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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猫疲     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txt下载     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九章 江宁

    ()    洛都大内,紫寰殿中的朱漆大柱下,被历代朝拜的官员,打磨的光可鉴人的花纹地砖上,大滩新鲜的血迹,尚未凝固,上面还有一些牙齿和类似脑浆的东西,那是一名一向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白发老御史,突然当庭爆发,所留下的最后一点存在感和痕迹。

    白发皓首的老言官,被迫不及待的执金吾,锤杀当庭之前所喊过的那句话,却仿佛还在众人耳边。

    “”

    “明公只有王世充的格局,却想做那宇文成都之事么。。尔辈还以为能善存己身。”

    这句话一出,几乎当庭哗然,胆怯些的几乎就当场吓出尿来,

    王世充乃是隋末乱世中,所谓十八家反王,五十六路尘烟,屈指可数问鼎天下的大势力,以洛阳留守身份乘乱而起,雄踞河洛而作拥大批旧隋jing兵强将,兵甲粮械无算,又掌握了隋炀帝之子——越王侗,可谓先天基业和大势就远胜他人,

    比起矫诏夺太原而起家的李唐政权,乱世争霸的起步基础不知道要强上多少。

    可惜他只是个守护犬的气量和眼界,不但用人不善,识世不明,还屡出昏招。先是在洛口大战中,多年储集尽为李密的瓦岗寨做嫁衣,又在争霸河北中,做了本朝高祖李渊的垫脚石,最后闹得众叛亲离,率部跪降于太宗马前,然后被仇敌独孤氏,诱杀于家中。

    要说凌烟阁上的功臣良将,倒有好几位都出自他的旧部,不可谓不是一个颇具悲喜剧的人物。

    而宇文化及就更悲催了,他是隋文帝时代最有权势的家族和老臣之一,就算是杨素身死,他也依旧见宠驾前,也是隋炀帝到死之前,都最信重的臣子,然后再隋朝灭亡的最后ri子里,发起兵变亲手弑杀了穷途末路的隋炀帝,自立为帝,国号“许”,年号“天寿”,同样是极不得人心,立国半年,翌年被另一路反王窦建德击败,擒而杀之。

    举族最后只有一个见机快,而投奔李唐的宇文士及逃过一劫,将宇文家的姓氏和血脉,在本朝流传下来。

    用这两位具不得好死,而替人奠定新朝时代的权臣,来比喻哪位摄政,不可谓不险恶之极,而且当今这位所具有的的时势、地位和权势,似乎也与之也相差无几,这就像是一个恶毒的诅咒,久久环绕在朝堂众人的耳中和心上。

    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清洗之后,街头的哀呼哭号还犹然在耳,这时嫌摄政的刀还不够快,啥的不够狠么,很残存之辈已经联想起接踵而来的大清算和追索,不由面如土sè或是身颤如筛糠。

    曾几何时,洛都之变后,朝廷中守成派和鼎新派的矛盾冲突,已经激化到了这个朝堂所代表的的明面上,

    兵部尚书杨嗣眼皮低催,盯着脚尖,仿佛哪里有百看不厌的风景和绝sè,丝毫不顾左右同僚偷偷递过来征询的眼睛。

    说实话,他也觉得很意外,这一幕并非是他安排的,说知道这个在**打了几十年瞌睡,恰如其分扮演一个陈腐之辈,是如何素餐尸位数十载的老家伙,临到死前,突然会发这么一场疯癫,或者说他糊涂了一辈子,也许就只有省前这片刻的清醒。

    但无论如何,这个意外将大大激化,守成和鼎新派的纷争,这必须避免这个意外事件,对守成旧例所期待适得其反的效果,更要防止鼎新派借此生事,穷追猛打,将事情推向不可收拾的地步。

    大唐数百年大义名分将倾,舍我辈还能取谁呢,难道学那位哀莫过于心死的度支宰相杜桓一样,仰药自尽来劝谏么。

    至于大位上哪位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不停顾盼左右求助的天子,已经被大多数人给遗忘了。

    自从洛都事变之后,他就似乎被吓破了胆,每次上朝都要左右近侍,连哄带骗,再三保证兼带些许威吓,才能把这位有些陷入神经质的陛下,给弄到朝会上。

    但凡有内外事,便如傀儡戏张提线木偶一样,需要左右近侍,间接暗示或是凑在耳边公开提点,才能将宣召阅朝的基本职能,进行下去。

    可惜还没等到他的急智想出什么对策和补救措施。

    “臣弹劾左御史中丞向昇,。。”

    一个声音打破了朝堂中有些微妙沉闷的气氛,也让杨嗣身上微微一颤,终于有人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了么,他定睛看去确实一个浅绯袍的朝管,看起来面生的很。

    “宪台本位纲查风纪,纠检百僚之所。。”

    只见他做义正言辞状,慷慨陈词

    “余下不严,察人不明,放纵激ān邪之言。。”

    剩下的话杨嗣已经听不进去了,虽然在摄政时代的御史台,已经基本沦为摆设,和给外臣加官的名衔,但是向昇和自己却是儿女亲,籍着这个大破绽,很容易就把祸水沾染道自己身上。

    他不由有些求助的望向了,**特地赐坐的同中书门下三品高潜,这位重臣,居然当庭睡着了。

    .....。

    建业故城,南朝历代大名鼎鼎的石头城,依旧雄踞江畔

    王谢家所世代营造的,金堂玉马钟鸣鼎食华盖如云的乌衣巷,已经埋没在荒草中不可考证去想了。

    被隋军夷平的陈朝故宫的旧址上,也已经鸡犬相闻的生聚了无数代人,足够让世事时移沧海桑田了。

    名为韩良臣的男子暂且告别了同伴后,直接在一个曲巷幽深的水岸渡头上登岸,然后自有人在林荫中牵来坐骑,却被他拒绝了,徒步且行。

    穿过连片的庄墅和馆阁,以及若许疑似宫苑的旧址,最后他走进一家满是曲节老梅树构成的园林中。

    那些身体雄健,站在树后yin影中的护卫,则对他到来恍若未闻,仍由他径直走到一个正在江畔垂钓的蓑衣人身边,带着腥味鱼篓里,已经堆了几条花白的小鱼。

    “军上。。”

    韩良臣顿步,恭恭敬敬的喊了声

    “世忠,你可算回来了。。”

    那人背对着韩良臣慢慢站了起来,趟了满脚的泥水,就像是个江上讨食寻常老渔夫一般,曼声招呼道

    “路上还算顺利么。。”

    直到他粗粗披上一件棉袍,气度和城府才为之一变,略带上位者的威严和凌迫。

    “尚且还好,只是假借了个身份,多费了些时ri而已。。”

    韩良臣也放下了某种拘谨,轻声回答道。

    “不过在这路上,还算不无所获。。”

    “是么。。”

    “起码,我遇到一个妙人。。”

    “什么妙人。。”

    “笑话说的极好的妙人.”

    “哦.”

    “此君眼界和见历也不错,若是聘在府中,做个门人清客,也是不错的养望人物。。”

    半响之后,听完转述的几个笑话,他的脸sè变得严肃起来

    “难道。。你觉得他只是个笑话说得极好的。。”

    “卑下愚钝。。”

    韩良臣低身请教道

    “这些笑话中,所含的蕴意和事物,可不是斗升小民所意会的啊。。”

    “其中牵涉到官场旧例,军衙典故,乃至嫡庶尊长之别。。甚至还有治军和政略之道”

    “能够将其深入浅出的编为笑谈,这可不是寻常眼界和阅历的人可及的,”

    “就算是对个中情形的熟悉,也端是个人才,或是有不错的出身背景。。”

    “又何须投奔报丧他人呢。。”

    “若有机缘,还是好好结纳一番把。。”

    他补充道。

    “然后觅机引荐给我把。。”

    “诺。。”

    韩良臣正sè道,随即找来旁人吩咐道

    细丝绵绵的chun雨中,我打着新买来还散发着某种竹子清香的碧油伞,牵着正太打扮的抱头蹲,行走在青石光鉴水滑的小道上吗,各种文思感绪像是绵绵雨丝,在心头娟娟流过。

    我正在欣赏另一个时空的南京,或者说建业故城,六朝金粉的余泽,已经随着隋文帝毁城夷平的号令,以及隋唐两朝,刻意打压和抑并所谓东南王气的所在,而不复可寻了。

    现今的建邺城,乃是作为润州属下的一个大县,由刺史独孤思贞重新修筑的,因此昔ri刻意模仿洛阳,连山跨江,水陆十二门格局的宏伟城市,剩下的只有一圈并不算高的土石城墙,围拢起来的中等城邑。

    鸡笼山、覆舟山下的一片高河漫滩之上,是散布在秦淮河南岸的横塘到长干里一带的大小城坊,被城墙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倒梯形。

    其中位于梯形小头的横塘,主要是大小市和豪门富商官吏居所,所构成的繁华商贸区和高级住宅区,长干里一带山岗间的平地则为官人平民杂居之所,。

    城内多湖泊河流。青溪、cháo沟、运渎互相连接,北通玄武湖,南注淮水,组当地居民多数依水而居,从事与商业或是手工业相关的各种营生,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隶于江淮租庸调使名下的东南织染局,和司农寺辖下的江宁铸印场。

    五路官军定淮扬之后,随着扬州的荒败和毁弃,相当部分产能随着工匠和技艺一起,也从江南转移流动到了江宁的所在,发展出另一种光景,打着江宁印记的器造和织物,至今还是海藩,乃至外域诸侯下辖流通的珍贵工艺品。

    景阳楼的旧址,陈后主与张丽华共赏琼花盛开的光景,已经不复存在了,栖霞山千佛崖和鸡鸣寺香火,却依旧鼎盛淼淼。

    根据伯符的.推荐,我们暂住在始建于三国东吴赤乌二年的保圣寺,昔ri南朝第一丛林已然荒败的厉害,只有少数僧人在维持着有限的香火,对于暂时落脚的我们,倒是欣然欢迎。

    前朝诗人杜牧的名句中“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盛况,已经是过眼云烟了,因为正逢乱世,自梁武帝萧衍以来,那些遍布城内外,号称满地尽是珈蓝所的寺观,被拆毁的七七八八。

    镶金嵌玉的佛堂和神龛被乱军焚掠一空,平ri里香花装裱,焚香顶礼而庄严华表的佛陀、菩萨,也在几次江宁的攻防易手中,变成弩车石炮上的弹药,或是守军的滚石檑木。因此能够比较完好存留下来的,不过寥寥几处。

    像鸡鸣寺善得苟全,不过是当年因为地势的缘故,被守军作为居高瞭望的驻地。保圣寺就没有这种运气了,因此我们在这里见到的是,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残垣瓦砾

    不过因为荒败的缘故,这里也足够清净,且出行方便。我们居住的药师堂仅存的半边小楼上,

    对面就可以看到,西、北、东三面临长江的燕子矶,峭壁悬崖陡立江水之上,下部是紫红砂砾岩与砂岩组成,上顶覆土堆积而绿树蔓生。艳阳高照时,红岩绿树,壮丽无比,是凭亭观江听cháo的好去处。

    我们之所以停留在这里的缘故,却是因为一则消息,后天就是自汉以来沿袭的chun社ri,然后接着又是三月三ri上巳节,

    管领江宁军的江南观察使大人,觉得这是难得的祥瑞之时,大发库积普城大庆三ri,勒令江宁内外所有人家必须洗旧迎chun,插花涂彩装表门扉,又传召四方女伎歌舞艺人,汇聚献艺酬神,然后评出翘楚颁给重赏,

    因此连带的在此期间,入境的所有行船舟车商旅,皆必须过完节再走,此刻,

    名为莫愁湖的水泊上,正式画舫云集,沿岸的对方,也被各种新采的花卉和灯纸、牌楼,装扮一新,我们乘来那艘花船云庆班也在其中。

    据说城中许多人家难觅鲜花,就用绢帛剪彩为花,裁青为叶,稍微贫寒一些的人家,就玩起了各种剪纸艺术,远远看去,也颇为团花景簇。

    起码在其他大多数地方,挣扎在饥遂饿殍之中,横倒载道累累,甚至开始和野狗抢尸体吃的时候,这里还能够穷奢极yu的,用丝帛和花卉装点出某种粉饰太平,繁华充容的味道来。

    据说到时候,提供城中各种观揽之处和赏玩ji家的各种游乐的花费,大都是府库所出和城中豪富商家襄赞的,不得不说让人恍然有一种仿若影,不够真实的虚幻感觉,是一种颇具讽刺的意味啊。

    这算不算是类似某个时空中,战火纷飞环绕中一片歌舞升平的上海滩,某种版本踩在路有冻死骨智商,醉生梦死的民国范儿,。

    不过,三月三又称女儿节,沐身节,以抱头蹲的这个年纪,如果没有流落在外的话,估计这时候也会有家中儿女众多双亲最全的女xing长辈,替她簪花沐身迎新。想到这里,我倒是不急着继续前行了,带着她暂且抛开奔波的劳累和危险,过上一个别具江南风味的节庆。

第六十章 江宁2

    ()    是岁,上已,群臣进表,改元建隆,尊摄政为大相国,除受尚书令,天下侧目。

    本朝自开国六百载以来,尚书令一职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空悬,然后以尚书左右丞代行其职。

    因为开国时唯一一任中书令,乃是伤时秦王身份的太宗皇帝所兼领的,因此称尊后避讳而虚悬。

    士民暗论,摄政之心,路人皆知。

    然后以咆哮**案,株连御史、言官、待制、学士五十多人,弃斩绞杀于银泰门外,并勒碑为纪,因该始作俑者党姓,时人多称党公,因此又称党人碑。

    关联亲眷族人弟子门人七百多人,具发蓟镇世为军奴,逢赦不免。

    ...

    我们安顿下来后,伯符就跑得不见人影了,据说是去找渠道打听新的消息了,不过看他所去的方向,赫然是风月蔽菽云集的莫愁湖。

    据说这些地方最合适发挥他名为凶鸟的优势了,按照他自吹自擂的说法,他自有被称为凶鸟的本钱,所以在行院、教坊里可谓是无往不利,哪怕名声浪迹,也能换个地方,重新开张。

    不过既然他很有节cāo的,没向我要额外活动经费,而是拿了船上捞来的五百钱“巨款”,去发挥自己的天生优势,我也不好说什么。

    用他自己的话说,要是和我们一起天天呆在和尚寺,他会做噩梦的。好,他以为他是谁啊,域外天魔么。

    呆在江宁城中的这两天,我们已经又游览了多处景致,

    虽然颇有打肿脸充胖子粉饰太平的味道,但是作为chun社ri,城中还是充斥着节庆才有的热闹氛围。

    各种店家和比往ri数量更多的摊贩,也在更加卖力的叫卖招揽着,

    荠菜粥、菖蒲汤,凉拌芦蒿,莼菜鱼羹,

    “一二三四五六七,万物生chun是今夕,远天归雁浮云飞,近水游鱼绽冰出。”

    “三阳偏胜节,七ri最灵辰,”

    “年年ririchun光好,今richun光好正新。”

    时不时还有,高唱着民谣曲子的孩童,手持蒲草和柳枝,兴高采烈的挥舞着奔跑而过,

    抱头蹲也被感染了,牵着我的手,脚步轻快的追上去,跟着跑了一阵,然后气喘吁吁的停下来继续逛街,或是小脸红扑扑的喊累,然后坐进路边的茶饮小食棚子里。

    水中偶尔途经的船舫,也正在传出慢条斯理的唱词。

    “旧ri欢尤在,怜君恨独深;新年向国泪,今ri倚门心,。。流莺切莫弄,江畔正行吟。。”

    充满哀婉寄思的俚俗曲子,被用绵软吴侬的声调唱出来,却是充满了某种暧昧挑逗意味。

    偶尔还会看到停下来的花舫,在岸上竖起某种类似广告牌的东西,好奇看了几面,却是某种征募活动。

    各家花坊都开出价格不等的酬谢条件,悬赏词子和曲调,有重金和名声的诱惑,也有包吃住陪睡一条龙服务的酬谢。

    按照其中的不同要求,无论白剧还是大雅之乐,无论是古风还是传统的南北乐府,只要能够让人耳目一新就行,可谓门槛颇低。

    以至于我生出某种,要是没钱可以靠卖几首后世,再创做的国风歌曲来糊弄点钱的无聊念头。

    走着走着又回到了所谓横塘区的大街上,

    “鞭chun牛了”

    随着由远而近的叫喊声,两旁有些闲淡清静的街道,像是被滚水浇过的蚁穴一般,豁的冒出无数的人头来。

    他们穿着新衣新高彩烈的冲到街道上,发出一**冲霄直上的声浪,

    只见一只**泥土捏成的硕大牛,披着彩绸由一群穿青衣、戴青帽、立青幡的汉子齐杆抬着,在人群的簇拥下徐徐而近,数十名打扮花枝招展的女伎,居前开道。

    摩肩擦踵汗流浃背的人cháo,跟着走完这段路程,就已经让人喘不过气来,仿若经历一场激烈的战斗,更别说这一路上挤桑拉扯的丢下来多少鞋帽帕子什么的。

    江宁衙前的广场上,早备下香案,由一名最年长的白胡子官人,颤颤巍巍的行香主礼,他实在太老了,老得宣读一片短短的祭告文,都要停下来喘气揉胸好几次。

    无非就是告诉上天,开chun老子要大干一场了,你最好识数给个风调雨顺,不然来年连冷猪肉都没得吃,

    然后由人穿着鸟面羽身连体儸服,扮成主管草木生长的“句芒神”,挥起柳条编织的打chun鞭,对着放在板车上拖曳而来的土牛,奋力抽打起来。

    一方面宣告包括农事在内的一年劳作的开始,一方面祈祷当年的丰收。

    然后站在最近的人群汹涌而上,在各自里坊村正的带领下,对着四分五裂的土牛碎块争抢起来,轰然专做无数个烟尘滚滚,拳脚乱飞的战阵。

    转眼间,一只硕大的土牛,就荡然无存,连一点存在的土迹,都被人给刮走了。因为鞭chun牛之后所剩碎牛散土,被认为是“土牛之肉宜蚕,兼辟瘟疫”。

    片刻之后,那些抢到土牛碎块的人,就在乡里同族的护送下,一路奔走杀出重围去,变成新的人cháo。

    我们被人流冲击的身不由己,我只能紧紧的拉着抱头蹲不被人流带散,然后奋力的挤到身前,将她保护起来,然后被裹挟的随波逐流,脚步不停的越过一条条陌生的街巷。

    好我承认有些考虑不够周全了。

    这里是江都河渠署的旧址,不过似乎因为战火的缘故。已经被废弃了,只剩下一些地沟渠道的开口,在继续流淌出一些涓涓浅流。

    其中仅存最显眼的,就是一块碑亭的废墟,其中硕大的石板,虽然断成两截,但还是可以看到石碑上依稀携刻的,故江宁的河道、水渠和暗沟的分布和注释。

    我忽然觉得有些眼熟,想了半天,才那死鬼浣熊那里得到的一张画满线条的纸,上面同样有都水监江都河防行司的押印,当初不知道用途。

    正好还在身上,拿出来上下比照了一下,也不对,想了又前后翻转过来。果然依稀对上一些,那些没有对上的线条,则应该是额外探索出来的。

    虽然隔绝了千里之外的意外发现,但是我还是有一种感觉,

    那只浣熊似乎找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可惜被他的私心给偷藏了起来,最后辗转就便宜了我。

    这时,水上突然传来大声的招呼。片刻之后,我确认了对方是来找我的,因为,我看见了某位同船有过几面之缘的义从,算是那位韩良臣身边的人。

    “我们头儿自从一别,念念不忘。。”

    他相当热情的招呼我们过去,并且将小船靠过来,

    我思虑再三,还是将抱头蹲送回去后,再重新踏上了船板。要是有什么不对,依靠我的水xing,跳船游走,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这是一范围内行驶的画舫,很低的舷位和水线,足足有三层楼台的水面建筑,只能用来慢慢巡游观光,要是到了江河中,稍大点的风浪就能倾覆它。

    丝竹伴奏吴浓软语的歌喉,虽然有些听不懂,但还是颇为悦耳的。暖融融的舱中,让人只穿着轻薄的丝袍轻衫,也不觉的寒冷。

    布置陈设颇为高端大气,zi you一种更赏心悦目的味道。相比之前的云升号,那种打着歌舞班旗号的花船,这里显然是更专业的ji家。

    光看这些陈设的价值和品味,放在后世,那也是比普通夜总会xing质的行院,更加高端大气,专门接待带特定人群的vip私人会所。

    可不像是韩良臣之前表现出来的义从头子身份,可以动用和招待的起的,这也让我对他的真实身份,有了那么点期待。

    几步就走进船舫容积最大的一层,跨过两个熏香的隔间,就是一个旷达船内空间。

    偌大的内厅大概散座十几名客人,以及陪在他们身边数量不等的女ji,多数看到我只是眼皮抬抬,或者用头稍稍示意,显然对这种场景见多不怪了。

    “有德兄。。”

