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闻惊6
污水横流的黑街之中,陈子锟满是绝望和沮丧的披着破烂的外裳,等待着私船出海的消息。
因为某个不明的因素作祟,那位澄海世子,居然对头家门口临阵退缩了,这让已经决定乘势发动的陈子锟,不免大失所望。
因此,他只能乘着最后的机会,在世子离开后孤注一掷,将自己带回来的人手,威逼利诱着全部支派出去。
然后他还是失败了,虽然轻而易举的乘虚侵入了罗宅内部,但根据内线提供的消息和方位,却让他扑了个空,事实上罗宅大部分地方都是空荡荡的。
然后来自建筑中突然杀出的激烈反击和火力,很容易就让这些只有短兵和少许弓箭的不轨之徒,焦头烂额的吃了个大亏。
陈子锟是靠当机立断,丢下这些多年募集的人手断后,才得以在防军与报更队合围之前,侥幸易装城乞儿脱逃了出来。
然而,他在临时的藏身点,却又得到一个更大的噩耗。
几乎是当夜,武德司和京兆府突然飞驰而入,位于端明坊的陈氏一族老宅,一时间连夜破门抄家的巨大哭喊与嘈杂声响,就算隔了两条街也清晰可闻。
吴官陈氏已经完了,在得到了他的伯父,江宁陈府尹,叔父礼部郎中陈积业,于京兆府和卫尉寺、水师衙门任职的几位堂兄、族弟在内,一系列关系人等相继被下狱,而株连全家的消息之后,陈子锟就知道了,他在广府的最后一点庇护,已经不复存在了。
就连原本站在他背后的那位大人物,此刻只怕也是自顾无暇,而迫不及待的要撇清他这方面的干系了,
因此,陈子锟这一刻在官面上最后的一点联系和助力,反而可能变成他的取死之局。为此,他不得不放弃了最后的藏身之所,裹挟仅有的财物,躲到这个黑街来。
然而这最后一点谨慎和小心,却也挽救了他的一条命。
他躲在对街楼顶的阴影里,几乎亲眼看着作为他临时的窝主和相好,旧部刘子光的遗孀,在破门而入的某些陌生人,所恶意制造出的惨叫与哀求之后,衣裳不整神志不清的的劫持出去,就此消失在昏暗的天幕下。
而他所能做的,就是乘夜摸回被搜得乱七八糟的原地,把那个婆娘在床第间无意说漏嘴的,早年风尘生涯积攒下来的养老皮肉钱,一小包银宝和碎锭子,给从柴房地下给挖出来,
反正看那个女人的模样,已经再也用不上这些了,还不如彻底利用起来给自己增添些许机会和出路。
作为昔日的骁骑校,他固然处处留情而女人不少,但正所谓天大地大,再多的恩义与缠绵,再怎么真挚的羁縻与誓言,都比不上他自己安危与得失更大。
能够从眼前的困局与危机里,活下来才是日后最大的凭仗。
....
江宁府,对于某些人来说,则是只能用“变了人间”来形容了各种心情和际遇了,
而对前任帅臣章玉吉来说,则是不折不扣的噩耗。一日三餐鱼肉禽畜俱全的精致饮食突然消失了,室内的积尘与秽物也没有人来清理。
然后,他等来的不是重新召见的口谕,也不是进一步改善自身环境的命令,而是那些全然陌生的狱卒,满脸冷冰冰和不耐烦口吻宣达的,被就地转移看押的旨意。
待到他穿过了阴冷肮脏,绕的让人头晕的地下甬道,最终没有见到久违的天光,而是看到了各种沾满污渍的拷问器具齐备,充满了某种恶臭和腐烂味的刑房,这才明白自己已经是大势已去。
曾经养尊处优而高居人上的他,又何尝见过如此阵势。
所谓的刑不上大夫,国朝已经多少年,没有如此对待一个高品大员了,于是他仅仅是稍稍的坚持和挣扎之后,就彻底给跪了。
然后顺从的在有关人等的“劝慰”下,攀咬出一个个有关或是无关的名字来。又变成行在里,监国的公案上献功表过的呈文。
因为在这次风波之中,那些元宿老臣棋错一着而授人以柄,已然成为了追随在监国身边的那些新晋派,为己方排除未来妨碍和晋身通路的契机。
因此,他们不断的在监国面前,制造出各种牵连的口实和理由来,直到广府的大相国通过飞电传讯,发来了适可而止的意念,方才意犹未尽的齐齐罢手。
.....。。
泗州大捷,
已经移镇到了沂州境内的治所——临沂城的本阵里,好容易得闲而翘着双脚的我,也正在看最新的战报。
临时在徐兖一带,动用了我麾下几乎一半战力,重新组建的截击部队,这段时间可谓是收获颇丰。
而那些北归的胡马儿队伍,则一度成为了我眼中,专门掉罗金钱装备的特色经验大礼包。
他们满载的都是掳掠自南方的战利品,大多数是贵重值钱的轻货,相应的护送武力,在严阵以待的我军面前,却基本不值得一提。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哲理,在这里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因为舍不得这些辛苦抢来的财货与物资,随队押送的胡马儿,往往会在某种侥幸心里下,放弃骑兵在原野开阔地上的机动优势,而坚持留在原地,试图击退我们这些诱敌的少量部队。
然后等到我的大队人马,逐一运动部署到位完成最终合围,才慌乱的聚集起来,放弃笨重的车队拖累,而企图四散突围,然后被就是被分割包围,慢慢的挤压消灭的过程。
更妙的是,这些北归的胡马部帐之间,往往因为互不同属的关系,也缺乏沟通的手段与途径,甚至是相互之间有所敌意和警戒的宿怨关系。
这也意味着我军下手之后,可以更方便的收拾现场和封锁消息,甚至伪装成某种胡马部帐相互之间火拼和吞并的假象。
因此在早期的几次收获,都实在对方缺少足够警觉和应对的情况下,被一举成歼在逐渐消融的淮北雪原之上。
而对方被扒光的尸体,则直接可以用积雪方便的堆埋起来,权做掩人耳目。
(只是在雪融之后,这些光溜溜冻得硬邦邦尸体堆成的小丘,也不免引发了好些关于本军的可怖与惊悚传闻。)
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再怎么严密封锁消息,同样的事情做的多,自然就会有蛛丝马迹慢慢的显露出去。这也是没有办法和不可避免的事情。
于是,后续的队伍也变得更加壮大起来,巡哨和游骑的范围和距离,也变得更长更广。
于是在某种信心满涨和斗志澎湃的鼓励下,他们在短时之内数度连战告捷之后,干脆用积累下来优势玩了一次大手笔的。
三个主战营正攻,三个辅军大队压阵,外加若干部队的外围阻截和佯动,最终在淮南楚州的漕河枢纽——山阳城对岸的桥头镇,大破留守的兀氏藩军,并数滞的六部胡马儿约数万人。
此战斩首过万,被赶到冰面上又掉进河里的不计其数,光是战后在原地抓到和投降的俘虏,就达到了两万余;所获桥头辎重,堆如山积,其中大部分都是我们可以马上用上的物资。
更重要的是,我们在当地得到了,以十几万口为单位的牛马大畜,虽然大多数羸弱的很,而且饱受惊吓而不好驾驭。
但是哪怕作为肉食的补充,赶回到我们的控制区去,也足以让我的麾下将士,不间断的吃上好一阵子了。
而其中一些出现在叙功名单的人名,和相应人战报上的细节,则让我有些不免有些“是金子就会发光”的唏嘘和感叹。
比如那位二营四团的部将鹏举,还是和另一个时空发迹的轨迹一样,遇战喜欢站在先手敢战士中,以身先士卒带动部伍奋勇争前,哪怕迎面身受数创而激斗尤酣愈战愈勇,
最后在浮桥上以步战杀毙十数,负责断后的精锐箭筒士,追击仓皇避逃的兀氏守备官,而于淮南近岸挑落马下生擒之。
据说这时他已经远离大队人马的掩护,而距离南岸不过二十多步,就在南岸被惊动起来的胡马藩军,稍稍发矢就可以即达的射程之内,
然后他不慌不忙的以擒获的俘虏为挡箭牌,在南岸一片目瞪口呆和凝滞死寂的目送之下,徐徐然带着俘获全身退回了桥北,其中堪称惊险与传奇。
如此勇气与胆魄,令后方主持的都虞侯赵隆,不免有些刮目相看,而在战报中格外提及。
又比如新任的后备将刘琦,以寡击众打围于涟水;赵良嗣在临淮附近的白水塘,截击绕道渡河赴援的胡马部帐;负责佯动的张宪所部,最后弄假成真的袭夺淮阴之战;甚至是王贵的前军四营,都不乏可圈可点之处。
让人觉得欣慰不已之余,隐隐感觉到,在虚空中闪现而过的数据。
“全体士气和声望上升”“本军威慑力与名气+20”“传说度与残暴度+2”等无形的属性加成。
“海州急报。。”
这时,外头一个声音通达道,打断了我神飞天外的思绪。
片刻之后,我接过了已经由机要文字重新编译整理好的加密军文,只是看了几眼不由大喜过望的喃喃自语道。
“好,真是太好了。。”
却是来自外海的一整只庞大船团,抢在冰雪彻底消融之前,已经迫不及待的抵达了海州的郁洲大港了。
据说为了这次紧急输送,江宁方面却是把各种水师残余和官私民间的运力,都被征发派遣上了。
这也意味着从今往后,我和我的部下,不再是无根之水,或是无缘之木了。
第503章 闻惊7(这章 算25号的
冬末初春淮北大地上,依旧是残雪点点,间杂着细微的绿芽吐绽。而在
尚未彻底融化的雪水,已经泡软了土质的路面,而让大多数地方变得坑坑洼洼而泥泞不堪,
这让任何经过的事物,无论是车轮还是蹄足,都不免深陷泥淖,在滑腻腻烂汲汲之中举足维艰。
于是,新一轮的道路改造以加固工程项目,就此上马了,随着一处处的劳作工地,在主要路段之间建立起来
一洼洼积水和一团团稀泥,在被那些穿着草鞋或是皮靴的大脚踩过之后,又被各种工具铲挖起来,一层层的堆积拍实在了路边,劳作的人们如此反复挖掘着。
直到底下露出相对干硬冰冷的灰白地坯,然后才用整车整车拉来,稍稍休整过的碎石子,在木条约束的框架中,重新拼接起来,厚厚的铺上一层。
再灌上石灰、黏土和细砂筛过调好的三合土浆,填满缝隙和边沿,粗粗抹平表面反复夯实之后,赶着晴好沥干数日,就是一条简易大道的路面雏形了。
虽然这种将作性质的工程,具体使用寿命也许只有五年到十年左右,但这也是现有条件下,以人力手工劳役,所能做到的最好选择。
至少古代没有超载大卡车的反复碾压,蛮族数年之内的运兵和输送需要那是绰绰有余了。
在此情形下,如同蛛网一般的新干道体系,以青州境内的几个大城邑的驻军要点,为中心出发地,向着周边的州县,慢慢的铺延和辐射开来
而今天,临时优先赶工出来的,一条通往青州益都城的大道上,却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至少在历程十里的位置,各种临时凑出来的香花彩表,黄沙铺地,将当路两边装点出某种迎新的气象来。
走在护送队伍之中的,乃是随着输送船团,从江宁带队渡海前来,堪称规格颇高的一行人,最少也是个兵部主事,而领头的人选,也算是个青州的北面讨击军里,颇为熟悉的旧识。
东南招讨行司的后路置制使程煊,也是如今硕果仅存的一位置制使,
因为,在五制一经在内的东南路大量高层,各种军前阵没、失陷或是失踪的局势下。
事实上,一直身处后方的他,不但无过还有所功劳,隐然已经是仅次于,临危受命的行营总管宁冲玄的二号人物。
但是此刻,从他身上看不出一丝托大与自得,只是有些矜持的向前来迎接的一众人等点点头,
在拿出来自江宁最新的敕令和信物,接受了相应的行礼和交割之后,这才如释重负的对领头相迎的某人,露出一个宽慰和欣然的笑容。
“有德实在无须如此多礼,也何必客套了。。”
他几乎笑容可掬的主动抢先上前,与对方做出一副把臂言欢的熟稔姿态来。
他可还记得监国格外召见的交代,以及那位老上司的事后叮嘱,一切皆以尽快将这支人数不菲的孤军,给安抚下来为最优先事宜。
断然是不能因为后方的些许变故和不谐,而影响了整体的大局。
而这一次,也是他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的前程和机缘的所在,正所谓江宁留在监国身边的文武虽众,但是舍我取谁呢。
更何况在出发不久之后,他又在途径停驻的盐城港,得到了后方追加上来的,关于在淮水北岸的那场泗州大捷的最新消息,
作为最直接的结果和影响就是,那些正在高邮军和兴化军一线,四处攻打抄掠正酣的胡马部帐,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动摇和混乱。
而那些塞外藩军,似乎也是自觉北归的后路,受到了极大的威胁,而纷纷收缩了兵力,不复之前的强横与酷烈,甚至开始打点行装和清点战获,表现出某种去意和倾向。
这也让原本四下堵漏而处处设防,而有些焦头烂额的泰州——扬州战线,得到了重新修整和集结的喘息之机。
因此,程煊的这次出行的重要性与筹码,无疑又大大增加了。而自郁洲港一路行来,沿途的有所见闻,又让他心中的评价和凝重拔高了一筹。
虽然依旧是满地的破败与冷清,但是在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已经实现了基本的秩序,甚至在城邑附近,还可看到了某种市集的喧闹和繁忙劳作的景象。
这也意味着,对方对于治下地区的控制力,比起预期要乐观得多。最起码有较长的时间,没有收到外敌的滋扰和威胁了。
最终结果也是令人欣慰的,既然对方摆出全副迎接的仪式,并已领受下最新的旨意,那也意味着在名面上接受这个结果和事实,接下来的事情,就自然好办多了。
然后就进入了,为他个人捞取政治资本和广结善缘,乃至援引具有潜力的外在盟助的,关键舞台和场所的具体时间了。
“今后你我,却是少不得同殿称臣的机缘和情意。。”
在谈笑风生中并行进城时,他又主动隐隐让后半身,以示某种主客之分。
“此番某奉监国之命前来,”
“既是传达国朝,犒赏嘉勉坚战于敌后的将士们。。”
“亦是向有德你,求一番前程而已。。”
“此外,还有宁枢府的一番心意。。”
作为一个传统的官僚出身,而非是治军领兵,武功背景起来的置制使。他能够做到现在的位置,自然凭借的不完全是娴熟的行政手段,或是长袖善舞的协调和处事手段。
还有审时度势的眼光和能屈能伸的立场与态度,在必要的时候抛开那些无谓,主动放低身段来换取好感与合作。
不久之后,在益都城中招待的宴席之上,我很快就明白了他之前那番话的意义了。
“权济北经略,知北面讨击军事,转为淮东置制使,知两淮讨击军事”
“权青州镇守,为青兖六州镇抚使。。”
这就是监国,为我这只人马开出的初步筹码和条件。
从原本只是挂名遥领,连具体战略方向都含糊不清的权经略使,变成了分领道下一路军政大权,并两淮为攻略战区的置制使。
有些名不正则言不顺的,防土性质居多的临时一州镇守官,也变成了以治军征平守土,权宜安抚民政的一方镇抚使。
这两下相叠也意味着,我已经进摆脱了普通地方守臣的层次,而入了捍御征讨一路的大守臣的高端行列,勉勉强强可以用“军上”“军帅”来作为日常称呼了。
如果不考虑具体情况的话,光是看具体地盘和范围,已经可以位列各方大守臣之中的前几名了。
相比之下,其他的勋进正四品上护军,散授,国爵晋彭县子(不能超过乃父),破格赐采邑五百户,实封一百户。
寄禄官从左右监门卫里升籍出去,独授专属的横海将军号,而隶于枢密院名下。凡钱粮军役淄务诸事,战时皆为江宁大本营所差遣直管。
外加除受青州观察使,由军参议陆务观改任;第一副将辛稼轩叙任兖州经略副使,都虞侯赵隆加衔济水防御使;以及其他人的相关升迁授任,各种恩赏和职衔的大批发,就实在不值得一提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相应就职领受仪式上,各种全新送来的袍服印绶饰件等等,可见身在江宁的那位监国的,种种用心良苦与慷慨大度。
对此,我自然是各种口中称颂不断,而慨然领受来者不拒。
更关键的是,通过海路的这一波船团,堪称是雪中送炭或是及时雨式的,给我们送来了各种奇缺的物资。
在具体输送的名目上,有大量鲜腌肉类、干鲜果蔬,油脂、糖、茶、酒、烟草、布、棉、丝线、盐、柴碳、火油(煤油)等各色必需品,
其实,这也算是某种作收买和恩结军民人心的阳谋手段,而我甚至没有多少拒绝的理由和机会。
因为,其中相当部分的物品,本地是没有生产和购买的,还需要长期仰仗后方输供。
“我的治下,还需大量的种子和农具。。”
我只是试探性的对着程煊,稍作表示的无意要求到。
“眼见春耕在即了,最好能够及时赶上”
“这样就算意识有所灾荒饥馑,本军亦可在北地有所坚持和凭据。。”
“没问题,不过是些许物资而已。。”
他几乎是没口子的答应
“说什么也要优先供足军前的。。”
按照他的说法,后方江宁行在的因为局势不利,而近期内无法提供任何,兵员和军力上的援护。
但是作为后方供给的物资和钱粮,却是有多少就给多少的,尽可能优先保证对我们的敞开供应的。
更何况,根据他来之前所见所闻的具体情况,江宁大本营内部甚至有意,为我这支人马在海上专设一路粮台。
必要的时候要,甚至可以从岭内直接划拨军需,而无需经过东南前沿的资序。因此,作为后方输送的负责人之一,我们有得是长期打交道的机会。
接下来就是某种私下层面的内部沟通,如何在具体行动上回报和反馈,那位身在江宁的监国,格外关注与扶持的用心良苦。
这也是为我这部人马,争取更加有利的条件和地位的变相谈判。
比如关于现有的军号、编制、粮饷,人事,乃至治下归化、官属设置、相关人员的规格与待遇等具体的内容,在我与程煊敲定下了基调之后。
就由手下的第五平等人,分头去与程煊带来的其他人,慢慢磋商和统一口径了。
一方面要尽可能的叫苦,不断呈请各种困难和艰险之处。俗话说得好,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漫天要价才能落地还钱。
另一方面,则要直接和间接的不断突出和强调,我们所处位置和境况的重要性,以及在战略上紧迫感。才能在不至于在令人生厌和反感的前提,奇货可居式的获取最大好处和优待。
其中的尺度分寸,就看负责人员的具体把握了。不过,有程煊这个领头人,主动示好和配合之下,这应该不成问题的。
第504章 闻惊8
有了职权上的名分和大义,又有强大的后方资源输送做保证,再加上刚打了一场胜战,那些胡马儿考到旗号都绕着道走,就连外患都暂时不存。
因此,原本担心这数万人马的稳定性,因为激烈变化和动作有所反弹和抗拒,而继续维持现状的最后一点顾忌和考虑,也就不复存在了,自然就进入大刀阔斧的内部整顿的环节。
知两淮讨击军事的名义下,保留了御右、护左、前军三个基本军号,以及沿用新设的青州守捉军之外,其余皆归在淮东置制使的麾下,权宜就地自行编列。
并拥有收拢编列留在淮河以北的,一切南军残余的权宜处置,以我所领有的六州镇抚使,为最优先的指挥资序。
因此,新的淮东置制使下,将设置常备六路兵马使,每个兵马使下以师为属,
每师暂编四营一团,其中第一第二营为满员的战兵营,又称正编营,主战营,第三营为后备营,又称新兵营,补充营,通常情况下只有基本军官和士官的基本构架;
第四营为粮台(兵站)营,又称辎重整备营,其中只有四分之一到五分之一的战斗兵员,作为日常的保卫编制,其余都是工淄、输送队、马夫杂役、武装民夫等等辅助役。
