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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猫疲     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txt下载     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33章 经略7

    江宁,石头城,因为前方的战事变化,与四野聚拢而来的兵马,而重新变得繁忙碌碌起来的行在之中

    “什么,他有意自己过来。。”

    监国的嗓门难得大了一线。

    “行在练兵一事,自当是始作俑者,为国出力当先了。。”

    通政司都承旨陈观泰正色回复到

    “御营诸军,他也算是熟捻。。且不乏渊源”

    听到这里监国不由心中一动,却是不免考虑其这个可行性来。对方毕竟是铳战起家,而历经转战天南地北的,单论对治军练兵的心得,举国自当是无出其右的。

    而且以不足而立之年,就临危受命而特任简拔与军前置制一路,国朝之中就已经少不得非论与争议了,如果调回来专领御营诸军的编练,相比也会减少许多阻力和非论的.但是若是考虑到其他问题和因素?

    “衷心可嘉,不过其请就免了吧。。”

    监国还是摇摇头,将自己从这个诱人想法里摆脱出来。

    “余还需要人坐镇北地呢。。为前方呼应”

    “舍他又能取谁呢。。”

    至少于公而论,他暂时还没有临阵换将的必要和打算,也不必去承受失去淮东飞地,这张重要底牌和应对手段的风险。

    更何况,监国想要编练的是,几只指如臂使的善战之师,却又不希望某个挟铳战起家的威名与资望,在御营诸军中明显处于强势的存在,在这些亲要之军中影响过大,这也不是君臣长久善存之道啊。

    而且依照国朝制度,外任守臣入内则要例行加衔优抚的,他已经是御营左统制了,再加上去就少不得领受掌握实权的副都统制,或是负责行在防要的中军统制官,将严重影响御营军鲜有的结构与格局。

    但是如果调任级别不变的话,那就是形同变相的惩罚与冷遇了,在这种关键位置上表现出功赏不明,亦是为上位者的大忌,显然目前是时机还不到。

    “既然军前抽调有所不便,那就派人过去好了。。”

    监国很快就有了决定,他并非是不知变通之辈。

    “着令,从御营前、后、右军,选派得力之士。。赴淮上军前操习铳战。。”

    “初定员额五百。。”

    .....。

    “大将在外,长久善存之道,就是边疆不可一日无事,将士不可短不闻警患。”

    我看着这张陈条,有些叹息道,这已经是某种诛心而论了。

    北上的船团有相当部分,已经陆续回程,并且为我带来了东海三藩地的之一,一海之隔的新罗藩,乃至本土大陆安东藩的消息和回应。

    他们满载着皮毛,羽毛、药材,珠贝、云母、玛瑙、沙金、蜂蜡等特产归来的。因此,很好代表了这次出行的成果的态度。

    前朝的安东都护府,下辖9个都督府,羁縻十数属国;而在此基础上开拓而来的安东道,则是主要是建立在故渤海国与契丹大八部的故地上,分设六府五十五州,分治两百余县,而最远的流鬼、库索等郡治,已经北至永久冻土边缘,东到勘察加半岛上的部帐与居民点。

    经过历代的开发与经营,孜孜不倦的归化与征拓,如今的安东道内已经成为户口百万,耕垦数千里的东北第一大道,也是北朝一只想要征服平定的重点目标和战略方向。

    而这些开化富庶之土,大多数被掌握在众多分藩诸侯的领下,虽然对待南朝的态度莫衷是一,而且会随着继任者的态度和倾向,有所变迁,或臣藩、或亲附,或结好、或中立,或疏离,乃至对立和敌视。

    但作为长久以来的贸易对象,显然拥有足够的消费市场和资源物产的输出规模。特别是早前在他们,被北朝攻打压迫甚急之下,对外输出交换资源的需要一直就很大。

    按照前朝沿袭下来的体制,这些边藩诸侯又被分为两大类,既所谓国中分封的内藩之臣,和率部帐户口田土投附的外藩之属。

    而安东最盛时足足有上百家分藩,经过了数代前的大分裂之后,仍旧有数十家诸侯沿袭了下来,虽然对内纷争不断而时有冲突,但是一亦外部进犯,就立刻中断争议联手对外。

    而作为曾经安东诸侯的领头人,位于渤海腹地辽郡的大罗氏虽然已经持续衰微多年,但在底盘和人口上说,好歹还是当地举足轻重的大藩。也是亲附南朝大梁的诸侯失落代表之一。

    再加上之前梁山海市开始的渊源与往来,因此,重新获得联系和通商许可,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而根据船团带回来最新的消息,自从北朝因为抵御北伐的需要,而收缩了延边的重兵之后,如今的安东各藩,正在合力侵并和夺取,被北朝所据有多年的安东道西南各州,并伺机侵入北朝掌控下的平卢道与松漠都督府,如今正与驻屯当地的军民,打的不可开交而攻战正酣。

    因此,对外海贸通商的需求十分旺盛,与送上门来的青州船团,可谓是一拍即合。基本上就是将原本梁山后港的功能,放大若干倍之后,分摊转移到我控制区里的其他几个大小港口中去。

    而且,除了南北互通有无的中继转口贸易外,日后本地的煤炭和相对廉价的铁料等等,也可以作为大宗出口产品的参考。

    这样再加上之前与夷洲、扶桑藩的往来,以东海三藩为基础的初步贸易圈,就基本相继建立起来了,再加上夷洲——广府——婆罗洲在内,三点一线的南海贸易线路,一个上下游都受我间接把持和垄断的海贸循环,就此成型了。

    而这一次,作为辽郡大罗氏,对于我这个南方同宗的通好态度,随船还带回来了数百匹安东种马,这却是一笔尤为可贵的财富。

    作为塞外草原与东北山地的折冲之隅,渤海故地自古以来就多地盛产良马名驹,也是历代辽东、渤海之地的土贡特产之一。

    但显然不是什么马,都可以作为种马。须的用野外捕获的天然野马群,与厩养的驯熟家马,经过精心的育种与饲喂,充分的锻炼和驱驰,优选出其中正当壮龄的良驹,经过数代配对繁衍之后,将诸如耐力、负载、爆发力、不畏寒与抗病等,某些优选的遗传特征给稳固下来,才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优良种马。

    而且种马的繁殖配种也不是像小说里一般无限制的,每年发情的季节就是那么短短一段时间,而越是靠北的寒冷地带,这个周期就越短,然后还要收到环境饮食的影响,来决定最终的受孕率。

    而且超过一定年限和次数之后,原本种马就再也无法使用下去,而只能作为退居二线低强度使用的驮挽马,一直使用到自然老死。

    因此,优质的种马往往也代表着一笔,活生生的潜在战略资源,而且通过适当的培育与饲养,是可以不断增值和孳息的动产。在古典时代的马匹,与盐铁等物资一起,同样国家战略层面的重要资源之一,代表了战争中的机动力与更多的战术选择,以及进攻方向上的主动性。

    另一个时空那个在宋粉口中,总是在被人堵在家门口打,而保持胜率高的铁血大送,最好的洗地理由,就是吃了没有产马地的亏云云

    而现如今,在我治下各州拥有的牛马畜群,已经具有相当的规模,光是各种挽马、驮马、军马、战马之属,就达到了十数万的数量。

    其中除了从北军那里陆续缴获的各色北地战马,和从各路藩胡手中夺取的塞北、草原马之外,还有少量来自扶桑的虾夷马,搜刮自淮南的淮马,在长江以南所获的平山马,岭内配备的东江马,以及青州本地特有的大驴和骡子。

    再加上这批优质的安东种马,已经具备了某种种群培育的基本条件和基础了。根据大罗氏本家的表态,只要我能够提供他们所需的资源,至少还可以继续输送更多数量的安东马来源。

    因此,我已经决定在镇抚府的名下,另行增设立一个畜务司的直属结构,以专事统筹管理我下辖境内的所有的牲畜资源,与六行判官之一兵判下辖的马曹,以及营田使所辖的畜管,构成前后方的协同与衔接关系。

    同时,尝试性的在临沂建立畜务司下辖的第一个兽医站,以负责日常的防疫、育种诸事,并在官办联校的百工科里,开始增加兽医药的常识课目,以培养相应的人才。

    而具体兽医站的负责人,兼带兽医课的讲习,当仁不让的由随军以来的天字第一号兽医,一直沉溺于自己的领域里,处于某种神隐状态的悲风同志来胜任了。

    据说,现今的他正在按照我提供的思路,研究如何促使牲畜反季节发情与用人工授精的手段,来提高牲畜孕育出产率的技术门槛,当然至于他具体能够采取的手段和措施,我就不会去多想了,相信一定会很是曲折与令人不敢直视的。

    因此,我唯一多少会有所担心的是,一贯被军中知情者们隐隐视为,某种人形自走的感官瘟疫与会移动的两脚精神污染源的他,会不会因此流毒甚广,而培养出一批潜在的爱马仕来。那个场面太美,让我简直不敢再想了。

    但是基础学科的进步,往往都是伴随着某种,传统伦理和人道情节下限为的代价,我也只能两害取其轻,解决最优先的问题。

    当然,随着各项工作和不知的按部就班,更多的好消息也不是没有的。

    比如我委任的莱州团练使姚平仲,在登莱境内的掖县、黄县、蓬莱、胶水等,沿渤海一线初步站稳脚跟,括地安民肃清地方,练兵数千,所聚得户口也有数万人,已经初步满足沿岸的屯田开发和修缮港口的需要了。

    只要有足够的资源和人力的后续投入,他们就可以继续深入内陆,向东的牟平、文莱、或是南线的莱阳、即墨一带拓展。

    不过,我对他的指示是不要急于扩张,继续就地巩固沿海,把内沿渤海几个港口的基本功能和用途恢复起来再说。

    这样我们可以不用辛苦的翻越内陆山区,而直接利用沿海的海运功能,进行大宗的人员和物资流动。

    然后利用我这里输送过去的俘虏,将当地蕴藏比较浅的三山岛和芙蓉金矿,给就地开发出来为最大优先。

    我需要足够的贵金属来输入各种物资,同时作为南北贸易中转的流通准备金。

    除去一片动乱的中原腹地不说,在稍微稳定一些的地区,真金白银之类的贵金属,还是最好也最通用的比价支付手段。等有了稳定的产出后,我就直接可以考虑就地铸币,来完成东海贸易圈的经济布局与渗透。

    “海州急报。。”

    这时,一个突然而来的消息,却打断了我的好心情。

第534章 经略8

    “海州急报。。”

    “淮水大汛,多条支流持续大涨,”

    “北岸淮阳县境内,桃源镇到渔沟镇一代,发生多处堤决。。”

    “泛滥的河汛,已经已经淹没了楚泗一带。。”

    “泗州境内的民众,已经开始向海州、宿州一代逃亡。。”

    “真是该死,。。”

    我有些烦恼的看着地图上的标识道

    “好容易才安生了一些时间。。”

    “传我均令,立即撤回涟水一代的数个水营。。”

    “并下令他们沿途驱逐、裹挟民众,进入海州安置。。”

    “须得火速行事,如果故土难离不肯走的,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

    “为今之计,我们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另外在海州境内的沐阳、韩山一代,成立善后处置大营。。”

    “专事收容编管外州流亡者,勿使自扰地方。。”

    “从青州守捉使名下,速调三个防戍营。。”

    “押送一批速食的压缩口粮和罐头南下,”

    “顺便协助水营和海州的地方守备团,弹压地方。。”

    “勿使流亡成寇,自扰地方。。”

    “抽调益都总院部分医官、医师南下协助防疫事宜。。”

    “必要时,可行便宜处断之事,以防止瘟疫和时疾。。”

    我想了想又道

    “让功行判司与参事团联署合计,迅速拿出最合适的人选来,以专务其事。。”

    “此外。。”

    我又补充道

    “从内线的密州、潍州境内抽调兵力,南下加强徐、宿一带防要。。”

    “预防因为水漫泛滥,而导致沿淮地方的藩军、胡马,流窜入境肆掠作乱。。”

    “至于对岸的楚州一带,那就只能听天由命,各安其命了。。”

    说到这里,我不禁叹息了几声,终究还是基础尚浅,各种顾及无暇仅能集中投入几个重点方向。因此,遇到这种突发状况,就只能在事到临头了,才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式的事后补救。

    这件事也算是给我敲响了警钟,若有余力的话,除了灌溉需要的沟渠河网外,少不了境内几条沿河农业区和人口聚居区的水利堤防,也要进行重新检查和修缮一番。

    或者说,最好现在就要抽调人手去排查,这样发现有所疏漏而临时突击补救的话,总比事后面对更严重的后果而难以收拾的好。

    我很快就布置下去,让参军团里负责河槽水力的第五组,拿出一个现成的巡查和检测方案来。然后我再次叹息了一声。

    在传统的古典农耕时代,正常的社会体系和经济循环,对于天灾人祸之类不可抗力,的抵御能力和承受基础,实在太过于脆弱了,如果没有集体和组织的力量来应对,对以自耕农为主的小农经济来说,那几乎是覆灭性的连锁反应。

    这个过程,往往以某个天灾为源头,由灾祸造成的饥荒和流离;由饥荒饿死无数又引发而起瘟疫横行;缺少管控的瘟疫肆虐,又进一步消减了活口、又将更多的人逼上了逃亡之路;逃亡的人潮又造成了灾荒以外地区的动荡与混乱,将瘟疫的源头扩散到更多的地方去;饥渴交迫的流民,与本地居民的矛盾,又很容易演变成到处抢劫,吃大户式的骚乱;.。

    如果处置不当的话,很容易就成为某些野心家的机会,各色流窜于道路的匪类和流民起义,与之伴随而生的地方割据色彩的武装,就自然而然的冒头出来。

    于是,扰动天下不安的乱世,在不经意间就到来了,这期间几乎是一发而多面蔓生而起的。

    因此,官府所代表的各级政权力量,和宗族所代表的地方自我救济能力,就成了大多数人唯一可以依靠的对象了,这也是某种存在既合理性。

    只要王朝政权体系还算清明畅通的话,就算是通过有限的赈济和暴力机器的封锁,同样可以抑制灾荒带来的连锁反应,而仅仅变成局限一地,饿毙若干的报告数字。

    但是如果连最基本的残酷秩序和强制力,都已经维持不下去了,那作为政权核心的王朝生命周期,也就到了终点。在腐朽臃肿的尸体上,又各路野心家和造反者,角逐出新一代的胜利者,来收拾最终的残局。

    经过战乱大幅削减的人口与众多无主的土地,就成为新王朝的奠基者们,重新建立秩序与发展生产,吸取前代教训而革新去弊,缓解社会矛盾的广阔空间和余地。一个新的治乱周期,由此开始了。

    只有经过了时空的错位,而亲眼见证和参与了这一切之后,才能深切体会到后世平淡生活的难能可贵,与平凡日常之中蕴含的简单幸福。

    既不用为了节省一点点口粮,而让父母在家里等着饿死,而自己出去逃荒。也不用眨着再也哭不出来的泪腺,麻木的掩埋屡屡夭折的儿女;或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一点点的在流亡之路的衰弱无助中死去,然后檫干眼泪拿走可以利用的一切,然后连掩埋的气力都没有,任其变成野狗乌鸦的餐点,或是别人饥不择食的果腹之物。

    享受着一切现代科技带来的便利和社会福利体系提供的日常保障,与颐养天年的高寿父母尊长一起承欢膝下,在年节假日的亲友团聚中,享受数代同堂之乐。

    哪怕是最孤僻而原理社交生活的宅化生物,也有机会一边在网络上跟着媒体骂政府,一边为灾害捐款流泪,对于救灾的人民子弟兵点赞;与矫揉造作的公知、小清新斗嘴打脸,八卦所喜爱的明星和时尚人物。

    无病呻吟的脑补各种无谓挫折与自寻烦恼的纠结,以求“跪在真实”的自虐式心理反差;在各种层出不穷药丸论中享受键盘政治局的虚拟权势与优越感;

    乃至宅在家里依靠外卖和快递,就可以维持最基本的生活需求,用动漫游戏acg之流的二次元感官刺激,来填补精神的空虚与无所事事的困乏。

    在社会主义国家大环境下,除了少数地理环境和历史沿袭的因素之外,基本实现上古先贤所期许的“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的理想时代和大同治世。

    这也是我改变这个时代的决心与动力的来源。一步步的改善和提升我身处的环境,进而让那些愿意信赖和追随我的人,都享受到变化的好处与利益。

    .......