    居中搂着两个襦胸半解女伎的韩良臣,看起来喝的有几分面红耳热薰薰,起身对我遥对拱手

    “同船之缘,今得再逢,请让我稍进地主之义啊。。”

    这些女伎看起来姿sè不错,身段婀娜,举手投足都受过相应的教养和训练,让人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受。

    将我引到一个靠窗的席次上,垂腿坐了下来。香风摇曳之下,从舱后屏扇中弹唱的女伎中,分出一个坐在我身边,

    只是这种额头涂彩,眼描飞凤,金粉染鬓的化妆风格,让习惯了各种美颜美瞳现代风的我,有些不适应,或者说不是我审美的菜。

    身边唯一没有陪着客人的,是一个看起来举止气度像是大户人家女眷,颇为身段妖娆的熟女,绘着黑sè和金sè交缠的眼线,虽然话不多,但是总能妙语连珠的调动着场中的气氛和基调。

    熟女似乎很会察言观sè,知趣体贴的道

    “苏苏,去洗了妆在出来陪客”

    片刻之后,一个柔软的身体,重新考到我身边,清颜什么的看起来就舒服多了。

    “苏苏尚不晓事,还请恩客怜惜。。”

    却是字正腔圆的官话,这样交流起来就方便多了。

    “就这样最好不过。。”

    我还带有些记忆中,在两学的生涯中,被同年邀去参加生庆和私家招待的印象,虽然没有留下来度夜,但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温柔款款的眼神,从旁侧视着陪客的对象,让人感受到恰到好处的关注和重视,轻声软语的寻制一些话题,哪怕是最冷清的角落,也让人不会觉得被冷落,或是无聊什么的

    端杯挟食,几乎不要自己动手,只要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表情或者动作,就可以体贴的代行其事。

    虽然用香喷喷的身子贴靠着,却没有那种黏人的腻烦劲儿,恰到好处的姿势和力度,让客人感到舒适,并且方便做任何事情。

    比如毛手毛脚的插科打诨,yu拒还迎,若想暗中私底下更深一步交流和接触的话,还会替你打掩护什么的。

    然人觉得在这里几乎毫无烦扰,可以尽情肆意享乐。不愧是风月蔽菽的胜地,我如此想着,一边听着他们谈论的话题。

    居然是一些诸如诗歌,曲艺之类的东西,一些流传的作品不断被拿出来,品评赏鉴然后有感而发的再创做。

    外面是兵战凶危饿殍载道的乱世,这里却又一群人在风花雪月的盘绕下,谈论其艺文之道,这不由让人有一种不切实际的荒谬感。

    韩良臣这是要闹哪出啊,我感觉我就像跑错鸭群的呆头鹅一样,误入了某个学术气息浓厚的文青社团自娱自乐的小沙龙。

    不过就算我对大多数人的话题不甚感兴趣,或者说插不上嘴,我身边的这位苏苏,还是会主动和我搭话,颇有见历的说起一些,地方轶闻历史典故什么的,慢慢揣摩这我的兴趣爱好,不至于显得太过沉闷。

    然后甚至还有空,和周围女伴私语交换话题。

    我也放开心情,和她说起一些后世脍炙人口的荤段子,起码三言两拍,笑林广记看过的印象还是有的,很快引得她掩口吃吃笑,然后又通过她的同伴传散开来。

    船外的水面突然变得开阔起来,水流的涌动也变得感觉明显起来,

    我发现到了燕子矶上边上,然后一行在江风中,被引上了矶顶,据说有数百年历史临高望江的碑亭,

    只是青绿sè的大碑上携刻的东西,让我突然有些风中凌乱。

    钟山风雨起苍茫,百万雄师过大江。

    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虽然旁边历代名家的批解注释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梁公途径江宁时,对于隋灭南陈的怀古寄思,磅礴大气,若巧不公什么的。

    但是我一眼就看出来,这不就是毛太祖的那首,出现在这个时代,真是喜感十足啊。

    这时候,韩良臣的醉意和浪荡,早已消失不见,凝神静气,目不转睛的望向了前方。

第六十一章 揽胜

    ()    江上碧波如倾,随风逐荡,一只插着赤旗的快船,乘风破浪在辽阔的江流之中,就像是一个引子。

    然后是隐隐如动的轰鸣声,感觉敏锐一些的人,都不由望向天空,这晴天白ri的,哪来雷声。

    然后答案随即出现在他们视野中,那是大军进拔的擂鼓声,就像是掩过堤岸的cháo水一般,最先出现的是一片黑压压的风帆,密密麻麻的叠加在一起不知道有多少。

    像是一片遮天蔽ri的黑云般,涌动在江面之上。

    紧接而来是着是帆幅如林,浩荡如云的船队本身,那都是按照近似的尺码打造的,具是前后数丈上下数层的军船。

    船头的木首和护栏上,都雕琢着狰狞或是威猛的瑞兽;船身两侧则用朱漆描绘着插翅穿风,滔波走浪的龙蛇之类。

    插满了鱼腹旗、走鳞旗、辟波旗等,看起来威猛凛凛,庞然大气,

    船上尽是顶盔掼甲的军士,青sè为主的军阵基调,在红黑sè的船身衬托下,看起来阵容鼎盛士气如虹,枪戟如林。

    霎那间我似乎明白了许多事情。所谓的chun社、上已连ri大庆,举城同欢,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强制禁留往来商旅人等同参节庆的理由,也很明了,不过是大军聚动之前的暂时变相封锁而已。

    我算是亲眼见识到了一场,现实版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当然了,亲眼看着江面上汹涌鱼贯而过的浩荡大军,就算是经历过好些事情的我,也不免忍不住浑身发抖,脸sè发白一度脑子空白。

    然后很快回过神来之后,却觉得被他们行进队列的阵势所感染,觉得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事物,在我心中萌动和喷涌着,

    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大丈夫当是呼,彼可取而代之,要是我统领这支大军当如何如何之类的想念和杂思,不由更加坚定了某些信念。

    当然了,现在既无班底,也无追随者,身边只有一只毫无战斗力可言的抱头蹲萝莉一只的我,不过是某个历史事件一隅的偶然旁观者,或许还是某种程度上的见证者,

    但是只要能让我回到南边的领地,那或许就是另一种状况和局面了。

    或许将来还有机会成为,推进和促动历史进程的参与者,乃至对弈天下的cāo控者,甚至是时代的缔造者。

    说实话,

    我这是第一次对,回家乡去种田发财,混吃等死天下布种,靠多生后代然后教育他们的三观,潜移默化来改变时代的初步目标,产生了某种动摇。

    “诸君,此方风景可好.”

    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遐思,却是此间招待的主人韩良臣,笑容可掬的看着我们。。

    “还好,真是好一幕大戏。。”

    我有些不以为然,正想顺口吐糟说,招待享受过了,听你们扯淡也扯过了,大场面也看过了,如果没有后续的打炮shè击指南节目,也该洗洗各自回家了。

    然后我忽然感觉到一阵目光灼灼,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还是从他那里,多少感受到点欣赏的味道。

    因为,此景此刻,其他人的表现,就更加不堪了,各种失态,或者可以称得上元神心志为之所夺还有腿软跪坐在地上,没法自己站起来的。

    哎呀,这才回味过来,似乎不小心上了贼船,或者卷入某种是非的旋涡中了,所谓三军未行,先查间闻。

    无端端的出来,见过了大军调动这种属于机要之事后,难道还有资格独善其身,或者装傻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么。这不就是给对方理由和机会,暂时扣留和羁縻的口实了。

    不过,看对方大费周章的又是游览,又是招待陪侍的,折腾这么多东西,肯定不会是去玩,事后刀斧手齐出,若有不对就血流当场,这种煞风景的事情。

    我很快就放弃了,或者说在表面上恢复到某种的既来之且安之的心态。

    “却让诸君受惊了。。”

    韩良臣面不改sè的施礼道

    “还请给我一个解释和赔罪的机会。。”

    然后重新回到船上的灯红酒绿,笙歌菀语中,却是另外一种意味和心情了,大多数人都食不甘味,坐立踹踹的等待可能的命运。

    反而是放下心情的我,有些胃口大开的开始对付,船上提供的一些小食,还能做出一些品评。

    这个蜜汁藕片做的十分脆嫩,这个菱角桂糕甜而不腻,那个干培鹅脯一点都不老,还越嚼越香。

    “林生一点都不担心么。。”

    陪在我身边,明眸善睐的苏苏,看似有些替我担心的道。

    嗯,我现在的化名是林有德。起码作为这个名字的主角,在萝卜片里祸害的时间可谓是最长久的一位。

    作为专治中二和各种不服,催生出“我爸爸从来没有打过我”的经典名言的始作俑者。

    别人开ms上阵拼命,专坐最好的母舰,随时指手画脚,无论部下死多少,他都伤不到一根汗毛,在最困难的时刻总会有有一堆nt小孩来救驾,编剧没有给我们他任何可以大书特书的工作失误,最后是躺在女人怀里老死的超级人瑞。

    “担心有用么。。”

    我用力咬了咬口中的松饼。

    “难道我做出一副屁滚尿流的模样,那位良臣兄就会好心放我离开么。。”

    “就算是下一刻要去死,有你们陪侍着也是一件相当奢侈的绝别了把”

    “记得要把我的小故事流传出去啊。。”

    “就是那个一个呆头鹅,觉得自己有奇遇,结果误打误撞上了贼船的故事。。”

    看着一个漂亮的女人有些不知所措的,变成某种迥然的表情,我的心情顿时又好了一些。

    “有德实在是说笑了。。”

    随着脚步声,换过一身行装,看起来英凛不少的韩良臣,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

    “某家不才,得在本府经略座下,谋一个小小的差事。。”

    “本府最好俊才,尤喜卓异之士。。”

    然后他就顺着话头巴拉巴拉扯了一大堆,奇遇的大意无非是希望我们这些潜藏民间的才俊之士,能够应征如流,为本府的封建主义建设事业,添砖加瓦什么的。

    “愿为明公所辟。。”

    马上又一个声音站起来迎合道,看他之前和我一样低调不起眼的样子,弄不好就是个托。

    “当然了,”

    韩良臣又补充道。

    “尊府一贯最重礼下之名。。若有难处,聚散自便,还有馈赠”

    “只是不巧所见,乃是事关军家行程,还得请列位在这舫上多招待几ri了。。”

    “理所应当的.”

    这才有人忙不住应出声来,打破这片不知所措的静默,其他人脸sè也变得好看了许多。

    但是还有几个人神情不豫或是冷着脸,看起来颇为不爽,只是碍于某种权势和实力的忌惮,而而没有嫌恶和不服直接表露出来。

    呵呵,这下我基本可以确定莫名其妙搅合进什么东西,

    又是歌舞又是宴乐的画舫温柔窝盛情款待来软化立场,再安排江上观阅的武力威慑和实力展示,连带用军事机密为由进行某种人身和立场捆绑的手段。

    所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真正对象,还是这些名士什么的,或者其中个别人,我只是偶然被捎带的。

    “像我这种只会编些俚俗唱曲的,明公也肯接纳么。。”

    我想了想,已经有了定计,开口询问道

    “当然。。”

    韩良臣有些惊异的看了我一眼,有恢复那种客套xing的笑容。

    “本府用人不拘,只要有所才具,定能得用的。。”

    片刻之后,韩良臣有些满意又有些遗憾看着泾渭分明的两拨人。

    “夏花娘,且代我好生招待这些。。尊客”

    “诺。。”

    那名熟女开声应承道,随即用处一群女子,将剩下的人,半拖半拽兼带温言软语款求的裹挟到二层的舱中去。

    留下来的人,都算是默认了韩良臣的招揽,

    我想了想走上前去。

    “尚有一事相求。。”

    “哦。。”

    “能否将我侄儿接来。。”

    “这是自然。。”

    “告诉他,看来我们只能在江宁过端午了。。”

    这是一句事先约好的暗语,让她跟着来人过来,不然就是有多远跑多远。

    半天之后,一名体貌风流的年轻女子,陪伴着抱头蹲出现在我面前,一把抱住我,差点有些强忍住,没有哭出来的样子。

    “没关系,不碍事的。。”

    我轻轻牵着她的手,在手心轻轻捏了两下,算是某种暗号的交换。

    “看来我们要在这里做客一段时间了。。”

    而那名苏苏,则成了我们的专门陪侍,各种ri常需要和琐事,都可以找她去办,虽然还有更进一步服务的暗示,

    但是附带的自荐枕席什么的,就算了,虽然我被告知过,包括她在内的其他女xing的选择权。

    可是谁知道船上这些女人是哪方大势力训练出来,怀有怎样的心思和任务。

    我可不是那些小白yy书的主角,只要上过一次的女人,马上就能完成洗脑,让对方背弃自己培养多年的出身和立场,改头换面死心塌地的为主角去死。

    好容易差点弄到碗里一个十娘,也是几次三番舍命救回来,几乎不可复制的个例。

    于是抱头蹲就成了我最好的挡箭牌,她们都知道她是女的,却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和ri常,看起来十分的有趣。

    不过船上的条件,那是一等一的好,颇有些让人乐不思蜀的味道,

    在画舫上足不出户的宅了两天之后,我终于再次见到了韩良臣,以及让我们去拜见本府的消息。

第六十二章 假作真来真亦假

    ()    相识烟雨间脉脉两情牵

    断桥依旧在心事成云烟

    抱头蹲正在我身边,轻声唱着我所做的新曲,然后一字一句的按照曲调,录成谱:

    我独自留恋你身在天边

    回眸那一眼伞下的少年

    没有人还记得那段过往

    漫长消磨了哀伤

    如果念念不忘也算是坚强

    我愿守住这时光

    没有希望。没有失望

    等待一场那地老天荒

    后世流传的那首,算是我帮助当地流传的经典剧目的配曲。

    不用说,这又是那位穿越者前辈留下的福利,因此哪怕歌词显得直白一点,也没有太大关系,再找个时空,所谓的清词白唱作为大众文化的一部分,已经流行了多少年了。

    只是唱完这一曲,抱头蹲的眼神有些迷离,显然又是被词曲所吸引的投入进去了,这就是所谓小儿女容易做梦的情怀么。

    我现在的新身份是一名门客,或者称之为清客,就靠ri常给主家帮闲捧场混饭吃的存在。

    回想当初拜揭的情景,是在一个叫半梅苑的地方,当地的经略使信周,是一个留着美髯的中年人。

    集体拜见的时候,对方虽然不苟言笑,但是自有一种让人如沐chun风的错觉,相比北方多风霜沧桑之貌的那些守臣,她这位据守江南的经略,zi you一种濡染雅致的味道,让第一印象就很有些好感。

    虽然他和我正面说过的,就是那么寥寥几句话。

    “其实,尊驾就算是南投之人也无妨。。”

    “堂下优养待之,恩结其人,自会归心的。。”

    “这点自信和容纳气度,本府还是有的。。”

    好,我已经明白在伯符什么的那里,估计已经彻底知道的东西给抖光了。

    “在下,所学颇杂,就是谈不上什么jing擅。。”

    “唯一所长的就填词唱曲,还有就是行游天下观览名胜,著一部行纪传世,就心满意足了”

    我这一刻仿佛徐霞客附身,眼中路出神往之sè。

    “其他都是业余爱好而已。。所以”

    我诚恳的拱拱手

    “实在当不得明公如此厚待”

    这话一出,周围人的的表情,顿然有些诡异和可笑,只是不知道我可笑还是他们自己可笑。连哪位经略都不免失声了片刻,随即神sè如常继续言他,。

    然后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成了这个半梅苑里的一名门客,当然只是暂时的,我还是无时无刻不想离开这里的。

    虽然这对方看起来态度不错,而且江宁当地也很适合人居,但是我在南边毕竟有自己的基础,更何况有朝一ri要是洛都的那份天下海捕令,传播到这里的话,我的处境将会变得更加危险。

    虽然说江南的藩镇诸侯,多数已经不怎么鸟洛都的号令,有时候连面子上的功夫,都懒得做,但是私下流传的,所谓拥有梁公宝藏的传闻,足以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好几次。

    总不能把自身的安危,寄托在别人的一时善意和道德底线上,真正不在乎这东西,估计也就南朝那边而已。

    按照我重新构思的计划,只能在ri常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一些小才能,然后让对方有些失望,又不至于放下礼贤下士面皮的情况下,逐渐放松jing惕和关注,然后就是我们觅机离开的时候。

    突然门外传来些许嘈杂声,我有些不满的皱起眉头,却看见一些人进来,拉起我就走,却都是刚认识的其他门客。

    “有德。。你怎么还在这里”

    “快随我来。。”

    “同去”

    “同去”

    其他人喊道

    我被他们裹挟着,身不由己的来到莫愁湖的一处岸边,几个码头长道围成的水面中,花船已经少了许多,但是岸边的看客似乎更多了,甚至搭建起了,专供身份看客使用的长台,留下来的都是些有实力的大话放或是行院。

    而在数艘大船拼成的水中船台上,已经是披妆挂彩好一副气派景象了,前曲的余音袅袅中。

    台中站上一个盛装的女子,可谓颈细腰挺,肤sè细腻,眉如柳叶,挥袖且舞,清唱到:

    迎君暂来石头城,游园相从残楼门。

    醉了山水再醉人,陪君惊梦到三更。

    陈年往事东流去,月照桥头第几轮。

    别君去后何相问,结芦吹笛到曦晨。

    然后一群和声:

    石头城外第几chun

    便夜来湖上从相问

    长洲苑绿到何门

    那家云楼皆王孙

    六朝碧台散作尘

    剩九重门里万古冷

    一朝山水一朝臣

    一片园林一片声

    接着她又唱:

    留园清风过,吹尽薄脂粉

    曲溪傍山房,何家小榭恨

    艺圃药香闻,自醉一杯斟

    丹壁藏书册廿三万,读与报君恩

    和声:

    天光晴影见飞虹

    兴分碧千顷将风乘

    沧浪赏月见诸公

    拟诗笑那钓鱼翁

    兰雪梅林共画中

    缀云联璧入云龙

    听雨荷风四面来

    与谁坐相同

    再唱:

    寒山隔远钟,野雪不留踪

    若问何处去,河灯照桥枫

    山塘十里秀,梅雨正分龙

    芦苇结舟望君珍重,两处不相送

    和声:

    戏台犹卧美伶人

    然偏已沦作那地坟

    惊梦游园喜相逢

    曲罢唯恐是梦中

    秉烛聊番陈年事

    再离别覆手二三言

    不见王侯只见君

    来年石头城

    一曲唱完,轻音袅袅,却是万籁俱静,然后如cháo滚涌的一般,在水畔的官吏士民中爆发出叫好的声浪。连我自己都听得有些呆了,原本已经用男声唱的心cháo喷薄,用女声重新演绎之后,别有一种离旭愁肠的缠绵跌宕。

    “有德兄,现下是名声大噪,谁人不知了。。”

    “估计各家花坊行院,求情词曲的拜帖,会纷沓而至。。”

    熟悉或者不熟悉的面孔,如流水灯一样的凑过来恭贺着。似乎经略府上的“林有德”,一下成了当地的名人了。这让我很哭笑不得,又有些烦恼,这算不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弄出这个由头,本想事后找个注入采风之类理由,饲机开溜,但是这种结果,显然大大制造了我脱身的难度和风险了,毕竟,出名的结果,也等于把我变相捆绑在这里了

    按照我的原本设想,这纷乱时代中存身的根本还是实力,风花雪月之类的艺文之道,不过是点缀,足以让那些人轻视我的作用和价值,因此放松关注和防备什么的。

    然后我可以以创作为名闭门不出,做点准备,或是采风为名探查地形.现在到好了。

    相比之下,

    我得到一大笔财帛谢礼,还有若干家知名花坊的招待承诺,比如我可以随时找上门去,和对方旗下的红牌清倌们,好好谈一番的人生和理想,兴趣爱好,乃至人体生理的奥秘,或者干脆留宿过夜,在对方的闺房里彻夜不归的创作什么的,就显得有些无足轻重了。

    不管我是怎么想的,

    一片乱哄哄的喧嚣中,唱曲的盛装女子也上来拜谢,我看了眼,居然是哪个陪侍过的苏苏。然后一群人闹哄哄的

    吵吵嚷嚷的要庆祝的由头,直接上了专门提供的画舫。

    苏苏也被半推半拒的按到我身边,然后开始各种劝酒,然后这一顿酒真是昏天黑地,直接从中午喝道傍晚,然后韩良臣又带了一些人过来,

    他还宣布了某个来自远方的捷报,据说是江宁军这次上已节,突发奇兵水陆进击于博望山,于姑熟水大败江西道宣州观察使所部,麾下三万兵马,十不还一,乘胜追击一鼓作气,连夺当涂、芜湖等沿江重镇,又杀入丹阳湖,兵临宣州城下,不ri便可满俘而归。

