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六十二章 拨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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汜水关以西的巩县境内。
河之畔昔日高大恢宏的洛口仓城,已经在袅袅烟火中化作了连片的废墟。
然而不远处的大河原野当中,两军军对阵还在继续着,只是双方都是旗帜鲜明的火器部队。
正在从追击序列转变成进攻阵势的,乃是南朝风雷旗下的前军所部;而就地结营设阵处于守势的,则是北军之中的精锐之一——神标军。
这也是在汜水关溃亡的守军当中,打得比较顽强的断后人马;他们依仗这熟悉的地势和沿途的据点且战且退,很是让破关后的河南别遣军,安排的追击先头吃了几次亏;
因此,这一次就格外交给了同为火器部队的前军部,来对付和处置。
虽然攻守两阵之间才隔着一百多步的距离,
但是躲在墙壕和村邑里,那些新旧混搭的神标军将士,已经迫不及待的起身成片放铳,然后被反应过来的队官喝骂着给踹倒在地;
但是久战之后的疲乏和惯性,已经迫在眉睫的威胁感,还是让他们本能的一次次举起武器装填发射。
这些军官们反复叫骂和抽打着,花了老大一会儿工夫,才参差不齐的让有些过度反应的他们稍稍停歇下来。
但是经过这么一番纷扰骚动之后,许多人的铳管已经打的发热发胀,身上携带的弹药也是所剩不多,然后是急匆匆的向着左右和后列,大声询问着帮助和大声要求补充弹药。
这时候远处驻足的敌人列阵,却又再度动了起来,像是一道移动的长墙般的缓步逼上前来。
来自东北面的千万脚步齐齐踏进裹卷起来的尘烟,又被顺风吹向了严阵以待的村邑附近,不由迎面迷花了许多人的眼睛和口鼻,又让他们有些惊惶不安的攒动起来。
于是,一些人再也不管是否装填好子药,而再次举铳对敌零星放射起来;然后又引发了左右战友的条件反射,而连锁反应式的响成一片。
然而这些匆忙迎面飞射出去?弹丸,消失在对方的队列之中,却并没有能够取得预期的效果,大多数都参差不齐的落在靠前一些地面上,变成点点几乎微不可见的尘土飞溅。
而在对面举旗持铳的队列里,似乎也有个别人晃了晃之后,看似就要倒下来了,却又被左右眼疾手快的搀扶住,而迅速替换到了后阵去了。
因此,这此起彼伏的接连排射下来,居然不能对敌阵造成丝毫的影响和动摇;那些呼啸而去的弹丸,就像是无形间被对方给吞噬了一半;这不由让这些简单掩体背后处于守势的神标军将士,骤得生出一种颓然和无奈的情绪来。
于是,他们再次击射的次序和力度,也变得愈加混乱和紧张起来;
有人动作过大或是用力过猛,居然直接把没塞紧的弹丸甩飞、掉落在地上;有人就这么插着通条发射,然后将自己炸的一脸灰黑倒下去;还有人顾不得是否装上弹丸,就这么不顾一切的空膛击发出去,
另一些人则不知道自己塞了几次弹丸和火药,结果近距离被倒喷而出的火药烟气,轰得满脸鲜血淋漓,当场眼瞎目盲了。
其他大多数人虽然完成了装填和击发,但是却或搞或低的匆忙击发出去,实际的杀伤的效率反而进一步下降来。
这时候,擎着风雷旗的南军先头旗手,已经逼近到了三十步的距离之内,在这个距离上,神标军的将士们终于可以见到己方的火铳,对敌阵列的明显杀伤了。
在此起彼伏倒下的前排身影,又不绝于耳的闷哼惨呼声中,他们几乎是无动于衷的保持着基本的队列,又加快速度推进到了二十步的距离内。
然后就见最前排突然矮了一截,却是纷纷趴倒在地上,而第二排则变成跪伏的姿态,他们与身后露出来的火铳,霎那间排成了上中中下的四排放射阵列。
瞬间就将北军据守的防线,迎面淹没密集的尘土溅射当中,那些主动露头射击或是躲闪不及的北军,几乎是成片的掩面翻倒下去,或是颓然扑倒在工事和掩体上,却是血流汨汨的挣扎着再也起不来。
一时之间,整条战线上的北军将士,都顿然失声和停滞了下来,仿佛霎那间失去了反击的勇气和自信,然后才在将领和军官的大声叫骂和鼓舞声中,重新涌上来搬开尸体架上武器,将那些阵亡者留下的缺口主动填补起来。
然而,对阵的第二次排射已经是在十步之外,如此接近的抵射不但击穿了,那些木板和栅栏构成的简陋防线和背后的血肉之躯,也顿时将那些聚集在栅栏背后,准备反击的火器投手,也给裹卷进去了。
相比南朝神机军以火药为主的诸多器械,北朝也有自己特色火器,依靠西北诸多石脂水和沥青产地所提供的,大量用双手投掷的发火罐和猛油瓶,
只是这些抓抱着火器的投手,被流弹击中后就顿时变成了,本方阵地中的最大的威胁和妨碍了,
不是手中的火器炸裂燃烧开来,就是带着引发的火器倒在地上,而在满地火焰流淌的惊呼和惨叫声中,将周围的友军,都裹卷了进去。
而正当此时,挺着刺刀的已经冲进了,神标军所仓促布置的第一道防线,眼见溃败的苗头,已经在这片阵地当中扩散开来了……
淮东,益都,镇抚府后宅,正当六月流火的时节
这种热得让人懒洋洋的天气,我更想找个容易推倒的妹子来,按在地上摩擦摩擦,叉的反复喷薄出力量和火花来,就像是那魔鬼的步伐。
因此,新加入的玩具“阿琪”,正在满脸幽怨和不甘的跪在草地上,给我唱“二十四桥明月夜”的词阙;只是如果她稍微走神或是唱的有些偏差的话,蹲在身后的“阿秋”就会迫不及待用深入浅出的道具和肢体动作,狠狠教训她哭叫呻吟着,直到重新回到正轨上来。
我正在以这种方式,庆祝一场局部的胜利和收获。
种师中的那路偏师,已经初步搞定了安东东南一隅,那些位于乌骨水到鸭绿水之间的中小诸侯,拿到了他们集体盟誓的藩贡权;
作为取代了已经无力理会他们的昔日宗主——安东大罗氏,而受到淮东代管和荫蔽的代价,就是每年多出几万石的粮食和同样数量的草料,还有几千缗贡金的收入;
此外就是淮东所属的商业势力,在这些地方上自由通商的专属权宜和便利,以及当地矿产和土特产的有限购置权等等一系列附带的好处。
并且还可以在名义上调停和仲裁他们的纷争和矛盾。因此,在有需要的时候,还可以从当地拉出六七千规模的,大多数聊胜于无的杂色藩兵来;
但实际上最大的潜在收获,则是让因为正在发生的动乱,损失了安东的大部分市场和销售渠道的淮东商业体系,重新获得一片相对稳定下来的潜在贸易对象和长期倾销市场。
虽然总体规模缩小的不少,但是这一次显然不用再考虑,通过身为地头蛇的安东大罗氏,自行内部分配和调剂,层层过上好几道手的市场利益了。
如果通过这些东南诸侯私下作为渠道的话,甚至可以把淮东的产品和转手贸易,做到相对关系紧张而对立的北方联盟那里去。
虽然以淮东现有的经济体量,也不过是刚刚起步没有多久,就算加上婆罗洲和夷州的那些经营和拓展;短期之内,与国朝后方那些浙东、浙西、赣饶、管桂、交州等老牌的地域财阀势力,没有什么可比性;
但是想要凭借近水楼台的地利优势,在经济和贸易层面上轻松碾压和制服这些,并不怎么齐心的分藩诸侯势力,显然还是绰绰有余的。
按照商务部门的推演和预算,在足够入差积累的劣势之下,相信这些地方诸侯势力,会很容易接受淮东的引导和变通,而把损失通过私下的通商活动,转嫁到更北方的那些独立诸侯联盟中去。
虽然这一切是通过军事上的镇压和征服手段,以及籍以昔日罗氏的残余名义,在政治上完成移交和过场,所同步达成的结果。
显然在当地诸侯之中,并不是那么令人心悦诚服,也需要足够时间的要点驻军威慑和移民经营的双管齐下,才能取得一些武力之外的实质性效果。