    淮南,楚州,

    肿胀漂浮在污浊洪水里的人类和牲畜的尸体,成为了当下世界,最常见的一道风景。

    而在来自水师船队上,隆隆的火器射击声中,孤岛一般的大型市镇据点,很快就变成了笼罩在浓烟与焰火之中的囚笼。

    在这些胡马儿据守的城寨面前,神机军里的飞火雷和船弩、石炮投射的大小火油弹,也恰如其分的发挥了,轰雷烈火一般的充分威能。

    时不时将一些哀呼挣扎的身影,从墙围上轰打下来,又有成群结队试图向外冲突的身影,被炸乱轰散在地面上。

    至少在经历了,北伐中屡屡失利和铳器一枝独秀之后,对于残存下来的神机军,也并非不是没有触动和变化,只是这种变化的总体趋势,并非尽如上位者所期待的方向而已。

    比如将那些五花八门的配属火器,给进一步精简和统一化,比如进一步轻量化普及的手炮组与单持的发火箭,格外强调射程与威力的,重装化炮队与飞火雷等大型投射火器,构成了某种愈加鲜明的两极分化;

    而诸如火巢车、旋风炮,皮炮、木炮,喷火管、投弹器,这些中间威力两不靠的林林总总火器,则按照计划将在不触动内部较大变化和反弹基础上,被陆陆续续的淘汰到地方守备序列中去。

    毕竟,种类繁多的装备、器械和子药,对于后勤整备的压力和困扰,经过这场北伐之战后,已经是相当的鲜明而毋庸置疑了。

    同时又对现成的床弩和石炮等传统重型器械,进行了进一步的挖掘和改良,以更方便的在车船城垒上,的拆装部署与战场的伴随机动;在毒烟球,火蒺藜,火雷弹等弹药威力和质量上下功夫;强调近身的掩护与战力,而在队下多配了刀牌手和给辅卒装配短矛,让操炮手配备短刃防身,诸如此类不惜余力的细节改进。

    至于最为敏感的铳器,据说是内部改良了不少工艺简单的喇叭铳和短铳,作为近身防要之备。但是至于其他方面,就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了,毕竟,这事关到许多老牌军工家世的传统生计,他们的产能和工艺,可不是那么容易改弦更张,一下子转头过来的。

    至于籍以朝廷的名义,要求对方那些相关的产业,献出铳器的工艺和细节,那简直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对他们来说也丢不起这个人,细管长铳的制取之法,那始终是投机取巧的下等末流邪道,怎么及得上一炮糜烂数里的重装火器威能。

    而集中铳器列战之法,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只是投射更加绵密的战阵而已。

    最为老牌的军工世家与产业体系,除非走到最后一步,断然不会轻易放下身段和矜持,对这么一个新冒出来不过数载的幸进之辈,格外低头让路的。

    他们们宁可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去获取和捣乱、破坏,也不肯轻易在自己熟悉和把持的领域上示弱认输的。因此,残存再编的神机军,就成了他们的寄望所在和依仗的重点了。

    重新用表现来雪耻的呼声,也让这些将士们求战的意志和士气颇为高涨,至少在表现上,不能让那只顾璇在外的新军,落下太多才是,毕竟监国那里已经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不满和失望。

    随着城寨中的反击逐渐颓丧无力后,水师战船运载的战兵,也开始登岸进行下一步的夺取和肃清作战,

    只是,相比这些在狂轰乱炸中乘胜追击的将士,各种欣然于表的雀跃之情。

    “该死,”

    淮南地区的主持战线的宁总管,却是毫无喜色的,也在一艘平底战船上大声的抱怨道。

    “真是天不与我。。”

    因为,淮水居然多处决堤了,

    而战乱而年久失修的河堤决口,造成了沿淮泛滥之势,这对现今的官军,既是好事又是坏事。

    好的方面在于,原本那些盘踞在淮南北部,淮水沿岸一线的藩军胡马将首当其冲,受到极大的打击和削弱,毕竟他们面对洪水也是束手无策的。

    正所谓南人长水而北人善马,这个局势对于拥有水师为辅助的南军来说,无疑是利好的消息,只要沿河进击,逐一消灭和击破,这些被泛滥的洪水所困扰和分隔的番胡武装。

    在这种情形下,他们甚至都没法发挥擅长的马上机动,而进行逃窜和转进,就像是挂果之实,只待去逐一摘取了。

    但是另一方面糟糕的是,楚淮一代作为淮河的泛滥区,至少在数年之内,大军通行和后勤输送,将士一个极大的问题和困扰。

    而过水后的大面积灾荒,也将令朝廷的军队就算收复之后,在当地也无法获得足够的补给和劳役。如果纳入治下的话,反倒还要投入大量的资源,来赈济和救助当地的幸存百姓。

    随着夏天的结束,长江以南地区,也即将进入关键秋收的时节,这时候的各种军事行动,也势必被抑制到最低限度。

    因为,为了确保长江以南收复未久地区的基本收成,以及对地方新一轮税赋的征收力度,都需要足够的兵力来弹压和维持,毕竟这一轮收成和岁入,对于接下来国朝的军事方略,有着莫大的影响与干系。

第535章 经略9

    沂水之畔,重新布置过的营地中,

    穿着小号半新不旧战袍的少年孟林,也正在在庆幸着自己这段时间的际遇。

    然后随着操行号子,努力挺起有些单薄的胸膛,好让自己陈旧宽大的制式衣袍下,骨瘦如柴的部分,看起来更加壮实一些。

    终于可以远离啃那满是酸馊味,还掺着麸皮沙子的黑窝窝,也不用在吃那味道泃死人,费力才能吞咽的疙瘩糊糊。

    死面的杂粮饼子管够,发过的蒸饼、菜团子隔三差五做点心,日常满勤不出错,还有一个水煮鸡鸭卵子的奖励,外出拉练则还有烤过的翅膀、爪子什么的禽类边角料吃。

    野外的凉水是不准吃了了,日常只准喝烧开的白水。在需要集体下地连夜抢收,或是在工坊加班等,长时间干辛苦活的时候,则有微咸的海带紫菜汤,随便喝。

    相比饱经沧桑而有些麻木不仁的,这些经历过生活艰计与苦难的少年,日常所追求的幸福概念,其实也简单的令人发指。

    相对于那些成年的当地百姓,对于这些为时尚短,却别有一番风貌的外来占领者,各种畏惧、惶然、不知所措、敬而远之乃至麻木不仁的各种复杂情绪。

    童子营里这些少年人的心思,则要简单的多,穷人孩子早当家,特别是正当持续的大灾之年,当他们不得不和成年人一般经历了各种流离失所,饥寒交迫的苦难与残酷之后。

    谁给他们吃穿安顿,谁就是他们的恩人,为此出代价也是理所当然,如此简单明了的直观感觉。

    而对于孟林,以为代表童子营出身的大部分孩童来说,如果不是这位军帅大人引兵杀入青州,他和他的弟弟孟敷一起,就差点儿被一伙乱军给逮走吃掉,或是变成那些饿红眼的乡里乡亲,锅子里的不明充饥之物。

    事实上,当时他外出觅食回来,见到见不到相依为命且正在生病的弟弟时,而只剩下无数凌乱脚印,那个深深的绝望与癫狂,几乎没让他哭天号地的崩决过去。

    然后找了大半天而无果,疲弊交加半死不活的他,很快被附近那些红着眼的乡人,抬了回去。

    因此,在收拢流民的营地中再度醒过来,并与被人抓走的弟弟重逢之后,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弟弟,都要不惜一切代价的苟活下去。

    自然而然的,因此对于给了他们生机和活路的新团体,从一个绝望的极端,再到另一个极端的激烈变化,很容易就让某种感恩报效之心,就此萌芽滋长起来。

    虽然规矩很多和惩罚也很严,年纪较大的孩童,不但要做工还要参加学习,一天到晚几乎没有多少闲暇的时候。

    今天是他们这只少兵队,正式授旗的特殊日子,据说就连一向轻易不露脸的镇抚大人,也会亲自出现的。

    因此,从昨日就开始停止了一切例行的出工劳作,早早的安排操练进行基本的热身和熟悉,然后又在早食的时间,相对丰盛加餐了一顿。

    热乎乎油汪汪的炊大饼,取代了原本的紫菜热汤粥。油炸的豆腐皮,碎咸肉炒的土豆块,萝卜丁豆子葱花煮大酱等作为卷饼而食的配菜,每人还有一条煎小鱼,香的让人连骨头鱼刺都嚼碎了吞下去。

    因此,这一顿吃的这些少年人,难得在操习过了日上三竿时分之后,出了大半身的汗,居然还没有多少饥饿的感觉和想念。

    这时候他们的前排,终于看见了营门口出现的队列,已经吹响的鼓号声。平日里那些颇为严厉而令人敬畏的队管和教官们,也一般正经的迎上前去,大声的呼喝道。

    “参见镇抚。。”

    “拜见制帅。。”

    “万安金康,武运永昌。。”

    这些参差不齐的少年队,也用稚气未满的口音,参差不齐的叫喊起来。

    难得在前呼后拥中,莅临的镇抚大人,也没有过多的繁文缛节过场,只是简单勉厉了几句“少年大有可为,视为将来中坚”,就开始让人授旗。

    最终呈现在这些少年队面前的旗帜,却是是在青绿波纹的底子上,一只灰色动物的刺绣造型?

    而且严格说是一只躺着翻出肚皮,挠举着爪子,正在做出懒洋洋卖萌的灰色斑纹猫咪,额头上灰白毛色的交集,自然形成一个独特的m型。然后在边上绣以“少兵第一大队”的纂体字样

    这种源自另时空动画描绘的独特二次元风格,不免让任何人第一眼看上去,都有些忍梭不禁的感觉。

    更何况,手里捧拿着这面旗帜的,居然是一各粉妆玉琢,满脸肃然的小女孩儿。

    而她才堪堪到旗面高,身着百褶纱裙,乌黑垂放的发髻上,居然带着一对毛茸茸的猫耳,圆圆的脸蛋儿,大大的眼眸,精巧的口鼻,以及肃然无波的表情,构成一种相当奇妙的反差与美感。

    而紧随在女孩儿身后,则是一名身材高挑健美的甲士,只是身形要比膀大腰圆的普通军士,稍稍纤廋一些,而且同样在圆边盔上的缨子部位,取而代之的是一对尖翘挺拔的猫耳。

    而在这位特殊甲士的怀里,则抱着绻成一团的半大猫咪,如果能够近处仔细观看的话,会发现有些怯生紧张的它,赫然就是这面军旗的原型。

    直到激动得浑身颤抖的孟林,郑重其事的接过这面,代表他们在军队出身和资序的旗帜,然后因为太过紧张,又几次三番穿在旗杆上都没成功,好容易才高举着挥扬在天空上。

    而目睹着这一切,在观礼的很多人,则忍不住面皮抽动着,将嘴角抿得紧紧的,似乎生怕自己露出什么,不合时宜的异样情绪和神情来。

    简单的授旗与宣誓之后,少年队的每人也领到了一顶帆布缝制的灰色猫耳帽,作为他们日常身份的标识。在尖尖猫耳的位置,是用硬纸片衬垫的,因此可以直挺挺的竖立起来。

    故而,在口令下列队操习起来,连片的猫耳迎风肃立,又随着动作微微的抖荡着,看起来颇具某种二次元所描述的特色。

    “简直太可爱了。。”

    我不禁啧啧赞叹道,怎的就是一个萌字,可以形容的了呢

    单手怀抱着半大猫咪薛定谔,带粉白色猫耳头箍,应我的要求另手挥舞着爪印手套,发出卖荫式喵喵声的迦嘉,就像是从二次远离走出来的人物一般。

    只是她的表情实在太过平静了,平静的与她现在挠爪的可爱动作和叫声,构成一种无口包子脸式的巨大反差萌。

    相比之下,同样站在身侧,于头盔上戴上了一对大号黑色斑纹猫耳,而很有些手足无措老不自在的三枚。则在一身鳞甲戎服,高挑身段大长腿儿的印衬下,则是另一种强气、英凛、爽利与优雅之类,令人甚觉反差颇大的别样风味。

    为什么同样的东西,穿在了她身上,就活像是某种闺房中的情趣道具呢。似乎连带着我心底,某种名为绅士之魂的东西,也熊熊燃烧起来。

    “别。。动。。”

    我忍不住蜒着脸伸出手去,不小心就探进她的裙甲下,隔着薄纱而有些冰凉又寒颤紧绷而起的皮肤。

    “让我摸摸就好”

    三枚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然后迅速霞透到耳根上,仿佛头顶上都要冒出蒸腾的热气来。

    因为我已经摸到了,某个半圆的弧线与沟壑的交接处,被激烈反应而绷紧肌肤给死死夹住。

    看她满脸紧张,一副上了贼船的表情,站在那里就像是置身于某种羞耻play的游行之中。

    特别是在一种将官并附近的军士,各种跌破眼镜合不拢嘴的表情,和惊艳异常的目光聚焦,众目睽睽的围观之下,

    我终于收手的“知难而退”,让她泛红的脸上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是如此难得的天赐良机,我岂又会那么容易放弃的,于是开始退而求其次的另辟蹊径,开始新一轮寻找和探索过程。

    而她却因为需要,手中抱着小猫咪薛定谔,而无暇阻挡我的得寸进尺,只能任由我隐秘而肆意的小动作,用细微的身体动作来消极的抵抗着,我禄山之爪的各种深入探索与扰动。

    强忍着各种异样表情,目不斜视的同时,还不得不努力做出遮掩的动作,以免当众失态不堪。这实在是太令人神清气爽了.

    前来观礼的人群之中,亦是反应不一。

    “真是荒唐不齿。。”

    “太不成体统了。。”

    “有些视军国之事如儿戏了。。”

    “这些本来孩童啊,你还想如何。。”

    这是那些观念较为保守的普遍看法,当然他们只是在交头接耳的范围内,小声嘀咕而已。

    “制帅还真是别出心裁啊”

    “正所谓天马行空,行事不羁啊。。”

    “罗镇抚还真是性情中人啊,居然还会想出这样的奇巧来”

    这是好些虽然褒贬不一,但根本无所谓的中立客观派的态度,则要明朗大方的多。

    “干的好。。”

    “委实不错。。”

    “这般权且自污的手段,还真是神来之笔啊。。”

    “相信自此后方那些妒嫉之辈,可以安心许多了把。。”

    此乃是那些,自认为屁股一贯坐在正确的位置上,所谓深思熟虑的大棋党和习惯了阴谋论者、功利派的常见想法。

    当然也有部分仅仅只是乐见其成,甚至为之动容的纯粹性情中人。

    “太太.太可.爱了呀”

    特别是军中的总材官孔吉吉,已经是嘴巴张得老大,垂涎犹不自知,眼珠子瞪得都似乎快掉出来,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相比吸引别人的那个娇小可爱身影,他的目光几乎都是黏在了,那位猫耳甲士的身上。

    看着对方微微摇晃的盔上猫耳,只觉得心灵中某个隐秘的地方,被深深的触动和撩拨了起来,却又不知道如何用言语去形容和描述。

    很难想像一个大老爷们,也能拳头撑住下巴,最初受不了的捧心娇柔状。对此他身边的其他人回应是,

    “别挤,到一边去。。”

    “这都是我的位置。。”

    “别碍了我的视线。。”

    “再让我多看几眼。。”

    然后拆点就没有扭打骚乱成一团。

    当然,也不是没有没有注意到,某个小动作和细节的人,只是他的表情,就显得有些悲情了。

    比如,刚刚从外海的扶桑藩本州,满身风尘回来述明成果的柯山梦,则是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破碎掉的幻灭声。让他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借酒浇愁好好醉上一场。

第536章 经略10

    好吧,我望着迫不及待的掩面狂奔而去的三枚背影,感受这手指上的犹有余温,嗯,好像发生了某种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接下来的日子,我很快就忙于淮水泛滥,所带来的一连串影响和善后举措中去。我的部队入主青州还没有过去多久,拥有的人望和资源的底子,也是相当的单薄。

    因此,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的,多收容一些越境而入的难民而已。然后尽量增派驻军弹压和维持严格的秩序,防止走投无路的敌军乱入,或是潜伏在人群中的奸细乘机作乱,祸及地方。

    其他方面也就无可奈何了,好在主要受灾的泗州到宿州一代,属于本军流出来的战略缓冲区。

    在生产建设上没有什么投入,除了要点筑垒设烽燧,小规模驻军警戒沿淮渡口之外,也没有多余的布置,因此,具体到地方上的损失,也不过是几座建好的营寨和些许粗苯物资而已。

    此外,河槽司和工务司派出的专人队伍,在沂水、密水、交河等几条境内支流领域的突击排查,还真心找出不少问题来。

    其中包括两处年久失修,基础朽坏或是坍塌的较大隐患,以及一干诸如支渠淤塞,坝面崩裂、水门闸口老化卡死等等。

    令人聊以安慰的是,倒是北边那条水量更大,流域更广更长的济水,因为周边干旱的缘故,而处于某种低潮期,暂时构不成麻烦。

    而作为难得闲暇的仅有乐趣,就是在行路上和各种场合,见缝插针的调戏跟随我左右的持剑侍女三枚了。

    一点点的触发和挑战她的身体底限,然后用公众环境和掩人耳目的矜持、羞耻心,来进行变相的调教与适应,同样是我日常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正所谓保暖思什么来着,我也不能例外,特别是从兵马戎禄中重新安定下来没多久,又有些静极思动了。

    在这个没有网络水电,也没有手机电视,各种ktv娱乐场所消闲的时代,所能获得娱乐是相当匮乏而有限的,特别是在青州这里,一切都是百废待新,大多数人都需要参与集体劳作,才能获得日常勉力温饱的情形下,除了官方主办的年节庆典外,就更不要想有什么花样了。

    至于将士们经常去的青楼娼馆?,抱歉,我不但有现代人的洁癖,口味也是很挑的。实在看不上这些地方。

    身边唯一的持剑侍女三枚,就成了我目前近水楼台的骚扰对象了。

    但是,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在武力程度上,我居然压制不了她的。虽然被我惹恼了反抗起来,不至于拿剑砍人,也不会对我要害下手。

    但是光靠她赤手空拳的技艺,就足以轻易的让我的企图,就此化为乌有。

    而叫上亲兵来帮忙制服,按腿压脚之类助纣为虐的手段,对我来说又是耻度太大,也丢不起整个脸。

    于是,事情就僵持在了日常毛手毛脚的稍惩手足之欲,以及时不时越界袭击的拉锯对抗游戏中。

    就算没有丝袜,丝绸和薄纱裙子也好啊。只是三枚在山上习惯了男装,在我的强烈要求下,能够在室内的做女装裙裳,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而跟随我在外头的话,更喜欢盘起头发一身戎服混在人群里,才似乎更有某种安全感,恨不得把脸都给头盔、面兜给遮起来。

    但是至少我最喜欢的,那对耻度十足的猫耳,总算是被保留下来了

    而作为这次授旗风波之后的新变化,就是我亲直卫队,一夜之间全部在圆缘边盔上,加上了两只短小精悍的圆尖耳朵,远远看过去一片尖尖抖动肃立的模样,煞是颇具特色。

    再加上披在脑后的穗带,就差在头盔的正面上,画上眼睛鼻子和胡须,就是一队活脱脱的猫首卫士了。

    当然了,这是我个人的癖好和要求,就更没有理由,让人来来指手画脚了。

    只是正所谓上好下效的某种榜样作用,这对一时心血来潮的猫耳朵,带来的后续影响与扩散效应,却是我始料未及的。

    .......。

    济水之畔的齐州境内,正当是旱情中的骄阳如火,众多军队却在烈日灼晒下,汗发如雨的操练着。

    “我们乃是远近皆宜的铳军,”

    “不但要会利索的放铳排击,也须的能近身格杀,相互遮掩护援。。”

    “因此,熟练的掌握铳刃的击刺术。。才是战地存身立于不败的根本之要。。”

    第四兵马使,兼步军都监杨再兴,半身赤膀亲手拿着一只,木削成型的等重铳枪,给一众将士作着示范。

    “过来,向我挥击。。”

    只见他唤上数名对抗陪练的持牌白兵,将自己行成半围之势。

    然后斜持木铳尖头向下,猛然刺向对方的下三路,白兵也是条件反射的单手下压挡隔,另手抡刀反劈过来。

    这时只见杨再兴毫不动容的专注下刺,在刺中手牌左下边缘的那一刻,瞬间拨动着手牌反向上撬开,连带对方另手轮砍的动作了绊了一下,然后就见铳尖突然发力,刺在对方露出破绽而防护不及的大腿上,

    一个呼吸间就完成了,一点一拨顺势突刺的连贯动作,虽然是包布的尖头,但是其中的力道,还是不免那名白兵,吃痛的侧身一曲。

    如此往复熟次对砍拨打格挡斩击下来,杨再兴只有肩侧边沿沾上点白灰而已。

    而练手的对方白兵,身上已经多出好几处,代表被戳刺的白灰点儿,分布在肩膀,腰侧、肋下,以及蔽膝缝隙的大腿根侧,

    这也是他刻意做出来的示范和要点位置,

    虽然这些都不是马上能致命的要害,但只要扎实中上一下也足以令对手,失去继续战斗的能力了。

    因此,他接下来主要强调的是,用最简单和省力的动作组合,完成最基本的对阵戳杀和防护。

    又演示了数人组合,面对矛手与刀牌多人配合进攻,正面、侧向的合力对抗与骚扰牵制;对抗对方矛手的避让与反冲刺杀;。

    铳兵兼顾远近的战术,既是一种优势又是一种劣势,优势是先敌予铳击,而后发以白刃,可谓是双重杀伤;劣势是近身后,铳刺长不及矛兵,短不如刀剑灵活,只能权取其中庸而已。

    因此,只能通过娴熟操习,团体和战技的密切配合,来进行有效的弥补和强化。

    “若是遇到了射声队的弓弩怎么办。。”