    籍着这个庆胜的由头,更多的人加进来,接着又从傍晚喝到晚上,于是我不得不直接醉倒趴下了事。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却是万籁俱寂的深夜,只有潺潺的划水声和船舱轻微的晃动,满嘴的麻木和干渴,让我急切的想喝水,可是宿醉的头重脚轻,让我一时却爬不起来。。

    直到灯火点起,一个柔软的身体扶住我,将一个瓷杯送到我嘴边,是甜甜的蜜水,让我恢复了少许jing神力气,不由道了声谢谢,却看到了苏苏那张俏丽的素颜。

    看周围的陈设,我显然是躺在她的房间里,连被褥挂账都被用熏香过了,

    “还请送我回到半梅苑。。”

    看着她有些期待,又yu言又止的表情,我还是把那句话说出来

    “诺。。”

    她轻轻的把头低了下去,还是唤来船工,将我送上回程的小舟,从头到尾再没说过一句话,只是我划出许久,偶然现月sè照耀下的身影,还矗立在船头。

    因为花船会的缘故,城中似乎放开了宵禁,因此回路沿途的水岸上,时不时还能看到成串摇曳的灯火,穿街过巷,或是在水道中擦身而过夜船,那是连夜寻欢作乐,或是继续赶场下一个宴乐的士民之属。

    不多久,半梅苑专用的水岸码头,就出现在我面前,但是我有些奇怪的违和感,踏上打湿的石阶上才想起来,原本应该在这里,迎接或者等待的仆人,都不见了。

    我只能自己打着灯笼,慢慢沿着熟悉的荫间小道走去,被树丛挡住的稀疏月光,星星点点的落在卵石的径上,让人格外有一些安宁的感觉。

    然后我闻到风中某种异味,然后分辨出是淡淡的血腥味,不由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我呼得吹灭灯笼,让眼睛重新适应了黑暗后,才放轻脚步,接着路边疏影的掩护,继续前行一段。

    然后我在树后,看到的是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幕,横七竖八堆在路旁坡下的尸体,足足有二十多具,他们无一例外都浑身浴血伤痕累累,怒目圆睁或是表情扭曲,像是经历某种突袭和反抗,而被一一斩杀的。

    看他们服sè有些眼熟,随即想起来,他们似乎是跟在韩良臣身边,经常出入半梅苑的一群人,居然都被人袭杀弃置于此。

    我难道被某个伪正太万年小学生,还是马尾辫二货中学生给附身了。

第六十三章 游园惊梦 上

    ()    第六十三章游园惊梦(上

    我鬼使神差的上前去,简单产看了一番,那个豪爽热忱的韩良臣,显然不在其中,不由松了口气,又在尸体中捡了一把乌鞘横刀,权做防身,也不算是手无寸铁了。

    沙沙作响的风中,送来林荫另一端的隐约声音,我被某种强烈的念头驱使着走了过去,看到的是一群顶盔掼甲的军将,

    清冷的月sè下,伤痕累累的韩良臣,被他们五花大绑按跪在地上,只是看他破破烂烂的袍服和鼻青脸肿的样子,显然经过一番苦战才被擒获的。

    “世宗,这又是何苦悠哉呢。。”

    围着他的人群中,一个声音道

    “呸,惺惺小人尔。只恨不能多拉几个垫背的。。”

    “明公待你可不薄,”

    韩良臣又转头对着另一个明显是领头的军将道,他的帽盔上插着一只显目的白羽。

    “将你我简拔于微寒,委以要任,更视若子侄,恩待有加。你便是如此回报的么。。”

    “你说的不错,”

    白羽毛沉声道,他的回答让韩良臣有些错愕。

    “明公确实待我不薄,可是他更看重的是那些客军的后裔,”

    “本地出身的拼死累活的积功又如何,还不如他们父兄辈的一句话啊。。”

    白羽毛也有些激动起来,在风中一颤一颤的

    “你只知我是少养营头的出身,殊不知.我”

    “本来就是当地人士啊,他们将我送入军中,就已经策划好了这一天了。”

    “这一切,不过是为了那些始终只能屈居客军子弟之下,本地出身的将士官吏,争一个公道和前程而已”

    “更何况,经略他最好虚名,宁愿重金蓄养那些只会空谈务虚、附庸风雅之辈,终ri宴乐不止,动辄以千百金费,还让你替他搜罗接纳名士,大张毫无助益的艺文之道,不惜盛待以四处鼓吹名声。”

    “底下将士苦弊已久,不满早非一ri了。现在居然又要让一个唱词之辈,做什么客卿。。”

    好,我略微有点中枪的错觉,赶紧心中默念三遍“林深河”

    “我要感谢你啊,”

    对方显然深又有城府,已经平静下来继续道

    “若非你替明公出了这个假借花船会庆,暗度陈仓奔袭宣镇的谋略,我们还真没那么轻易动手呢。”

    “而今天德、横江各部正在攻战宣镇,衙前六都,城下五营大都外镇别地,府城空虚,又大开夜禁之防,怕是ri后再无如此良机了。”

    “三县的团结兵,浦口的水营,北江的防军,都已经顺利进城了。”

    “光凭左右虞候都一群少见战阵客军子,经略大人就算是有泼天的本事,也已无力回天了,更何况他身旁。。

    “多说无益,动手。。”

    另一个颇有身份军将不耐烦的打断他道

    “你们的旧ri情义不管用,。我们就只好请他先上路候着了”

    “易生。。”

    “在。。”

    “你来动手。。”

    “诺。。”

    “你.”

    韩良臣看到人群中,走出来的一个人,身上还带着某种血迹,不由露出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艰声道。

    “也被他们收买了么。。”

    “都知请放心上路”

    名为易生的年轻军将低声道

    “你的亲直队那里,我自会去招呼,好让他们为你报仇不是。。”

    “好贼子。”

    韩良臣突然暴起,用肩膀撞翻最近的一个军兵,翻身曲膝顶在另一个人下颔上,。。只见眼花缭乱的一团打斗间,原本重伤待毙的韩良臣就挣脱束缚,挟持了其中那个唤人动手的军将,稍稍一吐气,就勒的对方直翻白眼。

    “对不住了,大事要紧,”

    在一片不知所措表情中,白羽毛毫不犹豫的一刀捅在那个人肉盾牌上,在他死不瞑目的标下,又多捅了几下。

    然后左右一拥而上,重新将韩良臣压制在地上。

    “看在深交一场,好歹囫囵留个全尸。。”

    这时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无意撞见的内幕已经够惊人了,我掉头就走,这种事情,可不是我现在一无势力二无手下的小身板,可以随便参合的起,就算我要去告密,。也要有足够身份才能让人相信和重视啊。

    这时候,

    就见另一丛火光,从我过来的方向奔驰而至,我惊慌失措的,只能避向路边的林荫中,惊魂未定的看着,火光映照铠甲和兵器的反光,就像是被燃烧一层淡淡的血sè。

    他们与先前那些人之后,不知道说了什么,又分出几只,想我藏身的地方走了过来,我再退,然后就发现已经到了水边。

    听着越靠越近的脚步声,我不由暗暗叫苦,这可是视野光秃秃的无处可躲的水畔,嗯不对是水畔?。

    片刻之后我扣着石岸边上的缝,憋气潜在浅岸边的水草yin影中,努力不上口鼻中冒出更多的气,透过眼中扭曲的水面,可以看到几个身影和动作。

    就听沉闷的轰隆一声,激烈的水花喷溅和沫破裂的噪声中,口中被塞紧,怒目圆睁的韩良臣,捆绑在一块硕大的条石上,从我不远处掠过,然后随着水流在耳膜里的沙沙响动,缓缓沉落在幽暗的河床上。

    火光和声响渐渐远去,月光重新投入水中,我迫不及待的浮出水面,贪婪的呼吸着重逢的新鲜空气,然后重新憋气向下潜去。

    好,这是我第二次见义勇为落水群众了,上次捡个软妹子,这次又有什么好处,我心中如此吐糟着,用折刀割断绑住他四肢和石块的绳索。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我两浑身湿漉漉的就像两只落汤鸡,爬上岸来,韩良臣喘着气,对我道

    “恩德什么的两说。。下一步该怎么办”

    “回到半梅苑去。。”

    他如是说道

    “先寻些可靠的人来。。”

    回到半梅苑的路其实不算远,只是我们两个浑身湿透的男人,为了躲避遭遇叛党的可能xing,直接穿林而过,多费了点功夫,来到侧门。

    摇曳的风灯下,似乎一切如常,只有注意细微处,才会发现看守门前这几人,都是些未见过的生面孔。

    “这下该这么办”

    我心中一沉,

    “弄些响动就好。。”

    然后话音未落,我看到他已经贴墙沿着yin影,慢慢摸过去。

    “好,该死的先斩后奏。。”

    我抱怨了一声,想了想,扣了扣喉咙,故作醉醺醺的呕吐状,慢慢的走了过去,大声抱怨

    “有人在不。。”

    “还不过来搭把手啊。。”

    他们对视了一眼,果然依约走过来两人,只是一人提灯,另一人却是将手按在了刀柄上。

    然后我,就看到沿着墙根一闪而过的影子,已经摸到他们身后,勒住一个脖子只是一转,就毫无声息的断了气。然后又飞起一线银光,抹了另一个人正巧转头过来的脖子,让他只来得及发出来自鸡被捏住脖子的咳咳声。

    我面前这两个人,也感觉到动静,霍然回首。

    骤然分神之间,我也翻手挺刀,像是要脱力摔倒,不得不搭扶在对方身上一般,接触的那一霎那,爆发猛刺入胸膛,顶着对方一屁股栽倒在地。

    身旁另一个提灯的人却还没反应过来.

    片刻之后第五具尸体,随着韩良臣的动作倒在地上,只是我们得到的消息可不算好。

    简单的搜索前庭,匆匆换过干衣服之后,我们就分道扬镳了。

    一心担忧那位明公安危的韩良臣,骑走了我留在门房里的灰熊猫,按照他的说法,既然得以侥幸逃逃一劫,就要想办法去破解这个危局。

    而按照他的建议是赶紧出城,在叛军尚未完全发动,让这座城池陷入混乱之前,只要ri后重逢,自有报答。

    但我显然更关心的是留在客馆里的抱头蹲,只好暂时放下他的好意。

    半梅苑里,ri常门人清客居住的前庭偏院,大多是一片狼藉,许多房间都门户大开,东西打翻泼撒了一地,像是被人暴力踹开,让后经过一番惊慌失措的追逐和殴打,再被从里面强行拉扯出来一般,不时有血迹或是拖痕留在上面。

    然后我看到只有我的房里,是虚掩半闭的。跨国门槛的,是一大滩血迹和一条已经干枯的拖痕,不由心脏像是被重重抽了一鞭,让我有些呼吸急促而惊慌失措起来。

    再也顾不得可能京东潜伏的残余叛党,大步垮了进去,

    片刻后我微微松了口气,血迹的终点,并不是我担心的结果,而是壁扇后横倒在地一双陌生男人的靴子,明显不属于抱头蹲的尺寸。

    但是我的担心并没有消失,将尸体反过来后,我清楚的看到,他的眼窝上还插着一只短矢,看到这里,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

    这是一段暗语,避免因为我被可能胁迫,而将她引诱出来的结果。

    但是回应我的是一片寂静,我的心像是从云霄,重重的跌落下来,一直坠入深渊中,然后我不死心的又重复了几遍,然后就像是某种虔诚终于触动冥冥中的存在,

    随着内室轻微的响动声,从一个贮放被褥的橱柜里,一团东西滚落出来,后面探出一个小脑袋,容颜失sè泪汪汪的抱头蹲,她是木壁板上临时挖出来大洞里钻出来,抱着我又哭又笑的。

    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和眷恋,让我暂时忘却了其他,紧紧的揽住这种真切的存在感,却再也不想放手了。

    “此地不宜久留”

    片刻之后我总算从这种情绪中挣脱出来,虽然灰熊猫被韩良臣给骑走了,但是我记得半梅苑的内部还有马厩的存在,

    收拾一些便于随身携带的东西,我们很快就找到了马厩,可惜里面空空如也的,除了一些活跃在草堆上探头探脑的老鼠外,就在没有见到任何活物。

    显然对方也不是粗疏之辈,

    大失所望之下,我们原路还回,先出了半梅苑再说,重新看到门边yin影里那些尸体的时候,抱头蹲忍不住捂嘴轻轻叫了一声,却多少提醒了我,他们过来不大可能全靠步行的。

    随后我们在不远处水边,找到了另一个可以代步的东西,

    片刻的功夫,

    我就撑着一只小船,行曳在幽暗的河道中,虽然刚开始还有些手忙脚乱的不得要领,但是得益这具身体里,在南边海中cāo船的一点记忆,还是让它动了起来,按照我们的心意驶离过于危险的岸边,去往所约定的水门方向。。

第六十四章 游园惊梦 下

    ()    “明公。。”

    “这当如何是好。。”

    “快快传信发兵来救啊。。”

    “给我顶住。。”

    “坚持下去,定能候到援兵的。。”

    愁云惨淡的府衙之内,明火执仗的敌人和身边各种惊惶的面孔,像是走马灯一般的在眼前交错晃动着,某种如同毒药一般浸蚀着心灵的悔恨和遗憾,

    让韩良臣不顾满身仿佛被撕裂一般的酸胀痛楚,怒吼一声猛然坐了起来。

    然后又被束缚着重重的倒了下去。他心中一惊,难道又重做了那阶下囚,然后他就看到条石的拱顶,和一张熟悉的面孔。

    “醒了.”

    我看着浑身被我涂满药膏,缠得像个粽子的男人,轻描淡写的道。

    “看来你又欠了我一次啊。。”

    “大恩不言谢.”

    “没必要客气,只是某种机缘而已”

    在江宁水门外的坞桥下,当我再次见到了孑然一身的韩良臣时,差点都认不出他来,借走的灰熊猫不见了,而是骑着另一匹显然是夺来的战马,连人带坐骑浑身被干掉的血浆和碎肉粘附的一层又一层,就像是个血肉怪物一般的。

    似乎刚在敌阵中开过无双,放过大招一般的,筋骨和血管直接在表皮上暴突出来,煞是吓人,他似乎是拼着最后一点意识,跑到这里来的。

    当然我很快就从城里跑出来的零散居民口中,得到某个真相,据说在府衙之前,有个疯子像是杀人鬼一样,在疯狂涌上来的叛军包围下,杀了一遍又一遍,

    但是他所尊重和信爱的明公——江宁经略使周颐,还是死了,死在身旁突然刺来的短刀上,所谓的告jing和救援,只是让据守府衙的余部,多坚持了一点时间而已,然后随着经略使的暴亡,而灰飞烟灭。

    所以他的奋战变成某种毫无意义的泄愤,虽然他把叛军的首脑,追的鸡飞狗跳,无人敢挫其锋,光是有字号和勇名的大小军将头目就斩落好几位。

    “不过,还是多亏你给我指引了这个藏身处啊。”

    谁会想到,这里藏着一艘完好的乌篷船,还有贮存的食物和ri用品,遇到危险可以划到芦苇中去,船上的准备,足够好几个人在水上坚持了一段时间。

    “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你的故事,以及事情的始末了。。”

    “理应如此。。”

    他苦笑道,

    韩良臣的正式身份,乃是是天德军左厢兵马副都知,江宁镇中一个看似处于中层末尾,却相当重要的将头。因为他早前是衙前将的虞候出身,不但在外可独领一部厮杀与前沿要地,入内时,也常年出入作为经略使的内堂,参闻佐赞。

    数于那种平时镇戍要地,有事常替上位者跑腿,随时可以直闻沟通上层的那种类型。而他所隶从的天德军也不是普通军号,而是历史渊源的老牌番号。

    军这个称谓是相当广泛的,在乱世中几乎被用滥了,大致带甲数万的大小军镇节度、总管、元帅,小至几十号上百人的土贼,都可以自称为xx军。

    因此在实际cāo作中,还是有详细区分手段和惯例的,比如乡民结社或是自募的武装,就一般只能叫义军,得到基层官府认可后才能称为乡兵,或是所在城邑的义勇。

    然后在协助官军作战中得到嘉赏,才有可能给予名义上的编制,既所谓的土团、团练,然后在进一步被官军收编,或是补充到守捉、团练使名下的地方部队中,才算进入吃粮拿饷的序列里,

    但是这些地方部队,不论多寡,一般都之用所在地来命名,比如xx团练,xx乡兵,xx义勇,xx守备,只有州上掌握的常备军役,才能称为xx军,当时同样是用地方来命名的。

    而能够用天雄、雄武、武宁这些带有特殊褒奖字号来命名的,都是颇有渊源和来头的老牌劲旅,或是继承了史上知名部队称号的新锐之师。

    这些特殊字号之间亦有三六九等,以北衙禁军和南衙卫军的最贵,像龙武军这样的军号,当世已经没有人敢用了,神武军和神策军也罕有所闻。而金吾、千牛、监门这样的军号,只能是两京独有。

    其次为泰兴改新的军制中,十七个甲等以上军额所用的军号,虽然他们用数字来编列,但是各自拥有朝廷专门赐给的军号,以示独一无二的尊崇与隆重。比如泰宁军、永宁军、永兴军,常宁军。

    在就是历史上那些大名鼎鼎的边镇军号,比如振武军,比如豆卢军,比如静边军,一般只在特定的地区和大镇名下存在,许多直接演变成诸藩重镇的前身。

    还有一些特殊部队的历史渊源,比如平海军,比如付波军,滔海军,静浪军,属于朝廷水师中的老牌渊源之一,又比如横山军,乃是青唐大都护湟源慕容氏下,西番健儿中的山地jing锐,断水军则源自党项八部的藩骑劲旅,。

    像名为江宁军的镇守势力中,大小十几股军额,也就拥有天德和清江两个专属军号,其中搏浪还是水营舟师为主辅以善战轻卒的水上力量。

    而天德军,则直接来自史上赫赫有名的西军序列中的劲旅,在“庆熙北伐”之后被称为“西军东进”的席卷之cháo中,一一隅镇戍之兵,得到了承光天子赐号和授予旗鼓的。

    “如此境地,也不怕告诉你,此乃土客之争。”

    他继续道,像是陷入某种过往的回忆。

    所谓土客之争的说法,始于东晋的衣冠南渡,但是他口中的土客之争,年代则要近得多,可以上溯到西军东进的年代,来自西北所谓“龙武故旧”围住组成的联军,在保扶承光帝入主洛都之后,又继续挥师南下,号称数千里大光复的追击,最终在高邮大战、几个关键xing战役中,彻底击垮了南朝在江南所盘踞和扶持的势力,将他们驱逐到湿热瘴苦的岭南诸道去。

    然后这些西军,在承光帝的调停和分配下,也瓜分了江南到东川诸道,最富饶丰腴之地,作为休整就食之所,亦有以备众多海藩为后盾的南朝反扑之意,

    然后这么一就食,就从此长期占据下来,十几万西军的绝大大多数人,都迷恋上江南烟雨的繁华富丽,不愿意再回到苦寒的西北边地去,于当地通婚生子繁衍生息至今,

    其中一支也构成了江宁军的源流,但是上百年的时光尚不足以弥合外来者与当地土户的差异和间隙,对当地人来说这些西军的后代,依旧属于客军客将,因为他们还坚守着某些于当地格格不入的旧俗和传统,并且垄断了某些权势和利益的时候。

    但是江宁军治下毕竟还是本地人居多,随着世代的发展,当地出身和背景的人士,还是逐渐不可避免的因为各种理由和机会,在江宁军所属的军将和官府中,逐渐占据了相当的比例。

    但是掌握政权上层的,主要还是西军后代,为了语话权的份额,矛盾也就开始出现。当代的经略使,算是前任的养子兼女婿,虽然不是上上之资,也算是个有所想法和建树的人物,对内试图招贤纳士,引入新血来调剂内部,对外以攻战颇有旧怨的宣州镇来转移矛盾。

    结果一着不慎,就失势身死,连同妻妾儿女亲族门人清客仆役在内的七百多号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等等,你叫韩世宗?”