剩下一团为兵马使的直属团,也是兼职的机动预备队。预期安排在北面和东面各两部,一部用来支援正在开拓登莱诸州的大后方,一部留在临沂作为机动后援。
而在常备兵马使外,计划又有州兵马使和团练使,依按照州下郡望户口大小,较大州为兵马使,较小州和特设镇为团练使。
州下兵马使暂编三营一队,其中作为次等作战部队,因为守御与作战范围的限制,省略了第四个粮台营,具体兵马使的直属团也缩减成直属队。
而州下团练使暂编两营一队,相对州兵马使,又省略了补充营的编制。依照现有的控制区,大致可以编做三个州兵马使和五个团练使的基本规模,
其中的部队来源,主要就是四大军序里原有主战营和辅军大队为基础,外加火器化整编后的其他部队充斥而成。
当然这些内容,绝大多数还只是停留在纸面上的规划,也是目前用来向江宁行在,索要钱粮物资兵员补给和待遇的名目。
而这些兵马使与团练使,才是真正一线作战任务的指挥官,而直接向我和本阵负责。
至于原本四大军序的层面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将逐渐与具体的作战任务分离开来,而变成专属军役,训练、人事、后勤以及日常庶务等内容,类似与后世军分区式的军事管理机构。
身为相应军属主官虽然地位尊崇且待遇不变,但是在职份上对于名下的具体作战部队,名正言顺的影响和控制力,无形间被大大削弱了。
这也是顺势解决鱼龙混杂,良莠不齐现状的某种变通之法。顺便用来安置和优抚那些比较重要的别部将领,平衡内部的派系和山头。
比如在我具体人事的保举名单上,继续保留了前军统制身份,兼任两位置制副使之一的王贵。一贯表现很是爽朗知趣的他,几乎欣然的接受了这个新身份,而主动带头向我行礼至贺,而立下从属之份。
又比如已经升格为行营右护军副统制,又兼任南路兵马都知的崔邦弼,他几乎是如释重负的接受了任命,算是重新得到了我的体系内的认可;
至于右护军正任的统制官,则是由知镇抚副使的辛稼轩兼任之;
而到了新设的青州守捉军,则由御营右军都虞侯,转任镇抚左厢马步统领的赵隆为守捉使,以新降的梁山大首领,官拜青州团结使的罗骠骑,为副使佐理之;
至于老部队御营右军十营的统制官,还是由我自己兼任。只是由青州马步都监韩良臣,以副统制身份负责日常事务。
再加上以新任两济观察使身份的大参议陆务观,授任青州刺史的承宣使曾华,几乎是人人都有升迁和拔辍的同时,
我还让程煊帮了一个忙,以随团述职为名,带走了一批相应的军将官属,也算是某种变相的礼送出境。
不然,在没有太大敌患的情况下,我还要煞费苦心的找人安排和编造,他们的各种意外和死讯,来减少内部各种阴奉阳违的阻力。
还可以给那些积极向我靠拢的人,腾出位子和上进的空间来。
毕竟,敢于摆明态度公开反抗的异己分子反而好办,比较麻烦的就是这种明明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持着保留态度却继续留在内部,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你爆发出来的潜在隐患。
俗话说得好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但正所谓“不教而诛谓之虐”,我也不能一味靠把人弄死,肉体消灭了就一了百了了。
作为上位者,既要乾坤独断的大力推行所想和抱负,又要有足够的手段来鼎新革弊,其中过程的种种,自然不可能令所有人都满意的。
因此,用切实的利益和明确的诉求方向,来团结和吸收大多数人,分化瓦解反对派的同时,也需要足够阴暗面的震慑手段,来剔除掉一些不和谐因素。
这其中的尺度和下限,需要很好的掌握,才不至于偏移了最初震慑与制约的立场和初衷,变成某种只能靠暴力与恐惧来维持的东西。
只是,相比前线的一团和气,在后方广府发生的事情之后,就不是那么令人愉快了。
毕竟,我人还没死,就有一群兀鹫般的权宦豪门,想要墙头众人推的各般觊觎瓜分我家产业的事实,让人实在有些大光其火而怒不可遏。
“干得好。。”
而通过江都方面,随船送来的消息和判断,多少知道了来自后方,围绕在我家周边发生的一连串事情之后,我也只能用这么一句话来表示赞叹了。
“替我修书回去,”
不过这种毫无意义的情绪并没能持续多久,我很快就有了决定。
“就说我支持她的一切决定,尽管放手去做。。”
“无论是钱财、装备和人手,我都可以提供足够支援。。”
“传下去令,替我暗中挑选八百名见惯血,且少有牵挂的老卒。。”
我又私下叫来了,面无表情的标兵营正将穆隆,
“最好都是长相不起眼的,操持岭内乃至畿内口音的为优先。。”
我格外的吩咐道。
“去广府那里替我处理家事,一切听令与本宅的吩咐。。”
“告诉她,如果不够的话,我还可以继续追加下去。。”
“我现在这里有的是人手。。”
“尽管驱使他们去,剪除和派出那些潜在竞争者和的隐忧。。”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在我军前奇货可居的状态下”
“只要不是太过招摇,短时之内是没人敢对我的反制手段提出异议的。。”
....。。
而在广府,清泉街已经尘埃落定的罗氏大宅,则是另一番门庭若市,出入纷忙的情景和气象。
“买买买,不买全家是小狗”
“老娘有钱就是任性。。”
声线已经有些沙哑,精神却有些亢奋的谜样生物,也正在把各色人等指使的团团转。
而带着金丝玳瑁眼睛的崔绾婷,则捧着账簿亦步亦趋的跟随在身边,不停的做着记录,然后变成一条条外发的指令和训示。
“现今广府境内满地都是破产的工坊和各色失业的匠人工役。”
“买,全部买下来,”
“重点是与军工相关的五金细工、采矿、冶炼、铸造等外围产业,”
“其次是民生相关的土木,泥瓦、制砖,盐卤,陶瓷,织染、造车等等”
“若还有所余力的话,制糖、棉纺、皮革、酿造,烟草、制漆、纸业、等行当的,也可以考虑的。。”
“所属建筑和地段位置倒无所谓,但工艺图、设备材料,匠人有多少要多少,最好能拿到完整的身契。”
“这样可以方便我们陆续转移到北边去。”
“既然有意作为长久的根据地来经营,那自然是能够将完整的产业链,直接迁移过去多少是多少。”
“这样也可以转移风险,而不容易受制于人。”
“如今更厚利的琉璃、水泥、军器和精铸等高端的产业,”
“大都掌握在少府寺和宫台省下的各司局手中。”
“我们就算想另起炉灶,也要看他们肯不肯让出份额来”
“还不如在鞭长莫及的北地。。自己开工”
“不过,我们大可以从外围配套的产业里,想些办法,这一次北伐不利,许多后续的意向和订单都打了水漂,”
“他们同样损失不小,应该不乏急于脱手变现的人家。”
“老娘虽然没有三亿金卢布,但随便周转出几百万银钱的流水还是有的。”
“一月海路恢复之后,北边那个家伙还能给我送回一大批金银贵货来。”
“什么,大昌号的船场脱手变价,”
“可以修造两千料上下的大海船,地皮场所连同全部成品、半成品的物料,器械,匠人的身契,只要五万缗就可以拿下来了”
“不行,最多算做三万缗,没有其他理由,让他自己看着办”
“什么,还有一艘斗舰级的官船,”
“因为是营造后期,水师方面取消了订单而烂在手中,已经在干坞里完成了基本架构和阴干,就差帆缆和外部敷设了。”
“对方本拟是拿来改做商船的,只是因为钱不凑手,而后继无力完成,故而表示可以用来抵价三千缗。”
“最多给他两千缗,一艘还没下水的船坯,也想新船的正价么。”
“按照娘子不断追加的章程铺开,只怕下月底汇源号里周转的钱不够了。。”
崔绾婷突然问道
“那就去借。。找本家亲熟和渊源的关系去凑借”
谜样生物毫不犹豫的到
“无论是兰麝号那些女人,或是颜氏、龙雀园的干系。。”
“就用本家运作良好的产业做担保。。”
“尽可能的多找一些借款回来,进行下一步的操作和运营。。”
“现今的局势下,倒是不用格外担心他们不借款,或是乘机眼红侵并了。。“
“对了,婆罗洲会馆里那些首鼠两端的家伙,也不要放过。。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我会以新增章程为名,邀请他们来聚一聚的。。”
“如今为了表明态度立场,和撇清过往的干系,少不得都要大出血一番的。。”
“至于具体名目,就叫善后大借款好了。。”
“用阿夏从北面所获的战争收益,来偿付好了。。”
“据他来信说,手中挤压了一大笔的金银钱和贵货。。”
“若不是担心引人忌讳和猜疑的话,我倒是还想用变相军债的方式,”
“至少短期内敛财起来更快的多。。“
第505章 起复与投献
泗州西南部,成子大湖畔,一处新设的营地中,队正谷老四的声音,正荡漾在那些挥汗如雨的身影之中。
“对付那些兔子一样能跑的胡马儿,唯有‘结硬垒,打阵战’而已。。”
“也就通过足够的土木作业,就地抵挡和削弱胡马儿的冲势和游斗纠缠。。”
“再用火器环列的严密结阵来援护和杀敌。。致使其流走往来的牵制与骚扰难以成效”
“只要敌骑倾力而无法冲动本军的阵脚。。那便意味着,我们已然抢先赢得了胜机与先手”
“一亦敌骑缠斗近身无暇,而全力掩进杀破之。。几乎无有可挡者”
“所以不要以为你们如今干的都是不入流的粗重活儿。。这可是攸关生死的头等要事”
“作为一个合格的军卒,日常壕堑一定要挖的又好又快,会挖陷马蹄坑只是最基本的手段。。”
“还要须得会垒胸墙,树土台。”
“在任何情形下,都能用最短的时间内联车结营,抢先立于不败之地”
而在不远之处的炮垒上,
原水师炮头周老倌,正在泥泞中与一辆纹丝不动的炮车,奋力较劲着。这是在此之前见惯了海天与风浪的他,从未有过的不同体验与生涯。
而在更早之前,他不过是交州(今越南河内)一名游手好闲的浪荡子,因为年少贪杯在巨流港的酒馆里,被“好心人”招待了一顿蔗头烧,待到从酩酊大醉中醒来之后,却已经在水师的某条老旧战船之上。
被强行按压了身契和手印,而成为了光荣的水师最底层的一员役丁,自此再也没有真正的下船过。又在漫长海浪波涛飘泊不定的生涯之中,至少辗转了五任上官,换了三条船,从役丁做到水夫,从水夫再到操手,从操手再到炮丁,从炮丁最后做到了拿全额饷钱的炮头。
而作为负责水师船炮的小头目,他被裹挟编列进御营右军,却还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当时,驻泊在港中负责毁坏物资的海兵队数千人,连同没能即使跑掉的十多条海船大舰上的所有人手,都被突然出现的御营右军,给用弓弩火铳顶住脖子,威逼着强行扣了下来。
其中大抵有一千多号炮手及操使人员,加上同船上的长短炮和短臼炮,也被另行拆了下来,而编列进陆师之中,补充进了新增扩设的三只炮团之中。
周老倌也因此开始了一段,在陆地上相对的稳定生活,虽然在北地整个严酷无比的冬天里,被冻得要死,但他好歹是坚持了下来。
不过相比那些被打散另编进,所谓青州守捉旗下廵水营的海兵队,他们这些现成的水师炮手,显然更受优待和吃香多,不但列为本阵的直属编配,勿论编配到哪一营团去,都是被重点防护起来的宝贝。
不但有专门的护卫和输送队,每人至少还配有若干的见习操手和炮卒,听凭使唤和跑腿。
当别人走路的时候,他们可以轮流乘在炮车上或是跨马代步,别人只能啃冰冷的干饼就怀中温过的囊水,他们却可以喝到几口暖身的蔗头烧酒,按照士官待遇的专门开上罐头肉。
惟一的要求就是,要有敢于站在前列,操炮直接面敌的勇气与果敢,而未得军令,哪怕敌近身前护卫全数战死,也不允许背敌转身或是退避。
相比海上按部就班的放炮压制和侧弦对轰,在陆上的战斗中,操炮之术配合火器战阵,原来还可以玩出这么多花样和机变来。
就仿佛在他眼前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摆脱按部就帮苦熬资历的过往,而追逐功名与前程的通途大道。
要知道,除了镇压外藩的土蛮和掩护海兵队登岸之外,国朝水师已经好多年没有打过像样的大战了,没有大规模海上战事也意味着,没有足够让他们这些来历纷杂的底层军士,有所出头和表现的机会。
只能在相对封闭的海船上一点点的磨资历,然后熬到头上的人病死老死,或是出了意外,才有一线晋身的指望。
而这次北伐,水师同样也是配角,更多的时候只是在海面上游曳和输送,少数几次冲进内陆江河的结果都不理想,甚至是狼狈不堪的被人给逐了出来。
因此,周老倌不介意抓住这个机会,要知道,在格外重视传统和阶级的水师之中,从役夫到兵丁容易,只要资历熬得足够操作足够熟,但从兵丁到士官,乃至军官之间,则就是难以逾越的天堑。因为想要成为士官,就需要拿着上官的推荐书,到海事或是水师学堂里进修。
而每艘船同样是船首或是舰官,独断专行的小王国,只要是漂浮在海上,他们甚至可以依照古老的传统,以瘟疫或是叛乱为由,果断的处置这些手下。他们也有自己的传统和惯例,只会推荐自己亲熟的子弟或是亲信,而断然不会轻易让这些来历可疑的杂流,爬到自己比肩的位置上。
至于水师的将领阶层,那可是水师中的门阀世家及其关系人等专属的禁脔,更不是他们这些出身卑贱,来历复杂之辈所能奢望染指的。
而光是从炮丁到炮头,就足足花了他将近十年时间,这还是因为他多少粗懂算术,也认得几个文字的缘由,可他已经四十出头了,再没有多少个十年的时光和岁月,可以继续蹉跎下去了。
作为稍带些许技术含量的水师炮头,运气好的话能够无病无灾的,在水师中服役到实在干不动了,蒙看重的船首顾念开恩,拿上一批遣散钱就地下船,投寄在某条相熟商船上度过余生,或是满身伤痛的成为某处港区里的醉死鬼,就是他们最常见的结局了。
他们正随大队人马,向着泗州以西的宿州、预州一带进击。
自从泗州桥头镇一战之后,淮北东部各州的塞外藩军和胡马儿,几乎被一扫而空,剩下的残余力量也如惊弓之鸟一般的远遁而去。因此,在北路的徐州、兖州一带也出现了难得和平而短暂的空窗期。
夺占了桥头镇之后,还带来了一个好处,除非那些胡马儿能够在春季的凌汛里,奋不顾身的游过淮水来,不然原本警戒和防备淮南方向,就堪称是暂时得以消停了。
但是同样的,原本设伏打援的分段截击战术,就因为敌人的退避而派不上用场了。
因此,在得到最新海路后援的底气下,益都的本阵已经决定取消回归修正的计划,而追加更多的军力和后勤输送,越过泗水以西进一步乘胜追击。
顺便扫荡淮北沿岸被胡马藩军占据的渡口,以获取更多的战果,和扩大这场胜利带来的局部优势,还有就是从淮北道内,搜刮残余的人口和资源。
..。
江宁府,石头城,一片钧容直的吹打声中,正在举行一场授任仪式。
对于深陷囹圄的前帅司南面使君李格非来说,大军兵临城下的意气风发,仿若还是昨日的事情,
只是这一路逃亡归来,却是早有这种阶下囚的心里准备了,落入囚牢之中后,他平静下来,想通了很多事情。然后一点点的将自己在军前的感悟和反思,给默写下来,权作苦闷单调中的消遣,也算是某种流传后世为鉴的方式把。
然后,就在漫长的等待与反思之中,突然有些大悲大喜的,接到脱罪出狱的命令。
紧接着,让他有些难以置信的是,等候自己的不是迎接回家的车马,而是前来宣敕的中使,而他的家人甚至还没得到消息,然后他被带到了石头成立的行在,有稀里糊涂的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被重新起复。
而他这一次被格外起复,将要去待罪校赎的地方,乃是在北地。作为新设立的淮北布政使,兼按察使的身份,在那里开衙建置,以监临青、兖、海、密、登、莱各州转运、民政、刑名事。
经过了这一番大起大落的心理冲击之后,他很快就通过自己的渠道,知道了大致的缘由了。
依照前朝沿袭下来的体制,天下各道皆设一督四使,既总领全道的都督、大都督,有时候还兼任节度使,入朝则比六部尚书品衔,除了直领的行营牙兵外,还节制若干军镇或是守臣的防区,大至镇抚、经略、镇守、军使,小至防御使、团练使,皆受指导;
次之为承宣布政使,掌民政户口庶务,下设若干分巡道,以各路参议、参领职衔分管数州事务,于望要之邑又增设观察使,以专其责;
再者为度支转运使,掌道内财税及关津商要之出入,下辖以各分巡道的转运判官、度支官,盐铁官、钱监等若干;
又次者为按察使,又称采访处置使,总领一道刑名之务,下辖道州府县的各级提刑、判司、推官等。较大的道,哟设有若干路观察使,以分理职责。
又有掌巡道都察院的左右监察御史并里行若干,负责风闻纠弹查访官民的监察职责诸事,又按照若干片区流动巡察,乃称之为廉访使,。
此外又有劝学使领下的学官学校,营田大使为首的延边驻屯、漕运、河监大使的水利河工、等等次流的道官差遣。
只是北地已经被藩镇割据的天长日久,这些常设制度和差遣体系,早就被那些专制一方的大小军头们,给肆意破坏的七七八八,而将这些道上差遣职事,纯粹变成某种荣誉性质的加衔。
而在南朝治下,除了岭内各道基本沿袭旧例之外,又演变出了五路延边制度,
既以总管路(道)——置制使分路(数州)——统制(大小军州)——都监(大小城塞)——指挥/正将(小镇堡寨)——都头/部将(大小戍垒)、火头/队将(诸哨燧)。以火长、队正、校尉到将军、大将军的相应职级的各色武官将帅充任。
作为延边战区制度的最大特色,就是这些延边武职,都可以兼管或者代行部分治民之责。因此,他这个新上任的布政使的职分,就未免有些微妙和尴尬。
因为布政使既在品阶和职分上,远远高于当地所谓的淮东制置使和六州镇抚府,除了国朝的名头和之外,可以说是完全是空降过去,毫无跟脚和底气的职事。
或者说是,形同寄人篱下的他,要想获得相应的职权和待遇,就得看对方的脸色和心情了,毕竟那里是新占的敌国之地,可以说是百废待兴,还要顾及到这些孤悬敌后军将们的想法和态度。
毕竟,以那位罗藩子的一贯作风,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再加上后方生出的那些变故和是非,国朝竭力安抚和倚重都来不及,又这么会在具体人事上,让对方有所误会和嫌隙呢。
因此,这番明明是为了体现国朝在北地,行驶威权与统治的任命,但却在偌大江宁府的文武群臣之中,居然没有人愿挺身而出,前去这个身陷敌后的是非之地。
“还真是舍我取谁啊,”
刚换上新袍服的李格非,也忍不住要自嘲道。
毕竟在北伐败溃之责中,这位南面使君算是责任和牵连最少的一位,又恰巧在军前与那位罗藩子有旧。因此,就被提前赦放出来顶锅的最好人选了。
而在朝堂上出面提议他为人选的,同样也是暂时在家隐居的郑侯一党成员,其中种种,不由让人有些玩味起来。
“晚生见过李承宣。。”