但是第一批产生的效益,八万石的各色粮草,十几万缗的战利品和财货,已经被渡海输送到了淮东,并且大都转化成了相应后续生产里的燃料和催化剂了。
然而与此同时然人有些惊醒和惕然的是,地图上分作数处的飞地和间接控制区,已经足以让有所消减的淮东军力,被分散摊薄到了一个危险的水准线上。
以至于目前需要靠轮换交替,这些新入手地方出身的守备部队,来保持一种异地驻守下的相对平衡和稳定了。
所在在张宪和风卷旗相继两度出兵之后,我居然发现偌大的淮东治下,除了我直属资序作为种子的几个营团,手中已经没有多少可以机动的主战兵力了。
而刘延庆带来的新部队,无疑将进一步加剧这种复杂的局面。这无疑是某种意义上后方因势利导,继续变相抑制我淮东自行拓展和壮大的阳谋啊。
想到这一步,我忽然又有些烦恼起来了。
阿琪酷似李十娘的脸蛋和外形,也让我稍微有一种补偿性的籍慰心态和狠狠凌虐的复杂情节。
“好吧,”
我对着阿秋吩咐道。
“坐上来,自己动……”
而带着束缚器具的阿琪,则只能继续跪在地上用口舌服侍和助兴。
然后就听着紧紧套在我身上,而随着肢体动作有些颤声的阿秋,凑趣式的唱起了我所教授的《征服》
“就这样被你征服……”
“切断了所有退路
我的心情是坚固
我的决定是糊涂。”……
“就这样被你征服
喝下你藏好的毒
我的剧情已落幕
我的爱恨已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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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六十三章 拨乱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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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标军也败了……”
“后在本阵排除的马队接应下,仅有不足千余人逃归……”
“为了掩护这些残余,马队在佯攻冲阵和骚扰牵制当中,亦是折损了一百多骑呢……“
“也好……”
已经是东线主帅的张德坤,背着手微微点头叹息着,看着面前皮质大地图上的标识。
“这样就能对国朝有所交代了吧……”
在亟内道的部分,自钒县以东代表北朝的据点,已经尽数被敌军的青蓝色所占满;而代表他麾下人马的各只小旗,也在地图的分布上足足缩水了一大半。
虽然其中有大半都是本地调配到他手下,或是临时征募而来的守捉、团练兵,乃至土团乡勇之流,但是溃决和事先的这么快,还是让他有些肉痛的。
现在主动要求断后的神标军也败了,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虽然依旧可能因为败退失地而遭到洛都方面的训责和惩戒。
但是有神标军的遭遇作为背书和对照,洛都方面想要临阵换将的可能性,也就无限的被推延下去了,身在大局为重支系啊,还要继续加强和支援他这方面的力量。
要知道如今从东到西,发生在都亟道广大战场上的各处战事,也只有他所在的汜水关一线,和杨可世所在的洢水战线,能够在敌军步步紧逼的攻势下,将成建制的撤退和保全下来;
而在其他几个争夺的要点和战场那里,别人的部队已经不知道被打散和击溃,又重组再编了多少次了。
然而,这一刻。
他的眼前却是浮现过一张傲然英凛的面孔,和那种舍我取谁的慨然决绝,真是可惜了这些方才在军中崭露头角而相继崛起的少壮之士了。
虽然这种结果和事实,其实也是他一力引导和推动的产物和反响……
与此同时的龙门山下的洢水夹谷之中,
昔日精美恢弘的龙门石窟,现在已经变成了血肉横飞的修罗场了。折断的杨字大旗,也被践踏在地面上
从西面规模最大的奉先寺,到东面潜溪寺诸洞,成群结队的南朝兵马,正在沿着一个个洞窟清理可能残余的北兵,而更多的敌军尸体,被从岸边丢进河水里。
而在河水靠近洛都的上流,与杨可世所部的战斗在却还在继续着。
退下来的部众们,一边增派人员缮修和巩固沿河的新防线,一边看着对岸的敌军把十几床蜂击弩搬到河边来,一字儿地摆定,对准渡口对岸的北兵猛烈地发射箭矢
蜂击弩是一种利用机械发射的大型器械,每一床需要十多名熟手服伺它,一经彀弓注矢,弩手们用力一踏足,数十支五六尺长短,单单一个箭镞就有斤重的粗重铁箭就同时飞出,
最远处可达一千步铁甲、盾牌、挡板、牛皮帐篷都挡不住它的锋芒,就算是两三尺厚的土墙也射得透,确是当时战争中远攻的有效武器,
实在不到紧要战斗关头,不肯随便拿出来使用因为它有一个明显缺点,这种蜂击弩实在是笨重而行动不便而且在两军相交,短兵相接的肉搏战中,怕误伤了自己人,
河畔的阵地上,弩矢猛发,急如骤雨对岸的北军,无论在地面上、车马里都存不得身,就如串刺一般的被钉死在地上,只好纷纷散开,胆大的就匍訇在原地上,伺机攻击
而那些南军趁此弩矢乱发的机会,在一名顶盔掼甲的高大军将率领下,一声呐喊,径自抢登上木排联成的浮桥,直奔彼岸的渡口这真是千钧一发的重要关头
那些北兵虽然挡不住弩矢,却躲在弩矢射不到的隐僻处发射箭矢来攻击浮桥上的南军南军越是接近中流,箭矢就越加来得密集和有力,中箭的概率也就更大,
只见那些南军将士身体晃了晃,就纷纷被射倒在浮桥上或掉下河去带着血水拼成浮桥的木筏一晃一晃地不住往左右摆动,给他们的进造成莫大的困难
“哎哟!“
多个声音同时高呼起来他们忽然发现距浮桥不远处的上游,有十多条已经着了火的木船,顺着水势,直向浮桥靠拢来
火船上满载着油脂、干荻、硫磺、麦杆等容易着火的东西,乘着风势,倏忽之间就烧得十分炽旺,径驶到浮桥旁边,冲撞、打散和延烧着木筏它像一条火龙似地阻挡浮桥上南军的去路
浮桥上也出现一阵不可避免的混乱
有人看看无法前进了,有人怕火延烧到自己身上,有人被烟焰迷了眼睛,都想退回去术筏以更大的幅度摇晃起来这种混乱的情形如果不加制止,就可能引起全面的溃败
领头的大将交州制置使兼剽子军统制竺士高,一看形势不好,急忙顺着木筏摇晃之势,左右摆动着他的沉重的身体,然后站稳了,厉声喝道:
“俺们既已来到此地,有死无生,刀山能上,火海能闯几条火船打什么紧?哪个兄弟跳下河去制服它?“
好像回答他的说话一样,对岸北兵一阵密集的乱箭向他射来一个亲兵猛然跳到他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箭矢,虽然大都射扎在亲兵的甲衣上,但还是有一箭正好射中他的喉咙,颓然滑倒在筏子上,却还用颤抖的手举起盾牌来,试图掩护住自己的主将
而另一个站立在竺士高左旁的亲兵,双脚一蹭,扑咚一声,顿时涌入河中他似乎还没有考虑好用什么方法来制服火船以前,就抢先响应主将的号召,跳进急流中去了
这时,仿佛勇气比智慧更重要,他投身在混浊的水涡中,拨开一层层的恶浪,直向火龙的方向泅去,想凭他一双空手去制服火龙筏上的士兵大声嚷喊,替他出主意,想办法
然后又有五六个亲兵,一个接着一个地跃入波涛中,他们努力捞住一根正在水面上飘浮的长木柱,一齐扑入火海,企图用木柱拄住火船,不让它靠上浮桥这是在当时条件下,他们可以想到用以制服火龙的唯一有效的办法
这时污浊的河水已被烧得发烫,一股股的火焰,借着风势,直往他们的头面和身体上扑来,使他们近不得火船北岸上的辽军,又对准他们,箭矢频发他们几番上去,