    我突然回味过来

    “正是,世宗乃我本名,某自幼晓事便长于军中。。蒙明公给名世宗,取世为宗兆之义。。”

    “至年长后又赐字良臣,遂不多用而少有人知尔。”

    我差点错过了什么啊。

    从小被在军营里养大,资历丰富,却失去多年存身的基础和效忠的对象,这不就是战略游戏里贴着在野武将的标签,就等人来登用的意思么。

    “良臣,现下可有去处么。。”

    虽然知道希望可能不大,我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还是看走了眼啊。。”

    他看了一眼我苦笑道

    “本想招揽你为本家府尊所用,未想反被你招揽了。。”

    “不过有德这种眼界和才具,又怎么能轻易居于人下呢。。”

    他巧妙的恭维我的同时,也将话题轻描淡写的转移开来

    “不过我还是想去城外碰碰运气,”

    “明公治下亲厚多年,总有一些衷心部属的,”

    虽然他说这个话的时候,也有些不确定。但随即就变成某种坚定

    “既然尚存残躯,总想做些什么。。哪怕明公已经不在了,”

    ”明白了。。“

    我暗自叹息道,果然招揽失败。我现在一无人而无财富,空口白牙的很难让人信服,

    不过还是留有余地的,将来或许还有机会,我自我安慰的,又继续道

    “若是有一ri,我坐拥一地,带甲上万之时。。还请韩兄能够,优先考虑我的条件”

    “好说,一言为定”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伸手和我对掌,算是完成这个约定。

    “我便期待有这么一ri罢。。”

    虽然拒变相绝了我的招揽,但是他还是决定亲自护送我们一程,直到我们安全抵达江州再作打算。

    在此之前,

    他带着我们来到城郊的一处农庄,虽然里面的人,已经逃的七七八八,但还是给我们每人找到了一匹代步的坐骑,又多牵了一匹,用来驮载大件的物品帐具。

    都是用来寄递的上好驿马,无论是长途旅行,或是短程加速奔驰,都是没有问题的。

    更何况作为某种秘密的据点,还配有相应的鞍具和行囊,显然他作为经常替上位者奔走行事的底蕴,还是有一些的。

    于是红老虎六世和灰熊猫二世,就此诞生了,

    这时候水路也不怎么安全了,昨ri我们离开江宁城的时候,

    一路看到好几只被攻击的画舫,搁浅在河道中,然后被岸上shè击的火箭,变成燃烧和惨叫的活生生灼热地狱。或是被拖到岸边,变成抢掠杀戮和肆虐的对象。

    我们撑着小船,从还没有来得及封闭的城门,冲了出去。上面小猫两三只散漫的守军,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

    但是现在哪怕是白天,站在去往江边的道路上,也可以远远的看到,

    被丢在身后的江宁城中已经火光四溢,哭喊声逐渐弥漫起来。那是失去控制的乱兵,开始抢劫城中的居民百姓。之前用无数财帛和人工营造出来的富丽浮华繁花如梦,彷然只是一个易碎的梦幻影而已。

    果然是乱世啊,我轻轻的叹息道

    韩良臣,或者说韩世宗的表情也十分凝重,仿佛是在感伤,经过守臣军民一代人的努力,二十多年经营和维持的虚假安宁,就这么被轻易打破了。

    而这只是开端而已,虽然叛党夺权已经成功,但是正在攻打宣州的主力和外戍兵马,却未必会愿意服从新上位的当权者,因此可以预期,很长一段时间内绵连的内乱和战火的苦难,将重新降临这片土地。

    这么一个坐拥富庶之地,眼看要崛起江东的大镇,就这么崩解离息了。

    在一个路口的拐角,我们与另一拨人,几乎迎头撞上,顿时剑拔弩张捉刀yu战。

    “等等。。”

    “且慢。。”

    “不要动手。。”

    双方几乎同时有人喊了出来

第六十五章 再行

    “伯符?你居然还活着,”

    我看着眼前的汉子,显然也经过了一番战斗,甚至还拉起一小群追随者,只是成分有些杂乱。

    “东家,你雇请报偿还没到手,咱这么会轻易死掉呢”

    他咧嘴笑了笑,身上并不合身的衣服,看起来又是那里剥来胡乱凑合的,因此,里面甚至还穿了一件粉sè的女人衣裳,看起来有些滑稽。

    “这些个,都是和我一起冲出来的搭伴。。”

    披着肮脏围兜的屠夫,满脸横肉的厨子,还有来自行院的打家,大户的护院,商社的马夫,码头卖苦力的脚夫什么的,三教九流杂七杂八的十几号人。

    手里拿着家伙既有大号菜刀,柴刀,半块门板什么的,也有半路抢来的长刀和手排,半截矛之类的兵器,甚至还有一口锅子,被背在某个厨子身上。

    “我要和东家继续前行,大伙儿搭手逃命的交情,就到这里了。。”

    然后他转过头去,对这些人道

    “剩下的都自己散了,愿意和我东家一起去江州的,就自己上来。”

    结果大半人都散去了,各自就近还乡或是找地方躲藏,只有剩下几人表示愿意跟着我们同行,寻个援护照应什么的。

    其中一名一名chun苒居的厨子张大牛,江宁药师坊老横街的崔屠户和他的学徒尹小眼,chun江货栈的脚夫头钱水宁,以及马夫燕九儿,都是典型没什么牵挂的底层人员。

    但最关键也是最让人有安全感的,无疑是答应一路护送我们的韩良臣或者说,韩世忠同学了。

    有这么一个刀马娴熟,武技点到大师级别的,本地属xing在野武将伴随,虽然是弱化版本的,但也足够对应路上大多数状况了。再加上伯符和这几名跟班,算是一个颇具武力的小团体了。

    虽然累赘和消耗增加了,但是也提供了各种便利,比如张大牛炊食的本事,燕九儿照顾马匹的经验,崔屠户师徒处理野物和食材的手段,都是有所用处的。

    而且相比出身和眼界都颇为高端大气的韩世宗,招揽同行和雇佣他们的底限和要求,就要低得多了,乱世之中不外乎是,求个可以安定下来的地方,一点钱和许诺,很容易就让他们接受了上下的遵从关系。

    虽然这种半道接纳的关系,还有待时间和事实的验证和考察,可我显然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之前,也只能将就着。

    大概是因为附近驻军,大都抽调去江宁的缘故,我们再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一路向西直下,过方山、绛岩、溧阳出了润州,又途径遂安、安吉,穿过同为江宁军控制的湖州,

    其中除了花钱在城郊补充了一些食材用度,新买了辆棚顶大车,让红老虎拉上之外,就实在乏善可陈了。

    到了天目山附近之后,我们的行程,开始被这个地区这个时节常见的雨水给延迟了,就像是老天喜怒无常的心情一样,时不时突然而至的雨水,不但让道路充满了泥泞和积水,也让同行中的人,开始生病起来。

    学徒尹小眼,先是简单的咳嗽,然后变得频繁起来,到了晚上干脆就发热躺倒了,这时候有分歧出现,有人提出是否要将他留下,以免耽搁行程。

    然后我按照赤脚医生手册里的介绍,给简单处置了下,就获得崔屠户的感激涕淋,以及在其他人眼中,兼带隐xing声望的提高。

    如果之前是中立-友善,那现在至少是尊敬+神秘主义的加成。

    稀里哗啦的雨声,已经淹没了我们在泥泞中跋涉的声音,以及雨水汇集的大小水流,在我们脚边流过的声音,整个天幕黑压压的地垂下来,就像是被罩上了一个青灰sè的罩子,

    虽然披着蓑衣和油毡,但是内里还是没有一处是干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渗漏的雨水,混杂在一起,让人浑身湿腻腻的很不好受。

    雨越来越大,这次的雨水从昨天开始一直下到晚上,似乎没有停歇的迹象,我们不得不在上午时光停下来,找个地方避雨,烤干身体兼休息进食,补充体力,不然剩下的路更难走。

    更关键的是,尹小眼的病情也开始反复了,抱怨声再次出现在他们的口中,然后韩良臣终于回来了,并且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那是伫立在一处路边小丘荒败的建筑,有残留的山门、牌坊,短而平缓的阶梯,虽然大半被泥土所掩埋有被雨水冲刷出来,变得格外湿滑,牵马上去也不得不小心翼翼的,随时会滑倒滚落下去。

    这是一座传统的唐式建筑,飞檐乌瓦琉璃,绿脊中分的屋顶部分,依旧可以看出昔ri的辉煌

    虽然外形和国中大多数寺观建筑,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当我看到残存的琉璃贴画和田字楹窗,不由夷了一声,这无疑是一座被俗称为十字庙的景教神堂,

    只是这处曾经辉煌过的景教神堂,无处不充斥着被火烧过,又被拆毁所留下的破败痕迹。按照我记忆里的印象。

    应该是属于城门失火被殃及池鱼结果,因为大云光明教席卷天下的反乱,于是连当地的景教神堂在内的大批外传夷教,都被当成乱党蔽菽,而不加区别的予以火烧和捣毁。

    仅仅是因为大云光明教的经义中,过往救世神主的诸天化身中,亦是包括了皇父阿罗珂(上帝)和野鼠(耶稣?)大圣。

    一片残垣瓦砾中,只剩下最后一座主殿,还残存半拉子可以遮风避雨的支柱和瓦顶,不过里面鸟类和蝙蝠留下的粪便,和厚厚积尘。

    虽然还是在滴滴答答的漏水,但是暂时隔绝外面的风雨之后,大家都不免松了一口气,红老虎和灰熊猫都被拉进来后,病的脸sè苍白的尹小眼,也被放了下来。

    第一件事就是开始生火,一把价格昂贵的浸油炭作为引子,几根柴禾上燃烧的火团,照亮了内室之后,大家也有条不紊的开始自觉的分工。

    马夫燕九儿将红老虎和灰熊猫的挽绳固定在比较干燥结实的墙角,开始掏出工具刷洗他们身上的泥垢和板结,并且安抚着它们,对稍稍靠近火光的某种惊惧,

    张大牛将他形影不离的宝贝锅子架上,开始烧水熬汤,同时将需要最先烤干的用具,在火堆旁码好;

    脚夫头钱水宁带着一阵冷风出去,不久之后抱着一大捆木头回来,虽然都是湿的,但是劈开之后里面还是干的,堆在一边烤一烤之后,之足够烧上一整天的。

    崔屠子师徒虽然暂时没有任务,但他放下徒弟后,还是主动拿着一截树枝做洒扫工具,把地面和桌案都清理一遍,然后把浮土和泥块撬开,露出下面石质地面,毡子铺上去就可以作为睡觉的地方。

    伯符把大家脱下来的湿衣服,收集挂在一条长索上,又用残破的桌案,在类似神龛的东西后面给抱头蹲和我,布置了一个比较**的角落,开始拿根棍子检查和整理偌大的神堂内,不够结实和破口的地方,然后砖瓦压着篷布暂时挡一挡。

    抱头蹲负责整理行李的功夫,我也来帮下手,没多久围着火堆的三个小帐篷,就搭好了。

    在这期间,韩良臣拄着武器,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jing戒观哨,他看着外面的雨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多久,我们就喝上加入酱块和干姜片的热汤水,堆在炭烬下面的薯块根茎,也发出熟透的焦香味。

    我却是饶有趣味的打量起这处,充满多元文化汇合交融的宗教场所。透过破瓦漏进来的灰暗天光,可以看到粗抱的立柱上,还像对联一样,雕刻这赞颂至高光明天的皇父阿罗珂,也就是上帝的祷文,

    “真常之道,妙而难名,功用昭彰。。”

    “明明景教,言归我唐.。真道宣明”

    “.人有康乐,物无灾苦。……

    残断剥裂的墙上,依稀可以看到。书写的妙善喜乐经(福音书)篇章之一“景教三威蒙度赞”,

    甚至还有大幅类似佛教净土变一般的壁画,

    但是描绘的是西方大圣野鼠(耶稣?),或曰弥施诃普尊大圣子移鼠,在外域降生出世,行走荒野布道善乐,以及最后为jiān人所构陷,惨死而复生的故事,

    只是是充斥在其中的,却是一股子挥之不去的,佛门涅槃往生的味道。

    另一边,形如敦煌飞天造型一般的天使或曰净明天人,在慈父明子净风王或者说圣父圣子圣灵的带领下,与代表世间至恶的妖魔作战的故事。

    类似佛堂和神龛的位置,破破烂烂的帷幕和纱帐之下,立着一个硕大环首十字俘雕的大碑,还残留着过往香烛供奉,烟熏火燎过的痕迹。

    只是在十字碑的后面,还有类似宗祠一般,残存的神主牌位,却是可以依稀本朝自太宗、高宗、天后在内的历代君王的尊讳讳。

    将大唐的帝王和上帝一起膜拜,这算是大唐景教东土化后,最大的创举了。

    不过按照我作为旧ri军史版主的记忆,景教这个东西,算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相当奇葩的存在。

    景为光明之意,景教也就是敬奉光明之教,而它的前身是源自三世纪欧洲大陆,罗马帝国的以弗所宗教会议中,因为基督教世界五大主教关于人xing神xing的教义之争,被联合驱逐的一大异端教派,公认的教祖是曾经的君士坦丁大主教聂伯利斯,因此也被称为聂伯利斯派。

    流放到小亚细亚后,一直向东发展在两河流域,成为名为亚述教会的存在,其中一支向东继续发展传到中土后,就变成了大唐景教。

    但是其中最有名的却是生活在黎巴嫩山区,一直延续传到现代的一支,历经伍麦叶和阿拔斯王朝,以及奥斯曼帝国的统治下,依旧坚持信仰的所谓东仪天主教马龙派,他们一度也是大名鼎鼎的黎巴嫩真主党,最大的对手之一。

    但是相比波斯拜火教、大食天房教或是萨珊摩尼教在内,更早火更晚东传,却多少有些水土不服的其他外传夷教,

    景教进入东土的伊始,就成功的走通了唐太宗在内上层路线,得到镇国**王的敕封,并打破夷教仅限夷人聚居所的教门禁令,得到在天下州郡建庙传道的许可。

    因为在讨好世俗统治者和本土化上的不余遗力,因此景教一度时髦值很高,混的很是风生水起,很多达官贵人跻身其中。

    只是在我那个时空,景教只是中国历史中昙花一现的鼎盛,然后就被佛教三武一宗法难的唐武宗灭佛运动,给顺带收拾了。

    但是显然在这个时空,大唐景教却发展成了另一种结果,用西方的标准来说,就是彻底的异端化,除了拜的是上帝之名和基本神话世界观之外,其他仪式和传统,都已经适应了中土信众的需求。

    因此在华夏东南的内陆地区,也有如此规模的存在。按照另一个我的前身记忆中,在岭南地区的景教神堂,甚至过年过节,也要按照重新解释的轨仪书,举行相应的庆典活动,好和释道等传统本土教门,争夺信众什么的。

    但是有一点是共同的,就是作为东方教会最显著的标志之一,都会有这么一副三贤祝圣图,

    虽然画工和叙事风格略有不同,但是图中主要描述的故事是:

    在西方大圣,弥施诃普尊大圣子野鼠,因其母感梦而孕,降生于马厩之时,天将瑞光,地涌异宝,并有来自东方的三位贤人,给予他祝福和礼赞,敕封他为众生之圣的名衔和权柄,引领和救赎正处于蒙昧野蛮之中的泰西之地。

    当然这三位贤人的造型,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分别代表了老子、佛陀和周公三教大能。他们所代表的象征符号,也常在经义之争里,被东方信徒用来解释和说明,所谓慈父明子净风王三位一体的理论。

    就不知道同时空,那些刚刚经过彩烈的圣像破坏运动和偶像崇拜禁绝的拜占庭人,面对如此扭曲的现实,会是什么心情和感官。

    然后抱头蹲在神龛后面,又发现还有一些明显被火烧过的供奉画,然后我就当场斯巴达了。

    我竟然看到了很多,明显属于穿越者恶意趣味的象征符号,比如明显是擎天柱和红蜘蛛造型的金刚力士,野鼠大圣座下的,十二法王里,居然还有葫芦娃和哪咤的造型。

    至于把光之子路西法的堕天记,画的像魔法少女大战触手x兽,就更让人吐糟不能了。这些供奉画上,都有一个钤记:青山候梁公正。

第六十六章 雨中

    雨还在下,就像在天上开了个口子,将天河之水全部漏下来,没完没了的让人心情烦闷不已。

    又一个火堆被升起来,却是用碎砖块垒成一个简陋的灶台,可以在上面进行一些简单的炊食了。

    烤火的人脸上开始出现了少许血sè,烤干衣物的水汽和火堆的烟雾交织在一起,让室内充斥着一种呛人,但还可以忍受的味道。

    尹小眼也终于退热醒来了,喝了姜汤水之后,满脸虚弱的他,坚持要为我们看守炉灶,显然他已经下定决心,不想做一个没用处,而随时可能被抛下的闲人。

    第三锅已经煮下开锅了,这次不再是取暖的汤水或是消乏驱寒的药茶,而是用路上买来的死硬干饼削成条,和咸鱼干、梅菜,额外加了一块板油熬煮的羹糊,每人盛大半碗也就空了。

    因为我们可能要在等上一整天的雨停,因此有大量时间做一些杂七杂八的事务和准备。

    比如利用火塘将消切,出来的细小木柴,烘培成一些便携的木炭,一些用具也被晾干烘热,然后重新封装打包,以备下次使用。

    大小不一的几把武器刀具,也被对着重新打磨和搽试,然后用烟灰抹过再过火熏一熏,算是过上一层薄薄的氧化层,这样这层蓝sè烟膜被磨掉之前,就算被雨水打湿,也没有那么容易锈蚀。

    既然我有相对充足的休息时间,我就拉着抱头蹲到一边,开始口述我的ri记。

    无非是一些根据路上风物,对当地生产生活,经济状况的一些评判和推断,以及一些新增的注意事项,

    或是干脆就是我,偶然产生的额外思想火花和记忆片段,用几个关键字进行简写记载。

    穿破雨幕的马蹄声,随着随着密集的踏踏声,让坐在位置较高的梁上,如同雕塑一般的韩良臣,突然动了起来,放在大车上一柄角弓,转眼到了手中,从护套中抽了出来,扣上弦线在手中轻轻拉出嗡嗡的鸣动。

    然后五只装好jing铁簇的长箭,被斜插在身边的挡板上。伯符拿起两只矛和一面手排,站到他身边,权作掩护,这像是一个信号,除了看火的尹小眼外,其他人都放下手中东西,忙碌了起来。

    除了刻意留出来的观察口,都被他们拿起事先准备好的材料,给封堵起来。抱头蹲也带着上好弦的手弩,靠到了我身边,这种条件反shè式的配合和初步默契,是我们在短暂旅途中养成的某种教训,

    比如一个在借宿的村子,看上了我们的牲口和行礼,打算临时转职强人未遂,被我们发现卯端,先下手为强点了屋子,一阵乱砍劈杀伤几个领头,驱散一群拿着锄头草耙的乡人,冲了出去,在林子里发现一堆新旧不一,明显属于外地旅人的废弃物品之后。

    这种旅途在外的jing惕和小心,就变成被屡屡耳提面醒的常识,起码在没有形成足够武力自保和威慑之前,再起来再憨厚老实无害的普通人,也有可能因为环境逼迫而变身最残忍的暴徒,漫长的乱世,足以将人xing本恶轮的催化作用发挥到了极致。

    地理的险胜,桥津关渡之类狭隘的地方,一不小心也很可能变成魂断异乡的修罗场,仅仅是因为附近的人活下去,相求一条生路。

    哪怕是眼下我们所途径的杭嘉湖平原,历代的鱼米之乡,江南四大米市之一。饥荽和朝不保夕的绝望,依旧困扰着我们所遇到的大多数当地人。

    特别重点是避开那些,据说颇为好客名声的邬堡,这些由当地豪强所经营的村寨,同样也是各自势力范围内,人单势弱的外地旅人,潜在的最大威胁和杀手。

    没有根底的,热情招待摸清底细之后,随便找个地方杀人越货就行了,有根底和来历的也不见得完全稳妥,只要下手足够快准狠,毁尸灭迹的彻底,在这乱世中断绝了消息,也不是那么容易追查的。

    更别说太湖一带水贼猖獗的名气。但所幸我们至少还有一个经常在外奔走,而行途经验颇为丰富的韩良臣,可以引领这我们规避大多数风险和遭遇,并且顺便调教一下这群人。

    虽然除了伯符外,其他五个人都不算是合格的跟班或是武装人员,但是看着他们能够相互搭伴从江宁成立冲出来的份上,韩良臣还是尽量的指点和训练他们,起码不至于因为意外状况而惊慌失措的,各种扯后腿,或许还有那么点自保和相互壮胆,充做声势的效果。

    其中表现最好的是,居然是那个崔屠子,在克服了将原本杀猪宰羊的放血肢解手艺,变成看向同为人类的心理障碍之后,一手抛投肉钩,一手宰杀放血,专挑关节要害下刀的本事,让他暂时成为临时跟班五人众中武力值最高的那个。