他如此思虑着,却不防一名绯红袍服的年轻官员,走到了他的面前施礼道
“恩师颜公托我向承宣问好。。”
“不知颜公此番有何见教。。”
听到这个名字,李格非倒也不敢自持身份,
“就是恩师家中有几个子侄,近年方才学成”
这名年轻官员,开门见山的道。
“希望能够追随承宣麾下见习行走。。”
“多蒙看重,理当相应。。”
李格非有些疑惑的应承道,要知道北边可不是什么善地,颜氏那位大佬,这么会想到把子侄后辈,送到这样兵战凶危的地方去。
然而他突然想起某些传闻,顿时有些恍然大悟起来,却由此又想起另一桩事情来,
自从他下狱后,追随他回来的那些幕僚、门客也随之流云星散而去。正所谓世情冷暖分明,点滴自知。因此他现在身边也是孑然孤立,而作为一任布政使,也需要有分担日常杂佐实务的人手。而来自颜氏的建议,无形间提醒了他。
在京师两学每年学成后,除了例行保送的政经两院和部分文学院的俊才之外,其他人在定期举试落榜的也不在少数,相比那些趋炎附势的投献之辈,这些尚未被官场旧习所沾染的生员,无疑是一个同行上任的良选。
第506章 根本
已拟定升任为江淮转运使的程煊,回程之后并没有食言,随着淮上新一轮攻势的展开,就像是同步呼应式的从海路装船,一波又一波送来的军淄日用,很快让海洲的港城到再益都沿途的仓禀,再次变得充实起来。
因此,随着春暖花开,而逐步放宽的配给和管制,也让治下人口苍白萧索的脸色,变得有些生动鲜活起来。
虽然在军管之下,尚未放松对人口流动的限制,但是一些城内的早市,城郊和路口的小市、野市,却是如雨后春笋一般的,慢慢冒了出来,
前方正在进行厚重方兴未艾的武装扫荡,我却正在巡视各地春季开耕前的准备工作,以及恢复的矿冶和新设的工坊。
光是这几天,我就走访了从青州的益都到沂州的临沂等三处城邑,查看了至少五处的大型劳役营地和工矿区。
正所谓军无粮则乱,民无粮则散。粮食安全问题,在历朝历代乃至高度现代化的后世政府,也依旧是十分重视的根本国策之一。
而我们虽然占了这么一片地盘,目前却还没有形成相应的粮食自持能力,只能暂时靠海路输送供给。
而江宁行在对于我这里,有求必应式的慷慨与大度,始终是有时限和最终尺度,并不是一种可以继续维持下去的常态。
从长期看,江宁行在所能够提供给我们的,最多只是开列出来的军额所需部分。至于治下人口的消耗,就可以说是就一直处在坐吃山空的负增长状态。
因此,无论是从自身安全和稳定的长久打算,我们都迫切的需要就地推行屯田,以在年内行成足够规模的粮食自给能力,才是长治久安的发展大计。
好在虽然我如今治下的地方凋敝的很,经过了北地的连年大旱与饥荒,丧乱与战火之后,无论是在城邑附近,还是在道路两旁,乃至偏远山村,有的是大片的无主之地,直接插上相应界标就可以圈占下来,然后安排进驻进行集体开发和屯垦。
而原本在本军的编管之下,干了一个冬天工程项目的那些人口,也可以比较方便的按照所在营团的建制,就近转换成农业生产所需的劳力。
在可以后方预期的支援下,种子农具乃至畜力,都已经不是在成为问题,因此,各地的准备情况,还算差强人意。只要待到合适的节气,就可以开始全面的农业生产。
现如今负责这方面的事务,乃是新上任的营田常役判官虞允文,自从被从官面上免除了相应了追责之后,他就表现出相当程度的干劲和勤勉。
甚至带人深入到田间地头里去,或是呆在编管劳役的大营里,好几天不见人影。
而作为与之对应的政务官,还有蔡元长和赵鼎为首一批新进,有了官面上正式追认的名分和权柄之后,他们这些文佐人员也随之水涨船高。
像蔡元长,已经被授为镇抚府下的括户推官,负责清查治下的散逃户与隐田诸事;赵鼎则就任为色役使,专掌治下山泽田土产出,并担负起州县徭役人口的摸底和估算。
这也算是某种初步成型的政务架构上,三驾马车的雏形。
有了初步的后勤保障之后,我所考虑的重点,就转移到了军械装备,在本地的初步修造能力上来。
毕竟我这是一只火器为主的部队,某种程度上可是比其他传统军队,更依仗后勤保障和后方生产能力。在泗州之战的前后,获得了大量俘虏之后,矿山里所需的繁重劳力紧张的状况,也得到了有效缓解。除了不能轻易弄死之外,可以尽量的鞭策和使用这些相对廉价的劳力。
其次才是一些诸如衣帽鞋袜被褥帐毯等军需、日用物资的本地化生产能力。
这个就比较简单,广府那边就有现成的基础和模式,可以直接照搬过来。因为技术含量相对低一些,而且手工部分占了相当比例,因此,只要一些老技工的带领下,就可以逐步熟练掌握的。
一切还是以先军主义为核心。然后才是各种本地化的工程项目,只是在我的治下,就没有什么八小时工作制和相应的劳保体系了,不幸生老病死的话,也就有个烧埋去处而已。
作为完成原始积累所必需的初步阶段,也容不下多余的圣母情结和人道主义泛滥。
作为军事编管下的人口,大多数人往往要一天到晚起早摸黑的劳作,干上至少十二个小时甚至更多的时间,疲累的根本没有心思去多想其他东西,只是相对还在饥寒里挣扎的普通人,有所足饱而已。
我如此思虑着,背手踱步慢慢查看着,在临沂新营造起来的军械修造厂。沂水有足够的流量和落差,带动水力工坊所需的轮轴,又靠城区极近,
因此,作为此处最显眼的地标,就是交错布列在河岸上,几个大型水车般的高大转轮,在哗哗作响的水上,带着工坊里日夜不停息的轰隆转动和叮咚敲击声。
除了场地和建筑是就地取材之外,其中的绝大多数设备和物料,都是从后方拆卸分装运过来原样照搬而成的。
因此,虽然说是军械修造场,其实主要功能还是相对单一和简陋,主要在集中在甲械军器的日常维护和修理,以及一些备换小零件的手工生产能力。
比如利用水轮传动,所积蓄的动能和反复冲程,来进行冲钻、打孔,铸压、消切、打磨一些矛头,箭矢、刀剑,盾面乃至大小甲片,都已经不成问题了。
而对于军中正在使用的各色火铳来说,这里就只能提供基本组装和校准的后期生产,至于管身、簧轮机括等主要部件,还得从后方的本家工坊里制备,再海路迢迢的运过来。
我看见架子上一排排闪着金属光泽的管子,这就是枪管的粗坯,还需要进一步的横向钻孔、携刻、开槽等加工步骤后,才能称为火铳的新配件。
“这便是闽铁么。。”
我拿起一只,对着天光仔细端详了起来。
“感觉有些偏重了。。”
“这是因为闽铁韧性和硬度虽佳。。”
随行的材官司总正孔吉吉为我及时解释道
“比起原本所用的天竺铁,终究差了一些。。”
“只是胜在出量甚大,且略贵与广铁而已。。”
因为,这次除了标准化的工艺之外,还采取了新的材料来源,相比最大众化的广铁,闽地所产的铁料要贵上一些,但是相应的成色和均质,都更好一些。
似乎是因为闽地铁料的冶炼过程中,大量使用的是柴碳,而不是最常见煤炭的缘故,因此影响金属韧性的硫化物等杂志更少,再加上海陆输送距离上的便利,暂时成了我们磨制和冲钻铳管的新选择。
不过相比我们原本使用过,相对昂贵的天竺铁,又差了一个层次,所以为了保证反复发射的强度,不得不将壁管留得厚一些,分量上也更沉一些。
这也是没法的事情,因为铳管做的越长,对工艺和材料的要求就越高,但至少可以进入小批量产的程度了。
相比之下,那些三眼铳,喇叭铳什么的,加工工艺用料的要求就低得多,甚至用熟铁铸造也可以将就凑合一下。
现如今,我名下的五团两队的直属资序,也顺势以六州镇抚牙兵和置制使虞侯军的名义,大大扩充了起来,
其中亲直团被扩充成左右两团;标兵团扩充成满员大编的标兵营;教导队的名头不变,但变成三团制的教导大队;
张宪的特设车团也变成了车营;郭药师和杜疏朗的炮团,也一分为三,重新扩充成一个重炮团和两个野炮团;赵良嗣的猎骑营增扩为左中右三营;
负责警哨探马刺敌侦闻的捉生团,也被分成了捉生,游弋两个大团。
主要是从水师得到了大批火炮和炮手的补充,又从击败的胡马藩军那里,缴获了大批牲畜和坐骑。因此从我的直属营团,到现有的八个半主战营,都可以初步实现骡马化。
只是相应火器的生产和装备,就没有那么容易跟得上了,这也是唯一能够制约我扩充实力的现实状况。
因此,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指示他们先生产一批相对工艺简单、成本低廉的低端火器,作为上手和过渡。
第二天,我又在朱武陪同下,查看了几只经他再训过的散兵团操演。
“这是?。。”
我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像模像样的列阵。居然给他搞出这种变体来。
“这便是某用弩队加上盾阵的机宜之法。。”
看起来清减了几分的神机子朱武,为我解释道。
他现在是镇抚府军咨参谋兼训备勾管官。
“专给那些散兵,辅役之序的操行。。”
在徐州帅司的库存里,所获数万具各种样式的弩具,正好用来武装这些次要军序,继续发挥下余热。而盾阵就更简单了,各种大小牌,乃至临时用车板改制的挡箭排,都可以胜任。
这种列阵则是纯粹重点强调防御的守战之阵,反正只要在他们遭遇接敌后,能够凭阵就地坚持一段时间,等到后来来临就够了,并不额外强求攻击性和机动力的情况下,就足够用了。
....。
海州与沂州交界的羽山山区,山峦起伏之中的天乌堡,
这里也是海州境内,最后一处也是规模最大的一处,由地方武装盘踞的邬堡,经由了一个冬天的抵抗和坚持之后,也迎来了自己的终末之响。
作为他们的底气,是峡道而上盘山半腰的险要地势,加上三面环崖的后山平顶之上,充沛水源与大片农田、果林,还是足食半年的储集。
这也让盘踞在这里的数千地方武装,在主导权数易其手之后,成为了对拒外来军马,而抵抗到最后的地方势力和标杆。
此时,负责剿匪的青州守捉军一部,也在副守捉罗膘骑的带领下,抵达了山脚扎下营来,与负责监视的部队会合作一处。
事实上如此的山势胜型,令参与攻打这处据点的梁山旧部们,不免有些似曾相识的唏嘘,只是攻守双方的位置被掉了个。
难道这淮北两河的大地上,还有比他们更能打的山寨么。他们既是坎坷,又是有些自信的如此想着。
而对军中上层的少数梁山故旧来说,这则是梁山部众的第一次初阵表现,多少代表了在这个新集体的投名状和地位判定,决不允许有丝毫纰漏,也觉不能打的过于难看,须得以较少的代价,漂漂亮亮的拿下来才是正理。
在罗骠骑的示意下,隆隆的炮响声中,抛射的火巢车与车弩、旋风炮弹射而出的火罐,像是雨点一般扫落在碎石垒就的寨墙之上,拉开了一轮攻战的序幕。
而在山后的崖壁上,梁山老营里的上百善缘能攀之士,也身着短衣口衔着短刀,手脚抵凭着,一点点的缘缝抓隙,挪如壁虎贴崖而上。
最后才在满身大汗之中,将数只抓钩,扣实在了山石和粗树之间,然后是更多轻装短刃的敢死之士,循着这几条抛下的结绳为梯,逐一登上了平顶的边缘。
其中惟一的损失,就是有数人脱力失足而已,他们重整队伍,又从崖下拉上来弓箭和刀剑盾牌之后,就冲向了前山那些老弱妇孺藏身的位置。
当堡寨中的人们,发现自己已是腹背受敌,前后皆是喊杀与火光,又见到了成群结队来自后山,被刀剑驱赶上前哭喊不停的老弱妇孺之后。
残余的斗志和士气,也就像是这消融的冰雪一般,经历了短暂的嘈杂与混乱后,就化作了开寨而出乞降的人流。
“罪人李显忠,乞求宽悯”
领头的一人满脸苦涩高声道,然后带头跪在了满是残雪和泥泞的地面上。
第507章 根本2
在后世的鲁中,并鲁东南的部分地区,
沿着沂水、沐水、淄水、小清河和胶河流域,散步着被零散丘陵所分隔开来的大小平原,就是如今六州镇抚治下,最主要的农业产区了,
至于靠近黄淮平原的兖州、徐州,以及靠近河北的滨州、隶州一带,因为尚未完全肃清,也无法杜绝外部渗透侵袭的地理劣势,故而无法作为稳定的农业产区来经营。
作为两淮之一淮北的一大特色,就是作为南北折冲,作物种植的多样性,其中既有南方特色的油菜、棉花、水稻,亦有北地独有的大小麦、豆类、高粱,乃至种植了数百年,而南北皆宜的土豆、红薯、玉米等舶来物。
因此,在经历了整个冬日的初步摸底考察和规划之后,仍旧沿袭了当地农业生产的传统结构,只是在布局上有所调整。
比如,由军事编管下劳役营转换成的大小农垦团,计划将在灌溉水量充足的沿河地区,种植喜水多的稻子和玉米;而在距离河流较远的熟地上种植旱生的大小麦,同时套种与苜蓿和豆科植物,以两年三熟进行轮作;
再者在肥力比较贫瘠的山地、坡田,以及新开的生地上,种植需求少适应性好的土豆、红薯,还有少量的高粱、栗米,作为补充。
此外,利用丘陵地区不连片的零杂碎地,间隔种植以芝麻、苎麻、油菜、烟草、花生等少量经济作物,以及桑树、核桃、柿子、乌桕、油桐等果木,以满足日常民生所需的少许生活原料。
说穿了还是计划经济的那一套东西,其主要目的是,以相对科学的总体生产规划,尽量利用土地的肥力与产量,重点集中资源来解决粮食自足为第一优先。
这也关系到我们能否真的在青州之地,彻底站稳脚跟,而不是长期寄人篱下的存亡根本。
只是,在春耕的开犁之前,还有一个独特而重要的传统仪式,就是鞭春牛。
也是通过这种颇具乡土气息和传统特色的方式,来昭示和表明本军为首的地方新政权,在淮东之地长治久安立足下去的决心与姿态。
同样也是为了安定治下的人心,如今在我的麾下的治下人口,可谓是颇为成分复杂。既有来自徐州彭城一代的百姓,亦有来自滨州的梁山部众,乃至兖州到郓州一代,被搜括过来的青壮劳力。反倒是以青州为首的本地人口,变成了相对的少数。
正所谓故土难离,离乡人溅的情节,同样也发生在这些自愿或者不自愿追随而来的移民身上。
因此,虽然是在严冬残酷的外部环境,和横行肆虐的乱兵胡马的威胁下,哪怕有严格的军管和残酷的惩罚措施,但在整个冬天里,还是不可不免的出现过一些,私下逃亡和离开指定范围的事件。
因此,通过这种群体性的乡土仪式,也可以多少令剩下的人安下心来,而对于在新家园的新生活,而有所期盼和指望。
所谓的春牛,其实就是在每年的立春之日前,用采自四野之郊的泥土,捏成的硕大牛塑,再披上青色的绸缎装饰,就是名为春牛的特殊图腾和象征物,
用以祭奠上古的青木之神,也是司春之主的句芒神。其渊源据说上溯到三皇五帝的时代,由上古先贤带头倡导的劝农兴业的仪式云云。
体现在朝廷中枢,就是由天子亲自主持的郊祭和象征性的迎春典礼,而在地方就成了鞭牛礼。
在这一天,各州县都会从城民中,选出最壮硕的少年数十人,只穿短膊椟裤,抬着草扎人面鸟身的句芒神和披红挂彩的春牛,一边在鼓吹声中招摇过路,一边齐声大唱迎春歌的环城大游行数轮。
然后才在东城门前的土坛上,一般是由当地身份最高的亲民官,用装饰华丽的布束负责开鞭,然后由一众官员,按照身份等级依次鞭笞,直道碎不成形。
然后参与游街的人们和围观的人群,就会一拥而上,争抢被鞭碎的春牛土块,拿回去施与自己田亩中,以获得来年好收成的期许和祝福。
其中具体仪式的摆放,亦有讲究的,如果立春在农历腊月十五之前,句芒就站在土牛的前面,表示农事早。
如果立春正值岁末年初之际,就让句芒和土牛并列,表示农事平;如果立春在正月十五以后,句芒就被安放在土牛身后,表示农事晚。
在历法知识无从普及的古代社会,大多数农民其实就是根据这些不同的排列方式来掌握立春之大概时间而进行农事准备的。
所以土牛也叫“示农牛”,是一年之计一个重要的开端。四里八乡的农人都会想办法派人过来参与和观礼。
这也是刚刚过完的有些寡淡乏味的春节之后,我领导下的官方,唯一允许和鼓励公开参与的盛事和群体活动。
因此,作为青州的首府和实际镇抚的驻地,从各处来的人特别的多,里三层外三层的,黑压压的堆满了街道与房顶。
只是这一次的鞭春牛礼,我把这种荣耀和风光,以文武各有擅专的理由,让给了某位年长者,一直缺乏存在感的随军宣抚使曾华,而作为旁观者的一员,在满身戎装披挂的部下们的簇拥中,站在城头看热闹。
他现在已经官拜淮东转运副使,知掌一路征解钱谷、仓库出纳、权衡度量诸事的大员了。当然了,如果他想要真正行驶这些职权的话,就必须和我商量着办,
因此,他穿了一身浅紫蕉纹对绫的官袍,头戴交翅纱帽,在左近虞允文、蔡元长、赵鼎等一干近僚、官佐一片恭贺声中,很有些笑不合拢嘴的味道。
“来了来了。。”
只是在喧天的锣鼓吹打声中。我最先看到的是,一群至少上百人,花枝招展的走在游行队伍前的女子。
这些各种盛装妆容的娇娥,在晴明日下顿时吸引了不少眼球和关注,也让我不由有些惊讶。
因为她们莺声燕语一路招呼叫唤沿途围观人群的,其中的大胆和露骨之处,显然不是良家妇女能够做出来的。
要知道,这一整个冬天,在我们的治下除了例行的市集之外,几乎各种多余的娱乐和其他活动,都几乎禁绝停滞了,更别说各种早已绝迹的行院娼馆。
这么多特种行业女性,她们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只是对着左右询问了几句,这才知道具体缘由:
她们居然都是走了程煊的关系,而跟着海路的船团,从江宁那里过来的,昔日金陵脂粉中人,准备在这里淘金的。而这次鞭春牛,也是她们取得了许可的第一次亮相,看起来效果很好。
不但将沿街的围观士民,撩拨的各种鼓噪吆喝,就连我的部下们,也不免出现了些许神受与意动的表情,只是很快就在各种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中,纷纷摆正了过来。
我也没有理由去苛责他们,好歹当兵三年,母猪变貂蝉的道理,我还是懂得。这只是最基本的审美和异性吸引而已。
当这些香鬓倩影短暂的昙花一现,消失在城门下之后之后,就是开始鞭春牛的正式仪式,
当数十鞭轮流过后,四分五裂的春牛轰然倒在木台上,霎那间人山人海,争拥上前,如痴如狂的抢夺着那一把土块,就仿若让我看到了后世商场年终跳楼大减价,无数大妈阿姨竞相血拼的盛况。
那只数尺高硕大无匹的土牛,几乎实在被人潮淹没的那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地的踩丢的鞋子和失落的汗巾。
而剩下没能抢到春牛的人,也在群体氛围的感染下,兴高采烈的跟随着那些抢到土牛的人们,在场地和街道中,参差不齐的合声高歌唱春起来
“畟畟良耜,俶载南亩。播厥百谷,实函斯活。”
“或来瞻女,载筐及莒,其饟伊黍。”
“其笠伊纠,其镈斯赵,以薅荼蓼。”
“荼蓼朽止,黍稷茂止。”
“获之挃挃,积之栗栗。”
“其崇如墉,其比如栉。”
却是出自《诗经》中《良耜》的典故,描述的上古春耕夏耘的情形,唱诵的是对秋获冬社的期许和心情。
在万众齐声的合唱之下,倒也别有一番风味与感染力。
只是当人群散去后,却是还有人恋恋不舍的在探寻这什么,我很快就有所决定,
好吧,堵不如疏,我也没有那种存天理灭人欲的道德洁癖,也不是那种说一套做一套的道德之士,只能捏着变相的接受这个现实。