    有一个声音突然问道。

    “那就先打空一轮,再冲上去戳死他们啊。。”

    杨再兴再次信手抖出个枪花道

    “既然能与战兵肉搏,又何须在意这些弓弩手呢。。”

    虽然贵为管领正辅四营,数千兵马的第四兵马使兼步军都监,但他还是喜欢和士卒们混在一起。亲自操习战技和团队协练,而且无论寒暑雨雪,雷打不动。

    是以所谓上行下效的领头示范下,他所领的部伍也是铳军各营之中,最是以近战肉搏见长,而别号“挺击”营。

    然后在杨再兴的示意下,一辆军用制式的长厢大车,由两匹大骡子缓缓拉了过来。

    自有军士上前,掀开用铁强化过的厢板,顿时从中露出成排的金属反光,却是一只只雪亮泛光,形同细小矛头的铳刺。

    相比目前也只有零式(改造版)和一式(标准版),两代制式火器的基本规格,作为武器配件的铳刺,则是已经经过了多次的改良和演变的。

    从最早粗大笨重的矛头式,到截短的刺剑尖刃,再到后来粗工省料的细尖铁条,或是曲环的直刃片子。

    早期,也因为过于纤细的刺身,以及所获得铁料来源交杂,工艺火候的不足,装上铳刺之后,经常会在冲阵、攻坚或是对马的激烈对抗中,没用多久就发生前端折断或是弯曲而不堪再用。

    而军中的对策就是,多带几把备换,必要时还可以作为防身的匕刃,或是近距离投掷智勇,或者干脆将弯曲的部分放到平地上,踩直了继续使用。再不然就直接反转过铳柄,权作棍棒锤击之用。

    因此,这次新一批改进成品实验的任务,就落到了杨再兴为首的这只,最擅肉搏而对抗强度颇高的部队手中。

    新品看起来就像是一柄缩水的峨嵋刺,短短的柱状握柄和两个套环构成的护手,就是全部的结构,刺身边沿不再锋利如细剑或是单刃,而变成相对粗短的椭圆柱状,然后开出三条狭边沟槽,一直沿到短锥状的尖端。

    安装的时候,直接将铳刺握柄尾端插入,原本通条的内槽,同时双环套住并列的铳身,旋紧压实就固定好了。

    又有材官推上来测试用的人靶,却不是往常那种稻草填塞,权具人形的大路货色。

    而是连身铠甲銮兜披挂防护齐全的,整张皮子缝制而成口鼻眼耳五官四肢俱全,且内藏红色水囊,以模拟喷血与伤害效果,还带有可以飞速移动走轮的高级武器测试人靶。

    只见杨再兴随手拿过一只装好的长铳,呼呼有声的挥出一串铳影,就沉闷的突的一声,飞身戳中了活动游走的人靶肩甲之上。

    去势不减的夺得一声,又从背部穿透一截出来,哧哧有声的稀红色颜料,同时从前后两端喷溅而出。

    随着他飞快抽出的动作,崩碎的甲片和断裂的内缀铁环一起,这时才从破口上一齐散落开来。

    然后杨再兴再接再厉,又眼疾手快枪花如雨的反复刺击了,胸甲上的圆护,腰间的挡片,腰下的蔽膝,腿上的护胫,颈间的锁喉和篼面、后脑的兜甲等,重点防护的要害部位,足足多达数十次后,

    这才微微喘着气,停下收来验收成果,这才发现其中大多数地方都被刺穿,乃至穿透过身了。

    少数没有刺穿的,也严重的凹陷进去,而挤破了里面的水囊,或是干脆被挡住侧划出深痕后,继续沿着甲片滑刺进去。若是应在真正的人体上,也不见得能够安然无恙的。

    再看那只铳刺身上,抹去了沾染的颜料之后,依旧光亮而不见多少磨损与变形,就连锥状的尖端,也没有多少挫损,放在手里用力的折弯,也只是略微的变弧,用锤子什么敲打记下,就能恢复原状了。

    “如此甚好。。”

    杨再兴不由点了点头道,显然他对这各结果,相当的满意。

    “却不知这次可以装配本军多少数目呢。。”

    “最少可以列装一营之数,”

    负责送过来测试的材官,大声道

第537章 风雨

    七月十五中元节,俗称鬼节、七月半,佛门又称盂兰盆节,道门为中元地官诞辰,是为上古演戏下来的祭祀先人之日,

    相比严禁动用灶火烟气,而需要上坟打扫的寒食(清明)节,

    这一日正当小秋,有若干农作物成熟,民间按例要祀祖,用新米生麦等祭供,向祖先报告秋成。因此每到中元节,家家祭祀祖先,供奉时行礼如仪。

    因此,作为自古以来重要的三元佳节之一,镇抚府也提前晓谕各州,特地开放了诸多城邑之中的宵禁与出入门防,以便各地士民循例祭节。是以,各州难得吃上几天饱饭的城中百姓们,也早早备了皮、纸、木枝等物,供上刚分到手未久的米麦新谷。

    依照秋获入库后公六民四的分成规定,虽然他们最后拿到手的只有四成左右,尚未脱壳和烘干的谷物,而其他的六成之中,有四成上缴官库作为储备粮,亦有一成作为集体提供耕牛驮畜工具种子的维持所费,还有一成则在县内留中,作为日常行政的开支。

    但是在没有其他多余的苛捐杂税和额外征收明目之下,这些晒干舂捣过只剩下七八成的分量,还是足以让人勉强足食有余,在本地的分营和编管制度之下,没有宗族大户相互依存的土壤,只剩下青壮年男女结对,外加上原来儿女若干的,小户小姓的新家庭。

    因此,日用所耗被进一步压缩和省俭了,再加上日常自种的瓜菜豆薯,代养的鸡鸭鹅兔等富余产品的补充下,也能够在年节之时缓上一口气,拿出日常省减下来的剩余,来在以物易物的小市和野市上,添置些许日用之物。

    而这已是人不如犬的乱世之中,难得而弥足可贵的一隅亮色了。

    须知在青、兖各州以外的在更多的地方,无数好容易熬过了往年的战乱和饥荒,而苟延残喘的人们,不是在胡马的奴役与蹂躏下苦苦挣扎,便是在水患带来的灾荒中嗷嗷待毙。

    就算是那些齐、济、郓、泗等新占领的地区,也依旧在不停地有饿死人和流民出奔的消息。

    故而,随着夜色如幕,在沂水过城的支流之畔,早已经是星星点点,诸般造型的河灯,陆续放流而下了。随着这些写有先人姓名的河灯,明灭不定的消逝在远处,也将众多人家的哀思与寄望,一并顺水流去。

    而在河边的一处临时帷幕之中,作为两府的首席幕僚,勾管机宜文字第五平,也正跪坐在一副简单的香案面前,一叠香果,一叠米菓、一叠烩子,各插三支线香,一副酒具,向东遥祭着那些已然逝去的人和事物,以及他曾经一度死去的梦想与追求。

    睡着斟满举起的第一杯水酒,一张张熟悉火生疏的面孔,像是走马灯一般的从他面前闪过,却仿若昨日一般的鲜活再现。

    作为昔日皇道主义拥护者,主张鼎新革弊激进派一员的他,也曾经相当天真而简单的以为,只要能够消灭了乱政弄柄的权臣,保扶天子重张权威,就能够解决这世间的大多数问题、各种令人绝望的不公与荒唐。

    但是来自当权者们血粼粼的事实,一次又一次给了他们残酷的教训。而最后一次也是最接近成功的努力,却被他们这些最后的热血志士,一心所保扶的对象——大唐天子,给主动背弃和轻易出卖,

    最终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好容易聚集起来临时同盟和势力,也就此行销云散各寻出路,然后有因为内部不屑耽误了最后的时机,而被反攻倒算的权臣党徒,给困在洛都城中,而演变成了一场,惨绝人寰的死亡与屠戮的盛宴。

    然后,他又斟满了第二杯,为自己背负的那些秘密与过往。

    但能够为那些理想而慨然死去的人,至少还是无知而幸福的。至于诸如他这样历经灾劫而苟活下来的人,则还要在残酷的现实反差之中,背负着死者的期望与怨念,继续在这世间蹉跎下去,在就此崩溃疯掉或是自暴自弃的抉择之外,苦苦寻觅着那茫然未知的前行之路。

    但是当第五平,追随大军攻入洛都,亲眼见证了诸多残酷和悲惨的事件与情景之后,对于只剩下半口气的北国朝廷,他复仇的心思和理念,业已经消散的七七八八了。

    只是当他矢志复仇与雪耻的快意恩仇,随着见历而烟消云散之后,却又不免出现了动摇与混乱,以及前途未知的迷茫与发自心底的另般困惑,这难道就是他想要的选择和结果么。就算消灭了苟延残喘的洛都朝廷之后,对世间的境况,又有什么改善和变化呢。

    他手中动作不停的斟满了第三杯酒水,却是为刻骨铭心的那段心路历程。

    一夜之间的情势剧变,随着东路大军的相继覆灭,与中路军的败退不止,他们也从杀入中枢的首功之师,突然就成了被抛弃在敌后的孤军了。

    城内是卷土重来的优势宿敌,城外时肆虐无数的胡马,而呵气凝冰而轻易冻掉肢体的残酷冬日,也在不断的削弱和折磨这只年轻军队,一时间不免人心惶惑,就连第五平自己,也觉得前路无亮而悲观失落。

    而在这其中初衷不改,也一直没有变的也就是他那位主公了。对于部下的困惑和迷茫,这位将主也没有什么多余言辞来解惑和开导,只用亲身带领着这只身陷敌国腹地,举目皆敌的孤军,一次次战胜对手的实绩和行动,来表明态度和心意。

    既然走投无路,那就亲手撕杀出一片自由纵横的天地来好了,这就是他在军中一以贯之的指导理念,格外的简单而现实的追求。

    而第五平,当时几乎是见证着这千里转战的一切,也慢慢从浑噩的失落与低潮之中,重新振作起来,至少他们还好生生的活着,在不断的击败、俘虏、歼灭和掠夺,一切敢于挡在面前的存在。

    这时候,他又倒满了第五杯酒,却是纪念死去又重获新生的自己。

    当他追随的那位主公,在青州当地安定下来,并且打出一片天地后。第五平却突然发觉,自己似乎已经随梦想和初衷,远去不可及的改天换地,经时济世的梦想,又在不经意间重新萌生起来。

    至少他在这里看到了切切实实的改变和作为,以及大多数人为了自己命运共同努力与奋斗的表现。那是与别处浑浑噩噩随波逐流的大多数民众,所完全不同的气象与活力。

    在本地镇抚府的规划与筹谋下,至少这里的多数人,起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且在熟捻乃至十数年内,都有所追寻和努力的方向。

    哪怕这只是偌大天下之中,这里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小一隅,但至少已经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全新开端与良好兆头。

    更何况,与过往藩镇治下完全不同的治理手段与架构,虽然在明面上还是那么一套守臣兼管军民诸政的一把抓,但是第五平作为其中亲预和参与者之一,确实可以明确的感受到,来自私底下潜移默化间,各种建章立制和自成文法,却是已然在另一条路子上逐渐初具成形了。

    虽然还没有明目张胆的抛开国朝的例制而自成体系,但也可以感受到那位主公,作为上位者的勃勃雄心和野望了。更何况这位上位者,曾经也是认同过他们的理念,而有所建言和改良的人物。

    往事一去兮,第五平叹息着再次遥举邀敬,倒满不知道是第几杯水酒,看着迅速深入席下泥土中的一道道湿痕,

    却是又想起来,当初他们这些精心挑选出来的志士种子,在大图书馆中暂避时,第一次遭遇这位主公的各种警惕与戒备。然后他是如何用赌约,激怒和撩拨他们,又一步步的获得他们的信任和配合,换取他们的合作承诺与效力邀约,最终用了声东击西的火船之计,将包括老弱妇孺在内的大半数人员,都被带着冲出了洛都穷围的死地。

    想到这节,第五平不禁露出一丝微笑,在冲出洛都的那些人之中,自己无疑又是幸运的。

    在这位领头人半途落水失踪之后,在争夺这只临时队伍领导权的分裂中,他也只是了万一的侥幸心理,相信如此别具一格的人物,断然不会因为一时意外和摧折,而在这个时代洪流中止步的。

    要知道,这位可是哪怕处在绝境,自身难保而危险迫在眉睫,也不忘用各种理由和渊源,大力招揽他们这些反乱余孽的。要知道,他当时也不过是个身无所有的流亡之人。

    带着最后一批追随者来到广府之后,又有人忍受不了生计的艰巨与等候的孤寂,相继出走另投而没了消息。最后只有第五平在内的七个人,坚持等到了那位誓约之人,辗转回归的消息。

    于是,他们长久的追寻和矢志不改,最终得以回报与响应,各自以元老亲信的身份,追随在更大的抱负与理想的道路上,继续前进着。

    而至于其他有所侥幸或是改变心意,最终背约另走他乡的好些人,则在北朝的穷搜罗尽之下,几乎难得有幸免的。

    如今作为最早追随的班底,兼镇抚府的幕属首席,第五平已经拥有令人侧目的权势与影响力,尔辈尊称为“大勾管”“内大参”。

    “贪财货而好聚敛”,“穷役民力而不知生聚”,“穷黩武事而好大喜功”,这是他在接触的那些外派官僚之中,最常见到的私下风评,也是最好的掩护,

    他很期待,自己追随的这位主公,能够走出怎样的道路来,又能在这已经积重难返的世道,随波逐流的大势之下,借力使力的逆水行舟出多远。

    就像当初在微暗寒陋中,所发下的誓言一般,全心全意出谋献策辅佐左右,哪怕为此弄脏自己的手,也在所不惜的。

第538章 风雨2

    微微的滚雷轰鸣声动,荡漾在阴郁的天色中。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沥沥而下的细蒙雨丝中,两济观察使兼御营左军参议,权沂州知州的陆务观,不由的在脑中冒出这两句所感来。

    却又随即从沉浸的意境里摆脱出来,重新回到对于济水一线,各州旱情有所缓解的报告和现实中去。

    因为秋老虎式连日骄阳烈日炙烤下的大地,终于迎来了些许稍缓干渴的甘霖,但是对于沂水一带,正在秋收中的各处劳役营,军民据点、屯庄来说,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无论是田地里的收割,还是时候的打谷堆场晾晒,都需要足够炎热干爽的好天气。同时收割过的田野,也需要重新的清垄和拔除秸秆根系,一边下一茬作物的种植需要。

    对此,多余的雨水同样也是一种妨碍,虽然缓解了大地的暑热,却也很容易让残留地里的根系秸秆,就此结团霉烂在土里,已经散落田里的碎粒也会在地面上畸长抽芽,而影响后续的松土追肥播种等一连串工作。

    因此,他已经签下征发令,除了城邑中维持治安的最基本需求外,青州守捉军名下的防戍营,并诸州团练官下辖的守备团,劳役营和官办工场中的各队义勇,都要就近投入当地的抢收和补种工作中去。

    但相比亢繁无暇的公务,他此刻烦扰于心的却是另一些事情。

    作为军中名义上的第三排位,兼作地方政权中的二号人物,陆务观如今的身份,可谓是颇为微妙和特殊的。

    因为,虽然他只是个分路观察使,而非军政一把挑的观察处置大使,也没有兼任防御使。都团练使等武职,但亦有监察督促地方官吏兼屯田、水陆转运、财赋民俗之责。

    而且相比新来未久,而一直少有作为的,名义上最高官长布政使李格非,或是一直醉心于书画文艺之道,而把事务大多推给手下,明显缺乏存在感的转运使曾华;

    他却是实实在在军政两方面,皆有所涉足的实权人物,也是地方军队与各级行政机构二元体系下的总协调人。

    由此需要涉猎的方方面面事务,也是颇为琐碎而繁杂的,因此他也只能有所选择的重点兼顾一边,稍稍放下另一边的事务。。

    实际上所拥有的职权范围,比起军中的二号人物,也是常年坐镇后方的人选,知镇抚副使,行营右护军统制官辛稼轩,更要广泛的多。

    因此,他也似乎变成后方那些军勋门第和故旧渊源,某种投资和寻求出身的首选对象之一,以至于有些不胜烦扰起来。

    为什么就不能安下心来好好做事,非要想着法子投机营钻那捷径呢,他有些苦恼的如此想到。

    但至少相对出身微寒而底蕴不足,而有些不胜烦扰的第一副使辛稼轩来说,陆务观身后足够显赫的家世,与底蕴悠远的背景,已经为他挡下了大多数,来自人情和官面上的麻烦。

    因此,他刻意比较从容的设定具体标准和要求,然后从家里推荐过来的名单上,选择复数的合适对象,然后在同等的条件下,决定要不要卖这个人情,或者请家族就此推脱掉。

    鹿公虽然已经退养有年,但是朝野军中的威望与渊源犹有存留,身边也不乏亲族和家将部曲的后人,需要获得主家提携和荐举的机会。

    而父亲陆侍郎从政多年,同样也有自己的官场圈子和门人故旧,多少都要卖些面子和交情的。

    虽然这些妥协和交换,明显属于上不得台面的勾当,但是在实际操作中,也是得到那位罗镇抚,背书确认的。

    毕竟,陆氏在之前力挺罗氏大宅的举动中出力不少,而主动站在了台面上,故而理应有此回报和酬功的。但是越是如此,陆务观自己就越要强调,家里和自己这边的双重把关与甄选了。

    循序安排过来泯然从众的混个出身头衔,和军前资历是没有问题。但真要让什么少德寡才的人选,窃据了有用的位置,而开了误事怠政的头,那真心是害人害己不浅,还拿陆氏多年的名声贻笑大方了。

    相对而言,辛稼轩那里就麻烦的多了,辛氏虽然是小门小户,但是也架不住发达之后,突然冒出来攀亲旧交的大批人群来。

    对上他可就没有这么客气了。辛稼轩只是稍稍提了标准和要求,或是表现出少有推辞之意,背后各种怪话和非言,就已经尘嚣直上了。诸如忘恩负义,心小量狭,富贵相忘什么的都出来了。

    但只要能成为龙雀园的东川快婿,这一切又都不是什么问题,陆氏有足够的权势和手段,来维护自己的体面与尊严的。

    毕竟,他的妹妹陆裳早以及过了,待字闺中的最好年纪,还在眼巴巴的苦等着,这位辛镇副,风光体面的来迎娶了。作为兄长兼带另一方的同僚旧识,又怎么不额外操心呢。

    “真是各榆木疙瘩,还要继续耽误多少年啊”

    他忍不住叹息道,难道就不能稍稍有所变通么。

    以辛稼轩现在的身份和职权,也足以称得上是功成名就的标准了,就算品级和职事有点稍嫌不足,但也在陆氏可以接受的范畴之内,也没有多少人会多嘴说是高攀了。

    甚至先后有人,相继遮遮掩掩或是旁敲侧击的暗示陆务观。大可以催促那位辛镇副,尽快完成与妹妹的婚事,好让军中的次席与三席,更加紧密的联结在一起,完全可以让来自陆氏的声音,在军中更加有力;乃至和独断专行的那位罗镇抚,行程分庭抗礼之势,

    或许之前的他对此还会有所犹疑。但经过了那么多事之后,陆务观只觉得仿若是,当场活吞了苍蝇一般的恶心而愤慨。为什么好端端的事情,到了这些人的心里,都变成了勾心斗角的立场和功利化的算计。

    对此,他毫不犹豫的,找个几个由头发落着,就把这些人扫地出门给赶回南方去了。

    却是又被那位给说中了,这青州前沿的基业,才刚刚安定下来初上轨道,后方却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要从内部拆台和削弱本军,甚至挑起争端和纷扰从中取利,以惩各人的私欲而已。

    ....