几番都被逼退回来筏子上的士兵大声呐喊,为他们助威他们被逼退下了,又再次扑上去,屡退屡进他们做出了好榜样,接着又有十多名亲兵跳下河去,几个人掮一根木柱——这些木柱是从被撞散的木筏上飘浮开来的,都有大口碗粗细,四、五丈长
他们捞住木柱,就分成几个小队,拼命扑上去他们凭着木柱,凭着****的身体,根本不顾北岸射来的乱箭,滚在火海里乱闯火烫的水、一股股的烈焰、着了火的木柴和芦荻以及他们身上被烧得一溜溜的燎泡,都阻挡不住他们的猛扑他们一寸一寸地在火海中挺进
他们成功了,当他们靠近火船用木柱拄住火船的时候,大家不禁欢呼起来他们把一只只火船在两边拄开去,拄得远远的,让它们自行烧毁,烧成灰烬,中间顿时出现了一段可以通行无阻的地带
而着了火和被冲撞散的浮挢早被筏子上的南军扑灭扎缚稳固了被堵在浮桥上的大队南军,乘机呐喊一声,通过这道横拦在河心,横在他们成功的道路上的火墙,直扑河滩
他们来不及揉一揉被浓烟迷住的眼睛,已被拥在河滩边的北兵截住厮杀这群被南岸的蜂击弩矢迫散的北兵,这时又阴魂不散从隐蔽处跳出来,与南军展开短兵相接的肉搏战
人们克服了最大的危险就有权利藐视次要的危险这些南军的勇士刚从河水中拖泥带浆地爬出来,许多人被烧得皮开肉焦,许多人被烧去头发和胡须,许多人在和水、火的搏斗中失去了兵器和马匹,现在又要跟人数比他们多得不可胜计的北兵接战
他们只存在百分之一的生存机会,但是能够在地面上与辽军接战,就是他们的生机来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拦他们成功地登陆的道路,北兵再强也强不过火龙,
火龙尚且可以制服,又何在乎也是血肉之躯的敌军!一个强烈的信念支持着他们,他们必须登陆,所有的障碍必须扫除,而且一定可以扫除这一刻他们的勇气和神力都陡然增长了几倍
一名空着双手的亲兵,刚刚爬上河滩,就被藏身在斜坡上的北兵当作目标,觑定他用力一枪刺下来这名亲兵猛然把枪杆抓住斜坡上的北兵生怕自己的武器被夺,本能用力向上一扯,抓住枪杆的亲兵顺着这一扯之势,耸身跃上一丈多高的斜坡
他的双足还没有站稳,就尖声地喊道:
“俺第一个登上坡了,兄弟们快跟上来!“
所有在河滩上接战,在浮桥上抢渡的士兵们都看见这惊险的一瞥,他们不仅用肉眼,而且也用精神上的视觉看到这惊险的一瞥这惊险的一瞥,对于当时正在接战中的南军,却是起了极大的鼓舞作用
犹如第一个跳下河扑进火海的亲兵一样,虽然他们都不过是个士兵,之前还生活和作战在万里之外的湿热蛮林,或是海洲和山地之间,不一定能够亲自完成任务,
但他们已经以自己的英勇行为为大家树立了榜样,改变了临战时战士们的心理状态,使一些在事前想象起来似乎不可能的事情变成了可能
因此,整个战局迅速向着一遍倒去。待到获得援军的杨可世赶回来,沿着河岸断后的部队已经呈现出崩坏不可收拾之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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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六十四章 拨乱4
做为畿内望要的巩县县城,虽然城门已经成了易手,但是城内的战斗,却并未因此结束。
满目疮痍的街道之上,
少年兵出身的孟林,略带紧张和坎坷的挺举着手中的长铳,只觉得手心的汗都要把护木和套筒给泌湿了。毕竟,虽然以辅助役的身份参加过几次的战地的输送,但这还是他第一次上阵杀敌的亲历。
事实上,这也是他们这批还在军中见习之期的少年兵,第一次参加的远征出阵,兼数万人规模的大场面、大战阵。
突然沿街的一面墙倒了下来,尘土飞溅之中若干身影奔越过障碍,对着首当其冲的孟林所在冲杀而来
他至来得及随着身边的口令机械的侧转过身体,按照反复训练出来的条件反射,一手扶着铳刺的那端斜对向上,用另手将枪托固定在腰上,与前后交叉的腿脚构成一个方便卸力和突刺的折线。
随着他趋前应敌的动作,怒吼着从侧边建筑里跳奔出来的敌人,就像是不由自主的将自己的胸颈,给撞到这只铳剑上;在孟林手臂和腰身的支撑下,深深穿刺进去;又在努力挣扎的动作中,将刺入的部位彻底撕裂开来,
霎那间激烈迸射的血泉几乎是喷得少年兵出身的孟林,满头满脸都是温热湿润的感觉。他甚至不由自主的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却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恶心和腥臭。
就像是他吃过的牛羊血膏一般,还有一丝丝咸涩的回味。没等他抽出铳刺,另一面闪烁的刀光,就越过尸体兜头对他砍了下来。
他只来得及按照身体的本能反应,脚步原地不动的收腰躬身,向后退出嵌在尸体里的铳刺,却还没来得及顺势举起挡格。
这时,
孟林身边突然横空杀出的另一只铳刺,就已经从侧面刺中那名举刀敌兵的腰侧,几乎轻而易举的透背刺了个对穿,又拖出一条细细血线飞快的抽拔回去,
就像是抽空了那名敌兵半身的气力,堪堪砍中孟林肩膀的横刀,也顿然失去了力度而刮搽过锁环当啷掉落在地。
而紧接而至抢身杀出的另一名敌兵,却也被另边冷不防刺出的铳剑扎着手臂,而呼痛退缩回去。
这时,孟林突然被一只手臂的力量用力按下,只听得头顶上一片烟火绽放的砰砰声,以及近在咫尺的惨叫声后,前面已经横七竖八的躺倒了若干敌人的尸体。
这时候孟林的心眼儿,才重新从嗓子口掉落下来,才想起来还有同袍的存在,那是一名胡子浓密的老兵,显然这就是友军的庇护和作用。
“愣着作甚……小子”
“继续交替掩护前行……”
“诺……”
孟林应了声,却觉得方才吓出的满身冷汗和第一次杀敌的激荡情绪,似乎都重新平复下来了。
而在这时候,那些打空火铳的战友却已经越过他的位置,而迎面顶上另一伙冲出来的敌兵;只见他们井然有序而配合默契伸缩挺刺,上下前后交替挡隔和戳杀着面前的敌人;就像是一丛丛绽开的钢铁荆棘,几个呼吸间就将那些堪称悍勇的敌人给,给再度戳倒和逼退当场。
然后,留在原地的这些铳手也终于完成装填,对准不远处试图重整旗鼓的敌人,猛然放射开来。在抵近的距离之内,孟林甚至可以看到自己铳口前成团骤然绽放血花,以及哀呼痛叫着,被一枚弹丸贯穿数具身体的惨状。
而在其他的地方,更多组成大小战团的前军将士,正在相互保持联络的口令和哨子声中,缓缓推进过街道。
他们就像是一张充满弹性的网,筛过这片大街小巷之后,就将那些隐匿和埋伏起来的敌人,也被一一在烟火绽射中给仔细的过滤出来。
虽然他们犹自困兽犹斗或是催死挣扎的,想要拼命冲破或是撕开这张兜过来的网线,但都被刺刀组成弹性十足的小团战阵,给反弹和逼迫回去。
不是带着好几个突突冒血的窟窿颓然倒地,就是背对?逃亡中被一一的发射击倒,而根本没有能力构成像样的妨碍和阻却……
青州,益都镇抚府的大书房内。
我正在看一些已经被架阁库的负责人,孔目官陆飘泊所新近整理出来,从洛都大内所获得的,历代北朝的起居注和内档史志;对照这边南朝编录的史书来看,正所谓是以史为鉴的道理。
比如,在皇家流传的记录当中,那位臭名昭著的疯帝,其实绝大多数时候一点都不疯,而且甚至有些形容庄重而优雅从容,风趣得体的良好风评。
就和前代那些被执政的梁氏,集天下之财力物力奉养起来,而得以在各自兴趣爱好和专业领域有成就的,历代艺文天子、风雅皇帝、治学君王一般,他也有自己的爱好和专长的领域,