毕竟我的部下多事精壮男子,也需要相应宣泄的手段和渠道,老是困在营地里操练和兼带劳作也不是万全之计,我也不想把自己部队搞成各底斯比圣军那样的基佬窝。
搞基这种东西当作文人的风流轶事就算了,真要放在眼前那就是剧毒污染源了,起码让士兵轮休出营去,找这些职业女性退火,总比拿多余的精力去扰民的代价和危害小得多。
然后,我很快就交代下去,让镇抚府的幕僚们,依照过往行军过程中侧成例,提出相对严格的约束和管制条件。
比如强制的卫生和疾病管理要求,组织医师的定期身体检查,避免各种恶性传染;又比如相应的人身保证和排次安排,以避免因为争风吃醋之类的理由,而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的纪律连锁败坏。
我如此沉思着,回到牙城的署衙之中,却得到两个最新的消息。
“从畿内出发的本家船团,也已经在郁洲大港靠岸了。。”
“同船的还有新到任的淮东承宣布政使。。”
“光是各色随员,就有数百人之众。。”
第508章 根本3
时光似流水,在纷忙碌碌之中,已然过去了小半年,直接进入了仲夏之末,
而在重新被疏浚和加固过,变得水彻清明的漕河支流——汶水两岸,
青伏的麦浪如野,随风摇曳荡漾在空气中,混合着新翻泥土被暴晒散出的独特气息,自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和憧憬。
此间正当谷子灌浆与追肥的时节,就连低垄处套种的成行花生或是豆子,也长得郁郁葱葱,正当是花苞初绽之期。
故而,无论是低伏在田间与水渠之中,或是辗转于翻车与牛车之间的身影,就像是蚂蚁一般往来不绝。
成群结队的牛车拉来了淤泥、泔水与水草、粪水,堆积发酵而成的湿肥,又一点点的细心泼洒在作物根系的土壤上。
眼见集体屯田的第一批收成,不日在即,来自州府的劝农官们,也像是辛勤的工蜂一般,反复的往来与远近的田稼之间,一遍遍的监督和巡视着各地的生长状况。
有的甚至嫌费事,干脆搬了铺盖,不顾蚊虫叮咬的烦人与蛙鸣的鼓噪,直接搭了蓬窝吃住在田埂上了。
这种尽心勉励的勤恳用事态度和谨慎,让那些田下的编户们,在各种惶恐与小心的亚历山大之余,却也不免生出了某种期盼。
这毕竟是他们经过了这些年的动荡与流离,好容易安生下来,在当地的水肥阳光雨热,都并不完全尽如人意的情况下,含辛茹苦细心饲弄到现在,才种出的第一批粮食啊。
在吃够了树皮草根野菜,又吃腻了各种令人泛酸的豆薯山芋块茎和饼干粮砖糊糊的滋味之后,格外渴望能够尝上一口夏收新麦的味道啊,哪怕是那种没有仔细脱壳,也没有其他滋味的水煮粗麦饭也好啊。
好些人这么想着,却是不免将眼泪和汗水都混做了一处,滴落在脚下的泥土里,却是想起了那些已经失去的亲人。
无论是苦苦挣扎于乱世,积劳成疾而早逝的父母兄弟姐妹,还是在饥寒中夭折的儿女,就这么吃上这么一口新麦饭的心愿而已,却是他们蹉跎而短暂的一生都无法实现和企及的某种奢望。
而在徐州以西的中原大地上,仍旧是处处废墟与残垣中,白骨相望道里的荒芜与凄凉,与整个孤寂萧索的春天相比,夏日里则更多了因为缺少人拔除和清理,而到处疯狂蔓长起来的遍野荒草。
而那些没有选择转道北归,而是继续盘踞和活跃在,广阔中原大地上的胡马和藩军,也在南下的侵袭和相互的对抗之间,逐渐形成了妥协和默契。
他们各自分据了一处处城邑、集镇、村落与土地之后,在中州大地上驱使这掳获的人口,开始就地放牧蓄牲,也算是犬牙交错的初步安定下来。
对于益都城中,已经初见规模的镇抚府和置制使衙门来说,则是各种表章和数字的流水出入。
除了检括当地的隐户匿口,收拢招徕那些来自河南、淮北,乃至淮南地区的流民和逃亡百姓,在我治下已经登籍在册,并编入赋税徭役之中的户口,也堪堪达到了三十四万有余。
当然,这只是相对稳定的基本盘,青、沂、淄、密、海、潍六州治下的规模。
东面的徐州,兖州一带,南面的泗州、宿州一带,北面控制的滨州和齐州部分地区,乃至西面正在开拓和整肃的登莱诸州,都不再此列。
而作为镇抚官,除了领军安民之外,我还有考察地方官吏﹑维持治安﹑清点刑狱﹑举贤荐能等附带职责,距离当初分镇一方的野望和期许,也是相去不远了。
如今,我们对于控制下的地盘,采取的是三分区渐进制:首先是镇抚府直辖的编管区。
由本军派出的专业勘测队伍,从青、沂各州境内检括出来的大片无主之地,然后以类似后世国营农场和国营工场的简单模式,重新编排和招募人员进行大规模的集体生产和劳作。
其中又按照距离城邑的远近和交通便利的情况与否,分为用来安置伤残军人及军属军眷的荣养农场和荣军庄;作为地方未脱产预备役部队,在一些城郊和交通要点日常经营的军屯区;大量招募流民和无地乡人,以半军事化编列管理的连片民屯区。
这三者构成了镇守府名为核心区的基本盘,以牺牲部分日常娱乐和经济文化活动为代价,基本可以实现令行禁止,并在需要的时候通过紧急动员,最大限度的压榨出相应的人力和资源来。
其范围,以青州境内及附近的若干个重点县,外加一些军事驻扎的要点附近为主。
其次是,在破坏比较严重的外州地区,由镇守府派人进行编户齐民之后,逐步重建起来一套简易行政体系的所谓改造区。
青州境内的许多亦有人耕作的土地,在战乱多年之后,这样就变成一笔烂账,因此用承认既成现实的一刀切为代价,进行强制性清丈到户的登记编册。
依旧按照国朝的州、县、乡、里各级的基本构架,只是在具体职能上有所添减和变化而已,因为被破坏的比较严重,因此可以尽量甄别和避免沿用本地旧有人员,来完成本军特色的地方行政建设。
按照归化,在新行政体系的最下层,以五百户或是两千口以上的大村为单位,建立派出人员组成的公所,以实现部分基层管理和监督的功能。
按照初步试点和规划,其中主要由退役老兵充任,管理日常治安的巡官;由初等官学的实习生轮流当任,负责简单户口管理和日常上报的司计;以及县上派出的,负责赋税徭役指派的所正,构成的公所三官。
这三官都有正式公俸和口粮,也有一定配额的公费支出,以招募一些临时帮手。只要保持定期的流动性,以及上下沟通的多向渠道,也足以满足日常的监督和制约需要,而不至于变成某个人无法无天,肆意妄为的小天地。
毕竟,所谓精干清明的行政体系也不是一两天,就可以建立起来的。
虽然我有得是后世各种行政和官僚体制的样本,但是要变成实际可操作的内容,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更何况以后世的经验教训来说,也许最先进未必是最合适的,以当代生产力为代表的经济基础,总是与相应的上层建筑,相互配套才能良好的运作。
有条件的话,我当然希望能够建立起,类似后世国朝直接动员到街道乡村的行政制度,但是这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以这个时代生产力为基础的物资条件,现有的交通通讯手段,乃至我初见雏形的人才培养体系,根本无法满足也支持不起如此庞大体制基本需求。
因此,只能退而求其次,以所谓村下三官,来行事部分有限的基层职能。不过,目前的三官,也只能配齐小部分而已。
好在前段时间,新到任的布政使李格非,给我带来了数百名畿内两学三附的新老生员,作为某种见面礼和示好,大大缓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而本家方面,也送过来了上百名新旧投献的幕属随员,其中既有很早就安排在畿内培养进修的本藩子弟和国人,亦有后来被本家招纳的变相人才储备;还有的则是来自交情深厚又站在一同立场里的关系户,所举荐过来的门人子弟。
这些人多少有过在地方佐贰的经验,或是做过相应的吏员,虽然知道其中人多口杂的,不可避免的被掺了沙子、安插了眼线什么的,但是他们的实务阅历和见识,也正是我所需要的,关键看用什么奖惩激励机制来,保持正常的流转和秩序。
虽然不便直接委以要任,但是以这些人为基础,合并了名不正言不顺的随军营校之后,第一所联合官办学校,就这么在益都城里草创起来了,暂时分作武备、事务、技工三个分属学堂。
由我兼任学正,而观察使陆务观、转运使曾华为副学正,韩良臣为学监。当然目前也只有场地和师资,规范化的教材和考绩制度,还有待慢慢完善补充起来。真正有所结果,恐怕都要跑等到来年了。
最后是继续保持现状,而暂时沿用旧有制度和人事体系的所谓“保留区”。
主要是那些远离城邑,相对偏僻而贫瘠的村镇,在行政成本投入的优先度上,暂时不做改变的考虑保留原状,乡里坊正都是当地民众推举出来的代表,只要能够在传统的体制下,定期及时的向所辖的城邑,提供基本徭役和税赋就好。
虽然这一系列的宏伟蓝图,除了那些已经被历代开发出来的现成田土和少量需要修复,才能够继续使用的工坊外,其他大多数还停留在纸面上,但至少有一个基本的方向和规划,可以按部就帮的布置和实施下去。
破坏和杀戮总是比建设更加容易的,地方的重建和恢复生产,同样需要相对漫长的持续投入和周期,才可能初见成效。其中还要担忧战争,灾荒等外部因素的干扰,而前功尽弃。
好在,青州沿海大片荒芜和空置的地带,是由于历年持续的海陆侵袭所造成的历史问题,而在我的占领下,现在就没有这个问题了,同样近海地区的渔获和盐业生产,也可以由此重新发展起来,这也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比较利好的消息
只要重兵守住西部丘陵、湖泊间的几个要点,就可以比较安心的向半岛地区内拓展,至少无论是北朝军马,或是那些塞外藩军和胡马儿,都没有足够的海军力量,从海上来威胁东北向的后方平原地带。
此外,多半要感谢战争的摧残和涤荡,现在六州治下是外来迁入的人口居多,本地人无论是在比例或是成分处于明显的弱势。
再加上,作为地方政治生态的重要环节,本地的豪强土族,也在历次战乱中被摧残覆灭的七七八八,剩下的残余,也被我的军队剿灭一空。因此,地方上根本没有足够分量的存在,可以令他们抱团起来来对抗我们的统制手段。
另一方面,各州治下可说是有的是无主之地,任由我们在白纸上重新作画而已,而不至于因为本地人的生存资源受到外来移民的挤压,演变成新一轮的传统土客矛盾。
因此,新的规划推行起来所收到的阻力,也要比预期小得多。至少在外来移民的压力下,为了不被边缘化和弱势消亡,残存的本地人反而不得不要做出,更加靠拢我方政权的姿态来。比如在劳役营里以地域为特色的各种积极表现和工作竞争。
作为政权社会体系的配套举措,则是次等部队的规模削减和常规化建设,除了抽取精干补充御营右军,前军,行营护军三大主战资序外,
九只辅军大队剩余的人马,将相继改为青州守捉下辖的防戍营,防戍营团的任务主要是,巩固延边据点防备侵袭,建设城垒堡寨燧哨而提供预警,兼带镇压扫除辖区内旧有的土顽势力,剿灭就近的土匪流寇和土团武装、豪强私兵。
战时则配合主战营的军序,对敌方部队遂行一定战斗任务,并在需要的时候抽调兵员为主战营输血,在条件成熟时升级,甚至加入或组建新的主战营团之类的建制单位。大概继续维持十个营,八千多人的规模,只是日常待遇和军饷为主战营团的七成左右。
预定将三十四只散兵团,全部打散重编,其中孔武有力者,将被集中编成十几个地方守备团,依旧沿袭团、队、火、什的编制,以装备冷兵器为主,军官和士官分别选用,主战营和辅军大队里的归遣老兵,用作后方的城邑市镇治防,以及权作战时占领地方的维持和镇压之用。
同时也是兵役组织的基础单位,以及生产建设的基本保卫力量,所有编管内民户、军眷里,选拔精壮组成的预备役,都要到守备团里执役半年。在此期间,只有口分粮和衣料杂用的配给,只有进入战地状态,才能拿主战营团的半饷。
而散兵团裁剪下来的青壮人员,则转为偏向劳役为主的常设辅助役,按照我别出心裁的命名,就叫建设生产兵团,简称建生兵,目前暂设一个军,预定编制一万六千人,左中右三厢十八个营。
主要承当地方的基础设施的修缮维护和营造工作,以及战时的工程建设所需,然后在农闲时节再从少量征伐徭役,作为简单粗重活计的临时补充,这样可以最大限度避免扰民和影响正常生产。
平时就挂在淮东转运副使的巡院兵名下,由置制司定期派出专人进行,不脱产的训练和编管。这样,又有新名目和理由,向江宁方面要上一部分编制和待遇。
于是,以建生军为辅助,从守备团、防戍营到三大正军资序,一个相对简明的三级军役动员体系,就这么初步建起来,粗见雏形了。
如此规模和标准下来,每个月的军饷支出加上训练、维持费用,大概要花掉三十七八万缗,这里面依照江宁行在给我们的正式配额,大致可以满足七成左右,剩下就要靠我自己私囊里补贴了。
而人吃马嚼的粮草数量尚不在其中。再加上我额外向后方购买和定制的各色材料。设备和物资,这段时间也一口气花出去了一百多万缗。
因此在我的帐面上,依旧是节节攀升的鲜红赤字与负增长。代表收入的项目上,总共加起来还不到支出的一个零头呢。哪怕我通过战事所获的底子再厚,却也经不住如此的坐吃山空。
因此,我有些迫不及待的要恢复对北方的贸易线路了,虽说因为北伐的影响,整个北方已经凋敝不堪了,但是作为东海三藩和安东都护府的各路诸侯,依旧是经济基础良好,不错的贸易对象。
为此,我已经召回了正在江都的粮台筹办郑艇郑艇,自从我军在江淮转运使名下,拥有专属一路的粮台之后,他们现在留在那里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那里一度发生的事情,对我来说并不是秘密,不过本来就是半路投附的他,在困境中的犹豫和动摇,最终还是没有变成实质的背叛,比起本家的另一些人的表现,却还没有到不可原谅的程度。
因此我还是愿意再给他一个机会的。
他的新职务是夷洲督办大使,以桃山港为驻地拿着我军的旗号,替我从夷洲当地各藩和州府,获得粮食果蔬矿产的稳定供应渠道,同时继续坐镇监守这个北线贸易的重要中转地。
而原本的桃山主事鹿耽尼,则被我调了回到益都来,作为青州商椎局的负责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受过宗藩院相应的货殖学教育的他,将通过组建类似后世的各级农村供销系统,来逐步实现对境内主要商业活动和流通渠道的把持和垄断。
此外,组织前往北地的商团名单之中,除了新加入的柯山梦等人外,还多了肥孔这个生面孔,这也是他作为一个外域商人,千里迢迢不迟劳苦随我输军前沿的补偿和回报。
虽然他的动机和立场,不乏可疑之处。但既然对我还有用,那就且观其言行成效了。
第509章 根本4
兖州境内,故莱芜监附近的路口
驱赶着牛车的三四郎,对着离去的身影,一阵点头哈腰之后。@,这才笑眯眯从车上的翻出一条,新拔上来还带着绿稍的大根(白萝卜),有滋有味的啃了起来。
这东西是他们这些倭人最喜欢的零食,不但水分和滋味十足,淡淡的辛辣味还可以充饥解腻,可劲的吃也不怕吃坏肚子。
而且种植简单方便而且周期短产量高,哪怕是粗糙贫瘠的砂土都能成长,因此在训练和劳作之后,人手一根咬的卡茨作响,就成了他们这一营倭人,所独有的一道风景了。
作为被南朝征发参与北伐的蕃人辅助役,他们这些来自扶桑藩各家诸侯的近万名倭人,在病死累死战亡中折损了大半之后,终于得以混出头了。
不但有自己的军属番号,也有了专门的劳役营和安置地,住上了有火炕和板床的像样屋子,不再用为总也吃不饱肚子而发愁。
需求少干得多,吃苦耐劳不挑食堪称两脚牲口,却比普通牲口更听话和顺从的评价,让他们成为某种勤勉与附从的标杆和典范。
因此,伴着碎咸鱼、酱豆的瓜薯糊糊,烤山芋可以吃个够,隔三差五有代肉罐头,没事还可以每每的啃上几条大根做零嘴,别提多惬意和享受了。就算那些小藩领下庄头和地侍家的日子,也不过是如此把。
看着看着,他忽然站了起来,却是终于等到了道路上蜿蜒而过的人群,所裹卷起来的尘土,他们都是来自外州搜括回来,或是逃奔过来的流民。
经过了塞外胡马的荼毒与酷烈之后,这些幸存之人早就没有对于所谓南军的对抗和排距情绪,只剩下有个安稳地头,可以苟且存身的最后一点期望,而被押送到这里来。
只是事有先来后到,早来的人自然就优先安置了靠近城邑和大路的上好份地,而后面逃奔来的越晚,所能获得安置地方,就越是偏远和贫瘠,
当现成的熟地和坡田都没有了之后,就只能到山野里去筚路蓝缕的重新开荒,或是在山林里转职伐木、挖矿了。
他记起了自己的职责,打开牛车上木制水箱的板盖,用半生不熟的汉话,大声招呼着这些灰头土脸的可怜人,用葫芦瓢舀着给他们一一补充水分,然后每人分上一条大根,算是接下去行程的。
另一些,被绳子串在一起的,则是战事中被俘获的胡马儿,就没有这种待遇了,在牛车边上喝口水之后,满身腥膻而蓬头垢面的他们,将分道扬镳去另一个方向。
在哪里隶属于莱芜监的矿坑和深井里,他们会是最好的苦力补充。
如果五年内还没被不见天日的繁重劳役摧折死的话,或许还可以获得重见天日的机会,改去干另一些,诸如开山凿石的危险粗重活计,再不然到河中去挖沙取石,或到到海边的盐场去修堤围,挖滩涂。。直到被榨取干最后一丝用处。。
三四郎一想到这里,就不免生出某种天然的优越感与小确幸之情。
而在数百里外,
荒草漫野之中,穿着连身锁帷子和镶皮背心,头戴圆边盔的方宝,双手平端着火铳走在队伍的前列。
这里似乎是因为荒废的太久,原本道路的位置已经不可辨明了,需要在齐腰的草丛里,深一脚浅一脚的重新蹈开出一条道路来。
在铳刺的拨打拍击下,不时有成片的蚱蜢之类满天飞起,又有被惊起的小动物,在悉悉索索的声响中,忙不住的想着两边逃避而去。
虽然满脸汗水津津,并且手脚裸露的部分,被草叶刮蹭的无数条血痕而麻痒难耐,但方宝还是一丝不苟而聚精会神,警惕着四周。
得益于主战资序的增扩,他也如愿以偿的成为了,六州镇抚麾下下第二大军序——行营右护军,二营三团一队下的一名正编铳手,
虽然只是军中最基本的近万铳手之一,距离正列的铳兵、铳士、掷弹手和老掷弹兵的资序,还有好些路子要走,却因此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比如被他视若珍宝横抱在怀里的这只长铳,虽然说是别人换装后汰换下来的旧货,比不上那些直属牙兵和虞侯军,所配给的迅雷(火帽)铳,或是连珠(转轮)快铳,打起来又快又密,但好歹也是制式标准的一式燧发铳,而且还是方便上弹的后装铳,
要知道在他老叔方腊的队伍里,还在拿那些前装的燧发铳当宝贝呢,很多人用的还是改成燧发的杂色老式火铳,甚至还有继续在用粗笨火绳铳的。