    再次回到益都之后,我也正在检查,这半多年时间下来,各地军队建设的成果和效能。

    依照新军故例,最基本的战术单位为营团,最小的编制为什,其中铳兵什一长九丁,什长兼小旗手,又有两名轻装铳手,战时负责挽马辎重。

    而战兵什一长又十一员,其中轻装不批甲三员,战时负责挽马辎重;其中又分白兵什与矛手什,白兵着半身甲而多负木弓四张,矛手什着连身甲而携快弩五具。

    四什编为一火,另有正副火长/番头并旗鼓号手,共计四十五员;三火编为一队,又有正副队正队将,并旗鼓号手文书杂佐等,是以铳兵队编有一百四十二员,战兵队共计一百六十员。

    三队编为一团,其中战兵一队,铳兵两队,以正副校尉/部将、备将、虞侯、教导、材官,并护兵、书办、旗鼓锣号手等,共计三百九十员。

    这样作为战地机动的最小的独立单位,如果遇到各种突发状况或是灾损,主官接战没多久就战死,这时候副尉继续指挥,副尉也阵亡,由虞侯(军法官)按照序列接替指挥,军法官阵亡后,教导(参佐官)继续指挥,参佐官阵亡,则材官接任。

    如若是团属主官、差遣官、材官全部战死,则由次一级的首席老兵队队正接手。

    因此,到了团这一级,哪怕损失了几乎所有负责指挥的军头,残余的部队还能够忙而不乱的继续战斗上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脱离战斗,而令大多数建制,有概率得以保存下来。

    然后在吸取经验教训的基础上,短时间就补充和重建起来。能够做到这一点,已经相当接近近现代军队的组织和建设标准。这也是近代军队与古典军队的重要分野之一。

    当然了,因为在资源投入的重点与具体经历的缘故,目前能够面前符合这个条件的,也就是御营左军里几个拥有专属字号的老牌营头;以及其他三大军序中,作为基本标准和样板的,第一序列的老兵营;再就是直属的标兵营和教导大队,也能勉强算上。

    而在团上又有营制,其中分为大小若干,乃是国朝最基本的作战单位。

    以领两团一队为小营,约九百人,多见守备地方的团结、守捉兵等二三线部队;三团为中营约一千三百人,也是国朝前沿各军的标准配属;

    而四团为大营,包括正将(折冲都尉)、副将(果毅都尉)、准将(旅帅)、虞侯长、参谋、材官等,并营护兵、骡马队、车管,司记书办等从属人员,足足有一千八百员定额。

    因此采取大营制的,唯有少数精锐之师和王牌部队,并同畿内的拱卫、殿前诸军,方有常设。

    而如今在我的麾下,也就是直属大本营资序的御营左军,第一至四个营头;行营右护军的第一第二营,以及前军的直属第一营,总计六个番号,才有资格拥有大营的编配。

    而在前沿又有各路兵马使,权都监头衔而分辖数营之兵,除掉驻守、兵站性质的防戍营和补充营外,主战编制至少有三四千员,足以在特定的方向,形成独当一面的局部防守反击优势。

    因此,两三个兵马使,就可以合称一军,在合适人选的统合下,足以主动发起一场局部的战事,而有这个资格领军一路的人,目前在我麾下,还不超过单手之数。

    故而,如果是我决定带队主动发起进攻的时候,至少会以军级规模为调遣单位,至少保持出击方向有六个主战营以上的基本战力,以及后方至少四个防戍营,以承担巡道、护粮和兵站单位的角色。

    根据预定攻击距离的远近,出发和回归线的通行情况,具体后防部队和劳役征发,还会有所增减。

    作为本军的一大特色,就是格外强调充足后勤保障下的火器战斗力,再加上足够规模和频次的侦查预警手段,和尽可能周详的预设参谋作业,来消减战场之中的不确定因素,尽可能的预先立于不败之地。

    毕竟,能够就粮与敌固然是好事,但是真要是主次不分的,把大军的安危全程,寄托在这些搜掠地方的手段上,那就是食古不化的教条主义与愚不可及了。正所谓的“沿着冒险机会主义路线一直向自寻死路奔去”。

    这样下来,御左、右护、前军和青州守捉四大军序,已经在编的兵力达到了主战二十六营,防戍十三营。

    除了火器为主的装备上,还有相当大的缺口外,一应兵员和训练,都已经在按部就帮的规划下,走在循序渐进的良性轨道上。

    因此,目前我的手下,全脱产的正军编制有五万多人,其中主力资序的战斗兵员,亦是合计有三万七千有余。

    这还是不包括了,在我镇抚名下的牙兵,与置制使的虞侯军两大序列下,各只直属部队的具体军额。

    待到秋收接近尾声,我下一步也需要登船出海,前往江宁以外镇重臣的身份,第一次拜揭监国为首的大本营和岭外行在。

第539章 风雨3

    江宁城,

    虽然对岸的江北,已经是数月烽火连天,但这里依旧是一副灯红酒绿,暖风熏人的太平景象。

    而在秦淮河上船娘侬声婉转的唱曲之中,游曳的花船画舫之中,也有一群人在大声的抱怨着。

    “这罗镇抚手下都用的是什么人啊,,”

    “几乎个个都是榆木脑袋。”

    “多数说起话来也是粗鄙不文,不成体统,”

    “不懂得变通也就算了,连一点好处都不让人捞”

    “就连与当地往来的一切商事通贸勾当,也都是婆罗洲会馆相关人等经手把持。”

    “却是一点儿都不让别人沾手的。”

    “这个啥劳子官职,真是做的一点儿意趣和指望都没有”

    “真是亏了老子打点下来的花费。”

    “天晓得猴年马月,才能把搭进去的,给尽数找回本来了。”

    虽然他们大多数只是在北边遥领的职事,平日只要安心的呆在后方享受,朝廷开出的俸禄与待遇。

    但也不是没有人想过能否从中牟利,把之前求官的花销,给尽快捞回来。然后他们打着亲民官的旗号,所派往北边的人手,就在当地不免是各种碰壁了。

    甚至还有人“路遇流匪”自此没了下文,因此不免在这里凑作一团,怨声载道的各种腹诽不已了。

    不过,能够在行在小朝廷里,弄到这些北面官的份上,他们本身也不是什么遮奢来历或是有大背景人物,了不起是个某家豪门的远支,或是门下多年的行走而已。

    相比那些真正有能耐,弄到长江以南广大地区,乃至东南财赋腹地的,各级实权正任官职的显赫人家,却又是远远不如了。

    至少这些正任职位不论高低,可以让这些新就任的官人们,更进一步有偿的将那些有所油水的位置,逐层酬赏给手下底下的亲随扈从,主家吃肉手下喝汤式的,大家利益均沾的捞取好处。

    或是层层过手,将具体职权和辖区,发包给那些有所渊源故旧关系,好好的捞上一笔荐身钱,然后再听由他们各自聚敛,又能得到持续而稳定的献纳,而尽快将付出的代价,捞本盈利回来。

    而在南方之地,哪怕是再偏远贫瘠,出产不丰的县治,至少也有机会仗着官人的身份,作威作福一番啊。

    因此,他们面对那个早已经各种恶名昭著在外的罗藩子,多数也只有在这里就着酒上头,私下抱怨发泄的底气。而不是合力起来到朝中去运做和鼓动,好让对方实实在在的分隔出利益与好处来。

    上一个企图这么做的人,乃是公室四家出身的澄海世子,至今这位还在全进在宗正寺里待罪反省呢。其他的人,也自觉没有足够的体量,去出首触这个霉头。

    再说了,在大多数的印象之中,北边那块深陷敌后的飞地,可谓是兵战凶危,饥民与流匪遍地,胡马与乱军横行出没的险恶之地。

    以至于当地的驻军,需要巧立名目,私下抓捕丁口为奴役,又从海外疏买贩奴驱口,来维持日常的所需,乃是贫乏纷扰的恶官之任。

    谋了这里的官职,就等于是费了不少资财和关系,做了十足冤大头,才弄到这一个名不符其实的官身和基本待遇而已。

    其中唯一的好处,就是这个秩序和品秩是国朝实实在在承认的,在日后转官可以作为不错的跳板,而在堪磨的时候,也可以优先减少年限。

    ....

    泛滥的淮水,让阴云密布的两淮战事,也暂时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这也意味着,散布和盘踞在淮北、河南大地上的各方势力,自愿或是不自愿的迎来新一轮休养生息的喘息之机。

    北端的邙炀山到大野泽一带,南段的昭阳湖——微山湖——白马湖一线,也进入某种严防死守的收缩-重点防御状态。

    只有马队依旧还在外围保持,相应的活跃程度。主要是截杀和阻击那些走投无路之下,试图流窜,或是渗透到徐州、兖州境内,掳掠破坏的藩军胡马,以及北朝兵马。

    在北旱南涝的情况下,依旧能够取得绝大部分的收成,这已经是颇为难得事情了,随着最后几批过了雨水的秋粮,被应急加工成各种耐贮存压缩口粮,又分发下去。

    再加上夷州方面,也加大稳定输送粮食的规模,一年忙到头不得闲,神经也一直绷得紧紧的各地军民,总算可以喘上一口,开始下一轮不那么紧张的耕播了。

    因此补种套生的主要都是那些,快长耐活而相对低产的豆薯作物,因此对于精耕细作的要求普遍不高。原本需要密集投入的农业生产人力,也可以解放相当部分出来转作他用。

    因此,各地人手紧缺的局面,也多少可以得到一定的缓解。大规模的预备役训练,也可以就此铺展开来,因此短期内的统治秩序要求和地方防御上的压力,已经不是那么大,。

    这样,我也可以着手准备和安排,南下觐见的诸般事宜了,

    和平安宁从来就不是靠呼吁与号召,妥协与交换,就能轻易得到的,更时候是靠实实在在的武力威慑与制衡,来进行维护和保证的。

    无论是对内的镇压与保卫的日常维持,还是对外的防御与掠夺。

    这一次觐见,也有一大批人事上的需要,就是籍此将六州镇抚使下属,因陋就简发展起来的文武班底,地方官府的基本架构和次序,名正言顺的敲定下来。

    毕竟,按照我这任置制镇抚使的职权,对于防区和治地之内,县以下的正官杂佐,有就地择任的便宜之权,只要事后补充报备相应人等的名籍和出身、凭告就好了。

    而对州郡正印官以下的佐贰,以及分属各衙门的附带人事,地方守臣也有保举荐任具体人选,并且先行安排代管其责的权宜便利。

    而一般只要是军前保举的对象,后方的行在和大本营,也基本不会特意去驳回,或是另作选任的。

    而诸如刺史以上,则是需要后方的朝廷和大本营来,来具体决定相应的人选,而作为地方守臣,只有提出相应要求和建议的有限权力。

    因此,事实上六州镇抚名下管领的八九个州,除了了兼着刺史或是知州之名,屈指可数的几位军中上层外,其他都是各种代官之名的权设职事,在维持着州县乡里的各级运作。

    当然,这也是出自我私心的某种未雨绸缪,一旦替代的行政体系,形成正常运转之后,后方有意在通过空降人事,或是交换调任的方式,派人过来地方抓权和擎制,就变得相对困难了。

    因此,如果朝中来人想要肆意妄为或是阴奉阳违,或是负有别样使命而行那拆台之事的话,在军地的双重配合之下,轻而易举的就可以将对方架空起来。

    乃至让人不比较合理的消失掉,或是身败名裂的乖乖走人。我阴蓄的不臣之心可谓日久,断然不会轻易留出来这种明显的漏洞和后门的。

    当然在明面上来自朝廷的权威与号令,还是要继续遵循和听从的,谁叫我们长期还要受制后方而继续有求于人呢。

    所以,这一次我需要继续扮演好,这个忠于职守而不怎么合群的孤臣角色。

    因为,要带小猫参加61亲子活动,所以今天只有这些了

第540章 风雨4

    海浪颠簸之中,遥远的外海洋面。

    前大匠沈岳,也带着数十名各色工匠、技师,乘坐着一艘包下的客船,前往北方的路程中,

    他经年已经五十三岁了,但是看起来皱纹密布的面容,佝偻的身形和花白的头发,却像是已入花甲之年了一般,只有那双眼睛还算明亮。

    被人构陷和迫害的经历,最终还是严重伤害到了他的健康和精神,而在他的身体上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

    因此,在某种爆发式的亢奋和激情中,一而再,再而三的完成了多年的夙愿——锅骡机(原始蒸汽机)初步的改良和定型之后,他就足足病倒了三个月,好容易才得以调养过来。

    因此,按照接下来的规划和布局,他将逐渐从辛劳而颇具风险的研发和实验现场淡出,而转而去负责起理论和操作上,传道授业好带出更多生徒来。

    本家的计划是,让他负责参与建立一个类似“通用标准委员会”的技术部门,以统一规范规模越来越大的工场、作坊的生产作业,减小公差带来的废品率和提高广泛产品的通用性。

    同时也负责日常审核和评选,鉴别在攀科技树过程中附带的一些发明成果。

    按照某人定下的制度,除了物质条件的激励和奖惩机制外,还有对参与成果的个人与集体的专属冠名权,比如制定某项标准之后,籍以制定者的姓氏,来为这个标准命名。

    这样除了一次性受益外,还获得了某种留名当代的机会。而这种名利双收的激励手段,对于这些匠人来说,几乎是无法抗拒和忽视的。

    因此,如今罗氏大宅蓄养下的科研团队,林林总总也有数百号人了,其中研发的若干项目组中,除了沈岳为首的匠师团体外,还有相当部分,都是来自京大物化院所撬过来的最后一点教师和生员。

    投入罗府门下后,原本只能打零工,闭门造车的窘迫境况总算是大大改善。而且相比沈岳等匠师在改良现有事物的优势,和在系统工程上的经验老道,他们这些科班出身的优势,则在于更加不受拘束的,天马行空的创造力和想象力上。

    在后方那位小主母的时不时抽查过问,以及罗三小姐的日常督导和鞭策下,虽然不乏因为急功近利、或是急于求成,而搞出些诸如永动机、恒定机关之类,脑洞大开的东西。但是总体的研发水准,还算是走在既定的轨道上。

    只是,作为本家好不容易搜罗,和初步培养起来的宝贵科研团体,广府政治色彩过于浓重的环境,与豪门扎堆的利益纠缠,已经不太适合他们。

    更别说是,更进一步的拓展思路和大展拳脚的空间。上限了,或者说潜在的外部诱惑和干扰因素,实在是层出不穷的。

    之前尚且籍籍无名倒还无所谓,但是随着本家事业的扩张,逐渐在幕后崭露头角的他们,也将被更多有心人给盯上,一举一动都变得受人瞩目起来,这从锅骡机造出来后的一系列反应,就可以体现出来。

    而那些豪门巨鳄的良心与节操,从来都是不能指望的。能够阻止他们强取豪夺手段的,也就是同样的权势,或是令人忌惮的利益集团,但是这都是代价的。

    船上同行的还有以前武德司大亲事官慕容武,为首的一群失意人等。

    而对曾经烜赫一时的慕容武而言,这段时间下来,简直就是他的梦魇和噩运。

    身为都亟豺狗、京城兀鹫之称的武德司一员,在出身来历品秩上,亦是泾渭分明的分为清、浊两大源流的。

    既日常掌宫城出入、周庐宿卫、宫门启闭的亲从官体系。多以容貌壮美,家世优异的勋臣子弟出任,下辖十二团指挥,多以国中精兵充事,是为人人羡慕的清望一脉,。

    以及,游伏市井而伺察臣民动静,及畿内官吏军中日常事态,兼带协从京兆府下辖的街坊官,查防缉捕不法匪类之责的亲事官体系。

    因为大小亲事官下辖的具体办事人员,各种出身来历复杂且贵贱不齐,再加上他们各自募集不入册的外围座探眼线之流,多出自社会最底层的三教九流,是为浊流一脉。

    也是武德司在日常中,被又惧又恨的普通人家,骂作鹰犬走狗净街虎之类,各种负面名声的主要来源。因为供养这些闲汉游探的资财,全是靠自筹与民间,因此也少不得各种狐假虎威籍着探查之名,敲砸勒索或是座街收份子的勾当。

    因此,此类的出身选人,除了潜规则内的实际利益外,升迁上几乎也是受到严格限制和压抑的。基本上绝大多数人都是难以跨过那道,从流外品的吏员,到流内品官的关键门槛。

    慕容武就是这些浊流出身的其中之一。对于他这般吏目家世的出身背景,就算是有所奥援和门路,能够做到了一区之中,屈指可数的大亲事官之一,差不多也已经到顶了。

    再上去就是专职负责一区管领的干办、干当官,则属于通常情况下这些不入流资序,可望而不可求的位置。

    也是他日后带着多年聚敛的私蓄,决定退养之前,能够凭借多年的苦劳与勤勉,给予挂名追授,就已经足够令他心满意足了。

    至于更高阶的职事,那是正途出身的太中大夫以上武官,及内侍都知、押班等内臣,才有资格充任的。

    但他既是幸运,又是不幸的,幸运的是他因缘际会,傍上到了一个新崛起的靠山与奥援。

    但随后又不幸被夹在了,广府豪门显贵的权势斗争之中,经历了一连串众叛亲离而身败名裂,身陷囹圄的大起大落的悲喜遭遇。

    虽然他一贯行事都颇为隐秘谨慎,作为罗氏大宅的外围关系户和扶持对象的过往,,就不可免除的被人挖了出来,当作成为了消弱罗氏羽翼和枝叶的手段和步骤中,最先剪除对象之一。

    而在以公室为首的顶级权门面前,他这个小小亲事官所拥有的权势与活动能力,就如蝼蚁一般的可笑,也根本毫无隐私可言的。

    在对方的劝诱和威逼之下,他也只是稍稍迟疑和犹豫了一下,回头就遭到了手下的背弃和反噬。

    一夜之间就成了勾结海贼,枉法贩私、私通拜龙教,暗行巫蛊邪异事,等等诸多罪名的恶首主使。

    然后那个被他籍以职权,占有多年的相好粉头,也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翻脸不认人,毫不犹疑的反戈一击,将他最后一点老底和退路都兜了出来,而彻底身陷万劫不复。

