,以塞外八大藩家的名义联手作保,只要能够和平让出城池,便令他们这些南兵安然归去,毫不做作拦阻和截留,并准许自带兵器和随行的物资财帛。

    为表诚意,城下各部可以纟统一停止攻打一日,让他们自行收拾行礼和安排后事。

    如此宽厚的条件,顿时让乘上的守军们,面面相觊着,表情和心思都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而冯‘浪’的第一反应是,显然城中出了内‘奸’,有人泄‘露’了城中的虚实和详情。

    其次是,这些塞外藩家提领下的胡马儿,什么时候也会玩这种公然动摇和分裂人心的机谋了。

    再者,则是城下这些藩军和胡马子,显然有了足够初步统一号令的存在了。与之前各自划定区域,轮流攻打的局面相比,这才是最大的威胁。

    最后,敌军既然敢这么大而言之,至少代表某种底气和自信,不管是虚张声势的威‘逼’,还是故作姿态的假意麻痹,在徐州城中很可能已经有所对方的潜在呼应了。

    从中举一反四,得到可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啊。冯‘浪’已经无心再呆在城墙上了。

    “速速禀报崔统军,须防城中有变……”--36267+dsuaahhh+26051173-->

第四百六十五章 归亡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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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郓州巨野县,

    “去徐州……”

    在休整期间的最后一次军议上,我一锤定音道

    “只有去徐州,才能取得我们所需的更多辎重和补给……”

    这是我能够给出的最重要的理由。毕竟,我麾下追随的队伍,已经壮大到了相当的规模,每日的消耗也是与时剧增。

    而冬天剩下的时光还很漫长,若不能找到新的补充来源,行壮士断腕之事只是迟早。而我,自然要尽量避免走到这一步,

    “只要徐州还没有陷没的话,……”

    我对着他们如是总结道

    “那就值得我们博上这一把……”

    当然,如果我在我重新调集军队,重整攻势方向的期间,徐州城就已经限摩的话,那我也只有想办法南下突破了

    很可能最后得以保全下来的,就是我的部分核心部队而已。

    因此,这虽然是一个概率和判断上的问题,却牵涉到这数万人马的存亡安危所系,全在我一念之间而已。

    当然了,还有一个私下比较神神叨叨的理由,就是在某种无形的大手作用下,让宋江等人都相继聚拢在我麾下,也像是某种冥冥之中的提示着,我需要去梁山一趟的无形征兆。

    而在数百里外的徐州城,帅司所在的牙城,已经变成了某种小规模的内讧战场。

    被团团簇拥在亲兵之中,的行营护军统领,兼徐州权留守崔邦弼,却正在捂着小腹上淡开的血团,看着对面盘踞在借口和建筑之中,明显杂乱无章的武装,不由惨白的苦笑了一下。

    所谓的坚城据要,都是最先从内部被攻破的,古人诚不欺我,他小腹上的伤口,就是这些曾经的自己人给留下来

    若不是那些哨位,按照操条的规定及时发现不对,在被杀死之前发出了警讯,只怕连他也要栽在了这里。只可惜了为了掩护他脱离,而留在府衙里的那些,从殿前班一路跟随他过来的老部曲了。

    他们既没有因为害怕战地凶危的风险,而在广府成军时临阵退缩,也未曾被敌军的刀枪箭矢夺去性命,现在却倒在了来自背后的袭击下。

    虽然事先得到警讯,先行在城墙上采取了某种应对措施,但是还是不防这次在内城之中,给出了意外,

    这一次,却是徐州内城的部分居民,与那些淮上征发来的辅助人员,居然勾结在一起发难,他们直接就近抢夺了武库,只是为了城外那些塞外藩军所许下的条件,

    原本想开门作为呼应,被及时识破挫败之后,却又同时在内城袭击了中军所在驻地,乘乱占据了附近这些仓房和署衙,而试图以此为条件,将这些南军将士,给逼迫退让出城去。

    但这怎么可能呢,这是关系到他们这城中万余孤旅残师,生死存亡的根本大事。

    这些已经利欲熏心,明显昏了头之辈,又怎么会明白,来自敌营的所谓承诺和交换,也是要靠具体实力和拥有的资源做筹码,才可能有所实现的基础啊。

    相对于一只百战之后的浴血孤师,与一群仓促聚合武装起来的乌合之众谈条件,完全是两回事啊。就算是卖身投靠也卖不出个好价钱来,更别想能够得到对方的重视。

    不过,城外那些敌虏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仅仅用了停战休整的短暂一天,就轻易的让这座城中陷入某种内讧和混乱。

    就算时候付出了足够代价,被强行镇压和平定下来,但在短时之内人心上的分裂,是不可再弥合的,只能在严厉的警惕与高压下驱使,再也没法像之前那些同仇敌忾的行事了。

    原本就是非脆弱的临时联合的根基,再也不复存在的土壤了。仅仅就是一个停战期间内外呼应的计策而已。

    而在远处的城墙上,冯浪所部的人马,也到了某种生死存亡的关键处”放……“

    冯浪几乎是红着眼睛,对着城墙下怒吼道,在他身边顿时齐举起许多的长短铳子,

    噼里啪啦排射而出的弹丸,已经稀疏了许多,但是在根本不用瞄准的足够距离内,还是迅速贯穿着几乎是拥挤在一起的血肉,夺走大片的性命。

    只是这些成片的伤亡,对于那些如决堤之水,狂涌而入的藩兵、胡马来说,也只是片刻的压制和停顿而已。

    然后就很快被沿着缺口涌入的后续人潮,毫不犹豫的踩过那些尚未冷却的尸体和还没断气的伤员,又身不由己的被后队向前推动挤桑着,几乎是迎面用身体顶着伸出来的刀枪,猛然撞上那些木栅和后面的守军兵士,顿时将这条最后苦苦坚持的最后战线,全力推动的摇摇欲坠。