    只是比较容易陷入血肉横飞,少儿不宜的重口场面和暂时无视伤痛和伤害的歇斯底里中,用伯符的话说,这就是把人当成猪来砍杀的后遗症而已。

    然后是那个脚夫钱水宁,作为脚夫头,他常率领一群苦出身的,为了抢活计与码头的其他势力大打出手,无论是挥舞铁尖扁担,或是包头铁棍,都可以虎虎生风的,寻常人半天近身不得。

    接着是马夫燕九儿,据说他是有北方胡儿血统的家生子,不但会照看饲喂马匹牲口,骑术也很不错,就算没有鞍具,也能骑着光背马长途奔驰而不坠,因此被韩良臣选为搭伴,与伯符轮流出去探路什么的。

    虽然他的表现只能算中规中矩,但是他拿起武器的样子,让我总有段意犹未尽,或者未尽全力的样子。

    剩下两个人,一个病人一个厨子,那就没有什么要求那么高了,张大牛虽然添为厨子,也是早年家里饿过肚子的苦出身,因此对搜罗食材的种类和手段,有一种偏执的追求和癖好,号称除了人以外,没有什么不可以下锅的。

    屠户学徒尹小眼虽然没有什么长处,但是他是五人众中,唯一粗通读文解字的。这也是我尽力拉他一把的缘故,在古代的条件下,能够读书,依旧是少数人的权利,和进入上层的最大途径。

    至于伯符,因为义从的经历让他的本事很杂,什么武器拿起来都可以上手,野外生存的经验和本事也不错,属于那种,凡是都可以拿来凑合的万金油角sè。

    用的他的话说,他甚至作为辅助部队,参加过某只水军的强袭登陆战,就算丢在水里也能扑腾几下。

    支起那只简易的单筒望远镜,慢慢调节到合适的焦距,除了隐约的山门,透过茫茫的雨幕,我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或许只是过路的而已,”

    仿佛如是我所想的,随着马踏声渐渐稀疏,似乎已经远去,其他人也多少放松下表情来。

    突然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尖促声,让我一个激灵起来。

    “你们听到了。。”

    回应我的是几张茫然的面孔。

    “好,或许只是错觉。。”

    然后又是一声尖促的叫喊,这次似乎近了些,因此其他人都听到,不由脸sè都变了。

    只有韩良臣和伯符还不动声sè,不过他握持角弓的手,已经放到了身前,看起来随时可以飞shè出去。

    然后又是几声,这下我们都可以清楚的听到,明显是属于某种受伤的惨叫和怒吼声。

    雨势似乎也顺应我们的呼声,变小了些,透过逐渐稀薄的水雾,我们终于可以看见山下那些绰约的身影。

    我在单筒镜路可以看的更清楚些,是一些相互追逐砍杀的人,最少也有上百人之数

    且战且走的是人数较少的一方,他们多数身着甲衣头戴荷叶毡帽,还有老弱妇孺夹杂其中,但是还保持着最后一点进退有序。

    人数较多的一方兵器行头很杂,没有具体的标识,但是看起来攻杀序列整齐划一,彪悍凶狠且训练有素,甚至还有弓手配合,而且深喑协同之道。

    虽然看起来被雨水削弱了威力,但是还是几次把箭shè向那些老弱之辈,逼得那些穿甲的人挺身出来挡,然后乱了阵列,被对手瞅机分隔砍倒。

    要是他们自己打自己不管死多少人我都无所谓,这个乱世里类似的东西,还少么,可是显然天不遂人心愿。

    显然交手的双方,都看到了这里唯一的建筑和地势较高的掩护场所,然后不约而同的且战且退,靠了过来。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又丢下几具尸体,在雨水里,就算没死也活不了了。

    到,我忍不住骂声粗口,真是天降横祸的,老子身边好容易聚了这么一小只力量,就有挑战上门来了。

    “有人从旁边摸过来了。。”

    爬上梁顶探头出去观望的伯符突然开声到

    然后我看见一个背着弩弓的身影,从另一个地方靠了过来。一小群人跟在后面,显然是绕道土丘后面,在他引领下径直冲上石阶,显然看上了我们这个居高的位置。

    显然,只是雨雾让他们忽略了里面透出的淡淡灰烟,我看了眼韩良臣,微微点头,已经不能再置身事外了。。

    就听的咻地一声,来人被一箭shè在门面上,就像是迎头撞上了一面无形的气墙,头颈剧烈的后仰一下,五体投地的趴滚在石阶上,然后慢慢的滑落下去,拖出一条血线,又被雨水给迅速冲淡消失不见。

    剩下的其他人,顿时缩了一下,退到牌坊残存的土堆后面

    这个意外让拼杀正酣的双方,都不免顿了一下。

    “有埋伏。。”

    “我们的接应来了。。”

    此起彼伏的不同叫声,就像是一种催化剂,让双方出现某种分野。

    较少的那方人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爆发,乘机一个反冲砍倒数人后,搀扶着同伴退到了山门和牌坊之间的,将藏身其中那些人追砍的鸡飞狗跳,从台阶和土台上滚落下去,总算有个残缺不齐的掩护。

    乘着这个间隙,按照约定好的对策。韩良臣吸了口气,突然大声喊道。

    “天德军右厢兵马使,驻烨之所,鼠辈安敢滋扰。。”

    “杀无赦。。”

    众人配合的齐声喊道,震动的量身尘土噗噗掉落,像是冲破了雨幕,然后又被更多水雾,所吞没。

    不过对方也彻底静默了下来,然后山门外的人,慢慢收拾了受伤人员和同伴的尸体,退入雨幕了。

    “就这么退了么。。”

    崔屠子低声嘀咕道。

    “还没有,”

    我摇摇头

    “不过是情势不明,暂且退下整队而已。。”

    “对方是有备而来的,不会因为一个难以证实的名号,就这么轻易放手的”

    我还有没说出来的,如果有个稍微明智的,他们很快会判断出,我们人实际不多才,前后只有这一箭,也不杀将出来,居高临下乘势掩杀一阵,

    “有人过来了。。”

    看着重新从石阶上蹒跚而来的十数个身影,其中多半相互搀扶的伤者,或是老弱之辈,身上所沾染的血水在雨水冲刷下,流满了石阶。

    还有几个人站在台阶下面,掩护他们兼作断后,任由雨水浇淋全身虽然疲累的摇摇晃晃,却是纹丝不动。

    “动手么。。”

    在其他人的催促声中,韩良臣没有说话,但是眼角余光却飘向了我。。

    我叹了口气,还是要来做这个决定么。这就是被人依赖和仰仗,并且承当相应责任和压力初步上位者的心态把。

    “放他们过来,倒也无妨,只是要怎么自圆其说了。。”

    “装个场面倒是没什么问题。。”

    我转过头来,看着韩良臣

    “只是现下,我需要暂时联合他们的力量,但又需要足够的主导权。。”

    “就是要委屈你一下。。”

    “却也无妨的。。”

    他笑了笑。

    “好,那就先编排一下我们的各自身份把。。”

    对方也走到了十几步外的阶下一个平台,停了下来,高声喊道

    “饶州长史亲眷探访途中蒙匪难,多谢贵上援手。。”

    “yu亲之以谢,可否入叙一谈。。”

    瞧瞧,不归是官宦人家,连避难都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理据十足。

第六十七章 协谈

    “主上,他们来了。。”

    随着韩良臣站在我身旁低头大声传报道,就好像我真是一个令他遵从和敬仰上位者,其他人也打起了jing神,努力催眠自己,我是一个正在**城楼上接受阅兵的重要代表。

    神堂的破烂大门,被摇摇yu坠的推开,露出**的一行人,被室内的烟火味熏了一下,大声的咳嗽,看起来有些不适应。

    他们松了口气后,看到我们只有持兵握弓的几个人,不由又略带些失望之情,然后又有点疑惑不解的,把眼光集中到,被环列其中的我身上。

    “饶州陈氏,再谢贵方援力。。”

    被重重保护在其中的,赫然的是一个年长的女xing,让我不由眉头微微一皱。

    虽然身上被淋湿又经过一番逃亡看起来颇为狼狈,却依然是气度风范十足,仿佛不是身处在破败的神堂,而是在待客的花厅或是前庭一般,从容自若而礼数十足。

    嗯,让我有点想起了,当初那位死于非命的独孤学姐。

    起码她的控场能力很强,她说话的时候,那些亲随在旁边几乎一点声音都没出过,就是一群沉默的背景一般,只有包扎那些伤者的时候,才会发出一声被压抑的呻吟。

    “陈夫人安好。。”

    好在我也不是什么菜鸟,那么多经历下来,多少有点待人接物的底子。

    “不过一点因陋就简的蓬席,还请先坐下烤火说话。。”

    她微微点头之后,那些搀扶的亲随,才被慢慢放了下来,占据了我们刻意留出来的空地,火塘和柴碳也放在那里,被升了起来,虽然呛了咳嗽几声,但是很快被压抑一下去。

    还在这里的空间足够大,就算塞了十几个人进来,依旧显得空旷,因此自然而然的拉开距离,形成两个小群体。

    当然,就我们刻意所处的位置,多少可以弥补人数不足的劣势,真要有所冲突可以退到神龛后面,引入狭小的空间在做争斗。

    索xing对方很知趣,也颇有涵养,并未表现出令人不安的或是威胁的态度。

    “还没请教贵人尊讳。。”

    那位陈夫人再次开口道,

    “不敢称讳,我也不是什么贵人,不过是个乡村野夫而已,”

    我侧身将低头恭立的韩良臣让了出来。

    “这位韩军候,才是江宁明公麾下的大将。。暂巧在我身边从事而已”

    韩良臣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又把弓按刀站到我身后去了,然后我有介绍起伯符

    “这位是淮扬总管府的伯符君。。”

    这样的开场白,让对方很是惊讶了一下,果然变得慎重,或者说有些紧张起来起来,然后我才继续开口。

    “至于我,敝姓林,且叫我林生便好。。”

    “林生万福。。如此人物,不知是哪家郡望的子弟,”

    “谈不上什么郡望,只是家在北地,略微宽裕,衣食无忧而已”

    我打了个哈哈道

    “至于我辈,实在没有什么大志,只是读过点书,爱好行游天下,”

    “所以到了江宁地界后,因为道路不靖,就向守臣讨了这位韩军候和伯符头领,来使唤便利一二。。”

    “只是不幸遇到了山洪,从人随行多失散,还被困在此处了。。”

    我到这里我看了她一眼。

    “却是个闲淡至雅的志趣,少不得羡煞我等。。且恕冒昧,林生此行yu往何去”

    她露出一种若有所思的表情,

    “岳州。。”

    我随口吐出一个地名

    “听说哪里有水天十八景,还有梁公手遗,我最慕梁公事迹了。。”

    然后摇头晃脑的做神往之状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畏谗讥忧者。。”

    你想和我谈背景来历,我就和你说这里的历史典故,总而言之,先把他们绕晕再说。扯起眼界阅历见闻什么的,那估计这个时代还真没有人,能比得过我这个兼任键盘政治局的前版主了。

    一番对答下来,双方自然有所感触。

    我们固然是成sè不足的西贝货,但是对方饶州长史家眷的身份,也未必言尽其实把,起码我没有见过一个州府的长史家,能够蓄养这么多敢死无畏之辈,构成的护卫群体,仅仅是为了保护几名家眷而已。

    看他们披风和长衣下的披甲,都是皮铁复合的半身明光,手持的刀弓武具,都是漆装皮护做工jing良的上品。更别说与他们交手的那些人。

    如此训练有素的匪类,我大概在梁山老营那些人身上,才会看到类似的东西。不过,天下有几个四大寇呢,总不可能满地都是,随便都可以遇上。

    还有她那个不起眼的老仆,那个手掌骨节和肩背露出来肌理位置,我在两学里,某些全身横练和近身短打造诣高深的教头身上见过,估计不用武器,也可以用全身各个部位,轻易徒手杀人的。

    至于陈夫人腰上挂着的尺长宝剑,看起来也不像是装饰,似乎也昭示着她,也并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多半在落入敌人手中,被羞辱之前的自杀能力是有了。

    和她讨论天气,谈论北地凤物,讨论地理名胜,讨论当代名士,绕了半天,我也有些不耐烦了,

    虽然说这片刻的交流和摸底,不会让双方的彻底放下戒心和防备,或者更多深入的了解和认同,不过是给双方的人暂时携手进退的需求,一个可以交代过去的表面理由而已。

    “所谓援手,就不要提了。。”

    想到这里我摇摇头,开门见山道

    “那一箭根本无关紧要,只是个jing告而已。。对方也不会轻易放手的”

    “接下来的事情,相信你我心里都有数。。”

    “那些可不是普通的匪类把。。”

    “进退有据,便是战阵也不过如此。。”

    “如果你告诉我,是豪门权宦之族的嫡长或是权势之争,我也不会稀奇的。。”

    “相信重馈之下,没有什么东西不可以被收买的把。。”

    “既然让我辈撞上了,只怕在想独善其身,也难了。。”

    “所以,夫人还有什么讳言之处么。。”

    “却是让林生见笑了,内子早年行事,颇有些嫌怨”

    陈夫人有些无奈的笑笑,

    “此番却是乘做妾身返乡之机,乘势发作了。。”

    然后她看了眼身边的人,

    “多亏这些儿郎,拼死护从。。”

    那些亲随都路出与有荣焉的表情,就算是伤员也不由自主挺起了脊背,看起来她平ri颇有恩德和威望。

    “壮哉。。”

    我拍手称道

    “我见夫人身边倒是健儿岌岌,舍身忘死堪称壮士”

    “过誉了。。”

    “不知可有合适将才之选。。”

    “何谓合适将才之选。。”

    陈夫人眉头挑了挑,不动声sè的道

    “还请见教。。”

    好,终于扯到了携手对敌的主导权问题,。

    既然提出这样的潜在话题,我自有所凭,正是看中了对方最大的不足,就是护卫中原本可堪一用的领头人物都死伤殆尽,作为唯一核心的陈夫人,虽然富有威望也能号令驱从,但是在行伍布阵对敌经验上,就是一个极大的弱势。

    而我这里起码还有个韩良臣作为狐假虎威的大旗。

    “以我个人微见,为将者嘛,依照资质亦有三六九等之分。。”

    当然说服xing的场面话也要说足的,起码,作为一个半吊子伪军迷出身的前版主,纸上谈兵式的,放放嘴炮的本事还是有的。

    “最基本的本领是令行禁止,上传下达不至于偏差太多,最少也是一只强军劲旅最基本的骨干;”

    说道这里我看了眼,她身后的亲随。

    “而稍有一些经验的将领,会因地制宜来判断行事,以协助上官达到某个要求和目标,可为偏师,可为佐副;”

    “再出sè一些的,会在自己的本份内,发挥主观能动xing,以协助友军和同袍,实现追逐整体胜利的目标,他们已经可独领一部,攻守皆宜;”

    “其中更优秀一些的人,已然有一些粗浅的大局意识,则会自己抓住战机,竭尽全力来补充和完善,作为整个战略大局的一环,到了这个水准,已经可以领兵独当一面。”

    “若是更加杰出的将领,不但会懂得追逐胜利,也知道为什么要取得胜利,追逐和扩大局部的胜果,来增强和改善己方阵营的力量对比。这个级别的将领,基本可以专领一路,或是经营一方了;”

    “再上之将者,可称之出类拔萃,因为他既能胜也能败,所谓初步掌控战场的大局观和基本收发自如的用兵手段,可为主将统领各军,或是协调征伐,坐镇一方。”

    “但这还不是全部,再上去就是各路元帅方镇的格局,”

    “在这个层面上,不但要有会治军带兵取胜的本事,也要能够在ri常做到知人善任,协调好内外关系,打点和沟通位于后方政权中枢的上位者,理顺基本关系要害,最大限度避免各种被人为因素的拖后腿。”

    “以最大限度积累自己的优势和资源,在合适的机会战场上变成面对敌人压倒xing的决胜力量;或者努力巩固现有的格局和成果,用耐心和大势拖住敌人,直到力量对比出现彼消此长的决定xing变化。”

    “此又何谓。。”

    陈夫人突然插口道

    “在现今天下,最少也是诸侯藩镇,割据一方的格局和气量了。”

    我最后回答道。

    当然,我所言这些后世归总的老生常谈,只是针对古典时代的冷兵器战争而言,因为生产力的落后和通讯条件的限制,在战术和战略上,个人的智谋和武勇,指挥经验和临场应变能力等因素的加成,会更大一些。

    如果是进入排队枪毙的全火器时代,那就是另一种状况了。不过士兵作为消耗品的命运,在大多数时代是没有太大变化的,反而因为进入战争强度更高更惨烈的火气时代,而有所变本加厉。

    就见他她突然站了起来

    “诸儿郎。。”

    “诺。。”

    “即刻起,连我在内上下,唯林君是从。。”

    “须得听令,违者立斩。。”

    这女人的决断,比我想象要快,我本以为她还会犹豫再三,或是避开我们先内部协商或曰鼓动一回再说。

    虽然只是暂时的服从,但是还是很难不让人生出好赶来。这是一个有理有节,可以交流的对像,让人不免松了口气。

    如果他她真要是那些遇到状况就不免歇斯底里,或是情绪大于理智的所谓寻常女流,那我只有拼着翻脸,发动一些事先的小布置,比如藏在火塘里的伏笔,或是安放在悬梁上的东西,先挟持拿下再说;或是放弃掉牲口和大车,冒险冲出去,也要甩掉这种坑人不悔的猪队友,山丘背后虽然陡,但是上不来,攀着绳子滑下去还是比较容易的。

    “第一步,先把外面jing戒的人,给换进来。。”

    我看着那些明显缺乏足够信任的面孔,

    “我们需要珍惜每一份力量。。”

    他们更多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摊在地上的若干名伤员,显然其中一个有他们曾经的领头、队长什么的。

    “还不快去。。”

    陈夫人厉声道,这才变成起身奔走的动静。似乎坐下来休息的片刻,让疲累不堪的他们变得迟钝起来。。

    “不用去了。。”

    站在梁上jing戒的伯符,突然道

    “他们已经来了。。”

    刹那间破门一下子重新洞开,带着大泼的雨雾和冷风,以及裹挟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撞了进来,让火光和温度以下黯淡了许多。

    然后清点兵器和物资,在不影响建筑结构的情况下,搜罗和拆除一切可以用的东西,比如绘制jing美漆画的木质壁板,被我们捆扎钉置成简易的盾牌,神龛里的环十字碑,也被推倒拖到门口,用来压住残破的大门,确保它不会轻易倒下。

    我们居高临下又有建筑的掩护,很大程度上弥补了我们人手的不足,相比之下雨水对对方削弱,却是显而易见的。

    视野能见度和雨水的打湿,将让他们的弓弩难以发挥应有的作用;雨天又避免了被外部火攻的风险。被雨水浇淋湿滑的阶梯,进一步将神堂,变得格外易守难攻。其他方向虽然有土坡可以攀爬,但是在雨水的冲刷浸润下,爬上去不会比乌龟更有效率多少。

    对方是如此志在必得,以至于不惜客服这些恶劣条件,也要强攻上来。留在外面jing戒的人,只来得及掏出一个重伤的。

    完好的生力军有七个,虽然他们已经很疲累,但是考过或喝了热汤之后,多少缓过来,能站立的轻伤者有四个,多少能驻跟矛,充当一些辅助作用,剩下是不能大动的重伤者五个,但是他们可以布置在四角,用来传话和jing戒室内。

    他们都归在韩良臣手下,按照各自报出的专长和武备状况,进行适当调整,我这里五人众则有伯符带头,和轻伤员一起充做预备队和辅助。

    我和抱头蹲,还有陈夫人及她的老仆,外带两个很没有存在感的年轻族人,一个山羊胡的中年账房,充做第三梯队,烧水熬汤,照看伤者,准备更多的柴禾,将布片割成一条条的绷带,或是将残断的桌案登腿削尖,或是将包起来的碎瓦断砖扯到梁上,成某种陷阱和阻敌的小机关。

    “这些机关工巧之物,也出自林生么啊。。”

    “略懂而已。。”

    我谦虚道。

第六十八章 入死

    哗啦,雨水混合着鲜血,顺着破陋的瓦顶,泼洒下来,将地面浇的更加湿滑。

    敌人已经爬到我们头顶上去了么,我抬头看着头顶的位置,随着扩大的漏水和吃痛的声音,布置在顶上的最后一个机关,也宣告结束它的用途,

    我抬起手,对着被卡在瓦顶的那个面孔,不慌不忙的扣了下去,抽搐的肢体垂了下来,第三杀到手。

    各种血见得多了,杀人也就成了一种条件反shè,特别是多数情况下,只要对着破口外面出现的声音和人影,将矛和刀剑毫不犹豫的捅出去的时候。

    陈夫人抿着嘴唇也就发白,她两个年轻的族人,都已经带上不同程度的伤势,倒是那个我不怎么指挥的动得老仆,倒还是龙jing虎猛的样子,只是手掌指节上的崩裂伤口,昭示着他也不怎么轻松。