比如他写的一手上好书法,甚至集百家之长而自创了一种“变文体”,也开创了书画界一种新风潮;又喜欢游猎山中而通宵达旦数日不归,也有过日射兔子三百只的记录,而一度被私下戏称为“兔帝”“百射君”。
当然也有许多荒唐不羁的地方,比如贵为天子他却喜欢往市井里扎,给负责宫禁扈卫的人等,造成了极大的麻烦和困扰。
又比如他曾经打着微服私访与民同乐的旗号,与某位新晋宰相大瞟可一起去狎妓作乐,留下来了君臣同床,便宜连襟的种种传闻;而这位渤海大氏出身的宰相,也因此被人忽略了本名,而以事天子同乐而得名“嫖相”“飘香公”的风雅之号。
但是就是籍着这些荒诞不羁的行举为掩护,欺瞒过当权梁氏的他,也私下也得以拉拢和聚集了一大批,对于当数代权梁氏一族颇为不满的朝野势力。
其中就包括了那位被名声所累的大氏“嫖相”,还有自诩世代忠良无双的常山颜氏家族,军中孚有众望的华州郭氏家族,以及睢阳张氏出身的在任枢密副使张太宿,负责宫门宿卫的大将军仆固俊,禁苑总监李存孝等等一系列人等。
但正所谓这位跳城自杀的枢密副使张太宿,最后留下的“虽聚九州之铁,而南铸此大错”的遗言。
只是在走到最后哪一步之前,显然私下追随他大多数人,都错估了这位天子隐藏在骨子里的疯狂与暴虐的极端属性了。
显然他并不是简单想将上台执政的梁氏,换上一个相对温和的选择;或是有所削弱而另行培养一个制衡的势力;乃至将梁氏流放和驱逐出朝堂;而是想要将平稳掌握政权数代的梁氏一族,连同其支持者和潜在追随的派系、团体,给从**和根源上彻底灭绝掉。
然而他的疯狂作为竟然得手了,京畿梁氏一朝覆灭;疯帝之名也得以彻底流传天下了。
然而最后他的目标也彻底失败了,大唐的命运和格局也在他手中彻底崩坏了,无数人被他拉进痛苦和绝望的深渊,最后他自己也被活活烧死后,挫骨扬灰丢到粪池里永世不得超脱。
仅仅因为,在大唐国势明明还尚且大有可为,国内外矛盾尚未激化的太平时代,却由于他个人的疯狂与作死,骤然开启了李唐天下走向崩解利息,无数高门大族位置陪葬殉难的上百年动乱之期。
伴随期间的,还有当时那位长公主清河公主的轶事和下场,
作为京畿执政的第一家,自先祖蓬莱公起与皇室世世代代的联姻不断,事实上已经血缘混同的不分彼此了。
深受前代在位天子宠爱,又自幼与当今天子关系亲密的清河公主,在下嫁执政的世子之后,却因为专宠和嫌妒之心,在家里闹了不少矛盾和摩擦。
以至于某次口角激化之后,酒醉的世子赌气说了一句恶言“莫说是公主,。就算是天子,阿爹也给你换一位……”,让清河公主当场负气回宫去哭诉了。
然而,这时候却没有了醉打金枝的戏码里那位,“不痴不愚怎做秦家翁”的豁达天子了,而是一位善于隐忍而极近痴狂的“疯?”在位。于是乎这个小小的插曲,也成为了那位大愚若智的疯狂天子,最终说服那些充满犹疑的追随者,下定决心发难的理由和契机。
而作为祸首发端的清河公主的下场,也同样是足够的悲惨。有人最后一次发现她的时候,是在一处边塞的军营里,已经在这里生了十几个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孩子。
然后,
就是京畿梁氏最后的遗族,如何天命所归的逃过万里大追杀,以及沿途那些地方势力的勾心斗角;又在南海大都督府的同族帮助下,以截然一身重整旗鼓卷土重来,再度征平天下而海内威孚的正定帝励志故事。
只可惜,他还是倒在最接近成功的那一刻;至今关于正定帝的暴死,犹有诸多的疑团和猜想,而成为南北两朝之间相互质地的大义理由之一。
而那是一个被称为二日当空的时代,在正定帝陨落之后;来自安西一隅,北唐******的承光帝李****,就是其中之一,一度被誉为天命之子,时代的绝唱。
他在外有三心两意的西军诸侯,内有并不可靠的臣下,还有一大堆虎视眈眈,时刻准备卷土重来的海藩诸侯的觊觎下,硬是以一己之身,革新汰弊,从内忧外患中杀出一条血路,重建中外军,剪除门阀,征讨不臣,并迫使离心的诸镇低头,重归朝廷政令的体制下……
最终重开河山,定鼎天下,开创了汉中王一脉的新帝统,号称一人定国的逆天存在,只可惜个人的强势和手段,逆流而上造就的中兴,在时代大势之下,注定只是昙花一现。
在位的三十载,死在他手上的臣子和宗室不计其数,重挽天倾,虽然后世子孙颇有奋发振作之辈,却始终无法阻止江河日下,大权旁落的颓势。
而在对待新帝统的态度上,也成为南海与梁夏的最大分歧之一。
虽然期间几经许多人的努力奔走和弥合,但还是在分分合合的一连串事件当中,走到了现今这一步的局面
大唐崩解利息之后,南朝大梁接手了绝大多数的海面上的遗产,包括数量庞大的海外水师和海洲诸侯的效忠;而西国大夏则得到了主要是陆地上的人口和资源;
然后在有所保留和克制的默契下,在五方天竺之地各自扶持和操控,相应的土族代理人进行交锋,乃至在昆仑奴列国所在的南部膳洲为舞台,争夺殖民地和沿海的据点。
或是在西海道和东天竺的诸侯之间,相互进行渗透和拉拢。
但至少在最高的层面上,始终没有打破那个最终誓约的底限,而将这个两个梁公血脉所统治的国家,变成明面上的敌寇和死仇。
第八百零六十五章 拨乱5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
因此修习玩这些课程之后,他们绝大多数人也只有在淮东的体系下,才能依靠现成的表现和业绩,破格得到相应的任用和升迁的机会。
虽然这个体系内的级别起点很低,考核起来也很严格和相对缜密。但对于以外来移民为主体的淮东,那些出身本来就不高的贫寒生员及其家庭而言,至少也是代表了行驶公共权力的官身和前途啊。
也许他们之中有人未必能够理解,或是认同淮东所宣贯未久的理念,但是丝毫不妨碍成为官家人的诱惑和吸引力;而从私下的利弊权衡而言,这也是某种双赢。
这一方面既是隐然杜绝了他们,主动到参与并挤占到后方国朝内部,本来已经十分争夺激烈的相应科举资源和上进途径的可能性;不至于引起朝堂中某些人士的忌讳和警惕。
淮东六州好歹也是国朝承认的领土,从理论上说参加科考的份额、资格和优先权,犹在江南各道诸州之上;
要知道后世各种高考移民,和为了高考加分而改易、放弃主体民族身份的花样,可谓是屡见不鲜层出不穷;为了一些招生名额的变动,最懦弱的学生家长也敢去围堵政府要说法;
更勿论这个用科举决定个人乃至家族命运前程的时代了,没人喜欢更多的竞争者和意外因素。
反过来说,这同样也等于是将逐渐自成一体的他们,变相捆绑在了以淮东为名,隐藏和负载了我私人野心和企图的军事机器上了。
毕竟,要想用功名利禄或是破格的条件,收买和拉拢一个人或是几个人,乃至一个小团体或许容易;但是要想将整个初见规模的群体,都被笼络过去的话,付的代价和条件,就要大气的令人难以承受了。
就算有人想要这么做,也得先要面对那些既得利益团体的异议和反扑,这可不是一句相忍为国或是大局为重,可以糊弄过去的东西。
当然了,这些生员看起来固然不少,但在除掉预定留校的名额之外;剩下的数量对淮东新进开发出来的延边各州,以及正在经营和拓展的几处飞地来说,还是远远不够分配的。
因此,只能优先选择安排和投入一些见效快,或是迫在眉睫的重点项目和部门上。
比如这个新扩充的军监院,
虽然不能改变外来势力介入的结果,但还是可以做一些亡羊补牢式的准备工作和分别对应措施的。
作为刘延庆率部入驻的对策之一,就是进一步扩大置制使府下辖军监院的职权。
作为名面上的军事监察机关,军监院不仅仅是查防奸细和军中不法诸事,也对淮东治下各州与军队相关的一切产业和人员,有所监察权