    然后,在京兆府的大狱中,因为昔日同僚的落井下石和旧部追加的刻意羞辱,很是受了些折磨也吃尽了苦头。但是到了这一步,他反而下定了决心,任凭劝诱拷打,再也死不松口。

    最终在被刑狱中的诸般手段,给活活弄死之前,却意外等来了,到了澄海公世子为首的势力倒台的消息。在来自罗府的援手和运作下,他最终还是查无实证的被开释出来。

    但是过往的一切却已经物是人非,不复所有了。他的位置早被人给见缝插针的顶了去,而昔日经营的人脉与消息渠道,也随着他的失势,而烟消云散。

    经过这些事之后,他也对广府当地的事业,彻底的心灰意冷,又走访了那些,因为他的牵连,而被闲赋在家,陷入潦倒之中的一些旧属家人,将自己一点积余分光之后

    一度有些大侧大悟的,差点出家做了和尚,这时候,罗氏却再度伸出了邀约的橄榄枝。然后他发现自己也并没有,真正放下一些东西。

    在罗府的帮助下,找到并且亲手杀掉了那个,痛哭流涕的哀求,又歇斯底里不停咒骂着,背弃过他的女人和部下,也斩断了过往的一切与联系之后,

    他决定接受罗氏的好意和招揽,就此随船北上在镇抚府下另谋一份职业。而凭借多年从察子做到亲事官的经验,在新的土地上重头开始自己的余生事业。

    只是他把官家发还,作为补偿的庄子,给质押了一笔钱,然后拿着这笔钱上门招揽了一批,在公门之中多少有些真才实学或是擅专之处,不怎么得志的旧识。

    因为,清远军变以来,历次对京兆府和武德司的清算,许多人也因此砸了公门的饭碗,而不得不闲赋在家,依靠过往的关系做些别业糊口。

    因此,慕容武用这笔钱做他们的安家费,很容易就拉了不少人,一起加入北上的行列之中。

    当然他也有自己的额一点小心思,毕竟孤身投献上门,怎么比得上带着一群有所公门资历与专长的人手,前去投效更能得到看重和赞赏呢。

    .....。。

    从海州郁洲港出发前往江宁的行程和距离都不算远,因此哪怕沿着近岸慢慢的航行,也在三天之内就抵达了长江出海口的胡逗洲,原本是一片荒岛渔村的这里,已经便成了水师重要驻泊地和江海运输的临时中转点,而一片人声鼎沸的景象。

    三桅软帆的大海船,在这里也就地换成了数艘,更适宜内航的大型硬帆江船。

    在我下船之后,这艘打着置制镇抚使旗号的海船,还将继续行往广府,带着底舱以我个人土产为名的,其中夹带着一大批新熔铸真金白银以及相应金银器皿,充作后方本家支付手段,和汇源号扩大业务后的保证金。

    现在正是因为战争失利的冲击,而带来各种相关产业萧条颓败的空窗期,也是乘机买入的各种破产事业,招揽失业人群的大好良机,不然等朝廷下定决心重整市面,让他们缓过气来,就没有那么容易继续乘人之危了。

    我的一行数百人,在此地换船补给之后,就折转向西一路经过常熟、江阴,青城、君山、常州等沿岸城邑,最终抵达了润州境内。

    而作为我下船的登岸处,已经改名丹徒的前润州重镇京口,到还是一如往昔。只是除了军队和军队相关的事物之外,还是看不到多少普通人家和市井生活的痕迹。

    然后从陆路沿着江边大路驱驰上百里,最终抵达了如今江宁府的城外,望着紫金山下龙盘虎踞的所在,

    我上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一片兵荒马乱,遍地萧条肃杀的景象,却不想,采用了多少时间,就已经变得繁华如昔了。

    看起来这段时间下来,作为大本营和临时行在的所在地,没少好好经营和重建过。

    只是沿途一路过来,依旧少不了到路边上,一些衣衫褴褛骨瘦如柴,明显属于流离失所的人群,多少破坏和影响了这种感观。

    就连临时陪都的附近都是如此情况,原来长江以南地区的日子,也不见得好过多少啊。

    我的亲兵团中有少许来自润州的本地人,籍此放他们回去探亲什么的,顺便替我查探一番附近地方的情形。

第542章 风雨6

    石头城里的觐见,可谓是凡善可陈,甚至有些无趣的。

    监国是在靠近江边的云波阁里,单独接见我的。说是单独,其实周围也就几个内侍,在不远处听候传唤而已,只是他们衣袍下过于强壮的肌肉,似乎暴露了什么东西。

    在这里可以透过视野开阔的廊下,隐隐看到另一端赭色山石中的名胜,鳌头矶和上面的碑亭,江风习习吹的人浑身通透,让人觉得心胸开阔而快意怅然。

    这也是我第二次近距离面见监国,上一次,还是在御前观览的大校阅上,我也只是一个新军的部将,因为之前各部在雨中的狼狈表现,而脸色有些不好的他,总共前后对说的话,也不过一句半而已。

    年过四十有半,正当壮年的监国,头戴金丝笼冠身穿紫纱团袍,面阔而腰壮,很有些久居人上,杀伐自专的威凛,却又混杂着一些久于事务而善察睿断,明显不好欺瞒的城府气度。

    只是他看起来,这段时间颇为忙碌,因此在眼角等细微处,难掩一些倦怠颜色,但对我还算和颜,赐我对坐说话之后,又耐心的听我三言两语说完北边的前情汇报。

    例行公事的勉力了几句之后,却又问起我当年打进洛都后的重重情形和见闻,说着说着话题就不免转移到了,我对北地情形的感观和判研起来。

    无非就是北朝的实力,和那些胡马藩军的动态,以及出兵淮上所需要的准备和条件等。

    我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只是我说的都是有所选择性的大实话,比如一边表示某种为国报效,视敌寇如无物的热观情绪,一边暗示和强调本军的困难与勉强之处,

    然后籍此,间接的各种抱怨友军的不给力和帅司内部纷争的拖后腿,以及其中险死还生九死一生的惊险与跌宕。

    对此,我特别强调和建议,只要国朝再有二十万大军,不,哪怕是准备充分的十万大军就足以,再加上我在北地的全力呼应,就大可乘着北地如今的饥荽、灾荒和动乱不堪,而再行吊民伐罪之事,重新横扫中原两河,而重新兵临洛都城下。

    对此,监国虽然有些不可置否和保留态度,但在名面上还算是满意,特别是对于我部,前些时间独力转战淮北,突入河南的战绩,表示了嘉许和褒奖,并表示国朝从来不吝叙功论赏。

    却又在叹息中菀转他顾的表示,如今的国事艰难,诸般的坎坷与擎制纷扰,如今更需要我这般国之鼎柱,在外坚守报效,直至北伐功成的那一日了。

    为此,监国亦是表示出相当程度恩结笼络的态度来,亲自过问起我的家事来,询问我何时才能给家里那位宇文氏一个正式的名分,并表示愿意为我安排一场足够体面而风光的婚事.。又说了一些八叶世臣罗氏的过往,表示有意恢复罗氏开国时的世爵云云。

    而我亦只能还之“再三感泣于对”,“匈奴未灭何以成家”之类,半真半假的情绪与态度。

    这倒也不完全是演戏作态,起码至少在我表现出足够价值后,这位当代监国,的确待我不错而扶持起来也不惜余力的。

    觐见结束之后,

    “真是可惜了。。”

    监国微微叹息看着滔滔江水,对着身边人道

    “为什么偏生就是他,”

    “不然余都想尚以宗室了。。”

    “这又有何不可。。”

    旁边一人建言道

    “他现在可是名正言顺的罗藩世子。。”

    “难道还有人敢跳出来多嘴置啄么。。”

    ..。。

    而与此同时,我也在回味着某种情绪和心思中,走下台阶,穿过宏伟的牌楼与宫门、回廊之间,。

    现在想起来,这位监国看待我的眼神和态度,似乎已经超出了一般臣子的熟稔和亲切,要知道,这才是我第二次面见他而已,就仿佛已经关注了许久一般的自然俗成。

    难道与我的家世有关,想到这里我愈加困惑了,在与婆罗洲抚远州的本藩家主和解之后,我也从便宜老爹那里,获得关于罗氏等八叶世臣的许多秘辛和过往。

    而所谓的四公、五脉、八叶等这一切概念,都是源自数百年前那位,以一己之力开创一整个时代,而改变无数人命运的梁公,而开始诞生的。

    所谓的国朝五脉,就是源自最初追随这位梁氏先祖,开府建幕的薛景仙、郑元和、魏方晋、崔光远、温哲五大长史,身后留下来的家族传承。

    当梁氏一只在南海封建之后,除了远走域外的魏方晋之外,其他四姓后人也作为陪臣而跟了过来,再加上原本留守南海都督府的岭南冯氏一族,重新构成五姓。

    因此,时代繁衍沿袭下来,不断分出的各种分家、别姓,形成枝繁叶茂的五大源流,在国朝历代的文官体系内,极有影响力。

    国朝上百年以来的一半宰相世系,都出自这五脉的渊源,直到前两代因为加强中央集权和扶持新贵,抑制豪门显宦,在朝堂中的具体比例才有所缩减。

    但是当朝的宰执之中,依旧不乏五脉之家的身影,他们门人子弟,亲缘故旧,也继续活跃在政坛之中,比如一度作为监国在朝野前台的代言人之一的蔡候,就是出自郑氏一脉。

    而四大公家的概念,则是要更晚一些,南海梁氏的初祖瀛洲公,为了管领过于广大海洲分藩领和东西横跨数千里的拓殖地,而设立的分家管领制度。

    最初只是侯领藩主,后来才按照需要升格为公室,而拥有自置部署臣僚护军的权利。

    只是随着建国以后,历代国姓公室,发生的几次反乱,而被中枢幕府相继撤藩减等,而在权势上有所缩水,并且不入中枢任职。

    但本身的地位和待遇依旧是尊崇无比,并且在原本的管领地,享有极大的经济和政治方面的宗藩权。

    而八叶之家的世臣渊源,又要稍晚一些,其源头可以上溯到天宝年间,追随梁公而留下各种功业和名声事迹的部属故旧,既所谓的:一府三率四长史,五骁六曹十郎将,

    这些旧部和追随者,以三率之一的韦韬为首,其中相当部分都成为了后来大唐持续百年中兴时代的名臣显宦或是一方名将;

    而另一些则以三率之一的高适、高达夫为代表,继续追随梁公的万里征拓,而就此扎根域外,另有一番成就和历史渊源,也是如今西国大夏维系统治的根基之族。

    而三率的最后一位边军子弟出身的卫伯玉,则是带着一帮部旧,在西北终老而成为了。如今的西军大小藩镇与将门世家的主要源头。

    而其中还有一些部属,则是因为当时的需要,分镇青唐、安东,南平、安南、北庭各地,而另成渊源。

    其中诸如位列十郎将之一的安东罗氏这般,虽然没有直接追随梁公身边,但也用子弟分家的形式,继续服侍和追随南海梁氏一脉,而成为南朝世系家臣的祖源。

    直到乙未之变发生后,在对待大唐朝廷的态度以及后续的复仇程度上,这些隶属于南海的世臣之中也发生了相当程度的分裂和混乱。

    因此,最终被铁腕镇压和清洗了不少,又有相当部分出走,或是远避外藩而置身事外,而被夺爵废藩,乃至最终流放的亦有不少。

    最终与这些世臣关系密切,又远离政治中枢的西海道,各地分藩诸侯和延边拓殖地,成为这些残余势力苟延残喘的庇护之地,

    也是国朝之中历代被镇压和剿灭过的维新党、兴化党、正定党人等,多个反对派势力的重要渊源之一。

    因此,只有部分世臣坚定支持,来自京畿宗家幸存的正定帝立国之举,又参与了名为嘉佑大进军的北伐,和西进东进的一系列大事件后,得以幸存下来。

    又继续拥护和支持,新设未久的南朝幕府,收拾残局平定内患的八家世臣为代表,被冠以八叶的荣耀与资格。

    取义“公家为干,世臣枝叶”的用意。只是世事迁移,底蕴略差一筹的八叶,也不免后人不肖或是政治失势,而出现各种萧条与败落。

    比如罗氏前两代,因为站错队而被迫躲在藩领中,郁郁而终的启年公。又比如我那位原本定居广府,却得以天降爵位和藩领的便宜老爹。

    抱着这种思绪,我回到了临时的住所——重新修缮一新的半梅苑,这也是监国指定给我的临时宅邸。也是我亲卫团的驻地,这也算是某种用心安排了。

    而在这里我也见到了,留在当地的代表奏记官谢明弦,他已经在此久候多时。

    隔了两年多不见,本来就生了一副气质儒雅好皮囊的谢明弦,似乎因为生活的滋润与迎来送往的,变得有些富态而油光,连带气质都变得圆滑起来。

    不过作为我的晚届校友和老部属,在态度上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恭谨和认真异常,就仿若是回到了我和他们一起创立讲谈社的当初。

    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他就放下了名面上事故圆滑的伪装,开始一般正经向我汇报,这半年多时间下来,他在江宁上层活动和情报收集成果。

    毕竟,这半年多来已经足以发生了许多事情,而目前为止,国朝在东南的情势还真有些不好。

    首先是淮南大水决堤的情况,比我所在的淮北地区远要严重的多,地势相对高一些的北岸,最多淹没了沿岸泗、宿州的部分地区;而南岸沿淮的楚州、应州、信州、滁州、濠州、寿州、几乎都成了一片泽国水乡。

    而且,因为连日豪雨主要集中的南边,再加上地势上的落差和支流涨水,肆虐的洪水甚至蔓延和倒灌到了,相对内陆的高邮、真州、泰州一带过来。

    原本有东南招讨行司,重新组织起来的淮南战线,也因此泡了汤,多达数个军序被大水所阻或困,而陷入进退不得的局面。

    往来于道路的输送,也一度因此中断,就连重建未完的水师,都被紧急派遣来过来,改作水运来维持军前的需要。

    另一方面,因为淮河大水的困扰,也造成了那些侵入南方的胡马藩军,纷纷转道向内陆侵袭或是流窜,这也造成了信阳、新蔡、襄州一带的军事压力和频频告急。

    而淮南战线的后方,集结在江北蓄势待发,却因为连日豪雨而受阻的数万大军,也不得不就地转而西进,去支援有些岌岌可危的荆南——江西道沿线,而不是按照计划分批乘船北上,在我的控制区内登陆,而伺机南下打通淮南。

    这也意味着,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除了海路的输送之外,依然得不到任何军事上的后援和呼应,我的部队还得继续孤军奋战在淮北了。

    当然了,这从名面上看,固然是一个坏消息,但是从私底下的考虑出发,却有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我可以一边索要更多的输送支援,一边继续维持独走的现状,多出更多私下布局的时间来。

    此外,在江南道内,还有来自两海道的赴援大军,目前虽然云集在东南沿海一带,但因为粮饷装备畜力等项目上的准备不足,而迟迟未能形成战斗力,也未能完成重编和适应性训练。

    倒是因为缺衣少食,而频频发生就近骚扰、侵害民间的事件。

    目前江宁方面所拥有的机动军力,就剩下丹徒(京口)的部分粮台巡道兵,以及驻留在行在附近,神机军和殿前军的一部;正在紫金山下重整编练中的前、后、右三部残缺的御营军而已。

    说到这里,突然又有通报访客上门。

第543章 风雨7

    “标下刘子羽参见置镇。。”

    来访的是一名东南行司,身挺如枪的高级武官,在当初陈夫人的骑从亲卫里,也算是一面之缘。

    出示了印信和身凭之后,也带来了我那位便宜姐夫,如今负责淮南前线各军的宁总管的几句口信与若干手书。

    当然,这种程度的方式,也是为了避嫌和防人口实起见。毕竟,宁总管在军前,我也在军前,各据淮河南北一端,而坐拥数万马。

    要是战场会面的话,那倒是名正言顺,无不可言私之处,但是要是我两特意跑到后方来,私下碰面的话,那就是行在里的监国,也要有所不安的重大事件了。

    因此,眼下他也只是从军前,派了一名亲兵,捎个信表示关心和问候,以及有所交流的意愿而已。

    如今,我也有了与他对等传话的资格,或者说成为对方需要慎重对待的重要渊源了。

    然后来自石头城里行在的赏赐,也跟着送了过来,装了好几车的名贵绢丝、锦袍、冠带;外加银鱼袋和珍珠金带一条、内造的缕金餐、茶用具各两套,檀骨青玉小屏扇一副,赤珊瑚两大丛,斗大的砗磲雕花金枝海子一对。

    另有赏玩用的大小金锭、金裹子、金叶子等一小箱,年号最新的大银宝一千枚,可谓是赏赐颇丰的。

    这就像是开了一端,一时间就有十几份投贴连同礼单,由形形色色的仆役人等,送到了半梅苑里来。

    当然,其中更多是各种初上门的试探和结好之意,其中比较值得重视的,也就是来自东南后路置制使,兼江淮转运使程煊的礼单和邀请,却是在莫愁湖的某条画舫上的私下邀宴。

    初秋的依旧是炎热未退,在夜色落幕之后的暖风徐徐中,简单的沐浴更衣之后,我也踏上了赴宴之路,并且带上了男装打扮的三枚,以及若干名便装的扈卫。

    作为江南水乡的特色之一,桥梁渡口众多的江宁城中,乘船也最常见的夜间出行方式和交通手段。正所谓昼车夜舟的独特繁华城邑生活方式。

    而在半梅苑的西别门之外,就是一个水门渡口,还有专属的平底大篷船和水夫以利出行。大篷船在外观上面貌不起眼,但是船内却是别具匠心。

    各般布设包稠饰锦,轻纬纱帘,紧凑而精巧适宜,就如当地的江南风韵一般,就连上面悬挂着的灯笼,也是饰以殷红的梅枝纹路,看起来精致而独特。

    坐在船尾位置,吹着河巷里的凉风,聆听着细细的划水声中,可以看到堤岸上的烟柳,在岸上华灯初上的灯花团团,和水中渔火点点中,随风摇曳的曼妙身姿,

    而漂浮在空气中的,隐约还有来自楼台雅阁之间的丝竹绰约,以及在水巷流错身而过,不知哪个角落里传出来的一抹,船娘小调的娓娓歌喉。

    哪怕听不懂这些侬声婉转的唱词,却也可以感受到其中的风雅优容与女儿情调。让我身边这些久经沙场的健儿,也不免放下冷冽,而令脸部的表情,变得有些线条柔和起来。

    当我们进入了被称为脂粉河和姊儿巷的,曲折往复的迷宫之后,空气中也似乎变得暧昧起来,

    所谓的脂粉河,乃是指的是此处往来的画舫花船实在太多,以至于洗下的脂粉,都被河水染出某种夸张的殷色和香味来。

    而姐儿巷的道理就更简单了,因为这里的河边每一处巷口,那都是莺燕萃荟、粉黛满目的别有洞天胜处。

    如此盛景我倒是见怪不怪,而有些从容不迫的欣赏颜色,毕竟,我已经享受过韩良臣的类似招待了。

    而我的扈卫们,却多半是没有机会见过这个战阵,虽然因为忠于值守在身,而不至于眼珠子都掉出来,但也是看目不转睛,而不禁叹为观止的。

    只有一身男装三枚的脸色,自从进入这里之后就垮了下来,然后一直绷得紧紧的,嘴唇也抿的薄薄的,就仿佛里面会飞蹦出什么吃人的怪物来。

    待到遮挡我们视野的楼台建筑,随着豁然宽广的湖面,而重新变得开阔之后,我也很容易在船工的引导下,找到了岸边,被高高扎起来的专属彩棚。

    以及相当秀丽绢谐的“景云”两个墨团大字。

    相比之前沿河花巷的诱惑与旖旎,这里才是江宁众多的风月蔽菽,集大成的所在——两湖风光之一。

    据说在这里,几乎遍地是江宁官人们相好的歌妓行馆。而在江宁,到勾栏曲榭中去寻欢作乐、饮酒买笑,或者把歌妓请到外面去奉觞劝杯,歌舞侑酒,这不但不需要躲躲闪闪,反而成为相互追逐、相互夸耀的风流韵事。