    然而,到这一步,以冯浪为首的城上守军,也已经无法在提供更多的援助和阻截了。

    他们就不得不在短促的号令声中,迅速倒转过尚未装填好的铳口。用事先装好的尖刺,对着墙头外重新冒出头来的敌兵,猛地迎面戳刺抽打上去,

    居高临下的抵近距离内,使出浑身的解数和各般手段,奋力将敌虏登城的努力,一一扼杀在垛口之间。

    这场战斗来得快去得也快,时光飞逝的数刻之后,城头上就在没有站着了的敌虏了,但剩下来的人,也是疲惫有加的又增加了许多伤创。

    仅仅这数度照面的反攻,他们这一部人马,顿时又减少了若于,都是在争夺城垛的过程中,被毫无差别杀伤的箭矢所中,或是被那些悍勇的敌兵缠住,而没能及时摆脱就一起拖抱这坠入城下。

    当他们这些铳军,也要陷入近身格击厮杀的时候,也意味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头儿……”

    “已经挡不住了……”

    一名满身是血的部下沙哑着嗓门,突然拖住了正欲反攻别处城段的冯浪手臂。

    “第五、第七队已经没了……”

    “第三、第四队也早已失去了联络……”

    “城墙上已经多处为敌所破,眼下就剩下我们这些人了……”

    冯浪这才发现城墙下,设置在缺口内的最后防线,早已经被人给强行冲破了,那些被武装起来的辅助部队和城中居民,也彻底溃败不见了。

    来自城外的那些敌虏,正在源源不绝通过废墟瓦砾和尸骸堆叠起来的斜坡,大呼小叫的涌进城里,开始在尘烟滚滚中烧杀。

    只是一时还未顾得上,他们所据守的城墙这端而已。

    “沿着最快的线路去内城……与统领汇合”

    冯浪咬着牙齿吼道

    “我们还没有输败了……”

    然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片刻的重整和收容之后,他们再度发现自己的退路,也已经被那些皮袍毡帽的身影所截断了。

    “是条汉子,就随我继续战他个娘,”

    到了这一步冯浪倒是平静了下来,心中像是走马灯一般的闪过许多事情。

    从年幼失估的寄人篱下,到年长后依旧蹉跎于军中下层的失落与郁郁,再到获得全新前程的鼓舞与雀跃,获得第一份军功的沾沾自喜,临阵拔举为头目的狂喜,最后是划归为行营护军之后,在升官和犒赏的酩酊大醉中,与同僚们对未来的期许与指望。

    “不就是死么,那也要死他个鸟朝天罢……”

    “呵呵……”

    剩下的人大都露出某种惨白或是惨淡的笑容,然后振奋起疲惫伤痛的身躯,鼓噪着呼应起来。

    “愿战他个娘的,多拉几个垫背……”

    “便就死个鸟朝天罢……”

    又是一番后劲乏力的激战之后,再度突围失败的他们,已经被三面包夹的敌人,给压制到了城墙边上,在敌人参差不齐的劝降声中,面面相觑的叹息着

    “这一次……真心是栽了”

    “栽了就栽了,也杀得够本了……”

    “就算是下去也无妨了……”

    “这是最后的关头……”

    “可不能堕了我们,满万不可敌的名声啊……”

    他们一边这么相互鼓励着,一边把手中打光子药的铳子,对着城垛砸下去,按照操条撞歪砸扁了铳管之后,这才倒拎着用铳托对着,那些跃跃欲试的敌人面孔。

    那些胡虏倒是不再急着攻击,只是一边用充满生硬腔调的喊话,继续劝降着,一边刀枪齐举着缓缓地逼上前来。

    “尔等可当为勇士……”

    “我家藩主最是敬重,那些忠于职守的壮士……”

    “就算是归降之后,必当给予足够的厚待和优裕……”

    “就算是重新编做一部,官职厚禄同样不吝……”

    “只消你们放下兵器就好……”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那些弓箭手已经高举起来,对准这些努力用身体掩护着同袍的残兵们。

    突然某种急促的号角声,在城外此起彼伏的作响起来,而那些围上来的胡马儿,也像是遇到了什么十分惊讶和错愕的事情,顿然参差不齐的停住了脚步。

    然后在呜呜一阵急过一阵的螺号声中,这些藩兵经过了内部争执和分辨了一番之后,才在某种新的号令之下,如潮水一般的重新退下城去。

    却是沿着进来的缺口重新鱼贯而出,只留下少部分守在阶梯处,持弓搭箭的人马,对着他们这些残余遥做警戒而已。

    就这样退出去了?。冯浪还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些绰约离去的身影。脑子一下子就有些不够用了,而随着他们松懈下来,已经麻木的疲惫和伤痛,也重新回到了身上。