因此,无论是内膛、准星还是照门,都被他时不时的用小块皮子清理打磨的干净铮亮,护手上还刻上专属的纹饰。因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只长铳将长久的伴随在,他军中生涯余下的岁月中。
相当于他们的命根子,或是多生出来的手足一般,无论是重甲披身的雄武之士,或是横冲直撞的健硕牛马,在这区区弹丸之前,却是毫无差别的一击放到。
因而,只要能聚齐足够的数量,就算是再强横无匹的敌人,也也不敢轻挫其锋的。
而在方宝的这个个标准什里,正辅编有十一员,双发短铳的什长,腰里插着喇叭的小棋手,其余九名人,五名铳手负责背着手牌和双份的子药,必要的时候可以作为掩体或是担架,另外四个铳兵各带两枚火油弹或是火雷弹,外带一个作业的短铲。
作为主战军序的待遇,除了每人名下代步的坐骑外,还有额外两匹负载杂物的驮马或是大骡子。不过因为是节约马力的缘故,他们在骑上一段后就会下马挽行,如此交错轮替来保证坐骑的爆发力和冲刺速度。
作为临时的队首尖兵的方宝,他忽然停了下来,然后打了个手势。
他所在那一什,飞快的在数个呼吸之内,完成取子药包,塞弹,通膛压实,扳机待发的步骤,而对着方宝所指的方向,齐举乒乒击发开来。
就听的草丛中顿然传来惨叫声,已经慌乱奔走错约的人影,然后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呼喝声,许多衣衫褴褛,头上扎着草枝权作掩护的人,拨开草丛跳了出来。几乎是飞快的从左右包抄过来。
对此方宝他们反倒松了一口气,所谓正面迎敌和遭遇战,他们到还真没怕过谁呢。
而这些都是不驯之民,据说都是登州镇的残余,只是在登州镇被打破、摧毁之后,就散在四野里,短短数年间,就已然堕落做了,这么副蛮荒野人的模样。
他们成群结队的,盘踞在大小城邑村镇的废墟里,几乎是本能袭击和掠夺,一切外来者。
本军原本还有交涉收服的意图,但是无端吃了几次亏之后,就就只剩下武力镇服的手段了。
作为正战资序,每一火还额外配用一具两人操作的半斤炮,或是转管小炮,作为火器的加强手段。这些小炮也被从马背托架上放到地上,开始装填。
随着隆隆炮响,血花与残肢碎肉,在草荡中成片的绽放开来,大片的草丛被气浪吹倒推平,又被奔逃的脚步所践踏和碾落在泥土里。
仅仅两个照面,这些暴劫之徒连边上都没挨上,就被打的扑跌满地几乎毫无还手之能,而单方面放了鸭子。
在哨子和喇叭声中,方宝奋力小跑着,勉强保持左右同伴,掩护的距离和阵形,三五一组的追击上这些狼奔鼠突的暴徒,用铳刺从背后,一个个将已成惊弓之鸟而不敢回头的他们,逐步刺杀或是抽倒在地。
他们这一鼓作气就追得未免有些远了,以至于收队的锣声都被远远的抛在身后。
直到被新出现的障碍物,挡住了去路,才谨慎的停下脚步来重整队形,清点人数,这才发现,挡在身前的其实是一道左右望不到变的城墙基址。
这就是登州城?,方宝有些震撼的看着眼前,被埋没在疯狂蔓长野草里的庞大废墟,很难想像,这就是多年前,号称北地第一流的海陆大埠,东海不夜城,北海与黄水洋的心腹枢要。
北军放弃登州之前,为了防止被后续的敌人利用起来,而直接驱使当地民众,将内外环绕的两道城墙,尽数挖空推到,有放了一把火,将城内可以作为遮掩的建筑,都烧的干干净净。
但是,仅凭留下的巨大基址,以及露在海面上的水城轮廓,仍旧可以让任何第一个抵达这里的人,不免叹为观止而遐思神往。
而在他们越过了基址之后,却发现了新的情况,少数残敌早已经逃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些形形色色的女人孩子,躲在草搭成的菓子里,惊恐万分的看着,这些全副武装的外来人。
有过了一天一夜之后,莱州团练使姚平仲,带着大队兵马,连同沿途收拢的人口辎重一起,抵达了登州城的旧址,并在废墟上竖起抵挡野兽和流寇的木栅和哨楼。
....。
海州,郁洲大港,
已经是镇抚府的军造总管兼材官孔吉吉,也正在接手和检查辛到运的一批军械,
北地的风霜雨雪,让这个来自远洋外洲的青年人,迅速完成了从青年到成年阶段的某种蜕变,而变得成稳而更有城府起来。
“火帽枪的产量仅有每月四百只。。实到一千一百条,另火帽三万九千个。。”
“相应转轮快枪的数量就更少了,月产不足上百只而已。。”
“这次实到三百条,又有五转、七转弹轮各一千八百个。。装填用具五百套”
孔吉吉闻言,也不禁摇了摇头。
这也是没有办法,受限于生产中的工艺熟练度和成品率,许多繁杂机构的精密部件,无法大批量流水线生产。
而需要有经验的娴熟匠人,用手工一点点打磨和校正的过程,因此在生产效率和成本上,都无法取得明显的突破。
倒是原本结构简单多的老款遂发枪,却是产量明显有所增长。一方面主要是因为,后方本家自产的数量积累之下,各种工艺熟练度和标准细化之后,相应成品率的提升。
另一方面,则是江宁行在为首的朝廷,亦是开始给本军无偿划拨了一批官造铳管的配额。
虽然这些官造品质有些粗放毛糙,还要重新过火锻打的再加工和校正之后,才能作为装备标准,但至少替军前生产节省了最为费时费事的,前期锻造成型和中空冲钻的过程。
这样的话,他们只要集中精力和资源,生产配套的遂发枪机等构件,然后运到北边来就地组装就好。
然后一些对材料要求不高的次要部件,比如铳箍和套件、螺栓和铆钉,完全可以在青州当地的冶炼场和制铁所里就地制取,甚至连枪身所用的木料都可以就地取材,作为六州境内绵连的山地和丘陵地区,当地有的是足够密致结实的成材林木,作为枪用木的来源,
光是狱门岛一地的工坊,在备料充足的全力开工下,每季就可以提供组装约五千单位的关键部件。
这样到了下半年,除了优先供应的前沿各部,后方部队的火器配备率严重不足,以至于只能拿三眼铳、发火箭之类的初级火器,先凑合的局面将有所缓解。
第510章 根本5
随着孔吉吉验收的这批本家船团的军械,一同到达郁洲大港的,还有前将作监大匠沈岳沈瘸子。↖,
他这次还带来了数架现成的锅骡机(蒸汽机),及其相应维护的人手和学徒们。
这个消息让沉亢与公务之中的我,稍有些振奋起来,特地让穆隆带标兵营的一个团去海州专门负责沿途护送回来。
按照事先来信中的说法,现在最新之作的稳定运行时间,已经可以超过了半个月了,而且占地体积和输出功耗,都有进一步的改善。
这样进入小规模工业传动的适用阶段,就有了现实的基础,
而且在我的治下,有着相对丰富不竭的煤水资源,只是相应管道配件的损耗,还需要就地重新摸索和解决。
只是这各好消息的背后,还有那么些许的阴影存在。因为在锅骡机的研发过程,已经引起了某些有心人的注意,相关可疑人等的窥探和跟踪,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虽然经过了这次变故和风波,让那些人暂且熄了强取豪夺之心,但是出于某种传统既得利益群体,对于有所威胁新生事物排斥和抵制的考虑,
沈岳他们继续留在广府,所收到的阻挠和破坏,却是防不胜防的。比如在根本利害关系的驱使下,故伎重演式的再次制造一次爆炸事故,或是孤注一掷的采取人身威胁和消灭的的手段。
就算有我家的荫蔽,而不敢直接下手,但新产品所要面对的毕竟是,开国之前就已经存在,经过历代经营下来,一个相当庞大的官造和军工利益集团。
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家与他们的恩怨纠缠,从一开始打算另起炉灶,治练新式火器部队开始,就是有所注定的。
因为从国朝建立之前,南海都督府军中长时间的积习,与军工利益集团的世代垄断,再加上对外征拓战争中的代差优势,在火器上既然没有迫切改良的需求。
自然就不乏有良心的官吏们,各种维持现状抱残守缺下去,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某种可怕而强大的传统惯性。
当然,很多时候代差只是眼界的问题,历代或许不乏有识之士发现问题,只是有心振作或是改良的,都被传统势力和军队保守派,给强行排挤出局了。
因为他们面对的大多数敌人,根本没有这个迫切改进的需求。曾经担任过前代的军造总监,并进入御庭会负责过检点中外军武备事,最后却只能被闲投散置到两学去的颜公,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因此,在天南州偶遇颜公,而事后得以看中而好结善缘的理由,可不仅仅是那一时的援护之恩,更多是某种
这就好比我大明开国明明是火器齐全的精锐,前清也是曾经大量配备火器的,但是久无大患和外部压力的环境下,积习日久之后,也免不了各种渣化的下场。
主要是缺乏强力的外部威胁的刺激,所以才有了******式的洋务运动。
而大梁朝好歹还有在海外开拓和经营殖民地的需求,因此,还保持了一定的战斗力,但是为了镇压那些土著蛮人,去升级火器科技树,那就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
按照我曾经拜访过路却远那位鹿公的说法,如果不是为了北伐,兼带树立一个榜样,某人和他的部队,也没有那么容易出头。
但是作为新式火器部队,受到传统火器集团的敌视和排斥,也不是认识一些靠山和背景,就可以解决的。
因此,一开始就已经站在了某种天然的对立面上,而沈岳和他孜孜以求的锅骡机,也不过是其中积少成多的一个插曲和催化剂而已。
之前或许是无足轻重的忽视,但是随着新动力机械,开始实用化的前景和可能性,相应的反弹与阻力,也是可想而知的。
就算是事后能够得到清算和追偿,对被打断了相关进程的我家来说,也是得不偿失而于事无补的。
因此,干脆带着实验原形资料和相关成品,连同人员一起打包,全数乘船渡海搬到我的控制区来,至少在这里那些排斥和抗拒锅骡机的传统势力,是暂且鞭长莫及而无能为力的。
这样,就算这些工匠和学徒里,可能被混进某些不安定因素,也可以在我的直接治下,通过军事管制的强制手段下,消弭于无形。
自从泗州之战,并后淮水沿岸的扫荡作战后,就再没有打过更大规模的战事了。
随着大多数重新部队,退回到兖州与徐州之间的昭阳湖、微山湖,泗州的骆马湖、成子湖一线。
期间虽然仍有不间断的战斗发生,但更多是与闯入外围缓冲地带的胡马之间,意外遭遇战和局部冲突。
因此,处于二线要点的主战营基本没有出动过,倒是把布置在外围几个防戍营的熟练度和组织度,给锻炼起来了。
这种局面,
一方面是,作为对手的那些藩军胡马,终究是吸取了经验教训,不再企图我们纠缠于城邑和渡口的争夺,也放弃了在缺少掩护的平原上,对冲硬撼或是分段合击的战术,而是稍见规模就望风远遁避战,然后化整为零的骚扰牵制和渗透破坏;
在这种情况下,那些刚刚实现骡马化的前线部队,就优先派上了用场。
只是在刚开始的时候,因为对坐骑的驾驭和骑行中的相互配合不够娴熟,造成前后脱节乃至援应不及,而很是在那些长于马背,而轻骑如风的胡马手中吃了好些亏。
甚至在杨再兴负责的麾下,有一个新兵补充较多的团,因此在接应过程中,被胡骑中道冲散,虽然伤亡不足三成,却被夺走了所属的团旗。
这种噩耗让新任的第三兵马使杨再兴,当场勃然大怒几乎是带队亲自压阵,在骆马湖北岸主动攻击,袭破了至少三股胡马儿的集结地,却没能找到丢失的团旗。
这时才接到新的报告,配属在麾下的捉生将牛皋,已经先行一部带着数十名健儿,轻骑逐尘而去了。
然后,他们用了一夜时间追击了上百里之后,几乎是人人浴血带伤的,将被血水浸透又风干的团旗,给重新抢了回来,还外带了一人双份的坐骑。
如此骁勇果敢,身为前沿主官的杨再兴,认为他已经不适合再留在捉生大队里屈才,而是应该调任到一线的主战营中,做一名奋勇当先的领兵官。对此,我自当是乐于从命。
另一方面,则是我们的兵力和资源,都不足以支持更远距离的作战。
特别是在春季农业生产的繁忙时节,还要兼顾六州治下的治防和剿匪任务,随着开春,那些盘踞在偏远地带的残余匪寇,也重新有所活跃起来。
因此,只能沿着淮水追击到,烧了一遍渡口和浮桥之后,就带着沿途缴获的物资和收揽的人口,徐徐然退回到被几个大湖分隔的数段防线内。
利用整个春季的时间,除了已经完成大部分既定规划的,农田水利道路的生产建设之外。在六州镇抚的治下,还初步建立起一套基本的商业流通和军队经济的体系循环来。
相对于这些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经营和维持,且长时间才能见效的基础项目而言。
在一片空白上,重建商业流通比较容易一些,只要以州县为单位,组织和提供相应供销分社所需的场地和人手,然后通过益都对沿海港口运抵物资的调配和分流,就足以提供各种民生所需的大部分日用商品。
这种模式和制度,在本家的几大商号连锁里,已经是运用的炉火纯青,十分成熟了,因此只要根据地方布局,稍稍加以改动,就可以原样照搬过来,连具体负责的人手都可以从后方抽调现成。
而到了乡镇、村邑一级,就用定期流动巡回式的货车,乃至一至数名货郎担子的形式,就可以初步满足当地的需要。
当然,因为地方的凋敝和萧条,没有什么具有强大消费力的大户,因此相对小而全的派出货郎什么的,就可以满足大多数的需要。
因此仅仅用了一个多月的布置和传达,整个架构和轮廓,就初步建立起来了。
当然了,州县两级供销体系的真正消费大头,还是置制使统领下的数万驻留将士。
他们既有历次战斗所获的不菲私人财物,也有长期积累下来的军饷和团队分成,以及来自后方的犒赏,一次性就给增发了整整半年的粮饷。
而且因为整个冬天的奔波转战,就算到了青州安定下来之后,也基本没有多少花费的机会和渠道。
因此,在打通与后方的联系之后,他们手中就拥有相当可观的消费潜力和市场。
而提供军前的大部分商品,都是通过婆罗洲会馆背景下的随军商团,从后方采买、制备和生产的,这其实也是一种专属权益的变相垄断。
这样初步的商业税收也有了,虽然只是杯水车薪的几千缗而已,连个正常支出的零头都不算,但至少是一个可喜的开端。
因此军队内的经济体系,也是围绕这些士兵手中的余财,所建立起来的。比如以本家汇源号的名义,在军中提供独一无二的财物寄存和变价折算,乃至相对低廉的异地兑换服务。
得益于我本人的战功卓著,并且拥有军队、地盘和户口作为保障的利好消息。所以远在广府的汇源号,也很是吸收了一大批处于保值心里的游资,而相应的承兑质换业务,也在官方的变相扶持和默许下,再次得以扩张。
相应的各地分支和兑换点,除了原本的夷州、婆罗洲、沙捞洲等外海岛洲之外,还增加了岭外的扬州、江宁、洪州、福州、翁山等十数处沿海大邑。
都在在本家现成的船团航线和贸易范围内,这样可以有效的利用海路的效率和便利,来进行资金的调控和支配。
然后,我再通过一条追加的军令规定:凡是出阵前所有将士,严禁携带各种不必要的负重和累赘,尤其是个人的财货。
于是为了各自的利益着想,他们自然就会想办法,将财物寄存到相对可靠的地方去,比如汇源号的流动钱柜,然后换成一些代表定额金钱的兑换凭票。
再将这些兑换的凭票,与之前的供销体系联动起来,让士兵手中的代卷,与供销体系提供的商品直接挂钩,在一些紧俏商品上,使用代卷比普通支付手段更优惠的价格和优先权,这样通过合适的调配,初步的经济信用体系就建立起来了。
当然,这个信用体系很大一部分,都是建立在本军长治久安的基础上,只有继续支持和维护这个军士团体,才可能更好的保障他们的利益。
这也意味着通过这一系列的手段和渠道,这些普通士兵与我所进行的功业,有了更加严密的隐性联系和变相人身捆绑。
只是从名面上看,这也只是我刻意主导下,某种肥水不流外人田式的,让人心照不宣的私下敛财手段而已。在南朝将帅之中,根本算不得什么。
要知道,
在军淄上指定专人,以次充好,或是克扣物用挪作他用增值盈利之类的,比我吃相更加难看的例子比比皆是。
以我现有的职分,如果在军队里一心为公,体恤士卒而毫不谋私利,对外一文不取,对内也不为自家打算的话,那倒是要令人诧异,甚至有所不安了。
另一个时空的岳武穆、檀道济之类的下场,尤为前车可鉴。寄望与高居上位者的英明与宽仁程度,无疑是一种愚蠢的行径。
而历代的开成帝王,或许可以不顾毁誉的任用有所污点的臣子,却未必容得下看起来品行与声望都举世无瑕的当世圣人。
....
摇曳起伏的北上海船之上,小孔特里诺亚也站在船边,有些心情复杂的吹着海风,当初无意间的投资,居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现如今他已经不能再被叫做“肥孔”了,因为短暂随军的生涯和冬日的奔波蹉跎,已经让他身上荡漾起伏的厚厚肥肉,足足缩水了一大圈。
当初变相逃离耶路撒冷的教政纷争之后,为了逃避那些有心人和野心之辈,继续利用封圣者后裔的身份背景而逼迫和纠缠不清,而不惜放纵自毁形象。
各种夜夜笙歌胡吃海喝,最终积累成这副痴肥愚钝,哪怕在曾经心慕的女子面前,也不敢有所松懈的伪装,也似乎被暂时卸了下来。
毕竟,他已经在万里之遥的中原土地上,属于那些人鞭长莫及的地方了。能继续把手伸到北天竺都督府来,逼得自己不敢轻易回去,已经是他们行事和手段的极限了。
更别说越过南朝大梁的数千里海疆,然后再辗转到北地来,对着强力盟助庇护下的自己,继续做些什么。
因此,他一贯以来的担心和谨慎,完全可以暂且放下来,稍微享受一下中土风味的日常。并且思考一下将来的道路与何去何从。
第511章 根本6
广府,罗氏大宅,一份最新的信件,被送到了大书房的案头上。⊙四⊙五⊙中⊙文,
然后一阵声线可爱的咆哮,再次充斥在了偌大的书房之中。
1。煤铁复合体,包括水力转动站,炼铁,炼钢的小高炉,初级炼焦场,煤化工,煤焦油化工,焦化工厂,煤气收集塔。
2、有色金属冶炼加工场,银、铅、铜、锡,汞、锌,都要有。
3、盐化工场地,蒸馏提纯场,
4、三酸两碱制备场,陶瓷管道和内贴瓷砖的收集反应塔,(也是绝大多数化工产业的基础原料和催化剂来源)。
5、精细化工厂:生产甘油,乙醇,氯仿,肥皂,漂白粉,消毒剂,油漆等,研发味素。还有厂办技校,
6、制药、水泥和琉璃工坊。
“罗有德,你把老娘当作了什么,”
看完这么一份清单的谜样生物,几乎捏着信件当场抓狂起来
“无所不能的小叮当,还是万能许愿电话亭啊。。”
“前段日子老娘殚精竭虑,好容易才熬过难关”
“这才消停下来多久,又想给我加担子了。。“
“大不了老娘也撒手不干了。。”
然后她突然眼前一窒,再也没法抱怨下去,只剩下呜呜的声响。耳边传来婉然绵软的女声。
“娘子真是辛苦了。。”
“我等却无力帮衬更多。。”
“实在是于心有愧.”