    按照谢明弦的说法,只有那些那些初出茅庐的官儿,既要到行馆中去寻开心,又怕别人指摘,掩掩盖盖、藏头露尾的。

    根据这处彩棚下的指引,我们又向湖中行去

    漂浮在水面上的是,一条长宽数丈的大型画舫,,足足有三层楼高,还不算那个丝绸装裱的前后露台,而船身各层四下里早就被用时鲜的花卉,和各种造型精致的华灯,给装点得繁花锦簇一般,却又让人不觉得媚俗和审美疲劳,

    我还以为只是条普通观览游玩的画舫,却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艘足供数百人日常活动,形同流动行院一般的大家伙。

    相比治下停在边上的大篷船,就像是一条小杂鱼。

    “官人万福金安。。”

    “恭迎贵人莅临。。”

    登船之后莺莺燕燕的招呼声,扑面而来的脂粉混着熏香的气味,不由让我的左右精神一振,

    无论那些衣帽整洁而奴仆杂役,只见的船上这些女伎们的风度打扮,摈照高门甲地的标准,也称得上是十分“韵致“的。

    她们梳一个这时最流行的朝天髻,穿一件织成“心“字图纹的合欢襦,系一条百褶凌波裙,踏一双用红白双色罗缎交错缝制的高帮凤头鞋。

    却让我不由想起,数年前初见苏苏的场景,不由有些耳热起来,而这里又是另一番风情了。

    然后一名恭迎的从事,将我等引上了三层的楼阁中。

    到了这里,随同的其他人就被留在舱外候命,自有人提供酒食招待,和相应的陪同消遣。只有三枚随我进入三层的舱楼中。

    撩起数重轻纱帷幕之后,一个灯火通明的厅室中,就见到今天的主人,新任的江淮转运使程煊,他从上首正席的一只软塌上起身相迎招呼道。

    然后为我一一介绍,厅内等候的诸人。

    在场的除了宴客之主的程煊外,还有江西采访副使詹度、江淮转运判官吕颐浩、市舶司提举李邺,江宁防军副使刘光国、江宁府长史辛永宗,又有东南行司的李宗振、李子奇、于景等幕属官作陪。

    这时又有一行女伎,从内侍款款而出,在骤然扬起的丝竹声中,开始手脚姘指的做出悠扬舞姿来。

    她们头梳鹅胆挑心髻,斜插飘枝花和点翠卷荷,身着齐胸束腰长摆的,石榴红和云清渐染成的百褶曳裙,显得身姿婀娜而娟秀和飘逸,翩然起舞的举手投足之间,却又有一种端凝华贵的姿态。

    一曲舞毕,

    微带着一身香汗的女伎们,这才娉娉婷婷地走到筵席前面,用—个婉婉媚笑劝嘉宾们干了门前杯,重新替他们斟上一巡热酒,

    然后就回到了帷幕后面,开始轻敲檀板,慢启朱唇,用着滞人的、有时是慢得不能再慢的延长音唱起时新的词牌:

    “衣染莺黄,爱停歌驻拍,劝酒持觞。

    低鬟蝉影动,私语口脂香。

    檐露滴,竹风凉,拚剧饮淋浪。

    夜渐深,笼灯就月,仔细端相。

    知音见说无双,解移宫换羽,未怕周郎。

    长颦知有恨,贪耍不成妆。

    些个事,恼人肠。试说与何妨?

    又恐伊:寻消听息,瘦损容光。”

    当然对我来说,就是鸡听鸭讲而只能听个意境而已。

    “这是小周学士新作的《意难忘》”

    程煊这才低声对我解释到

    “只可惜两湖之地,名噪一时的崔念月、赵元奴,此事都无暇分身”

    “不然由她们唱出来,就更是别有风韵了。。”

    然后宴饮的菜肴也被陆续端了上来,任凭开怀自用。

    而这些个陪客,大都相熟而很会调节气氛和制造话题,因此席间的气氛倒也不算尴尬,很快就变得各种熟稔起来。

    从中也可以感受到各人的特点,

    比如江西采访副使詹度在书画品鉴上很有一套;江淮转运判官吕颐浩是个风月老手,满口荤段子接口就来;市舶司提举李邺乃是酒品大家,据说可以用舌头尝出酒水的成色和年份来;

    江宁府长史辛永宗看起来像是道学先生,但是醉了之后就甚是没品,喜欢对身边一

    切雌性生物毛手毛脚。而江宁防军副使刘光国外表相当粗豪,但是文采却是相当不错的。

    不过这些人的表现显然与我关系不大,对我来说,更感兴趣的是船上提供的饮食,鱼脍做的是鲜美可口,白切的五禽拼盘咸香适宜,茶螺羹汤汁浓香醇厚,果蔬烩子是时新爽脆,酒水也是绵甜适口。

    耐心的和他们扯了一大通,天南海北的不着边际的话之后,程煊才醉意微然的进入所谓的正题,

    “今日特地相邀,一是再续旧谊。。”

    “也是受人之托,厚颜给有德传个话。。”

    “却又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我心中凛然,却做半真半假的醉然应到

    “居然能够劳动运使的大驾。。”

    “自然是上城富源里的那一家了。。”

    他稳稳端着越青酒盏,不紧不慢的看着我道。

第544章 风雨8

    酒足饭饱,曲终人散,兴尽而归。

    当然,让广大群众喜闻乐见的发飙打脸,或是剽窃诗词卖弄文采,乃至事后留宿等余兴娱乐之事,最终还是没能够发生。

    而月落西沉,夜色如水下,我还在船头上吹着愈加凉爽的夜风,静静思考着方才发生的这一切。

    广府上城,宜兴坊的富源里,说事一片坊区,其实就只有一户人家,就是国臣五脉之一的郑氏及其相关的族人,和世代服侍的家将部曲奴仆之类的从属人家,

    而如今这一家子站在台面上的代言人,则是朝中那位大名鼎鼎的蔡候,名合甫,而别字“二官”,曾经两度官拜参知政事,而与元老重臣派,相争与朝堂的要害人物。

    而今正身处江宁城中的他,居然转而托人传话,对我表示出某种缓和关系与进一步结好的意图,并且通过程煊意思隐晦而含蓄的暗示,愿意为此付出相应的补偿和代价,作为前提和诚意。

    这就是政治的肮脏之处,从来没有永恒的立场和对立关系,只要是可以打击对手的,就算是敌人的敌人,也是可以化敌为友,派上用场的。

    却是不免又有些隐隐的自豪和得意,曾几何时我已经达到了,会令朝廷党争的派阀首脑,居然也要有所忌惮和私下对话的存在。

    思来想去,我最后的回答还是这么一句大而概之的话。

    “凡事但以国事当先,大局为重。。”

    无论对方是真心有意改弦更张,或是虚以委蛇另有所图也好,我都没有理由拒绝这个明面上的橄榄枝的,虽然明知道对方在帅司当权前后,就没少在后方搞过各种小动作,

    但起码学过了马列毛邓的基本课程之后,在主次矛盾的取舍上,我还是知道优先次序的。

    却是因为这一次,一贯在北伐中置身事外,而大获其利的北人党,因此在谋夺我家产业的这件事上,狠狠栽了个大跟头,最后还搭了一名元老重臣强制退养回家的结果。

    更是让监国乘机借题发挥的口实和把柄,很是抓住机会清算和整肃了一批人等,我也因此阴差阳错的,不得不站在监国所代表的,新晋势力的旗下。

    但既然是元老重臣,就少不得各种门生故旧的人脉和渊源,以他们的立场,自然是不会简单的论之以是非黑白或是咎由自取的正常道理,而更多只会从派系利益得失上论结果。

    也就更不能指望对方就此洗心革面,而迅速改弦更张与我重修旧好的,那点微小概率和可能性。

    这也让我与原本有着各种渊源的北人党关系,重新变得微妙起来,而根据参与当事人的亲疏远近,而从对我视如仇寇到态度冷淡漠视的皆有之。

    事实上,对于无故谋夺我家产的人,我也没法做到就此宽宏大量而既往不咎的,只是暂时力有未逮或是鞭长莫及而已。

    但是作为某种对等的态度,我也对程煊提出了额外的追加条件。

    突然,湖面上一阵嘈杂声,打乱了我的思绪。

    叫喊声,和骂声,还有扑通落水声,以及各种晃动的灯火与绰约的船影,在湖面上加速乱窜起来。

    “小心。。”

    左右的叫喊声中,一艘横冲直撞的双层大船,就斜斜闯了过来。然后在十几步之外,与我的座船檫身而过,对方奋力划动荡漾起来的水花,甚至都带动着我们的船身,微微的晃动起来。

    我也得以在近距离看清楚了上面,各种打翻的陈设,推倒屏扇和扯下来的帷幕,一片乱糟糟,纷乱狼藉的情景,以及趴着船帮打着灯笼,努力照亮一片片河面的重重人影。

    “真是混账。”

    我的亲卫们不由警惕十足的握刀拿铳,从四面团团护住我,一边骂出声来。

    “不长眼的杀才。。”

    “赶着去赴死么。。”

    待到对方大船远去,船身重新恢复平稳之后,他们才松了一口气,松开待发的手铳击锤。这次再次传来一声低沉的惊呼。

    “哎呀。。”

    却是船上的另端,三枚忍不住叫了起来,通过我在梁山上用捉到的老鼠蟑螂等,种种近身测试之后,能够让她惊到的东西可不多啊。

    然后穿过舱中的我,却看见三枚倒坐在船板上,而在船尾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攀上了一个湿淋淋的人来。

    乱糟糟缠在头脸上的长发,活像是各恐怖片里刚捞起来的水鬼一般,难怪三枚会吓了一大跳。。

    隐约的呼喊声,随风再度吹了过来。

    “那个贱人在哪里。。”

    “不要走了那只小浪蹄子。。”

    好吧,我突然就起了好奇心,放下把那只水鬼,给重新推下去的念头。

    因为,我只是突然发现,我和水和有缘分啊,显示在水里捡了一只漂浮的无口萝莉——抱头蹲,然后又在水里误打误撞的救了很有主见的御姐——李十娘。

    这一次,又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收获呢。

    “主上.”

    当湖面纷乱的船影和灯火,都再次靠了过来,我身边的亲卫低声问倒。

    “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还请示下。。”

    “那就看脸吧。。”

    我不暇思索的道。

    “..”

    他们则是一片静默和不明所以中。

    “也就是根据长相来决定喽。”

    然后我才轻描淡写的继续道

    “长相如果还可以的话,就留下来问明来路先。。”

    “要是相貌欠佳或是实在抱歉的话,那就就近丢下去,”

    “任其自生自灭好了。。”

    “明白了。。”

    他们应声道。

    “我来。。”

    这时,三枚突然抢先一步上前,将那人横抱了起来,托进了舱中却又放下来帷幕,挡住了我们的视线。

    这时,搜寻的船只又转回头过来,打着灯笼在湖面上继续搜寻。又发动了许多小船四散开来,在近岸寻找着什么。

    其中几只也慢慢的靠近了我的座船,用某种口音甚重的腔调,大声的询问着什么

    这时,我座船上的船工,也恍然大悟的回过神来,用同样的口音,大声回应着。

    不过对方也算是谨慎,看见我的座船只是靠近问了两句,被不怎么客气的呵斥之后,又看清楚船上挂的灯笼样式之后,也就收声主动退开了。

    却没有给我以冲撞座船为由,而而乘机打脸发作一番的后续机会。

    片刻之后,在船舱中隔开的帷幕后面,我见到了这位不请自来,临时上船的乘客。

    而好消息是,这一次显然是我所期望的前者,

    虽然对方还在昏迷中,仅仅是胡乱裹在一张半旧布帷子里,但偶然露出来那晶莹月白的肌肤,足以让人惊艳绝伦的不忍将目光挪开。

    虽然乱发紧贴掩去了大部分的面容,泯的紧紧,淡色而柔腻的唇,就很有一种让人心生万般怜惜的味道,再看看身材,不由一个赞字。

    只是让人觉得杀风景的是,她修长纤柔的颈下锁骨位置,有一道泛白的伤口,还在淡淡渗出血水,被三枚用一条帛带给简单处理过。

    手指莹白而细致,而保养得当,倒象非常优裕的环境里才能养出来的气质,穿的是这个时节江南女子特色的,比襟对甲的半笼小襦,翠蝶穿花的百褶三对裙,月青底色的薄织料子。

    浸水湿透后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修长而美好的大腿的轮廓,在舱内的灯照下,隐影绰约的就象条美人鱼的尾巴垂在地上。

    虽然没有北地女儿上身仅着抹胸,外披纱罗衫,致使上身肌肤半隐半现的,那种“惯束罗衫半露胸”大胆开放,却有另一种含蓄遮掩中的诱惑味道。

    需要感谢大唐留下的遗风什么的,或曰古人都是这么不穿专门的内衣的风尚,因此我可以看到透明毕缕的球弧轮廓和白皙边缘,哪怕直挺挺的包裹在那里,还是拥有足够坚挺的分量。

    用细绸丝涤,挂在银星纹衣带上的散花点金绣袋,缕玉的腰环和扣带,看起来富贵异常,却丝毫不落俗气。

    光凭这些随身物件,就已经有足够的内情与故事,等着我去探寻和剖析了,用后世的话说,就是信息量略大啊。

    带着这么一个意外收获,我的座船一行,却是再也没有任何阻碍的,沿着来路回到了半梅苑中。

    然后,私下找人来出诊和治伤,又费了小半夜的功夫,才算安定下来。

第545章 风雨9

    半梅苑里已经是天色泛白,

    我的扈从们,正在整理赐下的旗、杖、伞、轿、牌、锣等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准备出门的仪仗。

    而我正坐在梅树下,喝着三枚舀给我的鱼粥,吃着金陵风味的千层卷和鸭片酥。

    “昨夜里的动静不小。。”

    负责打探消息的谢明弦,对我如是道

    “据说是莫愁湖上的淑玉舫,走失了一名娇客。。”

    “而四下搜索的,除了附近的各家船主外,则还有淮安侯和江西行司的人。。”

    “如今,已经找到了岸上去了。。”

    “还请出了江宁府的衙差协力呢。。”

    我摇了摇头,看起来我捞回来的这只水鬼,还真隐情不少啊,除了基本的颜值外,希望还能够挖掘出足够的价值来。

    在场的船工,事后已经被我的人扣了下来,至少还可以隔断消息一段时间。当然,我是绝对不会承认,因为对方颜值不错而临时见色起意,如果能够因此失忆,就更妙了之类的理由。

    “那人还没有醒来么。。”

    随即我又对三枚道,她微微摇摇头。

    “那就给看好了,等醒了马上告诉我。。”

    所幸的是,我身边就有同行的医官,最擅长的是伤创处理,就出去抓药的功夫都省了。对方的伤势看似吓人,其实不致命,关键是严重脱水和力竭导致的身体衰弱。

    只是对于后续的浸水感染和并发烧热,就有些无能为力了,因此目前犹在昏迷不醒中。

    想到这里,我又有些怀念相约而走的李十娘了,她可是好几年都没有消息和回归的迹象,要知道我这些年已经逐渐声名在外,就算再东海三藩之类的地方,也不至于孤陋寡闻了。

    难道是遭遇了什么意外和变故,或是干脆黄鹤一去不复回,放了我的鸽子么。想到我不由有些烦恼的,开始重新伸手摸到近在咫尺的三枚身上,嗯,容我先吃点豆腐压压惊。

    淡淡麦色的肌肤,紧绷而莹实,相比小女孩儿的娇嫩水滑却又是另一种风味,让人有些流连忘返而越发把持不住了。

    只是晨间的美好时光,没能持续多久,来自行在的内使就已经上门了。

    按照之前监国临时追加的要求,我今天需要前往紫金山下的西山大营,查看正在重新编练中的御营诸军,并且有所评估和确认。

    我的一行人等,披挂整齐骑马走出东南门之后,就可以隐约看见森密苍翠的紫金山峦。要知道,这里也曾经是我昔日的驻地和战场之一,因此,一路下来,看着沿途熟悉或陌生的风物,而很有些唏嘘异常的感觉。

    只是慢慢走近后才发现,我部原来驻扎的地方,早已经被就地扩建了无数倍,而囊括了整个紫金山的北麓山脚,各种哨楼和望台,更是缘山梯次而上,让人觉得很有规划和层次感。

    看起来颇为崭新的漫长壕沟、拒马,营墙的背后,各色旗帜招展而刁斗森严,巡游的马军和步队的身影,一波波的游曳在营墙外,再加上隐隐约约正在操行的甲胄反光,自有一股子久经沙场而阵容森森的味道。

    这时营中也发现了我们一行的仪仗,而吹响了号角,大开营门举着连片旗帜的出来迎接。我也在专人的引路下,下马走上前去,

    为首数名顶盔贯甲的将领中,前踏白军统制徐庆,赫然领头在前。

    “御营后统徐庆,见过罗制镇。。”

    见到我后他不由抱胸握拳领头大声叫道。

    “欢迎制镇前来巡校御营将士。。”

    “老徐你有何须如此见外呢。。”

    我也进步上前拦住了他更多的礼数。

    “好歹也是多次并肩作战,驱驰杀敌的交情不是。。”

    “直接叫我有德好了。。”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看起来他依旧是豪爽异常,又不失热忱与我并行我大声说着话。

    “偌久未见,更甚以往了。。”

    “武牢一别,本以为再难相见了。。”

    “却未想你可比我走的更远,居然在北边闯出一片天地来。。”

    我们两厢汇合着一边寒暄叙旧,一边前呼后拥的向里走去。接下来,他替我介绍留在营中的各色人等,以及沿途的防要布设,然后引我穿过了重重营区径直来到一个相当开阔大校场内的高台上。