    墙一样的纹路,然后是大片剥落的龟裂,冷风和一个破口出现在我们面前,然后不断的崩裂扩大,露出一个木桩样的东西。

    他们不知道从哪来找来撞墙的东西,有是如何齐力扛着爬上这湿滑的台阶,不过随着新出来的突破口,我知道,我们的麻烦大了。

    但是我喝止住几yu冲上前去堵口的预备队,因为随即几只外面攒shè的箭矢,就像是幽灵一般的从我们身边搽过。

    待得片刻的死寂之后,破口怒吼着猛然蹿出好些人影,然后我牵动梁上的布置。

    大蓬额瓦砾夹杂着尘土,顺着他们冲出来的上方,倾泻而下,顿时将这些恶徒笼罩在呛人尘灰中,大声的咳嗽和被砸头破血流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也让他们一时失去方向,拥踏挤撞在一起。

    杀,五人众怒吼着,双手挺着数只长矛,猛冲捅杀过去,甚至不需要刻意需找目标,就轻而易举在狭小破口中涌出来的人影上,乱刺乱戳出一片惨叫连连。

    然后飞快丢下留在体内的碍事长矛,cāo起家伙进入贴身的搏杀中。

    挥舞肉钩的崔屠子,当即就勾倒一个,另手飞砍在露出来的脖颈上,当场就了账一个,钱水宁抡足了包铁棍,直接敲的一个贼人满头红白碎溅在墙上;燕九儿斩腿掀翻再剁头,上中下三路正好配合。

    张大牛则挥舞着几个啵啵燃烧的柴火,有些手忙脚乱的丢到他们头上去,烫的一阵哇哇乱叫。

    剩下的人乘机推着桌案重新顶到了缺口中去,隔着间隙有刺倒几个试图阻碍的身影之后,似乎投入人手不足的对方,就放弃了这个突破口。

    又过了约莫两个时辰之后,我们的防阵就更加捉襟见肘了,因为损伤惨重的对方也发了狠,将全部力量集中到了正门前,几乎不惜代价的攻打起来。

    随着一阵又一阵的捣击声,连韩良臣都不得不从旁边支架上跳下来的时候,残破不堪的大门就彻底崩碎开来,再次被扩大的裂口中,出现手工扎制的彭排,硬顶着门内刀枪的劈刺,气汹汹的挤了进来,气势如虹吼叫欢呼着,一口气将我们的人逼的节节后退,距离门内二十多步的地方。

    而当他们兴高采烈的冲到一半的时候,爬到梁上的尹小眼和抱头蹲,拎起专用的秘密武器,开始往斜下方投掷。

    大包的草木灰,猛地投掷过去,被信手砍中飞散了开来,顿时迷了眼睛,污了口鼻,各种眼泪鼻涕齐流治下,那种一往无前的决死气概,顿然被打破了。

    然后随着我回首的动作,另一个大机关也被发动了。

    失掉了支撑后,硕大的残碑从门侧,带着大片堆积的木件倒了下来,将冲进来的人cháo,豁的拦腰砸断,在一片沉闷短促的惨号声,大团的血水,从瓦砾下的七八条腿间,奔流而出。颇为惨烈。

    乘着这一愣神,内外贼人被暂时分成首尾不能相顾两段的片刻,这是推到内里爆发出最后一点力气和jing神,将他们砍杀掀翻,连几个重伤者,也在贼人,敲腿扯脚,将他们绊倒在地,为同伴创造杀敌的机会。

    但是这么做的结果是,拉着牵动伤口崩裂,又有三个人因为无法遏制的流血,而慢慢的死去了。

    室外的敌人也彻底抓狂了,他们就像是濒临绝境的狼群一般,孤注一掷般的将最后一点人手,全部投了进来。

    几乎是用同伴的胸膛,顶着刀枪挤进来,哪怕被劈刺的稀烂,也要往前两步,于是我们这些疲老伤残之辈,再也没能顶住。

    仅仅片刻之后,

    我们已经失去了对神堂之中大部分空间的控制,不得不丢下尸体和受伤的同伴,退到空间更加狭小的神龛之后,利用对方重新整队的间隙,苟延残喘。

    而这个机会,却是前义从伯符,用生命来为我们创造的,他落后被人围住刺了好多刀,全身流血的像个筛子一样的,狂笑的反身掀倒好几个贼人,就再也没能爬起来了。

    最后阻敌的那名老仆,也付出了左手被砍断,浑身都是伤口,剩下一只右手也只有三个手指,背后还带着半截斧头,如果拔出来的话,估计也就是他倒下的时候。

    而作为指挥者的我,也双臂酸麻的几乎握不住武器,腿脚发软的几乎站不住,只靠在山墙上权作支撑。

    那还是因为我套上了重伤亲随让出来的护甲,又处于被保护的正中的缘故,所以目前只有一些不影响行动的划伤和挫伤,很快就止血凝结了。

    仅存武力最高的韩良臣,已经换了七八把武器,仅存一条完好的手臂,也因为使力过渡,而微微抽搐着,

    崔屠子浑身像个血人一般,虽然还站在却已经失去了意识;钱水宁伤痕累累的被拖进来,就倒在了地上,只有出气;倒是马夫燕九儿伤痕最少,但是他也到了强弩之末,只是还能和别人相互搀扶着站在那里而已。

    张大牛死了,他哭喊着躲在角落里角落里,依旧没能逃过杀身之祸,不过在死之前,用烧开锅子里的东西,泼洒烫伤了一大片贼人。

    尹小眼并不在其中,战斗开始后,我们就顾不上他了。

    挡在我们面前的亲随,也只剩下三个人,哪怕他们身上伤处的血还在流,却一动不动的,充当着最后一点微薄的屏障。

    被血污抹花了脸的抱头蹲,已经把我送她的那把短刃拿出来,眼神坚定的看着我。

    “看来等不到,把你养大吃掉的那天了。。”

    我抱歉的摸了摸她的头,低语道。

    “实在抱歉”

    面如死灰的陈夫人,也倒握着的已经沾血数人的短剑,声音沙哑的道

    “把你们牵扯到这般的境地。。”

    “只是能不能求你,最后一件事。。”

    她有些哀婉乞求的看着我。

    “不要让我活着落入那些贼人手中。。”

    “明白了。。”

    我坚定的点点头。

    “我会为你们争取时间的。。”

    却不由暗自苦笑,所谓的穿越者光环,真是不怎么管用。

    我从这句身体所获得的身份,我引以为豪的知识和眼光,我满肚子经营种田发家,打造和谐后宫军团和的理想和野望,

    在这个时代好容易才挣扎出一些毫不起眼的浪花沫,难道就要这么轻易折在这个无名的土丘破庙里了。

    这时候,我的眼角突然瞅到一个微小的动静。

    我看到了满身血污的尹小眼,慢慢爬上了横梁,来到那些人的头顶上,用一把锉刀,使出吃nǎi的力气来锉斗拱的咬合处,那是我们一个来不及布置完成的半成品机关。

    尘灰和木屑掉落下去,终于惊动了哪些人,就像是一个触发信号,双方再次迎面对杀在一起。

    我把手中的最后一只弩箭shè掉,也被人在肋下捅了一下,已经没有什么火辣辣的痛觉了,而是一种冰冷麻木以及力气正在从伤口流失的错觉。

    然后我看到尹小眼,对着爬到他身后一名贼人,如释重负的表情,然后他们一起颤动了一下,又一起滚落下来。

    我看到那一条被撬松的横梁,失去了最后一点支撑力量之后,斜斜的搭落下来,直接将一名贼人当头砸的矮了半截,撞翻我们面前的神龛之后,又反弹着虎虎有声的重重向后横扫而去。

    只听得一连串沉闷到令人蛋疼不已的噗噗撞击声,至少有十几个人都在伞面的扫荡范围内,他们被像是保龄球瓶一样扫成一堆,从被砸成折角的第一个倒霉鬼,到最后一个被压制大腿,大声嚎哭的受害者,只不过是一个呼吸而已。

    效果如此之好,以至于厮杀之中的我们和对方,都不免失声停顿,

    然后是更加剧烈的晃动,和不堪重负的吱呀摧折声,劈头盖脑掉落的大片小块,毫无差别的覆盖了所有的人,激起惨叫连天。

    而我只来得及大喊一声“趴下”,用身体将抱头蹲,盖在身体下面,

    就听震耳yu聋的轰倒声中,被拆除了多处梁柱,又被打破捣毁多处山墙的神堂,随着扭曲崩碎的仅存支撑,终于塌陷了下来,就如咆哮的海量一般,带着大蓬瓦砾和尘土,彻底淹没了我们

    最后一点意识是,天,真的黑了,我草,居然是全灭的下场,这不科学。

第六十九章 生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是要人沉沦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也不愿意放弃的黑暗和倦怠,终于放松了那么一线,

    我似乎又回到了大学的生涯,大部分时间位于图书馆—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的平淡ri常,但是平ri那些我所熟悉的人和事物,却是总有一种若即若离的模糊疏离感。

    哪怕和他们说话互动,插科打诨,侃山吹嘘,一起出去喝的醉醺醺的,然后在凌晨偷偷爬墙,以绕过夜间门卫和风纪纠察队,也有一种不够真实,仿佛下一刻就会失去什么的错位和迷失。

    当我刚刚值夜班熬了一个晚上,就等设置好全线程的列表中,最后一条下载任务,在99%%u7ed3束的那叮的一声,却始终等不到,在电脑桌前打起瞌睡来,然后那只我经常投喂的黑狸花猫,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舔我的额角。

    别闹了,我十分困倦,想把它拨开,却只摸到湿润的感觉。

    “喂喂,你的口水好多啊。。”

    我忍不住抱怨道。

    冰凉感觉刺激着额头,将我从沉重的昏睡中唤醒的时候,是却是透过缝隙里流下来的水滴。

    我忍着某种眩晕和呕吐交错的失衡感,只能趴在地上,慢慢的活动脖子,然后脖子以下的肩膀,等待这一阵不适过去。

    随着我的动作,四肢的感觉也逐渐恢复了过来,感觉这具身体无处不疼,却侥幸没有缺少什么零件的感觉。

    重重呸呸多声,感觉到淤塞在口鼻中的土腥味,渐渐淡去之后,我终于能够发出声音

    “还。。有活的么。。”

    听觉之中,像老鼠啃噬一样的习习声,从我的臂弯里冒出来,抱头蹲绻我怀里,抽泣的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

    感觉到我身体的反应,她几乎是欣喜若款的抱紧我的身体,用头像是黏人小猫一样死命的磨蹭着,来表达自己的情绪和心怀。

    然后我才接着微弱的余光,打量这周围的环境。

    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的神牌,恰好挡住压在我头顶上的斗拱,莲花宝瓶云纹的垂头,经过了岁月的磨损,还依稀可见。

    飞了好半天,才养足气力,推开压在侧上方的木件。又找到了其他几个趴在地上的人。

    陈夫人额角被打破了,流了一滩血,当时摸过口鼻,却还有呼吸,其他人也大同小异。

    不知道是不是冥冥自有天意,先被撞倒的神龛,却无意间在塌陷的瓦顶下,保护了我们绝大多数人。

    半响之后,一大块木梁被推开,爬出几个相互搀扶着像泥猴一样的人,看着各自狼狈的样子,却是百感交集的想笑却是笑不出声音来。

    雨已经停了,丝丝缕缕的阳光,从厚厚的云幕中,漏了出来,让湿润而粘稠的空气,慢慢变得清淡起来。

    除了我们,倒塌的神堂废墟内,似乎已经没有其他活人的迹象。只剩下静悄悄的一片死寂,连带从石阶一起铺到神堂之中,那些个死态各异的贼人尸体,也再没有人来收拾过,就这么横七竖八暴露的野外。

    就像是一副绮丽而残酷的末ri画卷,将我们和不知名的敌人最后的努力,都一起埋葬掉的巨大坟墓。

    有生自然有死,那个老仆被抬出来后就死掉了,似乎是因为这场战斗几乎用光了他所有的生命力。

    崔屠子抱着废墟里露出来,只剩下半截身体的尹小眼,嚎啕大哭的,就像是一个絮絮叨叨的妇人一样,喃喃自语的多年往事,包括这个孩子其实是他与邻家婆娘私通的私生子,被送到他身边做学徒,那种惊喜而手足无措的复杂心情云云,

    韩良臣稍稍恢复些体力,就一声不响的走到外边去,替我们jing戒巡哨。

    陈夫人和仅存的三名亲随,我和抱头蹲,再加上韩良臣、崔屠子、钱水宁、燕九儿四人,最后只凑成十个幸存者。

    联手双方的力量对比,则似乎发生某种微妙的变化,不过这念头也有一闪而逝,就被现实的需要给丢在脑后,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还是有相互依存的需求。

    于是呼,我们重新分工,尚有余力的男人们,开翻找废墟里可用的东西,女人和伤员们,则去搜索那些贼人身上的遗物,然后在地上堆成一堆。

    火堆在废墟上重新生了起来,烤干了地面的湿气,也重新暖和了身心俱疲的我们,

    “有人。。”

    正在废墟上捡干木柴的抱头蹲,突然像只受惊的小猫般跳了起来,飞奔过来紧紧的抱住我,

    还有贼人活着,我们如临大敌的围了上去,搬开一堆烂瓦,发现底下木构架中,居然传来的是,某种变调的呻吟和咒骂的声音,翻开一看,居然是伯符,

    他全身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被泥土混合着血肉粘满全身,但是就这么顽强的活着,甚至还能神志清晰的骂娘。

    当我一点点的挑出他伤口中的泥垢和异物,然后缝合起来的时候。

    “老子可了是凶鸟伯符,怎么会轻易死掉。。”

    他头上留着豆大的汗滴,咬着牙齿如此道。

    “要死也只能死在娘们肚皮上啊。。啊啊啊”

    虽然留在室内墙角的红老虎和灰熊猫也没有能幸免,被压成了难以分辨的大片肉酱。

    但是由于它们充当了某种程度上的肉垫,我的行礼,包括冒充大夫的那套用具行头,居然还没有被压坏,重新挖了出来。

    然后我们还有更加幸运的发现,燕九儿在山丘下的林子里,找到了一些栓在比较结实的树上,而没有能跑散掉的马匹,显然是贼人骑乘而来的代步工具。以及另外一些,被杀掉灭口的商旅什么的尸体。

    只是马镫鞍具上面,被挫掉的明显是属于军工制式的徽记,以及一些行囊里发现的东西,让人心中各位沉甸甸的。

    但至少活下来的十一个人,干粮和骑乘用具都有了,除了被改造成拖拉担架的两匹马外,甚至还有多出来的三匹作为驮运或是轮替载具,于是红老虎七世和灰熊猫三世再度诞生了。

    草草的果腹和收拾之后,我们就重新踏上了行程,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谁知道那些贼人是否有逃离的同伴,或是派出的报信者,会引来更多的麻烦和后手的威胁。

    片刻之后,

    独松岭?,我看着山口的石碑,拍马离开了这出让人留下太多伤痛,也让我的野望和雄心差点陨落埋没的,天目山下的籍籍无名之地。

    翻过天目山麓边缘的最后一点,我们算是进入杭州,或者说临安县的境内,就像是大地的脉络一样,散布在一望无野的江南平原上,

    虽然仍有兵火和荒芜的痕迹,但至少偶遇的道途行人,并不像湖州境内那样,普遍xing的面有菜sè。

    半天之后,临安县城,就在我们面前,这是一个大县,在传统望要上中下的五等中,属于上县和望县的格局。

    我们并未进城,只是陈夫人派出了她的一个亲随,就像是被烟熏的蜂巢一般,涌出成群结队的军士来,

    如临大敌的将我们围在当中,中分走出一骑身披山纹头顶峦兜,下马紧步趋前拱手高声道

    “可是襄义夫人陈县主尊下。。”

    “临安兵马使宋海清前来拜请贵安。。”

    他的表情诚惶诚恐不似作伪,连脑门上的汗珠都清晰可见。

    .。。

    两天之后,

    久违的热水和汤桶,让我舒服的忍不住呻吟出来,微微发烫略带皂角香味的,像是无所不至的温柔搓揉,将我旅途中积郁的寒气和伤痛,,都一点点的催逼出来。

    壁扇前的铜盘里盛着是,窈窕身影的婢女送来崭新的衣袍,还散发着刚剪裁烫平的味道,连铜扣的腰带,也是雕琢的jing美异常,

    透过镶嵌琉璃的窗格,还可以看到经过jing心修建的白梅树和刚抽蕊的桃枝,以及大背景下,隐隐绰约红泥白墙。雕瓦朱漆的屋宇连横。

    让人想起来,我们已经不是在颠沛流离的旅途,而是在位于杭州老城之内的,江东采访使兼杭州刺史的偌大宅邸中。

    在这段时间内,我也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和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坏消息是,

    江宁军的水陆大军,已经成功的攻破了宣镇的首府——宣城,并成功镇压了宣州镇守兼东江观察使的残余力量,准备完成两州并镇的事业。

    却突然突然惊闻江宁城中发生的大变,甚至来不及封锁消息,就广为人知了,于是这些外征将士之中,也发生了严重的分歧和争执。

    诸军名义上的主将,经略使周颐的妹婿——润州防御使孙润,在巡视城安抚将士时被人暗杀,引发了横江和天德为首的两大军力内讧,最后余下大部分裂成三只。

    其中一只就地镇守宣镇且做观望,结果被当地反扑的围困于宣城;一只登船沿江杀往江宁,被袭破于钟山下,残部星散;另一只而向西闯入饶州境内,不知所踪。

    于是乎,韩良臣他连之前可以投奔的对象,都没有了。

    不好不坏的消息是:

    我们遇上的那位陈夫人,的确是饶州长史的家眷,不过这位长史要加上前字,因为这位老大人现在已经是江西布政使,不过相比她丈夫的另一个身份,却又不算得什么了。

    人家乃是南朝五路招讨行司之一的东南招讨总管兼骁武将军,人称“虎骁”的宁泽成,手下提领节制数镇大军,已经超过十七年,乃是就算是常年处于敌对状态的江东诸镇,也是要闻风俯首的强横人物。

    更别说,这个地处大江海口要冲,实际上已经被南朝海藩渗透成筛子的,包括杭、越、明三州在内的永兴镇。

    在自己境内,出了大军区司令员家属探亲车队,被人偷袭围攻几乎全灭,如此骇人听闻的大事,别说是当地的镇将、军候,防御或是守捉,就是更高层次的镇守和经略,也没法独善其身的。

    也就是说,恰逢其会的我们,似乎无意间,抱上了一条不得了的大腿了,

    嗯这就是所谓的好消息。

第七十章 闲停

    郑州,临时借用的推官衙门,正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那是新旧的血液积垢发臭有混着这屎尿之类人体体液,发酵出来的味道,让每一个无意靠近这处建筑的人,都不免渊源的避之不及。

    “居然又是误中副车。。”

    金秋德有些烦闷的甩了甩手中的血垢,将已经不chéng rén形的物体,丢在地上,仍由部下拖了出去。而后院的犬类,再次咆哮了起来。

    “军候。。”

    一个声音道

    “耳食计划,仍旧继续下去么。。”

    “依旧。。”

    金求德看了眼噤声闭气的下属们,轻描淡写的吩咐道

    “无关紧要的意外收获,总也是收获啊。。”

    “这些个两学生,还真能跑也能藏的,愿容留庇护的他们的,看起来还真不少啊。。”

    “军上.”