却是这时候,从旁扮演秘书角色的崔绾婷,就会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好生宽慰,也算是某种舒缓和减压的手段。
“真是下作的分量。。”
谜样生物也放弃了挣扎,感受着将脸部深陷进去沉甸甸的分量,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这两团累赘有什么好的。。”
当然,她只是在私下无外人的时候,才会这般不顾体统的尽情发泄一番,
然后稍稍调整了心情之后,就恢复到人前那个,让人既敬畏而又信服的小主母角色中去。
而在遥远外海,吕宋洲东宁府的郊区,一处大型豪华庄园之中,已经是火光冲天。
随着一场突袭战斗的落幕,断断续续持续了好几个月的追逐、杀戮与争斗,也终于在这里暂告一个段落。
成群结队的来自北地久经沙场的老兵,排成一个个利于狭小处巷战的战团,几乎面无动容毫不犹豫的向前推进,将这些四处涌出来的敌人,淹没在火铳击发与投掷爆炸物的烟火之中。
这些私蓄在庄园之中的私兵,和重金来的亡命,义从,就像是被礁岩所撞碎和撕裂的涌浪一般,几乎不能稍稍阻挡这些提刀挺铳的虎狼之士,就已然满身失血伤创的,颓然倒在了身前,又被践踏而过。
为这一切画上终点的,则是台架小炮的接连轰鸣声。
待到硝烟散去之后,百孔千疮的建筑和掩体,已经是不堪摧折的一推就到,又浸泡在汨汨流淌而出的大片血水之中。
已经成为广府乃至畿内地下世界中,某个不敢轻易提及的都市传说,以及“让立刻凶鸟上门找你”“明天出门就遇见凶鸟”“你全家都遇上凶鸟”之类,赌咒发誓对象的“凶鸟”伯符,也在部下的簇拥中,徐然的跨过满地被炮子轰烂的血肉狼藉,
然后,在那些喷溅得到处都是的残肢断体之中,很容易就找到那个被侍卫尸体环护下,脸色惨淡无血的唯一幸存者。只是对方的下半身,早以及被大团的污渍所浸透。
“你敢杀我。。”
他语无伦次又气急败坏的喊出声来
“你不能杀我。。”
“我乃天潢贵胄。。敕封的国爵”
“敢于加害的后果十分严重,其中关系厉害甚大,就算是。。”
“这是第几次有人和我说这样的话了啊。。”
伯符有些无奈的感叹道,然后指示人把已经失禁的对方,给强架了起来
“不过不会那么容易让你死掉。。”
“毕竟多少还有点用处把”
....
我在田埂上突然打了几个打喷嚏,然后有些歉意的摸了摸伽嘉和薛定谔的脑袋。
今天是给第一批退役转入地方的伤残老兵,颁发荣军份田的重大日子,这也是一个示范和样板。
令所有为我效力的将士,都能获得“老有所依、伤有所养、死有所托”的现实例子,因为是第一次,所以由我亲自来开这个意义重大的头。
只是相比欢天喜地的当事人,站在一边观礼的李格非、曾华,陆务观等人的表情和神态,就有些微妙和复杂了。
或许已经有人隐约想到了什么,但已经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了。
而我现在推行的所谓军田法,从名面上看是传统意义上,寻常屯田自足的手段,但是从内部细节上,却是通过军田为纽带,将绝大多数士兵的人生,与军队进一步的变相捆绑起来。
因此,任何反对或是试图阻挠整个过程的人和事物,都无异于站在了这数万将士的天然对立面上,不用我格外去授意和暗示,自然有人会厢房社会去排除妨碍。
毕竟,
所谓真实版的“种田暴兵”,可不是像宅男yy的战略游戏一样轻松写意,只要在上帝视角点选几个数据,就可以在随意缩放切换的大地图上,自动生成一切所需要的东西。
其中绝大多数过程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美妙,而是由各种亢繁乏味的大小事务和文书报告处理,所堆攒而成的。
作为穿越者唯一的优势,我也就只能够发挥某种先见之明,让具体的工作少走一点弯路,加快一点进度而已。最多依照后世历代既有的成熟组织模版,构建一个稍微先进和相对合理一些的行政架构和,来减少工作量。
但是却没有办法将这个基本过程都给省略掉,尤其是从上到下的制度都在创立之初,凡事都需要我亲力而为的参与、引导和监督,初步建立起成功的范例和基本流程的惯性之后,才能让手下的人有萧规曹随的参照模版,走上自行运转的正常轨道。
其实我要偷懒也很容易,但是这也意味这将某些权柄的主导权,无故让给了别人,而为我的事业增添更多的不确定因素和风险。
毕竟,朝廷派来的人再怎么低调和配合,也没有人会嫌权利太多的。
在遥远的将来,我或许会有所选择性的,让被证明是可靠可信的某些人,分担权责和委以重任,但必须等我在这块地盘上,初步建立起难以动摇的权威之后。
曾几何时,需要抱大腿才能出头的我,也已然成了别人需要依靠的坚强后盾和靠山了。
因此,带着独孤伽嘉外出巡视,出现在各种公众场合中,就成了我为数不多变相消闲散心的手段之一了。
这段时间,我亲自主持联合官校的落成仪式;来自本家各色投献着和招募人才的座谈会;听取随军商团代表的陈清的面见会;乃至农业生产、工场建设和营造进度的月报会;与后方转运路的交涉协调小会;.。。
抱着猫咪寸步不离的小女孩儿,也能扮演某种软化身边氛围和增加亲切感的角色,虽然她还是面无表情不愿意说话,但至少随我见多各种场合之后,也不是那么怕生和孤落了。
虽然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清冷冷的不说话,无论身处任何环境也是这么一副无动于衷的态度,却也意外的在军队内外,得到了某种出乎寻常的人气和反响。
以至于,当我听取士兵委员会反馈的时候,也不免吃了一惊,难道我的军队中,还藏着这么多的萝莉控和m抖向的绅(变)士(态)。
于是,在左近第五平等人的暗示和建议下,我甚至考虑起,要不要将错就错的,将她顺势塑造成类似代表本军,招财猫式的吉祥物存在。
.....
而在沂水边上,坐着牛车上奔上新前程的,前奚部战奴普速完,也觉得自己依旧是幸运的为长生天所眷顾的人。
虽然在运输队里遇袭后,次一时间就跳下了冰面,又差点淹死在淮水的冰河里,好容易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爬上岸,却发现大势已去,只能乖乖束手就擒做了一名俘虏。
但至少没有被那“无形的恶鬼”收割去灵魂与性命,按照战场间的传闻,在那面紫电赤焰的风雷旗下,都是手持雷霆而杀人无形的罗刹鬼。
与他们对阵的时候,往往还没看到敌人是如何的出手,也不知道如何抵挡,尤在马上驰骋如风的骑士健儿,就被无形的尖锐之物,给贯穿击杀而纷纷栽翻跌落下来。
虽然后来一度有人发现了,在尸体里残留的变形铅丸,这才多少明白对方是如何杀伤犀利且无形的缘故。
只是他们还是会习惯性的用“无形的恶鬼”,来形容被这些南蛮子铳击之后留下的伤创。
因为,与他们在延边塞外见识过的火器有所不同。这这些南军所发射的铳子,被打在身上一发就是一个对穿眼儿,外面看起来创口似乎不大,但是内里的皮肉器脏却是被捣烂了一大块。
若是正巧打在胸腹上要害,就算是当时不死,事后则以他们的医药水平,也很难有救得回来的机会;若是打到手脚,或是嵌在在骨头里就更糟了,那就几乎代表着溃烂截肢,或者流血不止力竭而死的下场。
因为,迄今为止,他们还没有比较安全取出铅丸的办法,只能简单粗暴的割裂开伤口,用圆勺将变形破碎的铅子,从血肉骨骼里给一点点的挖出来。然后重新包裹起来,尽人事而听天由命了。
如果没有伤者当场被痛死或是昏阙的话,那亦有极大的概率,死于意外的内出血和内伤感染上。
因此,比起那些肉眼可以看见实体的箭创和刀剑伤,被这只南军火铳杀伤的结果,无疑是更加令人提心吊胆而不愿面对的。
甚至还有一种以讹传讹的说辞,被这种武器打死的灵魂,是无法回归长生天的怀抱的。
因此,普速完也是幸运的,因为他是四肢健全身体完好的做了俘虏,这样就不用和那些受了伤的胡马部众一起,被当作无用的累赘和负担,而就地补刀处决掉。
浑身湿透又冷又累而奄奄一息的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求生念头,只是为了能够再见一面所爱的萧纥真而已,哪怕她已经为那个别号“大石林牙”的男人,生养了成群的儿女也无所谓。
特别是在亲眼见识了这些号称“满万不可敌”南军的强横与善战之后,他不免有生出别样的想法和期盼来,
作为一个典型的杂胡子弟,同样也信奉草原世代流传的那套,优胜劣汰唯强者为尊的历史传统和生存哲学。
作为被战败的弱者,既然无法抵抗胜利者的强势,却又得以苟活下来,那自然是想办法的投靠和加入对方,成为强者集团的追随者之一,以自己的效力来换取信任,分享团体的余泽和利益,那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和无法接受的事情了
因此,到了矿山之后,坑洞里繁重的劳役,并没有能摧垮他的意志和希望,而是用不断表现出来的恭顺和服从,频频引起那些管理者的注意。
甚至不惜与那些讥笑自己软骨头,天生做狗的同族俘虏,各种老拳相向而奋力争斗了多次,这才以被孤立和唾弃为代价,获得另眼相看的待遇和关照。
而随着一连串战事的结束,这些南佬从击败的塞外藩军和部帐手中,缴获了数以万计的坐骑和牛羊驴骡。
而这些来自塞北的牲口,在开春入夏之后,也难以避免的出现部分生病和水土不服的症状来。
因此,军中迫切需要一批擅长放牧且熟悉饲养牲畜的人,来进行日常管理和照料。而这些俘获的胡马部众,就成了某种潜在的选择了。
于是普速完所期待的机会,终于到来了。
他被矿监的驻防军将,亲自点名和推荐,自此远离了呛人的尘灰和阴暗潮湿的矿坑,带着一批被专门挑选出来牧奴和马椟子,踏上了作为养马倌的新前程。
这些人,也多半是处于草原阶级最底层的被一员,无所谓藩家和部族的立场、归属与牵挂的一群蝼蚁之辈,只要自身的境地稍稍有所改变,就很容易收获感激和的群体。
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也是普速完达城最终心愿,实现那个企望的重要工具和踏脚石。
第512章 根本7
青州,益都外城,
新成立未久的官属联学,是直接在当地第一豪门,骆氏园林的原址上,重新圈并数条街坊扩建而成的。
因此建筑布局上也尽量利用亭台楼榭的现成之物,而多少沿袭了旧有的风格,只是去除了那些带有豪富人家,靡靡之风的布设,而在保留的回廊楼台之间,用各种写着劝进、励志之言的楹联和标语,将整个环境给烘托出来。
只是今日庭院改做的校场之中,往常郎朗昂扬的操习声,已经消失不见了。
而在前庭最大的建筑,由正厅改成的大讲堂中也早已是座无虚席,
无数目光都汇聚在高高前台的我身上,并随着我的话语和腔调,发出某种抑扬顿挫而此起彼伏的嗡鸣声来。
今天,是亢务缠身的我,给官属联学的数百名师生,第一次公开授讲的日子,这也算是我在军中好为人师的某个传统的沿袭。
主要是本军战略部署的现状与未来前景的展望。其中夹杂一些对天下局势的分析和推断,也就是所谓大局观的眼界角度,以及宏观层面的事物剖析。
当然,我所讲的这些内容,都不过是某种试金石,并不奢求所有人都能够领会和共鸣,处于时代环境和出身背景的局限性,有些东西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来说还是过于超前了,而最多只能有所不明觉厉的唬人效果。
但是,只要把可能带来思想触动和启发,乃至变化和革新的种子播撒下去,最后能够百里挑一的,出现那么几个符合我要求的人选,那就足以了。毕竟这只是第一期而已。
因此,其中既有近代军国主义《战争论》的经典节要,也有马列主义关于“军事是政治的延伸”“战争与和平的辩证关系”“武力是和平的伴生保证”等等大而泛之的内容。
而作为范例和论证的,则都是信手掂来历朝历代的各种军史段子,其中甚至不乏一些网络流传和再创造之物,不过在这个时代,又有多少人能够去质证和考据呢。
特别是在我火速崛起,又赫赫战功的光环与威信之下,
如今,我的职衔全称是“横海将军上护军御营右统制淮东路置制使兼六州镇抚使知两淮讨击军事开国彭县子食邑八百户食实封二百户”
当然,除了御营统制官、淮东置制使,六州镇抚使之外,其他诸多头衔虽然大半是虚领遥受的,但是相应的俸禄物料却是一点儿都不能少的。
因此,合计起来每月的薪俸总计有一千六百缗,又三百五十石禄米,外加相应的青盐六十石、猪、羊等活牲的例行供给数十口,此外,除了每月有400贯的料钱外,每年春冬两季还发放,各种衣料冰炭的实物补贴。
不过这相对于我家的各种出入进项来说,也不过时勉强一个零头而已。
其中御营右统制,乃是我的本官职要,而不是之前的御营右军统制,在新设的御营诸军中的指挥资序,具体排名第三。
而要知道现任的御营都统制,其实是有由后方大本营的某位枢密副使兼任的,最多管理一些日常事务而已。而另一位御营左统制人选,则尚未定下来而暂时空悬。因此从理论上说,我已经拥有御营诸军,在北地的天然最高指挥资序。
至于所谓的淮东置制使,是为总管领相应战区内一切兵马戎务征调攻伐,的某种非常设的率臣差遣之职;
而知两淮讨击军事,则是对于上述置制使的职分下,基本作战范围和权限的追加界定,大抵相当于仅次于总管路和行军道都督的次级军区;
只有最后这个六州镇抚使,才是真正负责治军练兵守土安民,而常设的守臣职责,也是经营这一大片地盘的核心身份。
因此,比较正规的叫法,称呼我为“罗镇”或者“罗抚军”。。
独设的镇抚使管一地“凡兵甲财赋民俗之事”。是以手下属僚的位置也是颇多的,有判官、支使、推官、从事、参军等名目。
可以建立一套相对小而全的军事、行政二元体系,来构成和培养基本的文武班底。
正好用来安置那些追随我一路过来的,第五平、杜士仪、苏长生等那些幕属、佐僚、以及虞侯、参军、参事各班近员。
就算是职责和事务基本不变,但至少给个正式领公俸的级别和待遇是不成问题的。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按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他们也将是构成我治下,各级官僚体系的最初班底和基本盘。
然后再加上镇抚府下的官属联校里,最终进修和培养出来的第一批师生,将逐步将我目前有些寒酸而简陋的行政体系给充实起来。
目前的指名和推荐进修,只是在物资条件和现实环境,都无法满足需要的情况下,某种为了应急的权宜之计。
按照日后的规划,我希望的是能够建立起比较初级的,军队内部选拔与地方上考试的二元晋升制度,同时在良性的框架内,鼓励相互竞争和刺激,来提高行政效率和人事流动。
作为官僚体系本身,自有长期存在的必然性和现实需要。因此,我需要面对的真正问题在于,如何通过行之有效的制度和社会运转体系,来完成这个群体的内部循环和更新换代,以确保上位者能够在在较少的干预下,维持相应的活力和自我净化。
而不是像同时空的某个得国不正,而留下各种隐患重重,不得不演变城文武偏科严重的铁血大送一般,从政权建立一开始,就不得不将大量资源和精力,浪费在各种无序竞争和内耗之中。
虽然有着后世大量经验教训和成功范例,为借鉴和参照,但是终究与实际操作还是有所差距的,因而此时此刻,我也只能在现有基础上,摸石头过河而已。
至于黄老之学鼓吹的无为而治与民生息那一套,就更不适合我当下的需要了。根据许多乱世之期和王朝末代的种种征兆表现。
将社会现状和自身环境的改善,寄希望于各级乡绅士族官府大老爷们的品德修养,个人道德水准和自我良心发现上,从来就是一个无解的伪命题。
还不如寄希望于,突然天打雷劈,一夜之间就把世上的坏人都打死了更好。
所以最后作为收尾,我又讲了一些诸如“青天高三尺”“五大天地”“请夫人阅兵”“葡萄架到了”“做寿辰”之类,专门讥讽官场士林各种司空见惯,又奇形怪状的笑林段子来活跃气氛,也算是某种期许与警教吧。
顿然引的轰声笑语一片,
...。。
而在大讲堂的后排坐席上,有幸旁听的蔡元长,也在心潮澎湃而踌躇满志的心绪中难以自拔,
因为,
按照最新的规定,镇抚和置制两府以下,所有的参佐、幕僚和事务官,都必须抽出闲暇时间,在新办的官属联学里,讲授一定的课时,
而像他这样的学识比较丰富有有一定事务经验的人员,还被要求多少要参与联校综合教材纲要的案例汇编工作。虽然最后的取用定稿,还需那位镇帅一言而决。
但对有所抱负和期许的他来说,却已经是难得的机缘了。
从小处了说,这也对于他个人的前程和未来发展,一次的重要起点和奠基。
稍有常识之人都会知道,这联校之中出来的师生之选,必然都是日后各级地方官府、驻军,潜在候补的基石和骨干。
而如果能够名列在创始者之中,哪怕是很靠后的位置,也意味这某种天然的优势与资格。
而往大了里说,这也意味着一个机会和楔子,重新光大气学南支的转机,就在眼前,但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获得这个机会。
他还必须与那个许州人,身为前北朝名士的赵鼎所代表的地方洛学残余,争夺各自学派、源流,在地方政权之中的影响力,和传道授业的优先权。
不由他不尽心竭力的重视这件事情,虽然他隐约觉得,这种局面很可能使那位颇有城府和成算的镇抚大人,故意制造出来鞭策与激励他们的,类似掉在驴前的胡萝卜或是香饵之类的驱使手段。
但显然对他来说,是没有其他选择的。
毕竟,自从一代宗室宰相韩大锤专权朝野的辉煌之后,又经历了气学在朝堂的数次大分裂,作为失败者而被流放到闽地的这一脉,反而因为地理上的相对封闭,业已发展出独树一帜的学流。
进而在百年北地丧乱动荡之后,成为当世硕果仅存的气学渊源之一了。能够在一隅之地,重新崭露头角,无疑是他从小被家族输灌的夙愿之一。
...。
千里之外的夷州,新就任的军前粮台副使,兼夷州筹办郑艇,为首的一行商团,也刚刚登上桃山港的土地,感受这当地扑面而来的熏热与潮湿,
作为一个从渔村小港,扩张起来的全新港区,还带有某种某种城区规划,与增长速度不相称,而带来的杂乱无章和不协调感。但至少所有的人看起来,都是繁忙不息而活力十足的。
而附近不远处就是鸡笼山所在的半岛地区,经他手转卖和发运的许多人口,其中大都辗转到了这里,又在沿海开辟了许多的田庄和种植园,就此以附奴庸民的身份安生下来。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里也是他日后,长期生活和工作的地方了。
虽然那位身份益隆的罗镇抚,谢绝了他觐见陈情的要求,却又将他指派到这个相当重要的外海中转要害来,显然是让他用具体的表现,来挽回过往的机会。
虽然有下属私下建议,干脆就此分出去单干好了,凭借他手中这些资源和人脉,就算找不到更好的投附对象,难道还不能自立门户么。
然后,出这个馊主意的人,也被他绑上石头丢进了海里,起码他再怎么不忿和头脑发热,也还有那么一点自知之明,一旦离开了罗氏的渊源和荫蔽,他这个区区外来商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算手中再多的财富和渠道,在南方缺乏根基的他,也始终是别人觊觎和侵夺的对象,而难以长久保全了。