    看着原野中那面突然出现的旗帜,虽然只是那孤零零的一面的,这次这些粗壮军汉却是突然禁不住,各种泪流满面起来。

第470章 归亡13

    郓州巨野县,

    “去徐州。-。”

    在休整期间的最后一次军议上,我一锤定音道

    “只有去徐州,才能取得我们所需的更多辎重和补给。。”

    这是我能够给出的最重要的理由。毕竟,我麾下追随的队伍,已经壮大到了相当的规模,每日的消耗也是与时剧增。

    而冬天剩下的时光还很漫长,若不能找到新的补充来源,行壮士断腕之事只是迟早。而我,自然要尽量避免走到这一步,

    “只要徐州还没有陷没的话,。。”

    我对着他们如是总结道

    “那就值得我们博上这一把。。”

    当然,如果我在我重新调集军队,重整攻势方向的期间,徐州城就已经限摩的话,那我也只有想办法南下突破了。

    很可能最后得以保全下来的,就是我的部分核心部队而已。

    因此,这虽然是一个概率和判断上的问题,却牵涉到这数万人马的存亡安危所系,全在我一念之间而已。

    当然了,还有一个‘私’下比较神神叨叨的理由,就是在某种无形的大手作用下,让宋江等人都相继聚拢在我麾下,也像是某种冥冥之中的提示着,我需要去梁山一趟的无形征兆。

    ..

    而在数百里外的徐州城,帅司所在的牙城,已经变成了某种小规模的内讧战场。

    被团团簇拥在亲兵之中,的行营护军统领,兼徐州权留守崔邦弼,却正在捂着小腹上淡开的血团,看着对面盘踞在借口和建筑之中,明显杂‘乱’无章的武装,不由惨白的苦笑了一下。

    所谓的坚城据要,都是最先从内部被攻破的,古人诚不欺我,他小腹上的伤口,就是这些曾经的自己人给留下来。

    若不是那些哨位,按照‘操’条的规定及时发现不对,在被杀死之前发出了警讯,只怕连他也要栽在了这里。只可惜了为了掩护他脱离,而留在府衙里的那些,从殿前班一路跟随他过来的老部曲了。

    他们既没有因为害怕战地凶危的风险,而在广府成军时临阵退缩,也未曾被敌军的刀枪箭矢夺去‘性’命,现在却倒在了来自背后的袭击下。

    虽然事先得到警讯,先行在城墙上采取了某种应对措施,但是还是不防这次在内城之中,给出了意外,

    这一次,却是徐州内城的部分居民,与那些淮上征发来的辅助人员,居然勾结在一起发难,他们直接就近抢夺了武库,只是为了城外那些塞外藩军所许下的条件,

    原本想开‘门’作为呼应,被及时识破挫败之后,却又同时在内城袭击了中军所在驻地,乘‘乱’占据了附近这些仓房和署衙,而试图以此为条件,将这些南军将士,给‘逼’迫退让出城去。 [哈]

    但这怎么可能呢,这是关系到他们这城中万余孤旅残师,生死存亡的根本大事。

    这些已经利‘欲’熏心,明显昏了头之辈,又怎么会明白,来自敌营的所谓承诺和‘交’换,也是要靠具体实力和拥有的资源做筹码,才可能有所实现的基础啊。

    相对于一只百战之后的浴血孤师,与一群仓促聚合武装起来的乌合之众谈条件,完全是两回事啊。就算是卖身投靠也卖不出个好价钱来,更别想能够得到对方的重视。

    不过,城外那些敌虏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仅仅用了停战休整的短暂一天,就轻易的让这座城中陷入某种内谕‘混’‘乱’。

    就算时候付出了足够代价,被强行镇压和平定下来,但在短时之内人心上的分裂,是不可再弥合的,只能在严厉的警惕与高压下驱使,再也没法像之前那些同仇敌忾的行事了。

    原本就是非脆弱的临时联合的根基,再也不复存在的土壤了。仅仅就是一个停战期间内外呼应的计策而已。

    而在远处的城墙上,冯‘浪’所部的人马,也到了某种生死存亡的关键处

    ”放。。“

    冯‘浪’几乎是红着眼睛,对着城墙下怒吼道,在他身边顿时齐举起许多的长短铳子,

    噼里啪啦排‘射’而出的弹丸,已经稀疏了许多,但是在根本不用瞄准的足够距离内,还是迅速贯穿着几乎是拥挤在一起的血‘肉’,夺走大片的‘性’命。

    只是这些成片的伤亡,对于那些如决堤之水,狂涌而入的藩兵、胡马来说,也只是片刻的压制和停顿而已。

    然后就很快被沿着缺口涌入的后续人‘潮’,毫不犹豫的踩过那些尚未冷却的尸体和还没断气的伤员,又身不由己的被后队向前推动挤桑着,几乎是迎面用身体顶着伸出来的刀枪,猛然撞上那些木栅和后面的守军兵士,顿时将这条最后苦苦坚持的最后战线,全力推动的摇摇‘欲’坠。