    另一批留营的将领,已经在这里久候多时了。其中比较面熟的,亦有新军右厢统将黄鉄夫等人,纷纷点头招呼不一。

    而比较令人意外的是,在这里我居然见到了麾下第九正将种师中的兄长,原殿前左军校节都指挥种师道,如今的御营中军统制,排名仅位列我之下。也是如今紫金山大营里,负责火器化编练的现任主官。

    身穿一领紫袍倪俊锁子甲,相比种师中在外貌有些近似,而更加老成肃容威严一些。不过,对我就没有那么热切了,只是例行公事的交谈几句,就迫不及待的进入正题了。

    因为事先打过招呼,因此在鼓号声中,一波波顶盔贯甲持兵执刃的军士,如流水一般的开进大校场内,开始对着高台一一施礼,然后分列队形齐声喊号开始会操和对练起来。

    先是御营前军的马队突战逐驰,然后是御营后军的步队掩进的远射近战..。最大的变化和改进,就是大量使用了现有的制式投射火器,作为先发压制和进击协同。

    高潮部分是马步射的日常协同对抗和混战操演,随着鼓号变阵辗转起来,依然能够保持绝大部分的次序井然。无论模拟波次攻战,还是层替守御之间,整齐森然而阵列梯进,不愧是战场撤下来再编的,各种老牌劲旅和新锐之师。

    当然了,这些都是开胃菜和热身。

    其中压轴的也是我需要重点关注的,则是来自御营中军,分做十五个团的铳战操行队列,他们人人身着镶皮轻甲而背负火铳,看起来还中规中矩的想那么回事,此外还有若干个炮队跟随。

    只是,操习起来之后,很快就让我看出明显卯端来:

    首先他们装备的火铳老化和落伍,大都还是弯柄短托八棱长管的老旧式样,看起来粗苯沉重的无法久持在手上,需要带着一只叉架来做支撑射击,而击发的方式也是靠蛇形曲柄带动的火绳居多,这样遇到雨天的战斗力就不好说了。

    其中只有少部分将士的火铳,配上了簧轮燧石和较细铳身,却不是集中起来使用,或是作为单独精确打击的小编制,而是作为某种身份象征分散配给中下级军官。

    就配备水平来说,大抵比我原本的辅军大队稍好一些,起码在团队内的制式是基本统一的,而且火铳比例达到了六成以上。就算是剩下的辅卒,还有喇叭铳和手炮什么的杂色配给。

    至于具体的战术演示,则还带着浓重的传统弓弩手的操行战法痕迹,虽然有基本的线列展开,基本是不用怎么瞄准,而是在队官的催促叫唤声中,高低不起的叠加在一起,一声齐放就是了,甚至连事先具体估算距离,和抛射弹道的观瞄手段都没有,就这么参差不齐的打出去。

    而且火药虽然是精炼过的配比,但也没有经过湿化颗粒处理,明显燃烧起来不怎么充分和均匀,还是放在一个竹筒一样的容具里,用卷勺一样的工具,手工称量装填的。

    无论是火绳还是遂发的枪机后膛,密闭性也不怎么样。因此,射击起来一时间烟尘滚滚,也煞是壮观,只是打出一轮后前后就伸手不能见人,在准头和密度上更是误差浮动甚大,甚至还有零星打不响的,或是喽火自伤的。

    与我心目中的火器部队比起来,也就是形似神不似的具备个基本样子,内里本质核心方面更是明显相去甚远了。

    严格说起来,就是我哒清承平日久后的绿营军标准,与同时代约翰牛的高帽龙虾兵的代差。就不知道近战肉搏的能力,又当会有如何的表现了。

    只是这一次,他们就没能满足我的愿望了。

    如此一番操练下来,底下的将士固然是满身汗水,而被烟熏火燎的面孔污渍斑驳,但是台上的军将们,多少还是隐隐有所得色的。

    作为某种就地互动和现身说法,在徐庆的建议和力邀之下,我也让我的亲卫团挑选出老手来,拿着事先准备好的三眼铳、短铳、喇叭铳等杂色火器下场。

    陆续表演了一番多重火器切换,一刻发弹数十而技惊全场的速射技巧。又比如,用数只长铳,表演了五十步击靶全上的精准本事。

    这场沦为我亲卫队专属风头的收场表演,多少也让一众军将有所触动和若有所思,当然也有脸色不那么好的,毕竟作为军伍中人,那点风头竟胜的小心思还是有的。

    然后对于目前的操行结果,我也当场表示了某种有限的赞同和欣赏,不愧是国朝老于行伍的劲旅云云。这让剩下的人人脸色多少又好看了一些。

    对于我明显属于和稀泥之说,虽然还有人不算满意或是欲言又止,但总算被人给及时拉住,因此,也没有愣头青跳出来质疑,或是顺杆子往上爬,提出节外生枝的要求什么的,送脸上门让我仗着身份和权势,乘机拿干货发作一番的场面。

    然后作为缓颊和真心奉劝,我又稍稍指出和强调,他们在装备上的混乱与不足,明显在后勤与整备上被拖了后腿的事实,然后见好就收。至于在给监国回禀的口径上,亦是如此,只是在现有基础上,又有所进一步详解和分析。

    我当然不便越主代庖,在这些御营军具体的战术和训练,乃至乃至秉持军事理念和发展前景,这种明显会得罪人的事情上指手画脚。

    也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无论是出自公心还是私人立场而论,有时候继续保持适当的战斗力代差,才能突出我和所属部队独一无二的优势和不可替代性。

    我又不是圣人,也没有为改变和提高整个国朝总体战斗力,和掀起跨时代军事改革,不惜此身而充当吃力不讨好而害人害己的,革新求变先行者乃至殉道者的无聊情节。

    我只是个想割据一方权以经营自保,然后伺机而起的穿越者,兼才量有限的野心家而已。因此在具体问题上,肯定相当中允而一针见血的用心,要又有所保留的籍此有效的掩护、误导和隐瞒,我部队真正战斗力的主要来源和基础要素。

    尽管如此,但是在具体装备质量上,还是可以找出不少问题和毛病来,以铳战老手和专家的身份和角色,做出相应的指导和纠正的。比如统一制式的好处,后勤补给上的简化,等等见效明显而迅速,但是需要长期坚持才能有所成果的辅助手段。

    他们改不改正是另一回事,起码从名面上可以直接看得出来,对于这些御营将士是相对有利的,也是可以落下实打实的人情。

    还多少能够籍此敲打和恶心一把,国朝军工那些抱残守缺,顽固不化的传统势力,顺便演示和私下推销一下三眼铳之类,我本家已经批量生产的一些低端火器产品,又以个人赠礼的名义给那些正副统制、统领、统将们,分送十几只手铳,也算是某种开源上的突破和尝试。

    毕竟,让朝廷拿出钱来采购装备或许不是意见容易的事情。有时候对于军中将士有利的东西,却未必对朝堂诸公的利益和立场有利的。

    君不见,古往今来被各种名目的朝堂、国会和议会,给用预算不足之类的软刀子干掉的将领和军队,以及其他诸如航母、核弹之类国之重器,可以比起参加世界大战的损失,还要更厉害的多。

    但要是能够实打实的提高和增强,亲信部曲战斗力的话,相信还是有人愿意从私囊里掏钱出来,为此置办上一批的,这毕竟关系到上了战场之后切身的利害。

    这样的话,本军淘汰一些翻新的老旧产品,就有了明显的出路了。事实上,最先有所反应的,却不是与我关系最熟,同样也在并肩作战中,见识过厉害的徐庆所部。

    而是来自,另一只层在我麾下协力过的部队。如今的御营军中兼唯一的马军,前军统制官黄铁夫的所部,他直接找上我口头相约,一口气就对我采买了八百只短铳、外加改装手炮和三眼铳两千五百件。

    却是格外看中了三眼铳之类的槌棒造型,既能在鞍具上敲打三连击发,又作为马战克敌破甲重器的具体效用。而他给出的却是正装火铳的价格。

    这让我心情大悦之余,又按照友情优惠价,建议他可以在三眼铳口边上,定制上尖锐的菱角、横刺什么的,以提高破甲和杀伤效果。

    紧接着才是后军统制徐庆,派来了他的亲军都头徐元朗,于私下表示能够采买“精准而昂贵的”长铳五十支,双发的手铳和散发喇叭铳各八百件,以武装他直属的横浪都与蹈火营,一切价格从优。

    然后是依照监国的要求,从中御营各军中挑选约五百名将校,赴北地实战参习的具体名单敲定和甄选,我也参详名单的过程中,发现了好几个疑似有所潜力的人选。比如某个叫汤怀的俾将,又比如一个叫郦琼的家伙.。

    我的第一反应是,这真是tm巧合啊,另一个时空的淮西军变,难道在这个时空会变成我治下的淮东版。不过,他目前也就是个小小队将而已。

    此外种师道虽然一副公事公办,不见疏离也未刻意亲近的基本态度,但是他的三子种溪,却出不避嫌的现在名录中,多少也表明了某种态度。

    这么一番满录下来,我就在紫金山大营里呆了好几天,白天检视各部诸营,晚上就接受几个统制官的轮流招待,兼带认识和介绍各自的部属。

    其中既然已经有了利益牵扯和所求,那就自然变得亲近热切了许多,除了女伎不能入营外,其他饮宴酒食都是尤为用心的,天天换着花样不重复。

    直到有留守亲兵入营给我传话,住所里出了点事情,这才重新走出来。

    注:乃是历史上的绍兴七年(1137年)八月八日,南宋军队原隶属刘光世所部的统制官郦琼、王世忠、靳赛等发动叛乱,杀死监军官吕祉等人,带领全军四万余人,并裹胁百姓十余万投降金人傀儡伪齐刘豫,史称“淮西兵变”。

    兵变的后果十分严重,不仅在当时使南宋对金人和伪齐的军事前沿的江淮重地,突然处于防卫空虚的状态,而且错失了一次收复失地的良机,成为后来南宋对金人战略变化的一个转折点。

第546章 风雨10

    听到驻地出事,我的第一反应是那只捞上来,身份至今不明的“水鬼”。

    难道是被人发现,或是身份已经暴露了?但出乎意料的是事实并非如此,虽然其间情况有所反复,但她至今未曾醒来,仍在间断间续的发烧中昏睡着。

    而真正出事的,居然是一贯很是安安静静的小女孩儿佳嘉,她居然突然就这么绝食了。

    而起因却要上溯到前两天,我对她所说的一个考虑了很久的想法。

    这次我带着他来到江宁,就是打算籍此机会向把她送回到,后方安全平和的环境中去。不然老跟着我在军中跑来跑去也不是办法,还耽误了她这个年纪,本该享有的童真与欢趣。

    但她的第一反应是,非常平静异常的看着我,说了一句:

    “你不要我了么”。

    然后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躲到角落里去,对于这种小儿女意气,我劝慰了几句没有反映,也没有格外放在心上,第二天就直接出了门。

    结果第二天我离开后,她就开始一动不动的蜷缩在墙角里,水米不进的静静发呆上一整天。

    原本负责照顾她的三枚,因为去看护那只水鬼,而暂时忽略了这边,结果她就这么在饿了一整天,才被有些回过头来的三枚给发现了。

    然后对于三枚的劝说和手段,就是各种不抵抗也不合作的态度。

    如果去拉她出来也好不反抗,但精美的饭食摆在面前,也丝毫无动于衷。用汤匙塞进嘴巴也不吞嚼,仍由汤汁和口水一起漏出,洒落的下巴和前胸都是,顺从的就像个目无焦距,任人摆布的布娃娃,

    很快就圆嘟嘟的小脸颊,也肉眼可见的凹陷下去,包子一样的下颌,也露出尖尖的边沿来。

    就这么让人束手无策的持续了两天之后,还不是不得决定派人出来寻我,然后因为正在操习的缘故,又耽搁了一天才联系上我。

    因此,当我风风火火的回到驻地后,亲眼见到难掩愧疚与自责的三枚,已经静静的躺在床榻上,不哭也不闹的小东西。

    她已然变的相当虚弱下来,连坐都坐不住了。

    看着她干枯的嘴唇,憔悴的有些拧巴起来的小脸,以及看见我就紧抓不放的小手,我诸般话语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好吧,你哪儿也不用去,”

    “愿意的话,就一直跟在我身边好了。。”

    最后思虑再三,我还是有些头痛,又有些心疼的看着她一动不动的眼眸,有些气妥的做出妥协,作为这段意外插曲的结束。

    然后,就像是某种无形的灵丹妙药一般,她几乎不怎么转动的眸子,突然用力眨了眨就迅速有了生气,而在床榻上重新活了过来,开始用小手拉着我的袖子道,

    “饿了。。”

    随后,就是她继续安安静静,快快乐乐的坐在我怀里,吃着那些有些冷掉,有重新拿去温热的羊羹饭和鱼白汤。

    在一片安逸静谧之中,我从她仓鼠一般不停鼓动起来,又塞得满满的腮帮轮廓中,分明感受了到了某种,无形的欢呼雀跃心情。

    暂时摆平了这个小风波之后,我连夜都没有过,又重新回到了紫金山大营之中,

    只是这一次却迎头撞上了,来自行在兼岭外大本营的传令官一行,他们带来兵部、枢密院和行在联署的,即刻调兵出发的手令。

    其中的具体原因,对我也没有避嫌或是隐晦。却是就在昨天夜里,来自西海道的某只藩军数营人马,在江宁府西南比邻的太平州薛庙镇的临时驻地内,发生了营啸和哗变了。

    当地负责联络和协调的虞侯都知、淄务官、督监,和治地的亲民官属,都已经被杀或者下落不明。

    而在消息传来的同时,那些冲出营防的乱军,也已经四散开来,正在抢劫和攻打附近的民家和城邑。

    因此,以紫金山大营里的御营诸军,作为距离最近的机动兵力,即刻拔营前往当地,伺机镇压或是清剿那些做乱军马。

    其中以已经编练完成的十五团铳军为主,前后中三个军各出一营留守外,其余人马皆要赶赴前往。

    而最先出发的,则是前军机动速度最快的马队,然后是各军的步队,而中军直属营团,则负责殿后和联系地方。

    而作为派往紫金山大营的临时巡检官,我也被监国和大本营,指名以军前观察的身份,参与这次弹压和平定行动。

    这样,我又难得扮演了一次临时监军的角色。

    .....。。

    而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北地,

    沂州,临沂城,也迎来新一轮难得的休假时间,成群结队的将士,游曳在城区中,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陈王孙,好久未见了。。”

    一个招呼的声音,让陈渊不由转过头去。却是一名梁山熟人,对方唤作史进,乃是三营后备将,兼莱州团练副使刘琦的亲随。

    显然,他这个“地摊王孙”的别号,并没有因为上了梁山而消失,反而因为梁山的归顺,又流毒到青州军中来。

    不过这个绰号更多是调侃而非恶意,他也只好捏鼻子认了这个日常。

    “原来是史九龙啊。。”

    他停步与之攀谈了几句,才知道对方的上官,驻防在莱州境内掖县一代的刘琦,这次也得以轮休回来了。

    而陈渊这一次回来,却是为了参加,他的鹏举哥哥的辍升和受职之礼。

    事实上经过连串的战事表现,外加上军中被格外关注过的缘故,鹏举兄的辍升早已经在预定的名录之中。

    只是因为身在军前无暇,而以低阶暂代其职,这一次前线总算得了闲,而一齐调回来集体授任一番,

    正式由二营四团的部将,辍升为御营军第十营的副将,因为第十营的装备才编列过半,因此实际上他需要暂代正将之职。

    按照军中初步成型的人事制度,营以上升任的主官,必须调遣外任,而不是继续留在老部队,

    这样下来的话,尚且还是团下书办的陈渊,又势必远离他的鹏举哥哥了,

    不过显然他的鹏举哥哥也想到了这一节,也是放不下他这个一路追随过来的小老乡。

    干脆乘着自己迁任之机,顺势求了直隶的上司,两淮置制第二兵马使张立铮,而为陈渊谋取一个前往新办未久的青州联学,虞侯速成班的追加名额。

    因此,这一次参加完受礼之后,他就要前往益都报到了。

    学成之后获得见习虞侯的身份,就可以通过第十营主官的指名要求,而继续跟随在鹏举哥哥左右,日后有所际遇的话,还能获得更进一步的前程。

    因此,陈渊可是无比感激鹏举哥哥的用心良苦,也格外庆幸,追随他得以投奔了一个不错的主公来效命。

    他虽然在军中被操练的要死要活的,在军前也是忙的疲于奔命,连身上的余膘和浮肿都被熬掉不见了踪影,但也因此过上了有(咸)鱼有(腌)肉,隔三差五还有果蔬罐头零食解馋的日子。

    然后他不免在城区中,又看到更多的熟悉面孔:

    其中既有来自青州守捉军第六将方腊的侄子方宝,亦有方才从前线归还叙功的“陈桥营”卢柴晁三人组;乃至统领守捉第九营的倭将黑岛;新升任猎骑营第二将的罗克敌;.。

    甚至还有那个,刚刚名声鹊起的猛将——“黑旋风”李铁牛;以及车营正将张宪麾下的头号选锋牛皋,牛伯远。

    因此,当这两个同样三五大粗的黑厮,各带着数名跟随,当街迎面撞在一起,身峙如铁塔对桥桩,大眼瞪小眼的让人以为,都要当场一言不合打起来。

    最后还是在围观人等迅速多起来之前,仰头哼声各走一边错身而去。

    现如今,他们能够得以相聚帐下,却是因为镇抚府组织的这一期秋季劳军宣慰活动。

    主要是为了防止集中休假的军人太多,而跑到地方上去,无所事事的瞎折腾。这样即使及时善后处理和补救,也容易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和后果。

    因此,干脆划出一片特定的城区来,除了原有的市集店铺之外,还定期集中把各种艺人优伶女伎什么的,有偿的弄到城区中来,提供各种表演和余兴服务。

    在这段时间内,也开放一下军中家属前来探亲,然后顺便一起同乐什么的数日游乐集会。

    同时安排部分当值的直属牙军,负责沿街巡检风纪禁拿不法,一紧一放既疏且堵的多管齐下,来重点消弭和解决军队可能扰民的问题。

    当然,各种惩意气喝醉了打架斗殴,也是一种间接宣泄手段,只要不动兵器也不出人命就不用惩处。

    此外参与赛马、斗球、角抵、搏击之类的竞技,并在其中投注胜负是受到鼓励,只是私聚赌博是绝对要严惩兼没收的。

    当然,作为营团以上的中高级军官,则有更多的假期和出入特权,只要登记时限后,得以往来地方和城区中。

    因此,陈渊有的是足够的时间,来慢慢逛着城区中的大小街道,带到重新会面的时刻。

第548章 序间2

    打掉了这股似乎最有实力的乱兵之后,接下来平定乱党的过程,就进入了某种一边望风而逃、一边高歌猛进式的垃圾时间。

    往往是御营军的旗帜一出现,那些有在忙于抢劫附近村镇邑落的零星乱兵,就失魂落魄的往少林礼炮,或是往村邑里钻。然后重新被扫拿出来,又费了些手段。

    好在他们与当地人的肤色外貌上,还是有限明显区别的,很容易就在沟渠田埂牛棚畜栏里,把人给搜检了出来。

    就这么一直追到了太平州的州城,位于长江边上不远处的当涂,才这才稍稍有所阻碍。因为本地的乱军大都散入城区街坊中,虽然抱团抵抗的阻力小了,但是搜寻清缴起来,也要多少要费些功夫和时间的。