这原本应该是赵隆所负责的将虞侯司职责,只是赵隆当任了青州守捉使的重任之后,已经避嫌的脱去此职了,而现在变成专门抓军法和风纪的部门。
因此,提高级别和编制、职权之后的军监院;再加上陆务观的观察使衙门,所负责监理的兵甲财赋民俗诸事;以及秦长脚以御史里行名下所领,的肃反委员会等名面上三驾马车的架构;也将成为制约和影响,即将到来刘延庆所部的重要手段。
这也是相当名正言顺的阳谋手段。
这时候,海对面的新罗藩那里送来了一个江原道大捷的消息。
做了一段时间的战术欺骗和迷惑对方的手段后,杨可世所部,已经打下被后百济国所占据的江原道元山府和原州,铁原郡;
特别是在元山府这个后百济定都的大城,所获后百济国的各色积藏无算,顺带还俘获了大批官宦新贵的眷属,已经专门为都城各处服事的杂役、奴婢等各色人等近三万口。
其中,还抓到了一批试图乘乱出逃,明显来自海外的商人群体,足足有数百人。其中除了大半数前来投机和试水的海外商业势力外;显然还有相当部分是来自久违的老对头,疑似博罗会的外围势力。
他们在起事前后为这个后百济国,源源不断的输血和提供各种帮助,在当地活动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只是在当地条件简陋,并且生怕夜长梦多。因此这一次全部被打包押送回来,交给镇抚府严加拷问刑讯,也算是个意外之喜的大礼包了。
我想了想,把阿秋叫了过来,让她稍作甄别一下这份名单的价值和内情,也算是一个后续的考验。
为此,我特许她站起来坐在我的怀里,一边上下其手的轻揉慢捻,一边让她给我分析和择选。
事实上,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教,我对于她大多数生理反应和处罚手段,已经是熟捻无比,要是在这种欲念高涨的情况下,她依旧能够保持足够的清醒头脑,并且迅速编造出天衣无缝的谎言和避实击虚的假话来,那我也只有彻底认栽了。
因为,大多数的表情和语言固然可以加以伪装,但是身体上的本能反应却是无法轻易作假的,特别是一些诸如恐惧、担心、喜爱等等,来自生存本能的最简单反应。
结果还真的圈点出一批各有价值的人物来,虽然大多地位不高,却是相应职责上短时间内不可或缺的选择。
只是,当她念到某个名字后,却出了点状况。
“你这个背主的贱人……”
被拘束着四肢趴在地上的阿琪,突然从牙缝中冒出这个一个声音。
我却制止了阿秋对与她的后续惩罚,因为,我突然意识到,这里可能有一个突破口,比如其中或许有她所在意和重视的人。因此,我吩咐道。
“给我送一缸八目鳗过来……”
随后微微溅着水一个大缸,被放到了我的面前,里面扑哧扑哧涌动的声音,显示着某种蠕动生物的顽强活力。
“别看它长得这么丑陋可怖,却是难得美味啊……”
我轻描淡写得提前阿琪的拘束绳,将她的脸按凑到缸边上道
“而如此美味的来源,就是因为它喜欢吃肉,尤其是内脏之美”
“特别喜欢沿着外在的孔洞和缝隙,钻入大型猎物体内慢慢的啃噬内脏……”
我用特制的钳子夹起一条滑溜溜流淌着粘液,犹自挣扎的八目鳗。特意展示了它那个圆盘式的口中,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的细碎口器。
“这样猎物一时半会还死不了,能够继续保持一段时间食物的鲜活”
“如果是正当繁殖时节,还会分泌出麻痹的成分……然后产卵在其体内”
“好让动荡不得的猎物,可以用体温孵化出鳗苗来……”
“然后自内而外的咬噬出来,猎物才会真正断气的……”
“因此在泰西之地,流行以奴口来喂养此物……”
“或是处刑那些罪大恶极之徒……”
“这就是你的手段……”
阿琪不由脸色煞白的颤声道,但是身下战战的肌肤颗粒,已经暴露了她的恐惧与无助。
“我……我……死也不会……”
事实上就连在旁的阿秋也似乎被吓到了,而骇然形于色的腿脚发软跪坐在地上。
事实上身为女性,有多少能够无惧这种又大又粗外貌狰狞丑陋有满是黏糊糊滑滑溜溜的异形生物呢
“不不……你搞错了”
我胸有成竹的摇头道。
“如此手段,暂时还不会用在你身上……”
“你这幅皮囊的价值,我还没玩够呢……”
我笑容可掬的捏着阿琪的脸蛋道。
“这是打算用来拷问名录上的那些人……”
“不知道,他们又在撑得了多久,”
“或是忍受的一条,两条,或是三条呢……”
“我真是拭目以待了……”
当然,这只是虚张声势的恐吓和心理倒逼战术,这些八目鳗只是难得的食材而已,既没有足够的数量,也没有我所宣称那么多附带的功效。
只是因为当初肥孔手下投献的一个海外商人听说我喜爱美食,而辗转到这里来投其所好的一点心意而已。因此,被当作某种恶意趣味和珍稀食材养殖起来。
“你还想怎的……”
阿琪换了一种低沉而悲哀的声调。
“当然是你所知道东西,关于博罗会的一切……”
“还有……关于那个和你容貌近似的……”
“李十娘,李师师的消息……”
第八百零六十六章 拨乱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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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湿润空气当中,大地上已经到处是翻浆的泥泞和水洼。
“这就是洛都啊……”
一名皮肤黝黑的海外驻屯军将士感叹道,在他面前的远方,是一座宏伟的城市高墙所遮蔽的地平线。
然后,他就带着一抹血花和被打断的憧憬,栽倒在了一条新挖出来,积满了浑浊雨水的小沟里。因为沟里的积水下已经被插上了细密尖锐的竹签,轻而易举的就刺穿了他草束皮垫的鞋底,又扎透了他皮甲外裸露的手臂和大腿。
然后,还没等吐着血沫的他,挣扎着努力爬起来,就被迫不及待滑下或是掉入壕沟的友军,给撞倒压在水中又反复踩踏在脚下;最终他还是再也没能起身,而化作了湿滑粘腻的污泥当中,诸多被逐渐垫高起来的尸体之一。
因为,前往这座宏伟之城的前路上,在肉眼可见的范围之内,都被密密麻麻的城垒与堑壕,所挤占满了。
在南军所构筑和缓慢推进的前线上,无数类似的身影正在用生命和勇气来填平和摧毁,这些阻挡在前路上的妨碍。
大型的火巢车和手持的发火箭,如同雨点一般的抛射出漫天的烟迹和火雨;而时不时有粗大的轰天雷,从高大的木架轨道上斜斜升腾而起,又在对阵的营地里,坠击出大片的烟火和震鸣声。
用整颗树木制成的满天星和裹着铁膛的皮炮,无时无刻不在轰击和威慑着,那些游荡在阵线外,成群结队寻找机会骚扰和牵制,乃至伺机突袭大型器械的北国骑兵。
而南军之中攻坚摧城最犀利的武器——火炮,也在隐隐约约的喷吐绽放着火光,将一个个灼热的铁球或是一片片铁丸,此起彼伏的喷洒在敌人的掩体和工事当中。
敌人和城垒的位置是那么密集和显眼,以至于根本不用刻意的瞄准和计算,只要对着大致方向打发出去,就总能轰炸和波及到相应的人和建筑物。
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南朝军马,与城内不断涌出的北国后援;就在这洛都城附近的地域内,不断的遭遇和碰撞着,以犬牙交错之势激斗和厮杀成一片片,一段段的新旧战线。