要是他始终是个干着肮脏行当的人贩子,那倒未必有人会在意这么一个蝼蚁,可是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一切都不一样,也绝不可能再退回去了。
而作为人贩子的世业,固然是他传家的根基,但始终是上不台面的身份,怎么比得上做官和经营正行,更加风光和舒坦呢。
因此,他也只能把惆怅和失落的情绪,暂时按下心底,努力在最快的时间内做出些成绩来才是。
与他同行前来,还有平将门统带下,来自前沿的三团巡院兵,事实上,作为最靠近陆地的海藩大岛,夷州的粮台根本用不上这么多护卫力量。
因此,他们只是暂寄在桃山粮台的名下,而另有任务在身而已。就连郑艇也无法过问,而只能为之善后和掩护。
第51
54_54258青州,益都外城,
新成立未久的官属联学,是直接在当地第一豪‘门’,骆氏园林的原址上,重新圈并数条街坊扩建而成的。,最新章节访问:. 。
因此建筑布局上也尽量利用亭台楼榭的现成之物,而多少沿袭了旧有的风格,只是去除了那些带有豪富人家,靡靡之风的布设,而在保留的回廊楼台之间,用各种写着劝进、励志之言的楹联和标语,将整个环境给烘托出来。
只是今日庭院改做的校场之中,往常郎朗昂扬的‘操’习声,已经消失不见了。
而在前庭最大的建筑,由正厅改成的大讲堂中也早已是座无虚席,
无数目光都汇聚在高高前台的我身上,并随着我的话语和腔调,发出某种抑扬顿挫而此起彼伏的嗡鸣声来。
今天,是亢务缠身的我,给官属联学的数百名师生,第一次公开授讲的日子,这也算是我在军中好为人师的某个传统的沿袭。
主要是本军战略部署的现状与未来前景的展望。其中夹杂一些对天下局势的分析和推断,也就是所谓大局观的眼界角度,以及宏观层面的事物剖析。
当然,我所讲的这些内容,都不过是某种试金石,并不奢求所有人都能够领会和共鸣,处于时代环境和出身背景的局限‘性’,有些东西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来说还是过于超前了,而最多只能有所不明觉厉的唬人效果。
但是,只要把可能带来思想触动和启发,乃至变化和革新的种子播撒下去,最后能够百里挑一的,出现那么几个符合我要求的人选,那就足以了。毕竟这只是第一期而已。
因此,其中既有近代军国主义《战争论》的经典节要,也有马列主义关于“军事是政治的延伸”“战争与和平的辩证关系”“武力是和平的伴生保证”等等大而泛之的内容。
而作为范例和论证的,则都是信手掂来历朝历代的各种军史段子,其中甚至不乏一些网络流传和再创造之物,不过在这个时代,又有多少人能够去质证和考据呢。
特别是在我火速崛起,又赫赫战功的光环与威信之下,
如今,我的职衔全称是“横海将军上护军御营右统制淮东路置制使兼六州镇抚使知两淮讨击军事开国彭县子食邑八百户食实封二百户”
当然,除了御营统制官、淮东置制使,六州镇抚使之外,其他诸多头衔虽然大半是虚领遥受的,但是相应的俸禄物料却是一点儿都不能少的。
因此,合计起来每月的薪俸总计有一千六百缗,又三百五十石禄米,外加相应的青盐六十石、猪、羊等活牲的例行供给数十口,此外,除了每月有400贯的料钱外,每年‘春’冬两季还发放,各种衣料冰炭的实物补贴。
不过这相对于我家的各种出入进项来说,也不过时勉强一个零头而已。
其中御营右统制,乃是我的本官职要,而不是之前的御营右军统制,在新设的御营诸军中的指挥资序,具体排名第三。
而要知道现任的御营都统制,其实是有由后方大本营的某位枢密副使兼任的,最多管理一些日常事务而已。而另一位御营左统制人选,则尚未定下来而暂时空悬。因此从理论上说,我已经拥有御营诸军,在北地的天然最高指挥资序。
至于所谓的淮东置制使,是为总管领相应战区内一切兵马戎务征调攻伐,的某种非常设的率臣差遣之职;
而知两淮讨击军事,则是对于上述置制使的职分下,基本作战范瓮权限的追加界定,大抵相当于仅次于总管路和行军道都督的次级军区;
只有最后这个六州镇抚使,才是真正负责治军练兵守土安民,而常设的守臣职责,也是经营这一大片地盘的核心身份。
因此,比较正规的叫法,称呼我为“罗镇”或者“罗抚军”。。
独设的镇抚使管一地“凡兵甲财赋民俗之事”。是以手下属僚的位置也是颇多的,有判官、支使、推官、从事、参军等名目。
可以建立一套相对小而全的军事、行政二元体系,来构成和培养基本的文武班底。
正好用来安置那些追随我一路过来的,第五平、杜士仪、苏长生等那些幕属、佐僚、以及虞侯、参军、参事各班近员。
就算是职责和事务基本不变,但至少给个正式领公俸的级别和待遇是不成问题的。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按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他们也将是构成我治下,各级官僚体系的最初班底和基本盘。
然后再加上镇抚府下的官属联校里,最终进修和培养出来的第一批师生,将逐步将我目前有些寒酸而简陋的行政体系给充实起来。
目前的指名和推荐进修,只是在物资条件和现实环境,都无法满足需要的情况下,某种为了应急的权宜之计。
按照日后的规划,我希望的是能够建立起比较初级的,军队内部选拔与地方上考试的二元晋升制度,同时在良‘性’的框架内,鼓励相互竞争和刺‘激’,来提高行政效率和人事流动。
作为官僚体系本身,自有长期存在的必然‘性’和现实需要。因此,我需要面对的真正问题在于,如何通过行之有效的制度和社会运转体系,来完成这个群体的内部循环和更新换代,以确保上位者能够在在较少的干预下,维持相应的活力和自我净化。
而不是像同时空的某个得国不正,而留下各种隐患重重,不得不演变城文武偏科严重的铁血大送一般,从政权建立一开始,就不得不将大量资源和‘精’力,‘浪’费在各种无序竞争和内耗之中。
虽然有着后世大量经验教训和成功范例,为借鉴和参照,但是终究与实际‘操’作还是有所差距的,因而此时此刻,我也只能在现有基础上,‘摸’石头过河而已。
至于黄老之学鼓吹的无为而治与民生息那一套,就更不适合我当下的需要了。根据许多‘乱’世之期和王朝末代的种种征兆表现。
将社会现状和自身环境的改善,寄希望于各级乡绅士族官府大老爷们的品德修养,个人道德水准和自我良心发现上,从来就是一个无解的伪命题。
还不如寄希望于,突然天打雷劈,一夜之间就把世上的坏人都打死了更好。
所以最后作为收尾,我又讲了一些诸如“青天高三尺”“五大天地”“请夫人阅兵”“葡萄架到了”“做寿辰”之类,专‘门’讥讽官场士林各种司空见惯,又奇形怪状的笑林段子来活跃气氛,也算是某种期许与警教吧。
顿然引的轰声笑语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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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大讲堂的后排坐席上,有幸旁听的蔡元长,也在心‘潮’澎湃而踌躇满志的心绪中难以自拔,
因为,
按照最新的规定,镇竿置制两府以下,所有的参佐、幕僚和事务官,都必须‘抽’出闲暇时间,在新办的官属联学里,讲授一定的课时,
而像他这样的学识比较丰富有有一定事务经验的人员,还被要求多少要参与联校综合教材纲要的案例汇编工作。虽然最后的取用定稿,还需那位镇帅一言而决。
但对有所抱负和期许的他来说,却已经是难得的机缘了。
从小处了说,这也对于他个人的前程和未来发展,一次的重要起点和奠基。
稍有常识之人都会知道,这联校之中出来的师生之选,必然都是日后各级地方官府、驻军,潜在候补的基石和骨干。
而如果能够名列在创始者之中,哪怕是很靠后的位置,也意味这某种天然的优势与资格。
而往大了里说,这也意味着一个机会和楔子,重新光大气学南支的转机,就在眼前,但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获得这个机会。
他还必须与那个许州人,身为前北朝名士的赵鼎所代表的地方洛学残余,争夺各自学派、源流,在地方政权之中的影响力,和传道授业的优先权。
不由他不尽心竭力的重视这件事情,虽然他隐约觉得,这种局面很可能使那位颇有城府和成算的镇抚大人,故意制造出来鞭策与‘激’励他们的,类似掉在驴前的胡萝卜或是香饵之类的驱使手段。
但显然对他来说,是没有其他选择的。
毕竟,自从一代宗室宰相韩大锤专权朝野的辉煌之后,又经历了气学在朝堂的数次大分裂,作为失败者而被流放到闽地的这一脉,反而因为地理上的相对封闭,业已发展出独树一帜的学流。
进而在百年北地丧‘乱’动‘荡’之后,成为当世硕果仅存的气学渊源之一了。能够在一隅之地,重新崭‘露’头角,无疑是他从小被家族输灌的夙愿之一。
...。
千里之外的夷州,新就任的军前粮台副使,兼夷州筹办郑艇,为首的一行商团,也刚刚登上桃山港的土地,感受这当地扑面而来的熏热与‘潮’湿,
作为一个从渔村小港,扩张起来的全新港区,还带有某种某种城区规划,与增长速度不相称,而带来的杂‘乱’无章和不协调感。但至少所有的人看起来,都是繁忙不息而活力十足的。
而附近不远处就是‘鸡’笼山所在的半岛地区,经他手转卖和发运的许多人口,其中大都辗转到了这里,又在沿海开辟了许多的田庄和种植园,就此以附奴庸民的身份安生下来。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里也是他日后,长期生活和工作的地方了。
虽然那位身份益隆的罗镇抚,谢绝了他觐见陈情的要求,却又将他指派到这个相当重要的外海中转要害来,显然是让他用具体的表现,来挽回过往的机会。
虽然有下属‘私’下建议,干脆就此分出去单干好了,凭借他手中这些资源和人脉,就算找不到更好的投附对象,难道还不能自立‘门’户么。
然后,出这个馊主意的人,也被他绑上石头丢进了海里,起码他再怎么不忿和头脑发热,也还有那么一点自知之明,一旦离开了罗氏的渊源和荫蔽,他这个区区外来商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算手中再多的财富和渠道,在南方缺乏根基的他,也始终是别人觊觎和侵夺的对象,而难以长久保全了。
要是他始终是个干着肮脏行当的人贩子,那倒未必有人会在意这么一个蝼蚁,可是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一切都不一样,也绝不可能再退回去了。
而作为人贩子的世业,固然是他传家的根基,但始终是上不台面的身份,怎么比得上做官和经营正行,更加风光和舒坦呢。
因此,他也只能把惆怅和失落的情绪,暂时按下心底,努力在最快的时间内做出些成绩来才是。
与他同行前来,还有平将‘门’统带下,来自前沿的三团巡院兵,事实上,作为最靠近陆地的海藩大岛,夷州的粮台根本用不上这么多护卫力量。
因此,他们只是暂寄在桃山粮台的名下,而另有任务在身而已。就连郑艇也无法过问,而只能为之善后和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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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4章 根本9
答案来的既快有仓促。
在青州临淄劳役营的女营被服场里,李显忠意外见到了泪如涌泉的妻子和两个子女,于是一时之间,再多的心防与戒备,顿然如土崩瓦解一般的松懈下来,泪如泉涌而相拥泣不成声了。
女人虽然是泪流满面,没有受过什么明显伤害,只是消瘦了一些,而且因为长时间的劳作,曾经保养得宜的手脚,也变得粗糙起来;就连一子一女也有些营养不良,而变得面黄肌瘦像是两根小豆芽。
显然在劳役营中,虽然不怕饿死之虞,但是具体的辛劳和繁重工作下的生计窘迫,却是她们所无法避免的。
这个结果让他不由心中抽痛,又愁肠百转的犹豫与纠结起来,以他现在的待囚之身,却无能为力改变这种状况,甚至还要有所拖累。
特别是在看到妻子拿出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几个罐头和数尺布之后,顿然将他这种失落与惭愧的情绪,也推到了顶点,再没有比这一刻,更让他无比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与没用了。
当初为了忠君报国的理念,而毅然离开家人出奔军前效力的行举和冲动,也变成了某种可笑的悔恨与失落的反差。而他努力位置奋斗和追寻的一切,也变得毫无意义和苍白无价起来。
然后,他从妻子的叙述中,又知道更多的事情,年事已高而难舍家园的父母,是如何决定留下来等死的,那些各家仆和下人,又是如何六神无主的,各自裹挟潜逃的。
与陪同的家将失散后,又是如何被路遇的另伙人,抢走包裹里最后一点儿值钱物件和干粮的,所幸人没有事情,只是被推倒在地,磨破了些手脚而已。
又比如混在流民之中还没多久,如何被这些外来军队,从山中搜刮出来,强制收拢和分营编管,如何带着两个女儿含辛茹苦的拼命干活,用那点总也不够用的配给,好容易熬过这个可怕而残酷的冬天,而没有成为那没能挺下来的,数百个例不幸子之一。
还是因为女人会写几个字,这才成为了那些粗手大脚的妇人中的代笔和读信,额外可以多得一些薯块和干饼,或是多要一勺杂烩糊糊。
然后这些外来军队,又在各地的交通要冲,设立了留言榜,让她们这些与家人失散的,留下姓名以备日后寻获和相认,而能够找到李显忠则是另一种天上掉下来的意外之喜。
他无比渴望和珍惜与妻儿相聚的这一刻,但是重逢的时间总是过去的特别快,
女人终究要回到钕营里去做工,但至少他的两个女儿,在母亲忙于劳作的时候,可以和其他女性的孩童呆在一起,有专人照看,甚至还有顿稀粥的作为早食后的加餐。
不过,这世上从来没有平白给予的好处和便宜的事情,自己当然是多少有些用处了,初步如愿以偿的他,很快恢复了旧有平静和镇定。
对方既然已经把他的妻女捏在手中,自然是不怕他不就范的底气了。
随后他知道了那名闷嘴葫芦一般的黑大汉,叫李铁牛,单字一个逵,居然是前青州军的出身,现在却也成了这只南军麾下的一员,并刚刚通过了缀升的内部考拔,准备重新授衔后外放军中,这不由让他生出某种想法来。
一天之后,益都城,置制镇抚使衙门,
听完下属禀报的结果,我微微点头沉吟道,这位还算是个聪明人,
只是要求将他的妻子,换到一个不那么辛苦,也有时间照管儿女的文书抄写位置,而没有乘机和我们漫天要价,企图获得更多的优待和条件。
而他自己本人,则愿意听凭我方的任意处置。这样,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能够收到这个李显忠,却是个意外偶得。只是我麾下的虞侯司,在例行查点俘虏名册和失联人口登记的时候,偶然发现在我那个日记小抄上出现过的同名人物。
因此,稍稍加以关注,又不敢擅专的呈报上来,没想到就有了这种结果。还真是“无心栽柳柳成荫”啊。
虽然比不过里一个时空里,那个同样出身延州将门的李显忠父子,在北宋亡国后沦陷金人的魔爪下,假意受伪官而一心带兵抗金归宋,不惜满门英勇壮烈就义;
事败后只身逃出,又辗转投西夏继续抗金,却始终心怀故国,而伺机带兵突破西夏的围堵,最终南归得到宋高宗的褒奖,
自此在抗金前线上继续奋战数十载,以五十二岁高龄击败金帝完颜亮的南侵,六十一岁又在宋孝宗继位后的隆兴北伐充当主将。
一直到四年后病死任上的轰轰烈烈与可歌可泣,却也算得上是跌宕起伏而可圈可点。
他这一样一个西军出身的背景,又有本地渊源和号召力,还参加过北朝历次大战,颇具代表性的人物,如果能够公开降服,哪怕是象征性的归顺,也是有利我统治长治久安的意见大好事。
当然前提是在进驻青州之后,他和他的部下,并没有过多沾上我军将士的血与仇怨的情况下。
至于在之前天下为洪炉的,两国数十万大军对阵中原的战斗之中之中,站在自己的阵营有什么死伤,那都是各尽本分而各安天命的事情,就没有必要再格外强调了。
当然了,
到了我这个层面和地位,除非少数几个特里外,已经无须像当初一样,靠礼贤下士式的亲自接见和拉拢人心了,我只要选择合适的人手交代下去,然后看到最终想要的结果就行了。
与此同时,
广府,罗宅,大花厅内,已经是凉风习习的,随着着流动循环的室内水道,让空气中充满着某种湿润的味道,几个仅穿着居家常服,甚至只有小衣的女孩儿们,都聚集在室内纳凉。
有的喜欢静静蜷缩在角落里看书,有的依旧精力十足,像是蝙蝠一般的在梁上练倒挂,还有的则无聊且烦恼的丢下例行功课,故意偷懒式在地上滚来滚去。
而在厅中的另一侧,作为家中唯二的连个成年女性,崔绾婷正在案子前一丝不苟的翻看账本,而苏苏则在精心屏气的插花。
“你这是在和我炫耀么。。”
正在看着一叠新信件的谜样生物,突然在嘴角挂出一丝微笑来。
“又收集了多少个同名的历史人物。。”
如今,随着海路的重新畅通,抽空念一念前方不断送来的书信,然后发发牢骚和吐槽一番,也成了她事务繁忙之外,难得消遣和休憩了。
“不说这个上梁山的岳鹏举,和下山从良的刘与叔”
“你让宋公明和那个六贼之首混在一起,”
“倒是要唱哪一出啊。。”
“难道还要再收集一个,被阉党吹上天的童大王。。”
“好凑齐徽钦二帝的坑爹模版么。。”
“相比之下,之前你在广府收拢的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啊。。”
“也就个吴玠还像点样子。。”
她如此思虑着,突然有些情绪恍惚,高高翘起的脚丫子一蹬空,然后室内众人就听的哗啦一声。
见谜样生物突然挥手想抓住什么,有些惊慌失措的发出“哎呀呀呀呀呀”的惨叫着,向后四脚朝天的翻到在地上。
被她无意念叨过的某人,也在一处狭长山地的草丛掩护下,迅速调整手下的布阵。
在他们的前方,是一片夏日最常见的静谧景象。
草长莺飞之中,散布在山坡与谷地上,大群的牛羊和马匹,正在悠闲的吃着草儿,惬意的甩着尾巴,抽打和驱赶那些嗡嗡而至的蚊蝇。
只是,这么一副北塞草原最常见的风光,却出现在了如今的中原大地上,这无疑是某种无声的讽刺和反差,在这背后又是如何的累累尸骨与血泪,所堆积起来的代价。
这一次,牛皋带上这一支轻骑的敢战队,前往山谷中夺取某个大藩部所放牧的战马,
“这应该是库梭部的料场。。”
熟稔捕捉野马和驯马的普速完,也穿了一身皮甲站在在其中,用并不算纯熟的口音,低声解释道
“隶属于库莫奚的五大支帐之一。。”
“这里的畜口至少有两三万。。”