    然而,到这一步,以冯‘浪’为首的城上守军,也已经无法在提供更多的援助和阻截了。

    他们就不得不在短促的号令声中,迅速倒转过尚未装填好的铳口。用事先装好的尖刺,对着墙头外重新冒出头来的敌兵,猛地迎面戳刺‘抽’打上去,

    居高临下的抵近距离内,使出浑身的解数和各般手段,奋力将敌虏登城的努力,一一扼杀在垛口之间。

    这场战斗来得快去得也快,时光飞逝的数刻之后,城头上就在没有站着了的敌虏了,但剩下来的人,也是疲惫有加的又增加了许多伤创。

    仅仅这数度照面的反攻,他们这一部人马,顿时又减少了若干,都是在争夺城垛的过程中,被毫无差别杀伤的箭矢所中,或是被那些悍勇的敌兵缠住,而没能及时摆脱就一起拖抱这坠入城下。

    当他们这些铳军,也要陷入近身格击厮杀的时候,也意味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头儿。。”

    “已经挡不住了。。”

    一名满身是血的部下沙哑着嗓‘门’,突然拖住了正‘欲’反攻别处城段的冯‘浪’手臂。

    “第五、第七队已经没了。。”

    “第三、第四队也早已失去了联络。。”

    “城墙上已经多处为敌所破,眼下就剩下我们这些人了。。”

    冯‘浪’这才发现城墙下,设置在缺口内的最后防线,早已经被人给强行冲破了,那些被武装起来的辅助部队和城中居民,也彻底溃败不见了。

    来自城外的那些敌虏,正在源源不绝通过废墟瓦砾和尸骸堆叠起来的斜坡,大呼小叫的涌进城里,开始在尘烟滚滚中烧杀。

    只是一时还未顾得上,他们所据守的城墙这端而已。

    “沿着最快的线路去内城。。与统领汇合”

    冯‘浪’咬着牙齿吼道

    “我们还没有输败了。。”

    然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片刻的重整和收容之后,他们再度发现自己的退路,也已经被那些皮袍毡帽的身影所截断了。

    “是条汉子,就随我继续战他个娘,”

    到了这一步冯‘浪’倒是平静了下来,心中像是走马灯一般的闪过许多事情。

    从年幼失估的寄人篱下,到年长后依旧蹉跎于军中下层的失落与郁郁,再到获得全新前程的鼓舞与雀跃,获得第一份军功的沾沾自喜,临阵拔举为头目的狂喜,最后是划归为行营护军之后,在升官和犒赏的酩酊大醉中,与同僚们对未来的期许与指望。

    “不就是死么,那也要死他个鸟朝天罢。。”

    “呵呵。。”

    剩下的人大都‘露’出某种惨白或是惨淡的笑容,然后振奋起疲惫伤痛的身躯,鼓噪着呼应起来。

    “愿战他个娘的,多拉几个垫背。。”

    “便就死个鸟朝天罢。。”

    又是一番后劲乏力的‘激’战之后,再度突围失败的他们,已经被三面包夹的敌人,给压制到了城墙边上,在敌人参差不齐的劝降声中,面面相觑的叹息着

    “这一次。。真心是栽了”

    “栽了就栽了,也杀得够本了。。”

    “就算是下去也无妨了。。”

    “这是最后的关头。。”

    “可不能堕了我们,满万不可敌的名声啊。。”

    他们一边这么相互鼓励着,一边把手中打光子‘药’的铳子,对着城垛砸下去,按照‘操’条撞歪砸扁了铳管之后,这才倒拎着用铳托对着,那些跃跃‘欲’试的敌人面孔。

    那些胡虏倒是不再急着攻击,只是一边用充满生硬腔调的喊话,继续劝降着,一边刀枪齐举着缓缓地‘逼’上前来。

    “尔等可当为勇士。。”

    “我家藩主最是敬重,那些忠于职守的壮士。。”

    “就算是归降之后,必当给予足够的厚待和优裕。。”

    “就算是重新编做一部,官职厚禄同样不吝。。”

    “只消你们放下兵器就好。。”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那些弓箭手已经高举起来,对准这些努力用身体掩护着同袍的残兵们。

    突然某种急促的号角声,在城外此起彼伏的作响起来,而那些围上来的胡马儿,也像是遇到了什么十分惊讶和错愕的事情,顿然参差不齐的停住了脚步。

    然后在呜呜一阵急过一阵的螺号声中,这些藩兵经过了内部争执和分辨了一番之后,才在某种新的号令之下,如‘潮’水一般的重新退下城去。

    却是沿着进来的缺口重新鱼贯而出,只留下少部分守在阶梯处,持弓搭箭的人马,对着他们这些残余遥做警戒而已。

    就这样退出去了?。冯‘浪’还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些绰约离去的身影。脑子一下子就有些不够用了,而随着他们松懈下来,已经麻木的疲惫和伤痛,也重新回到了身上。

    看着原野中那面突然出现的旗帜,虽然只是那孤零零的一面的,这次这些粗壮军汉却是突然禁不住,各种泪流满面起来。--36267+dsuaahhh+26061316-->

第471章 归亡14

    无数铁底钉头的军靴,踏过了徐州平原上上薄薄的新雪,很快将行进的地方变成一片泥泞。

    这些成群紧随在车马后面的士兵,以战斗负重的姿态,背负着双份的弹药和应急口粮,从容不迫的保持着某种小跑速度,进入前方与敌交接的战场。

    而在最先遇敌和交火的先手部队,则在来自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胡马儿,怒涛狂澜的突击和飞蝗如雨的流矢中,努力巩固着这么一个突入徐州附近的支撑点。