无数的物资和器械,无数的将士及其他们生命和血肉,还有勇气、理想和憧憬,在构成如此大战场微小零件和分子的同时;也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毫无停歇源源不断投入,这个名为“战争”的巨大磨盘当中。
当风卷旗带着所部人马押送着满载的军淄,越过友军占据的汜水关和武牢关,又沿着汜水河谷抵达都亟道的腹心地带,所见到便是这么一副的浩大场面和令人热血激昂的景象。
“来的正好……”
眼窝凹陷血丝密布,声音嘶哑的王端臣,居然抽空亲自接见了他,
“我军麾下的炮队和铳军,因为子药匮乏”
“已然限制出击和使用,好些时日了……”
当场交割目录单据,又写印了回执之后。
风卷旗眼见大这位王帅臣的亲兵卫队里,也有半数人用了上了火铳,而且样式还颇为统一,只是偏过于笨重。他这才继续开口道
“此外,本镇尚有新造火铳一千只,连同子药装具若干。”
“此番随携而来,且做馈给帅臣的见面礼……”
“罗制使真是有心了……”
王端臣牵动嘴角,微微露出一线笑容。
“淮东的火器犀利,可是远近闻名的抢手之物啊……”
事实上就连他亦有一只部下呈现的,镶金嵌银饰以翡翠和玛瑙的淮东手铳,作为近身的防器。这也是这些年才新进流传起来的风气。
“不过,无功不受禄的道理某还是知晓的”
他顿了顿又道
“且说一番,你家制帅又有什么什么主张和章程。”
王端臣收敛了表情肃色道。
“难不成这淮镇的生意,在中路军中做得还不够”
“还继续想做到这军前来么……”
“使君明鉴,虽然不至于如此……”
风卷旗依旧是一副恭谨有加的道。
“本意却也相去不远了……”
短暂的会见结束之后,风卷旗就带着部下另选驻地休息去了。而王端臣却依旧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看着前方被笼罩在厮杀声和燃烧烟云中战场。
“居然是,军前交通的权益之便?……”
王端臣突然转而对着身边的王奇、李觉、石见其等亲信道。
“你们又是怎么看……”
作为一位完整经历了泰平元年的北伐,及其失利后惨烈无比的大败退;再到于荆襄之地重新站稳脚跟再构战线,经过与无数番胡和北军往复的数载拉锯和对抗,而坚持到领导国朝再度发起二次北伐,从人生高/潮到低谷,再勇攀高峰的跌宕起伏过程的统帅,
他当然也不会像其他人一样,以各种归之为运气使然或是其他私心的理由,而有所小觊或是轻视那位比自己年轻许多的淮东罗制使。
能在全面溃决的大潮之中,从残酷的洛都夺城死战和塞外番胡南下的浪潮中,带着一旅残师全身而退;进而在淮东一隅站稳脚跟重整旗鼓,发展到现今局面的,都不会是什么善于之辈的。
而对方提出这么个宽泛的要求,所求的自然也不会是那么简单的东西了。
难道是想规避大本营的约束,而从前沿克敌的功劳当中分一杯羹么,以对方派来的这数千人马,相对如今王端臣麾下引兵二十万的规模,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能够发挥的作用也是相当的有限。
或又是想在前沿各军之中,乘势谋取某些不便见诸于口的交易和利益?,事实上这些与淮东暗中交通的情况,在中路军各部中已经断断续续的,存在了有好几年时光了。
哪怕他身为总领前沿诸事的一方主帅,在能够确保部下基本士气和战斗力的同时;也只能坐视和默许这些部下军序,为自己所部私下牟利,而采取的向淮东掳卖人口和俘虏,诸如此类此类小动作……
而与此同时的马桥镇驻地里,
风卷旗也不顾辛劳和疲惫,正在召集各营团队火的军官,在做进一步的统一思想和敌情宣贯的阵前动员。
而其中的重点和核心内容,就是如何在与这些友军打交道的时候,要如何保守关键性的要领和机密,又能适当的散步一些对本军有利的消息和传闻;又是如何的极力避免被对方牵扯或是裹挟进去的各种状况。
因为,
在前来之时那位大帅就特意叮嘱和交代过,这是淮东现今能够最大限度抽出的机动兵力了,能够襄助友军有所建功固然是好事;但是绝对要避免在指挥和行事上受制与人,乃至成为大战之中众多,难以体现价值的炮灰和前驱之一。
此外,就是利用与各军交流的机会,及时掌握和了解战地的第一手资料和具体作战情形。然后变成各人具体的书面记录,汇集和归总到风卷旗的手中,再由相应的参军小组进行推演和判定,最终变成变成相应的评估方案与意见,由快马送往后方而去。
毕竟,能够间接参与和见证如此规模大型战役的机会,就算是国朝开国以来,也是屈指可数的几次而已;虽然淮东军已经无法直接参与其中,或是主导性的发挥自己用处,但是相应的经验和资料,有所机会也是不能轻易落下的。
哪怕是一些看起来枯燥无味的战场数据,或是没有什么太大意义的后方物流输送数字,对于淮东正在进行的军队建设和军事体系培养,都有向成都的参照和借鉴意义。
毕竟谁又能保证,以淮东如今的发展趋势,日后就没有大兵团作战的机会。如果有现成的成熟经验和事例,显然就可以少走上许多弯路的。
而负责这个具体方向的主官风卷旗,也无疑间获得了比别人更高的起点和眼界了。这无疑是对他长期缺席淮东主要战事的变相补偿和培养了。
第八百零六十七章 拨乱7
洛都城外西郊,名为安马集的临时驻地里。
所有的民房和商铺都被拆除得七零八落,而变成这处营垒防线的一部分。而几架藏得极好的床子弩,也在遮盖物下严阵以待着,厮杀正酣远处前沿,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
头发灰白的河曲防御使兼曲阳军使李处温,再次面临某种人生抉择的关头,而一众顶盔掼甲的亲信部众,都聚集在营帐里就等他的命令了。而他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和战斗的响动,却在犹豫着。
因为其中的巨大风险和实在缺乏保障的苛刻条件,让他几度想要放弃此事,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好了。就算是作为信使的儿子,也不是不能为了自己的额家族和前程,略作牺牲一下。
但是急转直下的局面,却直接将他推到了风间浪口之上;根据对面的最后通牒,一旦错过这个时间点儿,那之前所提出的额一切条件,就全盘作废了;就算是他愿意立刻投降也就没有用处了。
突然轰的一声坠击在不远处骤然炸响开来,然后连带起某间建筑轰然倒塌的轰鸣声。
再度临近的炮击声,顿然像是困兽一般反复转了多圈的李处温,他深深吐出了一口闷气,对着做了一个决然的手势,然后如释重负的一干人等,顿然按照既定的方略行事起来。
包括他的防御副使李必达和监军高文在内,以备敌为由召唤而来的几十名军将,几乎是毫不怀疑的被他骗到了大帐之中,然后卸除了武装围起来砍杀一空,一时间军涨之中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然而这时候却再次出了个意外,却是稍迟一步带着几名亲兵赶来的兵马都知苏拉,似乎是隐隐闻到了血腥味或是瞅见了什么不对,居然在账外突然不顾一切的掉头折返;李处温的亲兵急忙追拿上去,呼和叫喊着用弓弩射翻了他们。
但是赶上去检查尸体的时候,却发现别号“幸运的苏拉”的正主儿,却不见了踪影。本来他们还想继续搜查附近,但是很快就被李处温给召唤回去了。
到了这一步,李处温已经彻底没有了退路,也就无所谓这么一个漏网之鱼了。在一片此起彼伏的点数整队,起兵拔营的满地动静之中,李处温也在和自己的儿子,作着最后的诀别。
“你我父子此别之后……”
“只怕难再有相见之日了……”
“还望我儿好自为之了……”.