“照管的奴户至少要两百帐,大约一千多口”
“依照故例,巡梭警哨的控弦,也有至少五百。。”
作为数百年间,陆续塞外分藩的历史渊源之一,就是在各家诸侯的驯化管教下,这些蕃附的塞外胡马部众之中,各种腔调汉话与汉俗的流行,而成为一种通用的交流方式。
片刻之后,牛皋也在一本正经的,对着两位部将和十几名队将,布置规划道。
“要想强袭这片地方,并不算难。。”
“打垮那些巡哨,也不过是一个照面的功夫。。”
“但是想要让他们不至于溃逃出去。。尽可能的拖延被发现的时间”
“就须得我们格外用心。。”
“更难得是,要把这些畜口都带回去。。”
“先要找出畜群的头马来,”
“然后动手之后,还要尽可能的保全下那些牧奴。。”
“好让他们配合着,驱赶牲口。。”
“实在带不走的,就想办法往要害捅上一刀。。”
“小人或许有些法子。。”
突然有一个声音,小心翼翼的插道
”可将那些巡哨都引了出来。。“
牛皋不由转头一看,却是带来的牧奴普速完,不由生出某种警惕来。
“这又与你有什么好处。。凭的为此冒险”
他虽然外貌生的粗豪,但是并非那种大大咧咧就毫无心眼之辈,特别是又参加了军中关于将略兵法的短训之后。
“回将军的话,小人只想几次有所表现,”
众目睽睽之下,普速完有些紧张的卑声道。
“在军中求个前程而已。。”
“你想从军?。。”
众军将不由压低声线哄笑了起来,就像是见到什么继位惊异的事情一般。
“你区区一个藩奴。。”
“够了。。”
牛皋却突然打断了他们,有些正色的看着普速完的眼睛,才继续道。
“如果你真能做到,我保你一个出身也无妨。。”
“但这事关一众将士的安危,我又凭什么信你。。”
“小人愿服下慢性的毒物,以铭心志。。”
普速完,咬了咬牙道--9412253117772707557+12-->
第515章 根本10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景色。
依旧是芳草萋萋,却已经被踩踏搅乱的乱七八糟,沾染上了大片斑驳的血色,一片尸枕狼藉之中。
失去主人的坐骑,低低哀鸣这徘徊在,已经好无生命迹象的尸体旁,努力嗅触着想要唤醒过来一般。
因为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下,遭到火器和爆炸物的环向伏击,然后被冲杀入近身,因此,这些巡哨游骑的马上驰骋和骑射手段,都还没能完全发挥出来,就已经被杀得七零八落。
不得不下马步战,又以坐骑为掩护,向着谷内突走而去,却不想又中了另一个埋伏,结果一个都没能跑掉。
“总计折了四个,伤了五十六个。。”
作为强袭的领队,牛皋也正在听取事后汇报
“尚能骑马的四十三个。。”
“剩下的伤员已经放进,两匹马夹的担架里。。”
“随时可以启行了。。”
“还请将军如约,给我解毒之物。。”
脸色苍白的普速完走到了牛皋的面前,沙哑这声音到。
他的身上尤有血腥味,那是在抱打纠缠之中,亲自杀死一个胡骑头目,所留下来的。
“.。哈哈”
牛皋突然咧嘴大笑了起来,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没有解药,”
“什么。。”
普速完大惊失色,顿然变了脸。
“傻胡奴。。”
旁边有人笑着解释道
“没有什么解药,自然也没有什么毒物。。”
“给你吃的,不过是块消暑解腻的曲子而已。”
“最多让你通通肠胃而已。。”
“穿上,”
然后有人给他递过一身袍服。。
“有了这个投献之功”
“你可以暂且算作我们一员了。。”
“也能用上火器么。。”
普速完有些惊异,又是羡慕交半的,看着他们手中的长短铳道
“想得倒美,原来却是打上这个主意了。。”
牛皋不可置否的应声道
“那得等你反复操训,考校合格才行。。”
普速完这才稍稍安下心来,将这身有些宽大的袍服穿起来,重新套上皮铠,又信手抄起一柄还算锋利的狭弯刀,且充作一名辅手。
他虽然是血统不明的归化杂胡,但曾因为相貌端正,而作为头人之子的玩伴和跟随,到藩主所在的合络城,修习学业兼作质子,这才耳濡目染了一些,寻常部帐里见不到的东西,也有机会见到了奚部的贵女萧纥真。
所以,也不似普通的部帐子弟一般,在野性勃发之余,也更有想法和企望。这才得到了石烈牙家贵女萧纥真的关注,籍此才有了经常会面游猎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重新收回心绪,将目光放在那些军士,挂在肩膀的长管铳子上,眼下之际,他需要借助这些武器和持有者的力量,或许才有机会找回失去的一切。
“警哨回报,西南边已经打起来了,”
突然一名军士,跑了回来道
“我们要加快进度了。。”
普速完整了下心情,向着那些被搜检出来,畏畏缩缩聚集在一起的牧奴走去,突然挥刀就斩死一个领头摸样的人物,又指出了几个人,拖出来斩杀当前,算是某种见面立威的手段。
“我需要留下一些听话的人手。。”
普速完如此高声对着他们道
正在远处山谷外,山坡的侧后方,带领着一个半营,约六团人马的鹏举兄,也正当指挥着,对急忙附近城邑里赶过来的敌军,进行打援的阻截作战。
只是敌军的来势,比起预期又壮大了许多,而且形容雄壮整齐的程度,也不是那些衣衫褴褛的胡马部众,可以相比的。
“果然是轻诱之计。。”
他面不改色的对着左右道,这已是是他亲自指挥的,不知道第几场战斗了。
“可以好好打上一战了。。”
身边的营属虞侯吹响了三短一长的号子,旗牌手也挥动陪附在军旗边上的旗标,做出某种旗语来,然后是此起彼伏的
“炮手准备。。”
面对狂呼掩进的敌列,最先发出怒吼的,乃是四门团属的三寸轻炮,自从有了从水师拆下来的大小船炮之后,作为加强主战营的手段,各种小炮、轻炮也配属到了团一级。
而作为打援的部队,他们又被格外加强了重火力和车辆、畜力的配属。
只见的数团灰烟猛然迸发,咻地一声将沉重的实心铁球掠空而过,蓬蓬的在稍稍有些停滞的敌阵前,溅起数蓬尘土之后,又像是水漂一般的继续弹跳起来,稍稍减速后撞入敌阵中,
只见那些犹然躲闪不及的敌列,就像是被一种巨力强行从中撕开一般的,顿时迸发出数股条状的血色沟壑来。
一时间,对面跌跌撞撞的拥踏推挤,哀呼犹然的惨叫声清晰可见,那种沉容自定的气势与行列,却是被打乱了不少。
然后他们也进入了长铳的射界之内,但是那些站在队前的持戟士官,却在一遍遍的强调,未得军令不准扣发。
直到第二轮发炮之后,那些成排持握的长铳,才在老兵的哨子声中,突然微微斜上举,猛然迸射出一层又一层的烟云来,
冲在最前列的敌人,像是被无形的鞭子,狠狠猛抽了一般,顿时纷纷身体痉挛着弹跳起来,又拖出细细的血线向后倒去。
只是,当这些先头人马,在交替数排的打击下纷纷死去,或是不堪承受而左右退散之后,顿时露出后面齐列的大牌手,他们持举这齐肩高的竖长牌,上面的雕花和蒙皮,却已经清晰可见了。
只见的细尘碎屑起飞,虽然进击的速度虽然减慢了,但是迎面铳击的杀伤效果,也被明显削弱了,这些牌手几乎前赴后继顶上,不断被击穿而倒下的缺口,苦苦支撑着向前小跑冲刺。
然后,从盾阵之后凌乱飞舞而出的箭矢,也落入了交替三排的铳列后队之中,顿时造成了此起彼伏的闷哼与伤亡,但是伤者很快就被拖走,又从后列补上。
而排射的频率和次数,甚至并未因此收到影响。这时装好散弹的小炮,也被从数段横队的间隙中给推了出来,微微盘转向内侧的,再次加入轰鸣的序列,
无数粗大铁丸带着巨大冲力飞出炮口的束缚,又呼啸着散落在盾墙之中,轻而易举的就击碎贯穿了厚实的大牌,又去势不减的撕裂了后面持握的人体,在持盾的线列里,炸开一团团血肉横飞的红雨。
在各处一片四分五裂的破碎声中,瞬间就将苦苦维持的盾阵,轰打出十数处人仰马翻的豁口。
敌军的战线再也无法维持下去,而是狂呼怒吼着四散开,加速向前带着某种一往无前的决意,浪奔潮涌般的掠过这最后的二十步距离,就能进入他们所擅长的贴身溺战。
这时候,零碎的马蹄声,也再次在残缺不全的盾墙两侧,呼律的响了起来,却是他们这些骑兵,凭借这盾阵的掩护而挽马紧随其后,直到这个距离,才上马发起突击。
然而,排射的阵列之中,也发生细微的变化。前列已经打完的铳手,不慌不忙给铳管装上尖锐的铳刺;而中排的的铳手,则换上了另一种更加粗短的喇叭铳,
而当阵列中的少数转轮快抢队,也在第三排加入了抵近的齐射之后,敌军这个鼓足余勇的最后一点攻势和努力,也就被颓然的粉碎在了,仅剩数步之遥的无形天堑之前。
当两个弹轮约十发的批次都打空之后,阵前除了那些蜂拥溃逃的背影外,已经在没有能够正常站立的敌兵了。
除了最后追亡逐北的尾衔追杀之外,
就连蹲坐在前排两列,将长矛和刀牌平放地上的战兵,甚至都还没有出手的机会,战斗就已经进入了尾声。
其中各种操条与口令,严丝合缝的就像是一整套自行运作的机械一般,根本不要将官们多费什么心思。
这对于习惯了操使刀剑弓枪,披坚执锐浴血在前,率众冲锋掠阵,或是结阵格击缠斗的岳鹏举来说,无疑是另一种陌生风格的挑战和难得的全新体验。
但至少他还足够年轻,与那些积习难返的老军伍相比,他这个只靠本三国演义权作兵书的,野路子出身的军将,更愿意学习和接受一切新事物,也愿意顺势做出积极的改变。
因此,倒是比较快得就适应了这种,重视阵地与队形而交替掩次后发制人的铳列战法,而获得了更多领兵在外寻游战机的任务。
“不要放松警惕。。”
他看了看在远处,得到新生后援而重新聚集起来的敌尘。
“抓紧时间,背坡延伸土木作业。。”
“清点弹药并物资剩余,就近补充水源。。”
“我们还有一场硬战要打呢。。”
“全力以赴将他们拖阻在这里一天以上。。”
“便是我们的成功。。”
....。
江北的扬州境内,在东南行司总管,宁冲玄率领的残余军马奋战之下。
泰州——的战线已经稳定下来,并成功向着滁州方向,打了好几个漂亮反击战,而成功将最后一点儿胡马子,从长江边上驱逐出去。
进而与退守寿州境内的另一部东路军残余,取得了联系和补充,将这个淮南战局呼应成一线。
而南岸的江宁府,则是某种兵戈肃杀之风,经过了漫长的调达和绸备
从陆路来自岭内,与海路来自两海道各州的赴援兵马,也正在润州与常州境内,陆续登岸,又向着江宁的方向集结和整编着,
而海量的物资和江南各地征发的夫役,也在初步建立起来的江南行政体系下,从八方聚集到了这里。
眼看着,新一轮渡江而过的攻势,在江宁府大本营的调配下,酝酿在即。
...
...
第516章 兵戎
宋州、孟渚泽之畔的虞城,墙头上被插满了各种各样的,代表部帐归属旗幡。…,
而各色牛羊被宰杀后的血腥味,与晾晒在空气中的腥膻、沟渠里污物积淀的腐臭味混杂在一起,又充斥在大小城坊之中。
夏日炎炎,让这些习惯了塞外冰雪与凉爽的胡马子,很有些不适应,而在不停地抱怨着。
“实在是太热了。。”
“热的人心肺都要吐出来了。。”
“不要再喝水了。。”
“小心涨破肚子。。”
仿佛是某种印证一般,一个驻矛在槽前饮水的士兵,突然哇的一声狂吐出来,然后就这么一头栽倒下去,两眼翻白口吐白沫的在地上佝偻抽搐着,
其他人不是想着去查看或是扶持来,而是纷纷避让开来,然后大声的叫喊着。
“又一个发了热瘟的。。”
“小心些,不要让自己染上了。。”
她们一般这么叫喊着,一边从附近驱使着牧奴上去,将倒地的人扶起来,拖到阴凉之处,却是已经晚了,对方的脸色已经变成某种滚烫吓人的酱紫色,再怎么浇凉水也退不下来,然后慢慢的在干呕不出的抽搐中断了气息。
“这是第几个了。。”
就连那些负责用鞭子,监督驱策着那些牧奴和掳获的本地人,步履蹒跚的在灼热日头下,坚持劳作的大小监管,也变得有些有气无力的提不起劲头来。
他们对于牧奴和驱口的懈怠几乎视而不见,而只顾躲在阴凉处,露出膀子,拼命的扇着风。
至于管领他们的那些大小头目,也懒得去督促或是呵斥他们这种偷懒的行径,而是让自己的跟班不停的提桶取水,一瓢又一瓢的往自己和坐骑的头上、身上浇水降温。
如今随着本藩大队人马紧急出阵,原本由下嘈杂喧嚣的城中,也由此变得相对空虚和清净下来,只剩下一些杂流小部的附庸之众居多。主要是用来防备,其他藩部的偷袭和侵并而已。
而在城头之上,
“你且放心。。”
一名满脸风霜色的老番胡,也在安慰着道自家的小头人赤里温。
“这城墙够结实,只要有足够的弓手往上面一站”
“别说是董部、高合部、勒部那些狼崽子,无机可乘”
“就算是东边那只满万不可敌,也甭想轻易打进来的。。”
赤纥温却觉得有些荒谬,曾几何时,自己这些明明是转战如风的善骑之部,现在却要放弃最大的擅长和优势,避免野战的机会,而用城墙和壕沟,才有信心来对抗那些南军的步队了。
这时,城头再次传来叫喊声,却是有了新的发现。
打着毛边兽皮旗一行队伍,带着沉甸甸驮漫物件的马队,一起回来了。顿时让城墙上被晒得懒洋洋的藩胡们,有些惊讶和期许的骚动起来。
却是派人出去打谷草了这么多次,总算是有一次较大的收获。
而马背边上的筐娄中,其中一些隐隐露出的金银器皿反光,更是让他们都有些亢奋起来。
为了谨慎起见,领头的千户,还是用部族里的土话,多喊了几声,对方在城下也是应答如常。
这下不用他吩咐,就已经有人忙不住的就要去开门迎接。他们这些藩胡,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取得过一次如此像样的收获了。
然后队伍进了城门之后,却又出了个意外,几匹驮马北上的绑带,似乎不堪重负的绷断了,连带重重的倾倒下来,只听得哗啦数声,
好些金银器皿和钱币,在城门口散落的到处都是,顿时让附近那些守城的藩胡,都跑了下来争抢叫骂不已,却没注意到,那些护送回来的“胡马子”,却都绕过她们,而直接奔了城头上去。
直到片刻后,突然冲天而降坠入人群中的数具尸体,才有人顿然警觉过来,却是已经晚了,那些回来的人,已经占据了城门的制高处,而开始对准她们放铳和投掷火油弹,
顿然将这些聚在一起的藩胡部众,给打杀的一片焦头烂额,而城外的远处,也响起了奔马的冲刺声和烟尘,
“花帽军来了”
“南佬杀进城了。。”
当他们最终有人认出城头上立起的那面旗帜之后,余下幸存的残余胡马子,也几乎是条件反射式的齐声惊呼叫起来。
却是不再坚持战斗而是纷纷转身,向着城里溃逃而去,然后迎面撞上赶来支援的另一部人马,两厢交错在一起,又变成了某种连锁反应的混乱。
因此,不到三个时辰之后,城中的战斗和抵抗,就进入了尾声,
猎骑营骑都将,权沂州兵马使赵良嗣,与第六防戍营正将方腊,也得以比肩站在了,尤是血腥味与硝烟气的城们边上,看着门内车水马龙的,正在搬运着各种缴获和物资。
虞城的城池虽然拿下来了,但是除了残余的人口和物资外,孤悬在外的位置,对于目前维持的战线来说,就是一块鸡肋而已。
“方将头的麾下倒有些能人啊。。”
赵良嗣赞叹道
“扮起胡马儿来亦是活灵活现的真假难辨啊。。”
“赵骑都过奖了。。”
方腊有些客气道。
“不过是早年贩茶口外时的,一点心得而已。。”
“也是凑巧,真正的关键,还是得靠猎骑营的将士及时突入。。”
“不要说这种客套虚言。。”
赵良嗣摆了摆手打断
“该是你的功劳,某也不会去厚颜想取的。。”
“给。。”
他突然献宝式的从马背藤箱里,用力抽出一个细口大腹的陶瓶来。
“尝尝我老家的浪木酒。。”
“包你后劲十足。。”
说话间,瓶口木塞已经被拧了开来,一股辛烈的味道顿时洋溢在空气中。顿时将周旁几个军将,都吸引了过来。
“难道这是岭外的头烧。。?”
方腊不由有些惊讶的道。
“正是。。”
赵良嗣有些得色的笑眯眯道。
得益于南朝相对稳定的大环境,因此前朝流传下来的各色烧酒蒸馏制取工艺,也相对得以保全和延续。
是以各色名目的“烧”,充斥了大街小巷,而成为底层人民和中层人士,甚为喜爱的廉价酒类。
随后亲兵在城头上摆好一个临时的案子,
给每个人身前的盏子满上,将晒干的橘皮,干椒、茱萸、姜块什么的泡进去,又拿出一个珍藏的鱼松罐头,倒了满满的一大碗。
一边小口的抿着辛烈的味道,一边拿这些浸泡之物,嚼在嘴里就着鱼松下酒。很快就喝的脸色泛红,汗流浃背起来。
然后又让他们把随身的铁口扁壶给拿了出来,一一装满。对于战地来说,这烧酒类可是好东西,不但解渴还能提神,更有其他的多样用途。
与此同时,随着第一批夏粮收获的附带产物,一家几乎是从广府原样搬过来的大型酒厂,也在益都附近落户生产。
当然了因为青州治下,禁止用谷物酿酒的规定,这里所使用的酿造原料,主要是山地边田收获的土豆、地瓜、芋头、苞谷梗等块茎类淀粉。
产出的酒水经过蒸馏之后,除了少量作为军队内部,犒赏和加餐的日常供应外,其余需要进一步萃取,而获得最原始的酒精和乙醇、乙醚来源。无论是药用加工炮制,还是化合工业用途,都有不小的需求。
此外,还有青州的第一家大型医院的开业,医疗资源的主体还是来自,随军的那数百名各色医官、医师等,哪怕在最困难的时候,我军也没有把他们丢掉或是放弃,因此,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目前我的治下,除了军队之外,大多数人还是小病靠熬,大病生死各有天命的状况。但随着入夏,最起码的基本的防疫卫生,须得抓起来再说。
反正除了出战随军之外,这些人平时闲着也是闲着,军中也就那点高强度操训造成的跌打损伤。
干脆把多余的人手,集中在这处医院里。这样可以一边拿普通人练手。不至于技艺生疏,一边还可以一带若干的临床授徒好了。
好在因为当初帅司乱抓差的缘故,导致他们的医科门类颇为齐全,倒是省了我许多事情,只要安排好日常的考绩和奖惩制度,大多数科室就可以立马投入运营中。
此,这所大型医院,常年有一百多号医师坐镇,同时也兼带了某种医学院的职能,负责传授和培养的人手,主要有长期和短期两种。
短期的是简单战地伤创急救和基本防疫的特训班,面向的是那些被抽选出来,理解能力好手脚灵巧的军士;而长期的则是相对正规医疗人员培训,有相对完整的报考和选拔、任用制度。
此外作为医院的附属设施,还有一所公开零售的大药房,相应药材炮制的工场,以及若干的生药原料采集和收买的外派机构,这里同样也是那些医科生员们,需要实习和工作的地方。
待到将来有所规模之后,青州医院将升格为总院,而分出部分人手来,在临沂等别州的州治,设立若干的医疗分院,以扩大影响和受众。如果条件成熟的话,这些分院还将向县下一级推广,而在各县建立起官办的医馆。
然后,再建立起一套资深医师的巡回坐馆制度。
不过,在指定短训的生员名额时,再次发生了一场小风波和插曲,却是因为其中四分之一的女性生员。
这些生员都是各处劳役营里挑选出来的,有一定识字基础的年轻女性,被我当作日后军队护理体系的,种子和源头来培养的。
但却是这些女性生员的存在,让一些北地出身的医师,感觉到传统领域受到了侵犯和逾越,顿时有些反弹和异议,认为这是不合礼统的联名起来上书呼吁。
结果被我亲自召集过来,当面“难道以你家女眷妻儿从不生病,也不需要男女之防”为由,分析利害关系,痛骂了一顿才平复下去。
当然作为某种缓和手段,这些女性生员的的学习方向,将以儿科和妇科为主,兼带伤创急救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