    他们是如此接近徐州城,以至于光靠肉眼就可以轻易看清楚,城上依旧还在飘摇的旗色。而敌人就像是被惊动的蜂巢般,劈头盖脑的钉死在他们附近。

    然而,作为先手团的任务,就是要在这里的土坡上,牢牢的保护这面竖立起来的军旗,好让徐州城上的守军看到,以获得坚持更久的信心和鼓舞。

    而在这片喧嚣直上的鏖战尘烟之中,单手撑地的都头谷老四,猛地吐出一口带血的沫子,强忍着撞倒的眩晕感,还好,他只是感觉嘴里某个地方被磕破了而已。

    而铳子还牢牢单握在另手当中的感觉,让他顿然安心了不少。

    而挡在他身前又将他撞开的那名持矛战兵,已经被迎面踏下的碗口大马蹄,踩烂了胸口,又重新对他示威般的挥起了蹄子。

    谷老四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也没拔出插入的通条,就屈身斜向上挺起长铳的刺端,猛地撑步趋前顶向,抬腿重新挥踏下来的马蹄。

    这一次对方的坐骑有些惊慌四措的,在怒喝的御手提控下拼命侧转身体,试图用前腿将身前的障碍扫开,却依旧没能躲过迎面刺进胸膛里的尖锐物。

    谷老四只觉得手中一滞,猛然抖卷着向上挑起,迎面就是凄厉惨烈的嘶鸣和喷涂的口沫,然后手中重重的顺势偏向一边,一大股血泉连带着不知名器脏的碎块,迎面浇淋在他的肩膀和手臂上。

    谷老四丝毫不为所动的侧转头颅,避过这些可能影响视野的红色污渍,然后重新抽举起已经弯曲的铳刺尖端,对着半条腿被压在侧倒的马下,努力的挥刀乱挡想爬起来的胡马子,扣下扳机。

    沉闷的蓬的一声,那胡马儿,手臂软软的垂落下去,却被谷老四眼疾手快的抢过,挡隔住一把从另个马背上戳刺过来木矛,却是稍稍用力就削断了生铁尖头,真是一口上好的短刃厚背弯刀,他赞叹着

    反踩着犹有余温的死马垫脚,一手抽握住断头,另手沿着矛杆倒削上去,顿时将来不及收手的对方,半截小臂连同手掌斜断而下,不由凄厉的惨叫起来。

    尽管如此,这么胡马子却十分悍勇的另手放开缰绳,猛然扑抱住谷老四,一同滚落在地上,直到肚子被嵌入的弯刀,狠狠搅得稀烂才颓然断气。

    谷老四重新爬起来后,几步上前拉住对手还没来得及跑开坐骑,堪堪挽在身前权作掩护,就听的惨痛的嘶鸣,却是十几只呼啸的飞矢,都集射在这批坐骑身上。

    然后是再度想起的成排铳击声,将那些呼啸的飞矢,顿然给压制下,这时却是,谷老四身边受冲击的队列已经得以再度重整,持盾的白兵再次挡在他们的身前。

    身后的同袍们也七手八脚拉住,这些有点过于突出局部的剩余排头兵们,不管死者的还是伤员,都重新退回到大队方阵的保护中,再次休整和装弹。

    而在他们的身后,更多的跟进人马已经从疾走的行进队列,变成了黑压压的密集列阵步进姿态,在飞驰而至的胡骑袭扰和阻挠下,像是推开水流的巨石一般,向着他们所盘踞的这块平原腹地,缓缓而坚决的靠拢上来。

    然而这一切,对于刚刚从打下徐州的巨大欢喜和欢呼中,被重新惊醒过来的十一藩家联军来说,就是某种不折不扣的噩耗了。

    “外围的游骑戒哨是那家负责的。。”

    一名藩家首领,气急败坏的到

    “他们的人马都死到哪里去了。。”

    “就这么让这些南军,轻易杀到我们本阵的附近。。”

    “负责戒哨的乃是老哈藩的人,”

    另一名藩军头领,很有些幸灾乐祸的应声道

    “似乎他们听到城破的消息,就早早自行跑回来了。。”

    “只怕现在还和其他部众的人马一起,陷在城中抢掠呢。。”

    “看清楚来犯之敌是那部了么。。”

    有一名藩军头领,急促的问道。

    “健儿们看到的是,赤色的炎团和紫色的雷霆。。”

    前沿探马的头目应声道

    “旗面边上还有‘御营’和‘游击’的字样。。”

    “该死,是那只‘满万不可敌’。。”

    一个藩家首领,忍不住抽冷气道

    “他们居然从畿内,正好以暇的杀将回来了。。”

    “就是。。那只打遍河北道十七军州,如入无人之地的南朝新军么。。”

    另一位藩家首领,有些不确信的道

    “除了他们,谁又敢打出如此的旗号。。”

    其他人也脸色变了变,作为从河北道外一路抄掠过来的塞外诸侯,他们怎么会没有听说过这只部队的事迹和作风。

    事实上,他们一路从河北突入之后,肆无忌惮的一路抄掠南下,还多亏了这支人马,把河北各地的搅扰的天翻地覆,沿途武备已经糜烂不堪极度空虚的缘故。

    “这可大不妙了。。”

    又有一位藩军首领急忙到,却是头发斑白未老先衰的中年人。

    “我们需要足够的人马,来对敌应战。。”