因为他思来想去的,还是放弃了在优势“友军”包围中,毫无胜算的临阵倒戈或是就地受降的结果,而选择了那个弃守北上的所谓“下下之策”。这样,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父子两都将继续南北分隔下去了。
一片鸡飞狗跳的烟尘滚当之中。
突然假命向北拔营而去的李处温所部,顿然带来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临近,本该由李处温所部镇压和监视的,那些土团义勇乡军和夫役之流,也几乎是纷纷从各自驻守的防线和营垒里跑了出来,附骥其后而做那一窝蜂散去之事。
然后是前方那些又在对敌战线上厮杀的北军将士,也察觉到了后方发生的变故和骚动,不由自主的也慌乱和紧张起来,此消彼长之下,再也无力维持基本的额展现,而被南郡乘势突入杀了个七零八落,全线齐齐的崩散溃决开来。
而在战线内部沿着刻意留出的运兵通道,向着北面狂奔而走的李处温所部,还在沿途劫夺了许多车马辎重;裹挟了好些不明情由的零散将士。一时之间竟然也没有能够阻挡和妨碍他们的力量,就已经被他们冲关过卡扬长而去。
这时候,后方营地中四处点燃的火光,这才蔓延开来连城数片。
由此,
北朝在洛都近郊,苦心经营和维持的防御体系,顿然崩出了一个明显的缺口来;虽然这个缺口对于偌大的洛都外围西面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地方,但是已经足以成为了,一支关注和监视此处而枕戈待旦的南军将士,全力突入打开北朝营垒防线的一个契机了。
事实上作为安马集这个二线节点左近的友邻所部,还在某种混乱和动摇动中,等候着命令和混沌不明的消息,就见前端的战线已然崩溃,以及潮水一般狂涌而入的敌军,顿然各种猝不及防和招架无暇被杀的节节败退;在蔓延开来的火光和厮杀声中,几乎是一座又一座的营垒和城寨被冲破、拆平,又在丢盔弃甲的满是尸横枕籍当中,化作熊熊燃烧的火炬。……
洛都大内,也是花了大半天才得到确切的消息,然而这时蓄谋已久的李处温所部,已经相机冲出了城郊的防区,在洛都北面绝尘而去了。
然后这才又火速转呈到,正在城南巡视和坐镇的大摄手中,却已经是无法挽回的局面了。
虽然,有坐镇宣宜门的西面都部署张正桂,火速派出城下待机的兵马前往封堵;但依旧还是没有能够阻止自西线突入的南军,对国朝苦心经营的防区,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和破坏;
沿着东西贯穿洛都全城的洛水河口,所建立的五道战线和十六处大型支撑要点,连同囤积的兵马和物资;被打穿和夺取了大多数。而张正桂派出的援军也被南军突然大为加强的火器投射,所迎面轰打的焦头烂额,差点儿当场不支而溃败下来;
因此,眼下也只能在第二波派出骑兵冲击的接应下,勉强收拢了左近各路营垒溃败的人马,而退到了城墙附近的最后一道防线,依靠墙头的掩护姑且站稳脚跟而继续坚守下去。
而在此时此刻,所谓洛都西面防区已经被自外而内,又自内而外的军势打了个对穿,又挖出了个大窟窿;站稳脚跟的南军还在不断的沿着南北之间的河岸,不停侵攻和渗透着那些尚未失守的营垒,努力将占领和控制的区域,向着洛水两岸扩展开来;而南军从后方运上前沿来的火炮,却也已经进入到了够得到城墙的距离了。
所谓的洛都八水四塞,转眼就被打垮了一面。
“混账……”
大摄张恩贤几乎是把一个玛瑙杯,猛然贯在漆柱上摔得粉碎,
“背弃国恩的无耻之辈……”
“我势要诛他满门三族……鸡犬不留”
刹那间四溅的碎片,将站在近的一名侍从脸上割皮开肉绽,血流满面,却依旧一动一动的保持原样,生怕继续触怒了这位至尊,而与前些日子其他不小心犯了霉头的同仁一般,获得生不如死的下场和结果。
然而当众咆哮发泄了一通之后,他还是收敛了怒气回到现实的,在一番利弊权衡之后他还是否决了派兵追击弃守而逃的李处温部的打算,仅仅派出快马加鞭的信使,让那些沿着黄河边上驻留的人马和堡寨,留意和警惕这只叛走之师的动向。
眼下之际还是集中兵力遏制在西面取得上风的南军攻势,从正面已经无法将将他们反推回去,那就从扯面调兵迂回截击;此外,还要对城内葛军,再次展开一轮整肃,特别是日常与李处温有所往来和结交的人等。
只是当他的命令和对策逐一下达之后,却撞上赶来告罪的右枢密使张叔夜;他当然不会借此痛责这位,眼下极为重要的肱骨之臣了,反而是好生安危和嘉勉了一番。
然后又慷慨大度的接受了对方的意见,再次国战危亡正当上下同心的用人之际,实在不宜再变相削弱前方的力量;而收回大肆清查整肃军中的命令,近在暗中做小范围的追查和牵连。……
而在洛都百官都署所在的南衙之中
“李处温那儿已经动起来了……”
得到消息的兵部尚书杨嗣,对着左右吩咐道。
“接下来,就看尔等的行事了……”
“虽有李处温之事为遮掩,但城中依旧耳目众多。”
“一切万万以小心谨慎为上……“
第八百零六十八章 拨乱8
胶州,胶西县,板桥镇军港。
海风呼啸当中,刘延庆的模范后军部还是如期抵达了。尚未满编的六营人马,五千七百名正从军额。在编的三千二百员,除了他从襄樊战区带来一个营之外,其他都是从江宁就地择检补充的。
按照事先的通气,刘延庆这次除了带来一百多名,充作这只军队架子和骨干的家将团外;还有私人名义名随行的五百多名各地武备学堂的生员和教师,都是只有资序没有职事的白身,只待我从中的甄选和任用。
这便是身为老牌的将门世家,外加一个资深老帅出身的枢密使老爹的底蕴和优势啊。
虽然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别人的眼线和暗桩,或是又有多少人是奉命前来掺沙子的;但起码在明面上表现出了足够积极融入淮东团体的态度。
因此,于官面上我也得保持了足够的热情和欢迎态度。
而且以淮东现今的基础和体量,只要不出太大的变故,假以时日也是不难将这批人手给吸收消化掉,乃至完成最终的甄别和无害化的处理。
只见一个顶盔掼甲的身影,排众而出又抢步上前高声道:
“后军统领刘延庆,见过淮东制置使同六州镇抚,罗守臣……”
“兹奉江宁大本营之命,移驻前来协防治下,听效于军前……”
“还请勘验文书,对凭印信……”
简单的见礼和呈递文书之后,我便是迎面一个热切的地拥抱,然后把臂邀游观阅于军前。
随我迎候在本地的军马和他带来的将士分别阵列于前,两边对照起来的区别和感受,就是十分明显了。
刘延庆的部下,也就他亲自带领过的那一营人马,虽然满面疲色却很有些久经沙场犀利内敛的体魄和气度,而令人印象深刻之外;至于那些新补充进来的人马,就在精神势头上难掩海途旅行的疲惫和倦怠,显得有些松松垮垮而仅能勉强保持队型而已。
虽然我这次留有余地的,没有把左右虞侯军和衙前兵的人马来出来展示,而只是按照一定比例抽掉了若干,资格较老的主战营和防戍营的团队作为仪仗,但是绝大多数都有前线论战和防戍过的经验。
光是整好以暇的站在那里,就足以在军容体貌和精神气质上碾压对方数条街了。
不过在我看来别说那一营百战老兵,就算是刘延庆带来的这些新兵,在身体素质和营养状况上,比起淮南行营里充斥得那些形容消瘦,或是饿殍出身的些许军中见闻,却是足以高上几个台阶了;更何况他们举手投足之间习惯和动作,也是明显受过基础训练的底子,而不是茫然无措的生瓜蛋子和白丁;
看起来不像是就地征募,而是从后方重编的二三线部队里,现成择优入选出来的在役兵员;因此,只要假以时日的系统训练和血与火的磨砺,依旧可以多数符合要求而派上真正用场的。