    一名下属有些为难的。

    “屡屡如此行事,只怕地方上会有反弹啊。。”

    “是么”

    金求德突然伸出手,将一团血污,重重的搽在他的脸和肩膀上,这个可怜的家伙甚一移动不敢动

    “我们只需管做事,这么善后和交涉,那是居于上位的大人物们,需要考虑的事情,明白么。。”

    然后才将搽干净的手,从对方身上拿开,算是放过这个汗流浃背的人。

    “这个李北羽和收留他的豪商背后的人,挖出来没有。。”

    “只有几个名字而已。。”

    回答他的另外一个有些腼腆的年轻人,一副无害的外表,在一群颇为彪悍,或是yin沉,或是凶煞的下属中,很有一种错入此间的感觉。

    只是那些被他用钉子钉在手指关节里,或是用烧红的刀尖挑刺眼珠子的肯定是不会这么想的。

    “有名字就够了,直接把人弄过来。。”

    金求德不暇思索的道

    “不管他带着我们兜了多少圈,,只要能找出这些个反乱之辈背后的支持者,洛都哪里总是有赏无过的。。”

    ...。

    我慢慢梳理着脑中的思路和情报,结合“我”记忆中的碎片,如何将这个机会,最限度化的利用起来。起码回归南方之路,已经向我张开了一条坦途。

    我听到声音,一不小心没抓紧桶壁沉了下去,很是吞了几口水,重新浮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张笑语如花的小脸。

    是脸sè红扑扑,散发真某种沐浴后香味的抱头蹲,来找我了,只是她还是一如既往,穿着我给她选定的男装,也不肯离开我太原的距离,倒是让那些复试人员,颇为伤脑筋。。

    在她的帮助下,查干身体穿上新衣冠后,对着门外的陌生婢女,

    提出某种要求后,我们两穿过一堆迷宫式的回廊和楼阁,形制各异的雕窗和门楹,以及至少三个以上的庭院和一个池泊,沿途所见颇有感叹,不愧是两浙荟萃的好地方,各种园林馆阁的jing致奇巧,不过是管中窥豹而已。

    陈夫人临时修养的居所,被一群身穿朱紫的官员们围绕着,只是她的三名亲随,对我颇有善意的笑了笑,当即将我引了进去。

    “林生可还休息的好。。”

    恢复某种从容自若礼数得体,只是额上还包着药物的陈夫人,坐在软榻上会见我们。

    “恕妾身不能正礼。。”

    “好的不能再好了,吃得好睡得香,连出恭入敬都有人手捧手的侍奉着。。”

    我笑了笑说

    “除了不能跑出去瞎逛,这种养伤的ri子,真是再好不过了。。”

    “真是抱歉了。。”

    她脸上微露歉容,微微前倾款身

    “这些天,却是发生好些事儿。。确实怠慢了诸位”

    “无妨的。。”

    我摆摆手。

    “说实话,这段时间下来,我从未有睡的这么好过啊。。倒是见到夫人尚且康泰,就真的放心了。。”

    “承贵吉言,又是你给我做的应急处置,也不过是多费些癒养的功夫而已。。”

    她欠了欠身,又笑道

    “说实话,我愈有好奇,既晓兵法阵略,又同机关营造,还有救治伤患的本事,”

    她拢了拢并不存在的垂落发丝

    “究竟是如何的出身和环境,才会教出林生这般奇趣多能的人物。”

    “连我家夫君听闻了林生的事迹之后。。”

    “本拟前来亲自致谢,好生结交一番如此人物,”

    “只是临有亢务,拖不得身,只能由我先借地主之谊,代为招呼一番。。”

    虽然知道这可能是客套话,但是由她口中说来,还是会让人觉得舒服,不愧是高门世宦人家出身的。

    “夫人太过誉了,”

    然后我半真半假的说出刺来的目的之一,

    “只是听说这杭城中,多风流盛景,忍不住老毛病发作了。。”

    当然,真正的理由是,我想出去踩踩点,探探路子什么的,将个人安危完全寄托在个例身上,不是我的风格。

    “这倒也没有什么,我已经有所安排了。。”

    短暂的会面结束之后,我又去探望了那些养伤的同伴们,其实距离我们并不会太远。

    韩良臣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似乎没没有从某种失落中走出来,将他那副刀仗行头擦拭的崭亮,就成了她ri常做得最多的事情;而身体还没法大动的伯符,却已经开始毛手毛脚调戏给他换药喂食的侍女了,不得不让人感叹他小强一样的生命力。

    相比之下,崔屠子似乎已经振作起来,决定死心塌地的效忠我这个主家,唯一的条件给再找一个女人给自己生养后代;钱水宁因为过度脱力和筋骨多处扭伤,只能一副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对我表示感极之情;燕九儿还是那么一副不苟言语的模样。

    不过我可以感觉到,经过这段经历后,我在他们心中的声望值,至少上升到尊敬和亲善之间。

    待我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的时候,却看见已经有人在等着我,见我过来齐齐低声招呼,领头的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军士。

    他穿着代表低级武官的半身鳞铠,没有戴盔,而是一顶交翅软帽。

    “小人风卷旗,东南行司福州制置厅下虞候,奉总管府之命带队前来听效。。”

    我心中柮定,这就是指给我的护卫么。

    “标下一行共计两火,十五人。。”

    他再开口道

    “还请林参军示下。。”

    “林参军?。。”

    我楞了一下。

    “正是,行司已经追发公文,委任您为行后路制置下,从八品参军事,”

    他恭敬的解释道

    “一应冠带印信,我们等已经随行携来,只等参军点收了”

    我心道,陈夫人还真是眼疾手快啊,这么快就给我弄个官身出来,未尝没有笼络和变相套牢之意啊。

    参军是个很广泛的职位,下到普通的县下军府,上到开府建幕的元帅、总管、大镇节度,都有类似的设置,可谓是相当用途灵活的职位了。小可用来荫补挂名吃官粮做米虫,大可参赞军机要务,甚至指名参加幕议,

    再加上这个后路制置麾下的名义,按照泰兴改新以来军制演变的故例,一路招讨或是总管、节度大军,一般都要分置前后左右中五军,各自职能配属各不相同,

    其中最重要的无疑是充当指挥中枢、掌握诸多参佐谋划附属机构和预备队的中军本阵;最jing锐的则是负责攻坚拔锐,为大军开拓进攻方向的前军;而左右军则多数是兵种构成不同的主战部队;到了后军,则是沦为专门的后勤输送和民夫征调管理,战地修造器械和营建工程的大杂烩。

    因此给我弄到这个后军名头,也算是颇为用心了,让我们就算什么事都不做,也可以没有风险和压力的当一个优养的闲人。

    “参军以数十伤残疲弱之辈,大破数百贼人。。”

    他一脸仰慕和神往的表情

    “卑下恨不得能跻身当时,见证参军纵横破贼的英姿啊。。”

    好,仅仅是几百人而已,至少他们没有给我过度吹嘘,这样我就算变成三头六臂也不够杀的。

    出了这档子事,有没办法让当事人闭嘴什么,难为地方官府和守臣,只能拼命吹嘘贼人的强大,来减轻自己处置不力,或者说缺少作为的尴尬和责任了。

    而作为当事人相关的东南行司,也要大张旗鼓宣扬此事,比如强调某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勇之举,以塑造某种舆论形象,来冲淡总管夫人遇袭的负面影响,也不难理解了。

    这个参军的身份,估计还只是个前戏而已。

    随即我就籍着这个由头和他攀谈起来,她也算可以巴结着知无不尽,让我得到了此事外界很多有用的消息,

    比如虽然陈夫人安全迎回来,但是还是有人要为此负责,哪怕只是表面上的。

    比如某位已经确定要回家吃老米饭的经略使,以及底下的长史、司马、别驾、判官乃至捕盗吏在内的一大批人,收到各种不同形式的牵连。。这还是台面上的,内里不知道还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和妥协,才能让某人消气,或者放弃提兵前来亲自围剿这些,胆大妄为之徒的理由。

    这位陈夫人背后的权势熏天,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因为这个发生在湖州和杭州的交界处,让剩下的人多了许多扯皮的理由,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原本甚没存在感的太湖水贼,突然大出袭掠,延边数州官府都是疲于奔命,再加上各自据守的协调不力,居然被水贼打破焚掠了两座县城,以及数目不等的市镇村邑。

    若不是出了陈夫人遇袭这档事,估计这些太湖水贼的嚣张炽烈,就是等地一等一的大事了。不过现在他们也只能暂且放下这些治下民生攸关的事情,动用全部力量和资源,做出一副义愤填膺,马不停蹄全力奔走追查的模样来,好抱住自己的权位和身家。

    说实话,江东南部沿海的州郡,大多被占据海陆优势的南朝渗透的厉害,除了在位的官人们还是本地选拔或是朝中委任出身,但是禁不住其他方面,都与南朝又者密切的关系和勾连。

    承光帝的江南大略,固然是分化瓦解了西军,并且使得南朝北伐的努力具成影,但是他委派和分遣的官吏军民,却抵挡不了南朝的另一样秘密武器,就是坐拥众多海外藩的广大领地和物产,而在经济渗透上具有的先天上游优势。

    因此虽然南朝没有直接占领他们的地盘,却用了上百年潜移默化的功夫,已经成功的将他们变成某种上的,变相经济殖民地和输入内地的跳板。因此能够身在其位置上的各级官员,要想长治久安,多少都要仰仗南方的鼻息。

    这些上位的官宦们,捞钱和做买卖固然是一把好手,但是其他方面就力有未逮了。早年间甚至闹出过,靠花钱买来任期很短的“豪商刺史”,“巨贾军使”,各种无下限的笑话来。

    倒是比邻江东、两浙,而山多地少,民风彪悍的闽中,在南北交证和对峙的序列中,得以独树一帜,保持某种du lixing的飞地。

    因为当地实在太贫瘠了,而闽地内部,又分作大大小小的数十家各种豪强,土族构成的割据势力,拒山险而相互争斗,遇外敌则携手同击,就算打下来也得不偿失,因此以南朝也就是控制沿海的仃、泉、漳、福几个要点,而基本放弃对内陆的直接占据和管理,改以贸易等经济手段,来间接影响和控制闽地。

第七十一章 偶见

    “参军想出门么,但请让我等相随。。”

    片刻之后,风卷旗和她的数名同伴,就换了寻常伴当的衣袍璞头,只是还是将甲子穿在内里,兵刃也包起来,形似一根步杖般背在身后,这才领我们一同出去。

    chun城无处不飞花,

    漫天清扬的柳絮纷舞之中,我们踏出了这处占地甚广的高邸,赫然就是杭城之中广胜桥畔的闹市街坊,钱塘江畔的河道般,笼罩着古城的大街小巷。

    我回头看了看我们出来的偏门名牌,上面用黑漆写着两个字。

    虽然作为我所熟悉的那个杭州,起码要在我的时空里等到南宋偏安时代的大开发,才初具规模,但是在这个时空线里,还是出现了不少卯端。

    起码西湖变大了,苏堤和断桥没了,孤山和北山之间的白沙堤依旧,雷峰塔则偏离了原来的位置,变成了所谓的宝生塔,飞来峰还叫灵鹫山,小天竺山下的灵隐寺里,也没有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和尚传说,。

    西子湖四野没有了密密麻麻,遍地都是的高楼大厦,和见缝插针,打着各种湖景房旗号的,在建地产和房地产商广告,的阻塞和窒息之后,视野变得颇为清爽宜人,轻易可见是满目的碧波漾起和环湖宅邸别墅,jing巧别致的屋宇连云,很有点赏心悦目。

    自南朝以来,这里就是依凤凰山而筑城,号称“周三十六里九十步”的大城。虽然历代有所损毁增减,但是总体上还是变化不大的,最大的看点是,修建或是翻新于不同年代,而风格迥异的水陆城门,

    而站在高处,最显眼的便是,钱塘江边,是大片采用“石囤木桩法”,围海造田所填出来的海塘和堤岸,呈现出某种财大气粗的历史底蕴。

    作为贯通南北的京杭大运河的南端和终点,还是留下不少昔ri繁华盛极的遗存,比如拱宸桥旁的大片盐仓和货栈的旧址,遍布江岸的大小码头和船围。

    开元天宝年间,从这个登船的江南轻贵货物和江南女伎,甚至可以乘船结队的,直达西京长安景明门外的积水潭,且歌且舞的接受天子在门楼上的观阅。

    但是与别家依靠大运河的南北漕运,兴衰荣辱集于一身的其他名城大邑不同,杭城至少还有出海口,因此在安史之乱的叛军截断河漕,海漕兴起之后,杭城很快就改弦更张,变成海漕重要的始发地,因此,哪怕至今为之,盘踞在登州的众多海商势力之中,始终少不了杭城商团的一席之地。

    后来又正逢海藩兴起,朝廷鼓励大力开拓海外的黄金时代,各种物产的海贸大兴,因此在东南口岸大邑中,具有先手优势的杭城,很快就摆脱了河槽衰败带来的负面影响,重新过上万商云集,帆幅如林的好ri子。

    这里也是当年外藩募集移民的集结出发地之一,各种被花言巧语诱骗或是拐带来的内地百姓,破产失地的农户、失业的手工艺人,走投无路而卖身的乡人,官府圈管的灾民流人,或是逃避有司的亡命不法,朝廷流放的罪徒,在这里一步三回头的,踏上被送往海外开拓的不归路。

    史上最盛时,号称十余万家,环以湖山,左右映带,而闽海商贾,风帆浪泊,出入于烟涛杳霭之间,可谓盛矣。至今仍旧以织造、印刷、酿酒、造纸诸业,称著于世,城中有大半居民,都从事手工业或是与手工业相关的行当。

    因为地所繁华安逸,就算政治重心依旧内移,但是在杭城里,依旧集中了浙东观察使,余姚经略使和三江转运使三个重要的使职,及其一大批相关的衙门官属。

    因为是海泊重埠,所以积年累月下来,也不免带上些许外来商民的异域风情,比如除了乾元后,一度流行东南的景教神堂外,这里还有东南少见的拜火祠,摩尼光明院什么的存在。

    而带有江南对方特sè的,各种乡土崇拜xing质的神祠、神龛,更是数不胜数,几乎走街过巷,随便什么转交就能碰上一个。

    但是因为南朝崇佛的遗风,又是靠近佛门四山之一天台山的缘故,最多的还是各种佛教寺院,净慈寺、祗园寺、观音寺,天真寺、净空寺、东林寺、建国寺、发心寺、孤山寺,来自五派八宗各种名目的庙宇和佛堂,几乎是接连不断的街市中,用浮屠和飞檐展露着自己的存在感,香火鼎盛的寄托着这个乱世一隅中的人们某种祈望。

    却又是更多因为历史上杭城的几度易手,几乎都是无血开城,或是弃守转易,让胜利者,额米有太多的机会和理由,来发落和破坏这座古城。

    夹杂在ri常的介绍中,风卷旗的各种溢于言表的憧憬和恭维声,还在继续,如滔滔江水,源源不绝,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而且词汇居然没有重复过。

    然我一度怀疑起他是否因为这种一开头就停不下来的话痨属xing,才被指派到这个任务来啊。放在后世这样的“人才”不去做推销员或是保险、房地产经纪,真是浪费了,但是在这个纷乱已久的时代,就未免显得有些鸡肋了,就算是战国的纵横家什么的,也要有足够的背景和靠山,才有让人赏识和发挥的余地啊。

    不过作为一个陪客和导游什么的,他还是颇为尽责的,对各种地方典故,也是如数家珍的,能说上半天,而不让人觉得烦闷。。

    游览了城中靠近江岸的几大各具特sè的海市子,和相应的观cháo揽胜处,虽然海市子里大多正是淡季,外来的海舶极少,开户营业的主要是本地的坐商,连带的各家商肆的学徒和伙计也是一副懒洋洋的,对着稀疏的人流抬不起劲头来。

    而观cháo处的那些楼子,也不是最合适观cháo的时节,门庭冷落的只有小猫两三只,但还是让我们颇为满意的。

    听着外面如奔雷声的chun江cháo汛,吃着当地名为“鲜八件”的小食,慢慢活动者有些酸痛的腿脚,也是一件颇为惬意之事。

    “下一处.”

    我想了想

    “就去灵隐寺。。”

    “灵隐寺。。”

    风卷旗有些不确定的想了想,

    “且容我问一问。。”

    片刻之后,我们就上了两架抬子,有些类似滑竿的东西,架着我们走着走着,就到某种熟悉的地标建筑前了。

    我看着不大的门匾“灵隐寺”,作为杭州最早的名刹,占据了西子湖周边,北高峰和飞来山之间,最好的风水宝地。所谓两峰挟峙,林木耸秀,深山古寺,云烟万状。

    由于这个时空没有了唐末“会昌法难”,被毁寺还俗抛荒,直到五代吴越王钱掓重建的过程,所以还是保持了相当东晋以来历代增建,却变化不大的古朴风格,

    对于我这种被现代景区人流和噪音,无所不在的小贩和门票消费陷阱,污染毒害不浅的穿越者来说,还是颇为新奇不同的错位体验。

    因为这里看起来颇为闲庭清淡,山门前树有一块长碑,题刻着茶圣陆羽的:

    “晋宋已降,贤能迭居,碑残简文之辞,榜蠹稚川之字。榭亭岿然,袁松多寿,绣角画拱,霞晕于九霄;藻井丹楹,华垂于四照。修廊重复,潜奔潜玉之泉;飞阁岩晓,下映垂珠之树。风铎触钧天之乐,花鬘搜陆海之珍。碧树花枝,舂荣冬茂;翠岚清籁,朝融夕凝。“

    于后世变成南禅五山,历代封赐增建的灵隐寺不同,这里现在是西京八宗之一,华严宗高僧道峰一脉的道场,也是杭城当地佛门主流最常见的一支。

    因此建筑,也是典型的华严宗,按照中堂·金堂·讲堂·左堂·右堂·后堂·五重塔,分布的所谓“七堂伽蓝”格局。

    不过相比那些居于城坊、闹市间的寺院,这个时空的灵隐寺的其实规模并不算大,在华严诸寺里也不甚有名气,虽然谈不上“苔寮藓壁“的破败,却也是僧不甚众,游客清淡,香火寂寥。我甚至还看到猴子在后堂屋檐和五重塔上攀爬戏耍的身影。

    主要还是占了当地最古老的小天竺山五寺,存今唯一一座寺院的缘故,在寺旁山脚的一线天前,形如花瓣五亭环抱的冷泉小泊,倒是有不少钱袋文人墨客名士大家留下的题记,包括司空曙的、宋之问的什么。

    寺后还有一块三生石,据说出自唐人袁郊的故事:

    唐士人李源与洛阳僧圆观友善,同游三峡,见妇人引汲,观曰:“其中孕妇姓王者,是某托身之所。”更约十二年后中秋月夜,相会于杭州天竺寺外。是夕观果殁,而孕妇产。

    及期,源赴约,闻牧童歌:“三生石上旧jing魂,赏月吟风不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xing长存。”因知牧童即圆观之后身。

    这个故事也是最早的三生石牵系的,历代各种爱恨情仇悲欢离合典故的由来起源,而且还是后世腐女歪男们喜闻乐见的题材。不过现在也就是一块埋没在荒土蔓草中的奇石而已。

    回头的时候,在狭窄的寺后小径中,我们与另一行人擦身而过,老幼皆有,看起来就是一群出来游chun的家人。

    坐在后堂阶下的几上,享受寺僧端上的苦茶。

    “你许愿了。。”

    我轻轻捏了捏抱头蹲的手心。

    “嗯。。”

    “能告诉我么。。”

    “只想生生世世都和阿夏在一起啊,”

    她抬起眸子,认真的看着道

    “那我教你唱首歌,”

    我突然有一种冲动

    “就叫。。”

    “爱就爱就心甘情愿总是难忘现在和以前”

    我轻轻哼声道,某种熟悉的东西似乎开始复苏,又慢慢的胀满眼眶。

    “谁是谁非都不要亏欠全心全意天天年年

    爱就好像昙花儿一现稍纵就会消失不见

    幸福在一线之间有苦涩才有甘甜。”

    “你甘愿就不能自顾尊严

    委屈在所难免千万不要踌躇不前。”

    “想他想他就去

    是缘没有人可以改变

    走跟他海角天涯

    是缘就会完完全全生生世世永永远远

    想他想他就去

    是缘没有人可以改变生生世世永永远远”

    抱头蹲跟着我,像是和声般的将一曲唱完,然后我才发现,被表情各异的几名和尚和香客给围观了,当着这些出家人,旁若无人的唱这种现代风道直白的情歌,未免耻度有点高了。

    饶是我自觉面皮极厚,也不得不落荒而走,却被一名寺僧拦住,不由有些忿怒,妈蛋你这些秃驴还想纠正风化吗,额

    “还请烦扰一二。。”

    却见他他郑重其事的合十施礼道

    “善士唱的这首白词子,颇有新乐府之风,”

    “.”