    “他们大都冲进了城中,散落在各处,一时半会是抽调不出来的。。”

    “眼下就只能依靠留在城外的我等了。。”

    “我们需要就地争取时间。。”

    最后一个声音压下他们可能的争执,一槌定音道,却是身披皮毛大氅的宏氏藩首领,

    “让已经进城中的人马尽快出来汇合。。”

    祖上分封为响水候的宏氏藩,坐拥一大片响水海子的环域和土护真河上游的水草地,领有五个大小城邑,以及数十处藩生聚落。乃是辽西一等一的大藩,

    就算在草原上号称十数万藩口的一方强雄,在领内全力征发之下,可以凑出成年的控弦之士至少三万,并且底下有煤山和锡洞的出产,还有途径草原的海西商路之利。

    因此,宏氏藩内有足够的出息和资源,供养着一批逃奔出塞的旧日官属和文士,构成相当规模的幕僚和属官班底。

    因此,做宏氏藩领军入关的当代家主宏阔海,也是这十一家塞外诸侯联军中,最有实力力压群雄而发号施令的临时盟主。

    同样的,也是因为宏氏藩军的强势介入,这才让原本不怎么齐心,各自攻打一片的各家藩部,重新统一了基本的号令和步调,又策划了这番分化离间的手段,最终为打破这徐州坚城铺平了道路。

    但是,新出现的敌人和意外情况,显然打破了他们这种联手协作,事后按照出力的多寡,共同瓜分利益的,约定俗成的格局。

    作为宏氏藩的表态和决心,在新一轮的号角声中。一支身穿泡钉镶皮甲,手持长钉头锤和狼牙棒的骑兵,顿然排众而出。

    策马驱驰着,卷起一条漫长浩荡的烟龙,而直杀向已经初步站稳脚跟,构成数组品型的敌阵。

    他们盘旋着米第一个间隙,拍马杀入那些败退下来的胡马儿中,就像是沿边吹过的暴风一般,在掠过那些尚未来得及反应的敌阵边沿同时,亦是轻而易举的拨开那些稀疏举起的长矛,将那些站在头排两三列的士兵,猛然撞翻掠倒掀飞起来,骨催肉烂的炸开一团团团血雨。

    此情此景,不由让那些正在后方观战的,各藩大小头目们齐齐自发的欢呼起来,以骑对步也不过是如此而已,这才是百战藩军健儿该有的风帆。

    那些游曳徘徊的胡马儿,也受此鼓舞着重新聚拢起来,尾衔这再度杀入被打乱前排的列阵中,与那些步卒贴身搏杀起来。

    经历了短暂的下风之后,这些南军的列阵,也发生了某种难以观察的变化。当这些镶甲骑兵借着沙尘和喧嚣的掩护,神出鬼没的再度在方阵的侧后方杀出,又做故技重施的时候,迎面一条仓促举起的盾墙,参差不起的挡住了,他们大多数人的锤杀和敲击。

    虽然这些匆忙上举的盾牌,很快就在冲力的较量中,被撞落掀飞出去。但也多少阻滞这些骑兵的动作和伸手,当他们驾驭着马力和冲势,再度返身扑击而下。

    然后,这些已经被拖滞减速的镶甲骑兵,却是突然齐刷刷的马前失足,如风吹过的枯叶般,纷纷栽落下来。却是列阵之中的火器,开始密集攒射发威了。

    一时之间,除了见机快,而及时抽身驰开的少数骑兵外,一整个千骑队的正编藩军,就这么在照面中损伤过半。

    这个结果,让这些原本就各怀心思的首领们,顿时变了脸色。

第四百六十六章 归亡15

    虽然平原同样是利于骑兵驰骋纵横的舞台,但是对于已经相对布置完成,最基本前后掩护列阵的铳兵、战兵、车马、火炮和骑兵的连环战阵来说,其实已经无所谓前面、后方和侧翼的差别了。

    正所谓,以营为基本单位的大方阵内套小方阵,小方阵内又套藏着众多横队与纵列、斜线;方阵之间的间隙,则构成了战队和骑兵出击和撤退的调动通道;而集群分布四角的车载火炮,则可以提供视距之内的点面支援和压制。

    因此,在严格意义上说,只要事先准备充分,任何一个应敌的接触面,都可以变成严阵以待的正面战场。

    而真正的薄弱环节,反而是那些被包围在大阵内部,的各色辅助部队、炮队和辎重车马之属。不过,想要威胁到他们,就只能全力从严阵以待的外部,打开并巩固一个突破口的先,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多少投机取巧的地方。

    而且相比之前交手过的那些北军劲旅,这些胡马儿虽然看起来数量更众,战斗意志和攻击性十足,但在持续战斗的耐力和久战溺战的士气消长上,都是没法相提并论的。

    更不用说在他们在组织和次序上的乱糟糟“优势”,根本无法在任何一个个受面上,充分挥出人数的压倒性优势来。

    所谓进则一呼全上,退则争先恐后的游牧作风和缺点,在此再次暴露无遗。比较具有亮点的,无疑是夹杂在其中的若于藩军,

    除此之外,

    其余的敌人们,像是一波波跌宕起伏的海潮涌浪,无论是杂乱无章还是汹涌喧嚣,最终还是不可避免的被粉碎在坚实有序的火器刀枪的堤墙之前。

    那些层叠仆倒的人马,甚至死活挣扎着在列阵前,被堆成了一个半身高的斜坡,不断有人踩着尸骸冲上来,又突然的滚落下去,变成这一道道不规则的斜坡,继续向外延伸的一部分。

    随着驱使着部众屡屡攻打冲击无果,反倒令对方步步为营的徐然逼近之后。这些留在城外的塞外藩家,各种的耐心和意志,也在强敌步步紧逼而无形堆聚起来的压力前,达到了某种极限和临界点。