    这时候,我们也得益在城门外扎营下来,就近拷逼询问所获的俘虏,这么会无端端的发生什么骚乱。

    只是接下来,根据这些俘虏的先后口供,这次哗变的因由,却是很简单而让人无语,但是背后的由来,却又复杂的令人深省无暇。

    他们原本是来自安南道三路之一的西路,西阐府驻屯备边的剽子军。多数来自当地归化民和开释藩奴的后代,而军官们则主要来自,附近各拓殖城邑的土生国人。

    因此,虽然名为藩军,但是装备训练还是高于大多数驻屯军的基本水准,素来以吃苦耐劳著称,在山地作战很有见长。因此,这次大概有七个营头,从海路迢迢的经过数次转运到了江南,其中也是抱了某种期望和允诺的。

    当他们抵达两浙的松江港时,因为海程中的劳苦和疾病,各营团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减员。因此留下伤病人员就地修养,而令剩下的部队转道西北,轻装徒步继续向江东道进发。最终抵达长江边上,多数人已经是疲惫不堪而怨声载道了。

    长途跋涉再加上疲于奔命的辗转,因此被安排在太平州,修整了一个多月,才得以勉强恢复过来。因为是第一次踏足国中在另外的领土,因此地方上对这只外来藩军的要求和约束甚严,也闹出了不少矛盾。

    但这放在平常也都是小事,只要能够及时拉上战场的话,一切问题就自然能够迎刃而解了。

    但是据我所知,这时朝中有人提出,这些海外道的驻屯军,远道而来的水土不服与适应性问题,主张以这些外来客军驻防江南诸道,而令本地诸军转而北上攻略,或是支援中路和西线,都可以更进一步发挥战斗力。然后待到这些客军初步适应当地之后,在作为后备兵员,补充进北上的序列。

    至少这样看起来是万无一失的多,只是琐碎的事物和具体工作量一下子增加了许多,但是在大本营方面代表政事堂的意见,就显然有所异议了。因为这涉及到后勤补给到戍防分配的重新安排与大规模调整。

    于是他们是否过江北上这件事,就因为行在中的争执不下,而被耽搁了下来。结果就连带影响到了后勤体系效率,甚至有所混乱和无序的迹象。就连太平州这里的补给,也变得时断时续不稳定起来。

    而这个积累的恶果,在前两天突然爆发出来了。

    因为,当地剽子军例行前往州城,所领到的众多配给粮包中,突然发现被参杂了大量的霉米陈麦,于是忍受了一段时间短缺和共给不及时的他们,不免就当营躁动起来,而群情激动的向驻留将官陈情,结果本营的主官这时公办外出,

    而本地的都知和督监,都被迫出来训话,却因为解释不清也不能令人满意,还想以势压人喝斥着,籍此将他们弹压下去,于是在短暂的殴打见血之后,就变成了大规模的营啸骚乱。

    然后骚乱迅速从逃奔出营的将士,传到其他几个营中,就变成了朝廷要断绝,他们这些藩军的供给,而用牲口都不吃的霉烂饲料,来糊弄他们谣传和噩耗。

    这些海外道的藩军,虽然以吃苦耐劳著称,但不代表就可以接受被人当作牲口的羞辱,至少他们在延边驻屯的时候,吃饱肚子好事不成问题的。

    然后事情就变得愈发不可收拾,在一些久有怨言的军官带领下,开始成群结队的冲到地方去,就地筹粮取食,然后又不可避免的,在地方官府的自发抵抗中,变成肆意抢掠和烧杀事件。

    最终连太平州的州城当涂,都没能保住而变成乱兵肆虐之地。但是毕竟他们这是没有人刻意组织的无序盲动,待到情绪发泄完之后,才想起来骚动的厉害与危机,这才在其中位阶最高的军官召集下,聚起来相当部分人试图自救和寻找其他出路。

    比如,在挫败官军的讨伐之后,再挟持地方与朝廷对话,换取某种条件和宽恕。不过,却是未想到,这次来自江宁方面的响应的如此之快,他们才匆匆设下埋伏,讨伐部队就已经杀到了太平洲境内。

    他们只来得及,中途袭击了后续跟进的步队,却依旧被这些参加过北伐军的,老底子部队给打得大败亏输。

    而这时,前军的马队已经冲到了当涂城外,分别面对三门而扎下营来,阻绝了大多数乱军的进一步流窜。

    待到步队相继赶至,再马步协同杀入城中,而城中其余的乱军才反应过来,发现自己成为了瓮中之鳖,却是已经晚之异常。

    以至于,许多四散开来的乱兵,甚至还没来得及闻讯聚集起来顽抗,就被都在了城坊民家之中,各自为战的做了俘虏,或是在负隅顽抗中被枭首示众。

    这也再次证明的一句话,正所谓:没有理念和追求,也没有中长远目标和规划的武装力量,哪怕装备再精良,训练再有素,也不过时一群朝起暮散的乌合之众而已。

    然而,仅仅是一天时光的动乱,他们在太平州所造成的破坏与伤害,就已然远远超过当地十多年的财赋所入,而且当地的官私储积,也被一扫而空或是付之一炬,作为产粮区的农事尽废,只留下大批缺衣少食无所着落,而需要朝廷赈济的当地百姓。

    尽管如此,之前还是有少部分的乱兵,已经从西向和北向的逃亡外州。因此,来自前军的马队正在追击和搜索当中。

    作为事情的另一面,则是中军统制兼前沿都指挥种师道,突然出手以临阵脱逃、疏于职守什么的罪名,就地逮捕和拿下了,当地的刺史,巡道官在内的一众官吏将属,留待朝廷的后续处置。

    而来自江宁方面的后续指示,并没有令我们自此收兵回归,而是难得严词训令:“除恶务尽,以儆效尤”“着御营诸军就近清捡地方,勿使残党流毒地方”“协有司差遣,追拿地方一应干系人等”“敢有抗命推诿者,以军法论不得有怠。。”

    故而,从这些严厉异常的训令当中,哪怕是身在外州,暂时置身大多数事外的我,也可以有所感觉到,明显有一场规模不小的政治风暴,正在江宁的朝堂生成当中。

    然后,接下来几天内发生的事情,既在我的意料中,却又很快脱出我的预期。

    大本营内的监军御史覃定基,突然公然上表弹劾,自户部侍郎朱世光、东南水陆发运大使吴友亮,水军统制岑光以下十数人,结党营私并贪渎舞弊败坏国政等诸多不法勾当,请以通敌叛国论之。

    这无疑像是一个丢进油锅里的大冰块一般,顿然掀起泼天的非议和轩然大波。

    而这些人,多是与北人党有关或是关系匪浅的官员要属,比如,朱世光乃是北人党大老之一女婿,吴友亮则是前三司使,申县公李崇的首席门生。

    随着令人发指的罪状与证据,给高效率的挖掘和出首出来,又一桩桩落实到具体人头上。却是很难想像,曾经锐意进取而一力推动光复中原的北人党,却是在江南之地已经堕落腐化,到了如斯地步了。

    监国显然是在初步的考虑之后,断然利用了这个契机,变成对北伐失利后,事实上受损最少而获益最大的北人党,发起新一轮的打击和抑制举措。毕竟,其中的好些早有预谋的罪名,可不像是新近才搜罗出来的,甚至可以上溯到北伐前的准备期间了。

    我可以想像得到在暗地里,已经有无数人奔走起来上下运作起来,想要借这个势,来实现自己的私欲和诉求。

    但是另一方面,作为同样与北人党关系匪浅的东南行司宁总管,我那位正在前沿主持战事的便宜姐夫,却难得的保持了某种静默和失声。

    他既没有主动上表附和支持监国的行举,也没有急于回到后方请求觐见,试图挽回或是做些什么。甚至在监国方面,对此也是包衣无动于衷的态度,更没有下诏安抚或是宽慰,这位掌握前沿的方镇重臣。

    其中的诡异与压抑之处,哪怕我是通过谢明弦的渠道间接获知,也依旧更够感受到的。

    只是无论是第五平,还是陆务观,都不在我身边,没发给我提供足够分量的判断和建议。我也身在盘外,无力参与或是插手些什么。

    或者,这也是某些人的预期之一?身在军中有些无所事事的我,甚至会作如是想法道。

    好在拟定派往北地参习的五百人,已经大多数差遣至我的麾下,暂编做一个大团,算是某种预先的熟悉和磨合。这样我在军中的日常,才不至于过于单调和乏味。

    然后,我一边拿着朝廷给的鸡毛当令箭,想着法子折腾和调教这些特选之士,间杂讲授一些或其战术基础和基本原理来吊胃口,好从中发掘个别诸如姚平仲那样的可造之才,或是值得拉拢和投资的对象苗子也好。

    另一边,则慢慢等待着江宁方面的尘埃落定,然后做一个“谁在党中央就坚决拥护谁”的好同志喽。

第五百四十二章 序间2

    打掉了这股似乎最有实力的乱兵之后,接下来平定乱党的过程,就进入了某种一边望风而逃、一边高歌猛进式的垃圾时间。

    往往是御营军的旗帜一出现,那些有在忙于抢劫附近村镇邑落的零星乱兵,就失魂落魄的往少林礼炮,或是往村邑里钻。后重新被扫拿出来,又费了些手段。

    好在他们与当地人的肤色外貌上,还是有限明显区别的,很容易就在沟渠田埂牛棚畜栏里,把人给搜检了出来。

    就这么一直追到了太平州的州城,位于长江边上不远处的当涂,才这才稍稍有所阻碍。因为本地的乱军大都散入城区街坊中,虽然抱团抵抗的阻力小了,但是搜寻清缴起来,也要多少要费些功夫和时间的。

    这时候,我们也得益在城门外扎营下来,就近拷逼询问所获的俘虏,这么会无端端的发生什么骚乱。

    只是接下来,根据这些俘虏的先后口供,这次哗变的因由,却是很简单而让人无语,但是背后的由来,却又复杂的令人深省无暇。

    他们原本是来自安南道三路之一的西路,西阐府驻屯备边的剽子军。多数来自当地归化民和开释藩奴的后代,而军官们则主要来自,附近各拓殖城邑的土生国人。

    因此,虽然名为藩军,但是装备训练还是高于大多数驻屯军的基本水准,素来以吃苦耐劳著称,在山地作战很有见长。因此,这次大概有七个营头,从海路迢迢的经过数次转运到了江南,其中也是抱了某种期望和允诺的。

    当他们抵达两浙的松江港时,因为海程中的劳苦和疾病,各营团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减员。因此留下伤病人员就地修养,而令剩下的部队转道西北,轻装徒步继续向江东道进发。最终抵达长江边上,多数人已经是疲惫不堪而怨声载道了。

    长途跋涉再加上疲于奔命的辗转,因此被安排在太平州,修整了一个多月,才得以勉强恢复过来。因为是第一次踏足国中在另外的领土,因此地方上对这只外来藩军的要求和约束甚严,也闹出了不少矛盾。

    但这放在平常也都是小事,只要能够及时拉上战场的话,一切问题就自然能够迎刃而解了。

    但是据我所知,这时朝中有人提出,这些海外道的驻屯军,远道而来的水土不服与适应性问题,主张以这些外来客军驻防江南诸道,而令本地诸军转而北上攻略,或是支援中路和西线,都可以更进一步发挥战斗力。然后待到这些客军初步适应当地之后,在作为后备兵员,补充进北上的序列。

    至少这样看起来是万无一失的多,只是琐碎的事物和具体工作量一下子增加了许多,但是在大本营方面代表政事堂的意见,就显然有所异议了。因为这涉及到后勤补给到戍防分配的重新安排与大规模调整。

    于是他们是否过江北上这件事,就因为行在中的争执不下,而被耽搁了下来。结果就连带影响到了后勤体系效率,甚至有所混乱和无序的迹象。就连太平州这里的补给,也变得时断时续不稳定起来。

    而这个积累的恶果,在前两天突然爆发出来了。

    因为,当地剽子军例行前往州城,所领到的众多配给粮包中,突然发现被参杂了大量的霉米陈麦,于是忍受了一段时间短缺和共给不及时的他们,不免就当营躁动起来,而群情激动的向驻留将官陈情,结果本营的主官这时公办外出,

    而本地的都知和督监,都被迫出来训话,却因为解释不清也不能令人满意,还想以势压人喝斥着,籍此将他们弹压下去,于是在短暂的殴打见血之后,就变成了大规模的营啸骚乱。

    然后骚乱迅速从逃奔出营的将士,传到其他几个营中,就变成了朝廷要断绝,他们这些藩军的供给,而用牲口都不吃的霉烂饲料,来糊弄他们谣传和噩耗。

    这些海外道的藩军,虽然以吃苦耐劳著称,但不代表就可以接受被人当作牲口的羞辱,至少他们在延边驻屯的时候,吃饱肚子好事不成问题的。

    然后事情就变得愈发不可收拾,在一些久有怨言的军官带领下,开始成群结队的冲到地方去,就地筹粮取食,然后又不可避免的,在地方官府的自发抵抗中,变成肆意抢掠和烧杀事件。

    最终连太平州的州城当涂,都没能保住而变成乱兵肆虐之地。但是毕竟他们这是没有人刻意组织的无序盲动,待到情绪发泄完之后,才想起来骚动的厉害与危机,这才在其中位阶最高的军官召集下,聚起来相当部分人试图自救和寻找其他出路。

    比如,在挫败官军的讨伐之后,再挟持地方与朝廷对话,换取某种条件和宽恕。不过,却是未想到,这次来自江宁方面的响应的如此之快,他们才匆匆设下埋伏,讨伐部队就已经杀到了太平洲境内。

    他们只来得及,中途袭击了后续跟进的步队,却依旧被这些参加过北伐军的,老底子部队给打得大败亏输。

    而这时,前军的马队已经冲到了当涂城外,分别面对三门而扎下营来,阻绝了大多数乱军的进一步流窜。

    待到步队相继赶至,再马步协同杀入城中,而城中其余的乱军才反应过来,发现自己成为了瓮中之鳖,却是已经晚之异常。

    以至于,许多四散开来的乱兵,甚至还没来得及闻讯聚集起来顽抗,就被都在了城坊民家之中,各自为战的做了俘虏,或是在负隅顽抗中被枭首示众。

    这也再次证明的一句话,正所谓:没有理念和追求,也没有中长远目标和规划的武装力量,哪怕装备再精良,训练再有素,也不过时一群朝起暮散的乌合之众而已。

    然而,仅仅是一天时光的动乱,他们在太平州所造成的破坏与伤害,就已然远远超过当地十多年的财赋所入,而且当地的官私储积,也被一扫而空或是付之一炬,作为产粮区的农事尽废,只留下大批缺衣少食无所着落,而需要朝廷赈济的当地百姓。

    尽管如此,之前还是有少部分的乱兵,已经从西向和北向的逃亡外州。因此,来自前军的马队正在追击和搜索当中。

    作为事情的另一面,则是中军统制兼前沿都指挥种师道,突然出手以临阵脱逃、疏于职守什么的罪名,就地逮捕和拿下了,当地的刺史,巡道官在内的一众官吏将属,留待朝廷的后续处置。

    而来自江宁方面的后续指示,并没有令我们自此收兵回归,而是难得严词训令:“除恶务尽,以儆效尤”“着御营诸军就近清捡地方,勿使残党流毒地方”“协有司差遣,追拿地方一应干系人等”“敢有抗命推诿者,以军法论不得有怠……”

    故而,从这些严厉异常的训令当中,哪怕是身在外州,暂时置身大多数事外的我,也可以有所感觉到,明显有一场规模不小的政治风暴,正在江宁的朝堂生成当中。

    然后,接下来几天内发生的事情,既在我的意料中,却又很快脱出我的预期。

    大本营内的监军御史覃定基,突然公然上表弹劾,自户部侍郎朱世光、东南水陆发运大使吴友亮,水军统制岑光以下十数人,结党营私并贪渎舞弊败坏国政等诸多不法勾当,请以通敌叛国论之。

    这无疑像是一个丢进油锅里的大冰块一般,顿然掀起泼天的非议和轩然大波。

    而这些人,多是与北人党有关或是关系匪浅的官员要属,比如,朱世光乃是北人党大老之一女婿,吴友亮则是前三司使,申县公李崇的首席门生。

    随着令人发指的罪状与证据,给高效率的挖掘和出首出来,又一桩桩落实到具体人头上。却是很难想像,曾经锐意进取而一力推动光复中原的北人党,却是在江南之地已经堕落腐化,到了如斯地步了。

    监国显然是在初步的考虑之后,断然利用了这个契机,变成对北伐失利后,事实上受损最少而获益最大的北人党,发起新一轮的打击和抑制举措。毕竟,其中的好些早有预谋的罪名,可不像是新近才搜罗出来的,甚至可以上溯到北伐前的准备期间了。

    我可以想像得到在暗地里,已经有无数人奔走起来上下运作起来,想要借这个势,来实现自己的私欲和诉求。

    但是另一方面,作为同样与北人党关系匪浅的东南行司宁总管,我那位在前沿主持战事的便宜姐夫,却难得的保持了某种静默和失声。

    他既没有主动上表附和支持监国的行举,也没有急于回到后方请求觐见,试图挽回或是做些什么。甚至在监国方面,对此也是包衣无动于衷的态度,更没有下诏安抚或是宽慰,这位掌握前沿的方镇重臣。

    其中的诡异与压抑之处,哪怕我是通过谢明弦的渠道间接获知,也依旧更够感受到的。

    只是无论是第五平,还是陆务观,都不在我身边,没发给我提供足够分量的判断和建议。我也身在盘外,无力参与或是插手些什么。

    或者,这也是某些人的预期之一?身在军中有些无所事事的我,甚至会作如是想法道。

    好在拟定派往北地参习的五百人,已经大多数差遣至我的麾下,暂编做一个大团,算是某种预先的熟悉和磨合。这样我在军中的日常,才不至于过于单调和乏味。

    然后,我一边拿着朝廷给的鸡毛当令箭,想着法子折腾和调教这些特选之士,间杂讲授一些或其战术基础和基本原理来吊胃口,好从中发掘个别诸如姚平仲那样的可造之才,或是值得拉拢和投资的对象苗子也好。

    另一边,则慢慢等待着江宁方面的尘埃落定,然后做一个“谁在党中央就坚决拥护谁”的好同志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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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p;&nbp;&nbp;&nbp;被穿越者所改变数百年后,大唐的辉煌与荣耀已然不再,大6中央王朝玉遍布诸羊大洲的海外唐人诸侯的矛盾,却已经不可妥协,一个充满黑暗与血泪的绵连乱世,能够为新的穿越者终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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