    我愣了一下。

    “可容小寺善录为题。。以资留纪”

    “嚒。。”

    我的表情一下变成囧,这时什么梗啊,这一曲唱的,这里的和尚都集体思chun了么

    风卷旗也赶紧瞅了过来,附耳几下解释我才多少明白,

    原来这余杭之地,亦为风化荟萃艺文鼎盛之地,常年熏陶之下,佛门僧众亦不乏能歌作词之辈,得名士点评题赠,或是偶留一些传唱之作,也是一种风尚,倒是我玻璃心,大惊小怪了。

    “却也无不可,只要不具名就行。。”

    我相应回答道。

    “多谢善士。。”

    他再次一礼。

    “小僧信明,添为法堂座主。。”

    “还请堂内奉茶。。”

    香茶果品,摆了一桌,信明作陪,我让抱头蹲又唱了一遍,看着他们郑重其事,逐字逐句记下来的样子,却已经有重节cāo已经掉光的错觉。

    “我曾经在别地,听过灵隐寺的传闻。。”

    既然对方这么客气,礼遇隆重,我也干脆买一送一的给点添头。

    “多半是关于一个游戏人间法号道济的高僧。。”

    然后我,说了几个济颠和尚有关的佛门小故事,什么水井飘木啊,什么抢亲救村啊,就让他们的表情变幻,的颇为jing彩。

    最后他们几乎是敲响了钟鼓,由须发皆白长期修行不见客的主持率领,口口声声的把我当做有大慧根,夙世善缘的居士,给亲自送到了山门外,确实我从未想到的礼遇。

    嗯,空口白牙创造历史的感觉,让人颇有些飘飘然。

    却看见我们叫来的抬子不见了,一架马车正好堵住了过道,风卷旗不由有些jing惕的挡在我们身前,那些同伴也从角落里走了出来,聚拢在我们身边。

    “这是你的东西么。。”

    随着一个清吟动人声音,一直藕白葱嫩的首从青缎的链子里探出来,

    这只手中捏着一个彩sè的同心结,似乎是先前三生石上,抱头蹲给系上去的。

    见到这东西,她的小嘴一下最撇了起来,露出某种垂悬yu滴的表情。

第七十二章 一山不容二虎

    “喂喂,马上道歉”

    我管你是谁,怎么能这样随便折腾,我家小女孩儿的情怀憧憬之心。

    “刚才那首词曲也是你做的。。”

    对方继续道,却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关你屁事。。”

    我忍不住爆了声粗口。对着风卷旗,做出一个准备好动手的示意,

    “你就是林有德?、阿姆罗?还是夏亚?。。”

    我顿时寒毛都竖了起来,左右顾盼,这是逼我暴起行凶,杀人灭口的前奏么。重新挥手让风卷旗推开,我冷声道。

    “你是什么人。。”

    帘子突然被掀开。

    “你不知道老娘找你找的很辛苦么。。”

    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正在上座,咬牙切齿的瞪着我。我首先看到的是一袭藕sè的长裙,然后裳群裹出的细细腰肢,衬托着肤赢若霜、面嫩如玉,柳眉纤毫,正是所谓的明眸善睐,秋水如泓,

    只是黑白分明双瞳幽深中,闪烁出某种狡黠灵慧之光,不由让人感叹,真的好荫啊,只是她开口说出来的话,让我有些目瞪口呆。

    “罗家的不肖子,满脑子古怪念头的夏哥儿。。”

    “八叶罗氏的奇人,东婆罗洲藩的怪才首席。。”

    “么麽达,”

    听到这些,貌似熟稔的称谓,我不由气势弱了下来几分。

    “我们很熟么。。”

    “老娘找了你好些年。。”

    这是什么节奏,我的前身留下的风流债么?还是千里寻夫的大小姐未婚妻,一时间我脑袋里如浆糊一般的记忆泛起,却又找不到可以对号入座的。

    “到处惹了一堆烂事,然后害得我的手下疲于奔命,”

    “整个北地一半的人,都在传说你的名字,另一半人准备不择手段捉你领赏,死活不论。。”

    “连带我派去寻你的人,都折损了不少。。”

    她几乎是劈头盖脸的一顿叫骂,只是那种荫萝的外表,加上叮咛脆嫩的嗓音,让人怎么也生气不起来,倒像是急吼吼的小喵,挠着裤子冲你撒娇一般。

    她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和状况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吐出一句让我大惊失sè的话来。

    “或者说,我该叫你.该死的萝莉控?”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的雷击一般,让我长大了嘴巴,惊骇的站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

    好,我告诉自己,这是一个穿越者流毒的时间线,有些超前的用语,也不足为奇,

    却忍不住伸手摸向挂在内里的手弩,却摸了个空,才想到放在馆舍里,又摸到十娘送我的那只“青鸾”,计算了一下暴起突袭挟持的距离和可能xing。

    然后坐在马车内的她,嘴角微微挑起一线,又吐出一句话。

    “萝莉有三好。。”

    这几个字眼,就像是有魔力一般,然后我像是神差鬼使的喊出来

    “轻音,柔体。易推倒。。”

    “御姐有三好。。”

    就像是对上切口一样的,我紧步上前,突然大声道

    “啤酒、澡、吃嫩草;”

    对方迟疑了下,有些低声的回答道

    “女王有三妙:”

    “木马、蜡烛、皮鞭cāo;”

    “无口有三招:”

    “眼罩、绷带、表情少;”

    最后一句话对完,我不由是松了一口了,至少彼此年代相去不远。

    然后变成,某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俳徊和犹豫,乃至戒惧和jing惕的复杂心情,我又追加了一句。

    “一山不容二虎。。”

    “除非一公一母。。”

    对方有些不情愿的,回答道。

    “我猜果然是你,南海藩的奇形种,,。。”

    “同志,。。”

    “闭嘴,我最讨厌的,就是那种逃避社会义务和人类进化本能的扭曲生物。。”

    “好,不知道这位同学,”

    我换了个说辞

    “你是乌有、猫扑、还是天涯的人.”

    “老娘又不是公知小清新了。。也没有上微博刷智商下限的爱好。。”

    “那就是红袖、**。。还是凤仪的同仁、”

    “老娘只耽不腐好么。。平ri也混混超大、铁血的,对了,还有只基不最军的那个。”

    “不知是南朝,还是北朝,。。”

    “当然是南北朝大战了。。”

    好,我真是用泪流满面,也难以形容我此的妹子虽说看起来不少,但是对军史有兴趣的,那就是翎毛凤角了。

    如果再除掉那些真假难分的人妖马甲;或是只会撒泼打滚来卖荫,或是众口猎奇来博眼球和关注的类型;以及经常用捏蛋蛋之类生理卫生炫耀贴来屠版的女汉子;借着讨论历史来卖腐,号称无物不可歪的非正常向;喜欢发明历史真相的小清新;屡屡被钓鱼贴给刷下限的脑残清粉、果脯女之外,

    剩下来的三观和学术功底比较正常的类型,放在十多亿人口基数里,那真的就是比大熊猫还要珍惜的生物了。

    而在我穿越之后还能遇到一个,那简直就是突破时间论和空间奇点的神奇概率了。不过还有什么比穿越这种东西更神奇的呢。

    当然了,在现实中,究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玩玩,还是老乡喊老乡,背后来一枪什么的,就取决于我们的厉害交涉最终结果了。

    “罗夏,另一个名字,叫王阳明。。海大留校僧。。魂穿”

    我想了想,重新介绍道

    “宇文萝萝,曾名。。不重要了,勉强算个小白领把,也是魂穿”

    “幸会幸会。。不知道你之前找我做什么。。”

    “你真是穿越者么。。”

    她忍不住白了我一眼,

    “当然考虑如何让两个穿越者,资源优势互补在这个乱世,如何联手更好的活下去了。。”

    好,我居然被鄙视了,片刻之后,我发出了解除戒备的手势。

    “你还真是个不可救药的萝莉控啊。。”

    她看了眼一脸紧张的瞪着自己,仿佛生怕重要东西,就要被人给夺走的抱头蹲。

    “眼光不错。。水准很高啊。。”

    “彼此彼此,不要告诉我你其实是天山童姥的隐藏属xing。。”

    “起码穿了个好人家,重新来过的感觉如何。。”

    “好个屁,从胎里出来,就只能意识不清的整天吃了睡睡了吃,”

    “能走路以后,还得任人摆布,依靠本能反应做点动作,就一群人大惊小怪的围观,然后长大点,就要和一群勾心斗角的家伙虚以委蛇。。”

    “那不是穿越女,最梦寐以求的宫斗宅斗套路么。。”

    “求你妹啊,老娘几次差点都被人坑死掉,一开始只能靠装可爱懂事,来从长辈那里获取保护和偷偷积累可用资源。。”

    “你知道相比你们这些天经地义就能承袭家业的男人们,”

    “作为一个女孩子被人赞扬聪慧晓事,要管上这么大一摊子家业,暗地里会有多么辛苦和艰难么。。”

    “一大堆虎视眈眈的亲戚,动不动就想找个由头,把你外嫁个好价钱,顺便名正言顺的分掉你名下的东西。。”

    “你们罗家的纷争,你想逃避就可以不负责任的跑到广州去,老娘可没地方逃啊。。”

    “暗地里多少人咬牙切齿的盼着老娘出错,然后好打发出去做一个漂亮摆设和生孩子的工具”

    “老娘卖荫装可爱无害,装的连睡觉都在做噩梦,你知道么。。”

    她是如此的苦大仇深,说到后来,我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做一个被动的听众,可以深切的感受到,这些年太多东西积压在心底,没有合适对象沟通交流的苦闷和郁结。

    像是山洪暴发一般,诉了一大堆苦之后,某种失态和溃决的情绪,她也慢慢恢复了过来。

    接过我递上一块绢子,她搽了搽泪痕,却是轻轻道声

    “谢谢。。”

    “既然遇上了我。。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初步交流了各自情况后,我想了想道。

    “当然是能结盟最好了,不能结盟也尽量达成互不妨碍的协定好了。。”

    宇文萝萝,或者说女穿越者毫不犹豫的坦言道,只是这种功利十足的话,在她嘴里说出来,未免有种反差荫。。

    “说实话,我还真看不出,现在我有家暂不能回,身边小猫两三只的无权无财,哪点值得结盟的。。”

    我也摇摇头道

    “盟约这种东西,不是双方实力和立场相对对等,才有所保障么。。”

    “你实在太妄自菲薄了。。”

    她似笑非笑的瞥了我一眼。

    “你在北地创下的偌大名声,岂是浪得虚名的。。”

    “被你说的一文不值,那不是证明那些声名赫赫之辈,都是酒囊饭袋了”

    “就冲着你之前身份这一点,岭南朝廷也不可能无动于衷的,你若能安然回去。,少不得要大大的鼓吹,树为典范恩赏晋加一番。”

    “搅乱挑动整个北朝风云,这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才有的能耐。。”

    “更何况,你们罗氏的基业,有不止在婆罗洲一处,广南才是你的基本盘把。。”

    “这次你以恩人身份,结交上了陈夫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背后的陈氏和宁氏两家,在岭南诸道亦是有根源的世族门宦。。”

    “从你救助了陈夫人一刻开始,就卷入了南朝高层到地方上的纷争中,就算你企图置身事外也没用,”

    “这也是陈夫人,特地给你们派护卫的缘故把。。”

    “你们可是重要的旁证和口实,放在关键之处,可堪大用的”

    “若是再公布你的出身和来历,估计更有说服力和效果,就看你自己怎么cāo作了”

    她这么一番分析下来,不由给人豁然开朗的感觉,又发现自己之前的眼界格局,似乎有些过于偏颇局促了。

    “多谢提点。。”

    我真心实意的向她道谢

    “才不是要提点你什么。。”

    她脸sè难得变了下,我似乎闻到了某种名为傲娇的味道

    “只是酬谢你愿意听我胡说八道这么多东西而已。。”

    我这才想起来,把风卷旗他们晾的有些太久了,好在他们很知趣,退在足够的距离外,没有得信也没有什么不耐的神sè,让我对他的评介又加成了一些。

    “方才却是碰上了故交。。正好带回去引见一二”

    我对他们如是说

第七十三章 故交

    随着宇文萝萝一声招呼,原本空冷清寂的街巷中,突然冒出了好些人。

    从侍女奴婢,到护卫脚夫,一应俱全,行动整齐划一,几乎没有多少声音,就簇拥到马车旁边,找到自己的位置和指责开始忙碌

    让人很有些感叹训练有素,却又有些jing惕和欣赏,这位穿越者妹子,也不是毫无准备的人啊。

    “我的手下还行。。”

    名为宇文萝萝的谜样生物,有些得sè的看了我眼,我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心中默念,老子也曾经贵为二代狗大户什么的。

    车内jing巧雅致,桌明几净的一应俱全,再加上四壁包上的毛茸茸的皮毛地毯,大块的水琉璃窗,和彩sè琉璃镶嵌的鎏金的壁灯,几乎是一个微缩版的起居室。

    看起来不但颇懂得享受和品味,还充满了某种这个年龄女孩儿的闺阁气息,就算是穿越者,也没有办法抗拒来自身体的某种天xing和本能啊。

    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嗯,很适合车震的场所啊,却又让我很有点,人比人气死人的挫败感。

    因为是被邀请同车而行,抱头蹲也坐了上来,抱着膝盖满脸jing惕的继续盯着这只比她稍大一些萝莉外形的同类。

    “话说。。”

    提提踏踏的马蹄声中,还是有些心cháo澎湃的我,忍不住再次开口道

    “当初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事情。。”

    说实话,莫名其妙被人盯上,虽然还是一只荫萝属xing的谜样生物,但还是不由让人jing惕和反省起来。

    “当然是早年就听过的传闻。。我那个宇文家虽然别的不好比,但是在消息上,还是别有建树的”

    她习惯xing的撸撸头发,这么个简单的动作,也让人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能被南海梁氏,引为数百年屏藩的五脉八叶十三家,可不是什么寻常诸侯家。。”

    “作为各自之间的子弟亲族,有什么风吹草动,便是众人皆知的风闻。。”

    “西婆罗洲的罗氏藩有个行事特立独行,深入简出不喜会客交游的继承人。。又不是什么新闻”

    我的思绪回来,她继续道。

    “然后又听说了你,在宗藩大学堂的名气。。”

    “不务正业,又喜欢旁杂之艺,偏偏很有奇思妙想。。这不是典型的穿越者模版”

    “只是当时,还不怎么确定,身边又没有什么权势和得力的人可用,。。”

    “去年才听说了震动天下的洛都之变。。”

    “还有被洛都海捕天下通缉的贼首阿姆罗.”

    她再次白了我一眼。

    不知道是否我的错觉,在她别具特sè的嗔怒之下,感觉到某种来自天然本能的,名为做风情和妩媚的东西。

    “这才肯定了。既然中二少年白sè恶魔都出来。。显然也是和我一个地方来的”

    “第一时间,就派人出来了。。”

    “然后有海商在南边吹嘘一首诗作,居然是梁山上某个叫红sè有角三倍速的家伙做的。。”

    “等我的人找到那里,已经一片乱糟糟的,你已经玩起了人间蒸发。。”

    “然后就是各种碰运气了。。未想在这里,让我撞上了”

    我吁了口气,看来我的逃亡轨迹,也不想我想的那么无懈可击啊。

    “话说回来,你所谋求这种合作和互助,是代表自己,还是背后的宇文家。。”

    “当然是我自己。。”

    她不暇思索的道。

    “不用试探我,我对所谓宇文家归属感和认同,也就仅限于我那个便宜老爹在内的个别人而已。。”

    “因为他虽然不算是个合格的家主,甚至有些识人不明,却给与了我相应的亲情和庇护,最后还力排众议,给我名下安排了这份家业。。”

    说到这里,她认真看着我的眼睛。

    “你也不是一样么,要说认同感的话,你也不用刻意跑去广南而置身事外了。。”

    “你我之间应该更有共同语言才是。。”

    我微微的点了点头

    “而且比起我身为女子的天然局限xing,你的发展空间,可比我大得多,可以参与的事情也更多。。”

    “互相具有不可替代的需求,这才是我们携手互补的根本基础。。”

    看着她稚气的面孔下,却一板一眼的说得却是各种利害得失的东西,不由让人很有些感叹,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又背负了怎样的东西啊。

    交谈之间关于她所出身家族的背景资料,我也在记忆里慢慢回想起来,

    所谓的南海宇文氏,又被称做白银一族,乃是当年分藩海外的梁氏家臣之一,先祖宇文述,本为西京的世家子,来自开过初年投效李唐的宇文士及所留下的国宾家族。

    在开元天子西幸中,曾多于梁公为难,而被对方折服,纳为肱骨,后来梁公后人出藩南海,他也主动自请出京,放弃在枢密院的职事和权势,以家臣身份藩守一方。

    后来因为在指给的扶桑外岛领内,发现了储量不少的银山,披荆斩棘开山伐路,持续开采世代,遂称富甲一方。

    至今虽然称雄一方,已经不完全需要靠银山所出,但是还是被习惯xing的称谓白银之族,最善用金钱和计谋和达成目的。

    到了宇文萝萝所称的这一只,虽然只是位于夷州的分家,也算是当地的大豪望族,主要经营海贸和矿产,极有影响和势力。

    我倒是有些好奇,她所拥有和动用的资源和势力。因为她这次并不是出来游玩的,而是打算经由沿海,南下到岭外的南朝宗藩院去,代替病重的父亲,办理某些事情的。

    坐上马车之后,时间过的飞快,看见蔚园熟悉的门匾后,只是稍稍询问一下,就由我带着她一起进去了,按照约定,我将把她引见给陈夫人。

    却看见了韩良臣他们正在等我,只是他们的表情很有点特别,似乎没想到我这在杭州才第一次出门,这么快又带了一只萝莉样的生物回来。

    一一介绍倒没有什么,最后轮到韩良臣的时候,我才特意强调。

    “这位是韩世宗。。”

    我凑到她耳边低语道

    “羡慕妒嫉恨。。”

    “这谁啊,”

    她眼眸一转,轻飘飘的无知状。

    “难道你没听过,岳飞的亲密战友,南宋主战派的骨干啊”

    “好拉好啦,就算你也不是那么废柴嘛。。”

    “我对合作前景有所信心,满意了么。。”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对着他们做出一副腼腆羞涩的样子来回礼,于是连韩世宗这样的冷脸汉子,都不免表情软化了许多。

    “实在太可爱的。。”

    我嘀咕着,忍不住去伸手摸她的头,然后被重重抽了一下。

    “拿开。。”

    她凶巴巴的瞪着我,只是这副表情实在太没有杀伤力,让我好容易才忍住伸出的另一只手。

    “你不该叫萝萝啊,应该改名萌萌啊。。”

    “萌你妹啊。。”

    “我还真有个妹妹,可惜没你这么萌。。”

    然后我被她奋力踹了一脚,可惜体形差距过大,差点一头反震旋转着栽倒,被我眼疾手快的拎住。

    “放手。。”

    这种就像是提颈一只小猫的姿势,让她恼羞成怒。

    “放了你就脸着地了。。不要紧么”

    “要你管。。”

    她涨红脸一下子,反口作势要咬。

    “两位真是感情深厚啊。。”

    一个声音在周旁响起,却是被侍女搀扶的陈夫人。

    “谁和他。。”

    她才惊觉起来,猛然跳到一边去

    “才.才没有什么东西呢”

    好,我们又被她这个表情萌到了,难道依靠这幅外表卖荫的本能,已经深入她的骨子里了么。

    顺水推舟,将她介绍给陈夫人的过程其实很简单,看她一脸chun风的重新出来出来,就知道所获匪浅。

    “我们现在要同行上一段时间了,还请多多关照。。”

    “大丈夫,赢大nǎi。。”

    两天之后,

    新一批前来接应的护卫,也抵达杭城,作为总管府直辖衙前亲军营的扈从,比起风卷旗他们,或是之前伴随陈夫人的那些护卫,却又更胜一筹的jing神风貌。

    那种扑面而来尸山血海冲出来的jing壮彪悍,就让人本能的敬而远之却又颇有可以信赖的安全感,更何况他们全是披甲的骑兵。

    因为南朝的在地理上的局限xing,虽然并不缺乏马匹的来源,但是因为品种和环境退化的问题,专职冲锋陷阵的披甲骑兵部队很少,也很珍贵,所谓马军序列中更多数是骑马代步的步战编制,或是远程掩护sāo扰牵制的轻骑。

    这些身披素sè大氅,明光连身甲的骑兵,佩刀挂槊,一半人还挎着带托的短发连弩,另一半带着豁然是一批短管的火器,虽然只是最原始制式的火铳,但还是让我有些眼热。

    作为男人的浪漫情节之一,被国朝严厉管制的枪,绝对是其中的首选,我也就在大学军训的时候,接触过几发。

    而且相比我在北地见过的那些参差不齐,充斥着各种手中痕迹的,所谓火器部队,他们装备的,明显属于批量生产,又jing工打磨的产物,应该算是前任穿越者为数不多,没有被乱世所断绝流传的遗泽之一。

    这不由让我对回到南朝后,更加充满期待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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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99/ 第一时间欣赏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最新章节! 作者:猫疲所写的《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为转载作品,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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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介绍:
&nbp;&nbp;&nbp;&nbp;被穿越者所改变数百年后,大唐的辉煌与荣耀已然不再,大6中央王朝玉遍布诸羊大洲的海外唐人诸侯的矛盾,却已经不可妥协,一个充满黑暗与血泪的绵连乱世,能够为新的穿越者终结么。
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