    那些尚未参战的大小头目们,与各自藩家的领们,几乎是面面相觊的一遍遍交换着眼神和心思。

    毕竟,相比之前为了徐州之内的财货物资,而不惜余力的投入到夺城攻战。现如今却是在这里拿自家的本钱,去和有所准备的强敌硬拼,这完全是两码事。

    并不是所有有藩家,都可以接受那种,别人吃肉自己啃骨头时式的,高尚情操和伟大觉悟,更别说凭白牺牲自己本藩的人马,去掩护和救助别藩部队的理由和动机。

    要知道在入关之前,他们本来就不是一团和气的存在,好些相邻的塞外诸侯,历代因为草场、水源、过界的牛羊之类的缘故,没少生过矛盾和冲突,也留下不少世代纠缠的恩怨。

    眼下只是为了共同的目标和足够大的利益诱惑,才勉强合力走到一起的,又怎么能指望他们能够火中取栗,为别人的好处和收益去做嫁衣呢……

    况且,要是本家的力量在这里折损的太厉害,那日后藩内的日子也别想过了,留在塞外的那些老弱妇孺,也只能任人鱼肉了。此乃是人之常情尔。

    事实上,其中早有数家势力较弱的,已经萌生退意了。

    只是势力最强的宏氏藩,还在极力约束着他们,威逼利诱式的许下各种承诺和条件,继续某种努力让他们再多坚持一下,以获得来自城中的某种转机。

    满野漫地的鏖战之中,新设立数日的散兵巨野团,也在苦苦厮杀支撑的

    “铁牛,都看你的了……”

    被簇拥在人群中的宋公明,手持一面手牌低声鼓舞道。

    “是啃薯还是吃粥,或是喝酒吃肉……”

    “公明哥哥,我自省得……”

    站在排头,双持一把折铁大砍刀的李逵瓮声点头,

    “不就是辅军和正营的资序么……”

    “既然哥哥有心,俺自然会去搏他娘一把的”

    他一边如是应声着,一边的猛然挥动斩下,一骑错身而过颓然倒地,鲜血林立的马头几乎迎面而断开。

    霎那间满腔子的热血连带着器脏,哗啦一声喷涌而出,顿然将他变做个血人。

    他意味犹尽的舔了舔嘴边温热咸腥的味道,露出某种满意的笑容,顿然将周围那些胡马儿,吓的猛然后退了几步

    “还有谁……”

    他怒吼着上前几步,恶狠狠的瞪着这些下马步战的胡马子。令他们又再度退让了几步,还有人嗷嗷的叫起来,不管不顾的转头就跑,连原地的坐骑都忘却了。

    然后,只见李逵突然再次抡刀如风的,像是旋过整页巨大的铁扇一般,不但拨打开了数只飞袭的箭矢,顿时又将两名掩摸到侧近的胡马子,给拦腰绞断,几若是肝胆披沥的四段过落在地上。

    而身后步卒们在宋公明的催促下,也顿然士气大振的叫唤着紧跟上来,各自擎举刀枪猛然戳砍着,将这些已然有所胆寒的胡马儿,连人带马扫荡一空,还夺得的数匹鞍具齐全的坐骑。

    巨野团里的这些散兵,大多数是随这两位受过巨野城的老班底,不过,参加这种大战阵的经验显然还是零,因此,在最初面敌时,不免有些束手束脚的不得其法,而出现了好些伤亡,

    还是亏得身后的火器支持和友军的数度接替,这才稳住阵脚慢慢找到感觉,打出些老练娴熟的配合来。不过,因为是成军未久的缘故,他们的士气和心理素质还不够稳定。因此,亏得有李逵这般身先士卒,奋勇争杀在前的骁将做示范,这才能保证比较持久和昂扬的斗志和劲头。”不要太突出在外了……“

    宋公明又在后方急切的喊道

    “铁牛赶紧快退回来……”

    “小心后方被截断……”

    “我们须得守住三面的阵脚”

    “才不至被胡马冲阵所撞散啊……”

    大阵之中的车台上,也有人在指点着她们这小小的一隅。

    “这便是古八卦阵的简化变体,”

    权作临时军地赞画的朱武,也在轻声为我介绍到

    “守为四象,攻则四维……”

    “以长短兵为交替前后,甲兵与轻卒错列内外……”

    “就算是仓草之卒,亦有一战之力……”

    嗯,我虽然不动声色,但也不得不承认,作为参赞军务,他在传统冷兵器战法和军阵上的造诣,倒让人有些惊喜

    也不枉我拿若于满员齐装的散兵团,给他作为实验对象,又提供了从古至今的马其顿式长枪阵、罗马重步兵式投枪剑盾阵,西班牙大方阵到瑞士小方阵之类,若于种外邦战阵的蓝图和原理,给他作为参考,让他们总结优缺点,临阵操习出一种,方便配合主战火器部队的合适战阵来。

    唯一的要求,就是操行简便,方便上手以短时之内,就能令这些传统冷兵部队,形成战力为优先之要。等协调性和秩序感初步形成之后,就可以再操练更加复杂一些的部分火器混合战阵,乃至更加复杂的全火器-骑兵-炮-车合成战阵

    如此看来,已经是初见成效了,作为大战阵之间的填充力量,就算是散兵团那样的冷兵器部队,在有大队人马的投射支持下,依旧可以士气和信心充足的,在外围与那胡马游骑缠斗厮杀往来,战得有声有色。

    “军帅请看……”

    朱武突然对我提醒道,在他所指的方位,我用咫尺镜仔细观察了一阵之后,才看出些卯端来。

    东南角那里一直有一部人马,留有余力的在外围游曳着,似乎寻找着某种破绽和间隙。他们没有像大多数胡马儿一般的配备弓箭,却是比较少见的在战马身上,批上防箭的毡毯和皮革的简装甲骑。

    因此,他们的坐骑,也比寻常的胡马儿更加高大健硕一些,骑兵的手中还握着蒙皮的圆盾,身穿铁条缀成的圈甲,头盔上抱着毛茸茸的皮毛,看起来就格外的与众不同。

    如此配备,显然是出自某家藩军的精锐,就在我观察之间,这只缩水版的甲骑突然加东起来,如水银泻地一般的骤然突入到外围的列阵之中,顿时颇为强横的冲撞一片人仰马翻之后,有仗着防护杀穿了数重小战团的掩护,在转射过来的弹丸射击下,飞的扬尘而去退入那些胡马儿裹卷的烟尘之中。

    其中行云流水一般的娴熟和精密,而在足够度和灵活的机动变向下,用火铳追加的排射,几乎没能对他们造成什么样的实质影响,就被斜斜的甩在了身后,而得以从容退出射程。

    看到这里我再次叹了口气,就算是再操练娴熟,军中标准配备最多的一式燧枪,从反应到击的响应度,还是存在一个最终的临界点。显然是对方抓住了这个频次和间歇,才艺高人胆的作此纵横驰骋,突进逐杀之举。

    “传我令”

    我当机立断喊道。

    “以亲直团第一掷弹兵队,标兵团的第三快枪队”

    “即刻奔赴东南角……第四营与第六营间待机……”

    相比想在已经利用到某个临界点,需要靠密集和数量来拓展杀伤的燧枪,相对射击间次和响应度更快的火帽枪,还只是小批量的实验性配备,也就在我的亲直团和教导队,标兵团里有相应编制,然后在需要的时候,在临时加强给独立承认作战任务的其他部队。

    “郭药师的炮团何在……”

    “各炮组还有多少余力,尽数调过来听候差遣……”

    “辅军第五大队替换下来……以散兵第七、十一、三十三团暂充其处……”

    我这是在打一个赌,赌那只藩军甲骑的战场视野,远不如我这么开阔和便利,他们只能在游曳的胡马儿乱阵之中,见缝插针式的寻找战机,因此不会那么轻易放弃,这个变阵示弱的诱惑。

    当然了,如果对方的大局观和战场嗅觉,依旧相对敏锐而始终不上当的话,我也只能和对方耗下去,起码在大队列阵的掩护和轮换下,我们军在战地坚持的时间,可比对方有优势的多。

    而对方具是披甲负重的骑兵,在高强度游走奔驰之下,肯定不会彼那些胡马儿坚持的更久些。

    几次小规模冲击的试探和接触之后,我的判断似乎再次应验了,这些藩军甲骑在出现明显的疲态之前,像是耗尽了耐心和余力,猛然汇成一股滚滚铁流,霎那间将数只散兵团构成的结合部,冲的四散开来。

    然后,一鼓作气乘势突破的甲骑们,就迎面撞上了藏在队列之后的掷弹兵和快枪队,以及侧翼掩护的数组炮车,这一刻喷卷起来的烟尘,遮蔽了我观望的视野。

    最后,我只看到了仅有少量的藩军甲骑,在一阵又一阵的快枪和炮的响声,不停炸起的火团、烟尘之中,狼狈不堪的狂奔飞退而出。

    然后又被赶到附近的猎骑营,给半道杀出拦腰截断,人马嘶鸣的狠狠撕咬下一大块后,只能星作了鸟兽散。

    这个结果,让那些正在附近追逐厮杀的胡马儿,几乎是哗然大啸着,出现了某种延迟、停滞和混乱的行迹,显然是大出他们的意料。

    这一幕,让我有些惊讶,亦是有些熟悉的感觉,不由心中一动,断然下令道

    “教导队,标兵团,车团全数上马,做好出击的的准备……”

    “第一、第二营提前变阵,从后队开始转为反击姿态……”

    “炮组,向东南面集中”

    “外围的各支散兵团进入自由寻机模式……”

    “尚未接战中的辅军大队,原地收缩重整……补充器械”

    “敌军的重点方向已经出现了,准备集中突破……”--9397+d8z1w+1843527-->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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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p;&nbp;&nbp;&nbp;被穿越者所改变数百年后,大唐的辉煌与荣耀已然不再,大6中央王朝玉遍布诸羊大洲的海外唐人诸侯的矛盾,却已经不可妥协,一个充满黑暗与血泪的绵连乱世,能够为新的穿越者终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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