毕竟,除了最初北上采取过权宜措施之外,我这些年已经基本严格禁绝,直接在流民里招募病员和军事辅助人员。从一个半死不活的饿殍,直接训练成为一个合格的军人,所需要的周期和投入实在太过浪费和繁琐了。
按照现今淮东的后备役和补充兵的体制,自有一套从地方到军队层层选拔和过滤的制度流程,也有足够生活稳定而身体健壮,集体观念和归属感较强的人口基数,来保证相应的兵员素质和地方连坐担保下的忠诚可靠性。
只要我放开暴兵的刻意限制,完全有足够的基础和底气,来压制和限制这数千名前来掺沙子的军队;因此,真正的问题和关键,还是我面前的这位刘延庆身上。
多年不见他的容颜依稀,脸上的线条却是因为这些年就与战阵的风霜雨雪,而变得有些深刻和明锐起来。
事实上,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当初性情还有些跳脱的刘延庆,已经充满了某种锋芒内敛和富有城府起来。
不过,在私下里看起来还是那么健谈,坐在我旁一边行路,一边就不由自主的将话题引到了,他这些年的见闻和经历。
“事过多年……”
“罗帅还是风采依旧啊……”
“没有必要这么生份,依照往常且叫我容若,或是罗兄好了……”
我摇摇头道
“也善……”
他倒也没有矫情和推脱。
相比我转战数千里后占据和立足淮东,披荆斩棘筚路蓝缕的开创基业和根据地建设的辛苦与繁琐;他这些年则是很有些时运不济,甚至有些走背字了。
在第一次北伐的末期,他的部队虽然身处后方的陈州和许州之间,却也同样遇上了渡河而来的塞外藩胡大潮的袭击,在苦战连连之后还是没能在当地站稳脚跟,而不得不以便派出信使求援,一边且战且走。
只是未曾料到其中一路信使,居然能够撞上我的部队,但在蜂拥而至的胡骑面前,还是阴差阳错的与我所部错过了。
最后若不是遇上汇合了若干中路军的残部,只怕手上勉强自保的最后一点力量都要搭进去;然后等他们在荆湖路站稳脚跟之后,就因此被划归到了中路军的下辖。
而在荆湖路期间,作为众多败亡之师里残存下来的将领之一,他的职衔虽然得以保全,但是部队却不可避免的遭到缩水再编;失去独领一路的资格而成为襄樊战线上的
而在那些塞外藩胡肆虐中原,而襄樊战线最困难的时期,他不得不大力仰仗了身为枢密副使和军中宿将的父亲,才得以将手上的这点力量保全下来,没有被人吞并或是裁撤掉。
好容易等到了国朝生聚实力重新发起二次北伐,他所部的人马却又被中路军变相的排除在外,甚至因为刘绍能出任淮南行营总管,而差点丢带阵前领兵的机会和资格。
对于这一点,他亦是开诚布公的坦言相告,
在地方上蹉跎了这么多年后,他痛定思痛之下还是得有一块?可供自己麾下军队修养、整备和就食的根本之地,不然无论是被人如何的看中和重用,也不过是朝夕起落的无根飘萍而已。
也只有当初和我私下相处,以及北上并肩作战的时候,算是最为轻松快意的一段日子了。
因此,他也需要借助淮东这个平台,获得更多建功立业的机会;自然也不吝一切手段和各种可以动用的资源,来为改善淮东现有的条件和环境,或是为我这个小团体提供各种便利和帮助。
作为诚意和表态的第一步,他将主动交出除了亲兵队以外,包括哪些直属部下在内的全体整编权,让我领导的淮东镇抚府,帮助完成相应后续的军队建设和训练配备。
而他带来的那批家将和部曲,也将接受淮东的统一标准,进行一系列考核和甄选后,才能决定他们在这支新部队里的相应职位和其他人事安排。
此外,还有他带来的五十万缗军费,以及布帛米粮等辎重物资数十船,却是他那位枢密使老爹早在转任淮南行营前,所留下的后手和善意。
当然了,这或许是他的真是意图和目的,但未必是他唯一的目的;或许他言之未尽中还是有所保留的地方,但至少各自初步沟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作为回报的善意,我安排他所部在胶州境内就地进行编训,并且给予他举荐一定名额,进入官办联校修习的权利。
于是,在抵达益都的接风宴会上,看起来就是宾主皆欢,我和他都很是痛饮了几杯,而醉意醺然的被扶了回去……
当然了,
在益都仅仅花了六天时间,简单了解和参观了当地的镇抚府、转运使、经略使、布政司等衙门的基本架构和日常运作之后;刘延庆就迫不及待的离开益都,说是要前往胶州整顿部伍去了。
当然了,在刘延庆滞留在益都的短暂期间,籍着第一批负责给后军输送日常补给和协助就地安置营区建设等日常活动为掩护,我的人并且开始尝试打入这只外来部队的内部,并且已经发展出了个别的眼线;
这时候,我安插在肃反委员会的人,却给我递上了一份报告,就有些令人意味深长了。
最近,淮东境内居然有游侠在活动。
游侠和宗族,其实是生产力不发达社会落后的时代背景下,以官府为代表行政执行力无法延伸到的基层和空白,进行自我救济一体两面的特殊产物;因此,在政权的执行力和对于社会秩序的管控能力,逐步得到强化之后,游侠这个群体就自然从历史中消失了。
只有以血缘和婚姻为纽带的宗族,才得以在封建社会政权始终无法抵达的基层,长期而顽强的存续下来。直到新中国建立和土地改革,确立了控制性和执行力更强的全民公有制之后,才完全被人民公社所取代和消灭掉。
但在数百年前的某个时间点,隋唐游侠最后的光辉,被某横空出世的人给续命成功了,虽然华夏大地上上游侠儿的活动空间和土壤,不可避免的持续衰减了。
但是随着不断被开拓的新天地和域外的领土,这些游侠儿的源流,也得到了一个展现身手和发挥做那个的更大舞台,从那个时代开始如同雨后春笋到处开花的义从组织和武装开拓团,就是游侠为主体法外群体的最好继承者。
一直沿袭到现今,大量活跃在海内外的义从结社和团体,仍旧在各自的舞台上继续活跃着,发挥着某种作用。
当然了,大多数都和官府或是当地的豪门世族,海商大户,乃至诸侯藩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和渊源。往往承担起一些新开拓的,边缘地区和混乱区域的防务和治安工作;甚至还有一些海外领地,干脆就是从最初已从团体开拓的据点和殖民地,最终发展而来的。
淮东自从一开始的军官体制下,没有这些游侠儿或是义从组织活动的土壤,就算是那些往来商队的护卫力量,也只允许停留在沿海港口,及其周边指定的区域内。
但是从另一个方面说,如果他们愿意以个人名义或是家庭为单位,来到淮东治下的登莱胶三州境内,购置产业和奴仆,就此安心做个顺民的话,却也不会特别拒人于千里之外。
最近,肃反委员会那里,就报告了这么一些令人值得注意的动态,已经有数批约好几百人以各种渠道和方式,进入淮东控制的延边各州,就近购置物业而安置下来,有些人还主动申报了身份和职业。
第八百零六十九章 拨乱9
广府龙雀园中,依旧是一副林木深深,幽邃远的景象。
单人合抱以上张如华盖的大片树荫,再加上散布其间的亭台水径,不但挡住了炎炎烈日,也将穿林而过的燥热夏风,变得凉爽熟识起来
“实在太安逸了……“
新婚不久的陆务观,也在做着某种暗自的感叹。虽然身在后方,但是他自有相应获取消息和联系外界的渠道。
相比在二次北伐之中打得热火朝天的中原大地,这里的生活日常实在安逸平静的,让人有些感觉不够真实了。
无怪他那个妹夫辛稼轩,已经各种不耐而屡屡萌生去意了。
而作为同样习惯了军旅生涯的陆务观来说,结婚之后也好几次在夜半风雨中自然而然的惊醒;就着滂沱大雨和风声交加的猎猎,再加上隐隐的夏日雷声,似睡未醒的那片刻间,那仿若是又回到了厮杀连天,铳炮隆隆的北地战场之中了
正所谓是“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的复杂心境。
只是,与寒庶出身的辛稼轩,所能接触道的角度和层面不同;身为陆氏嫡裔的长孙,他已经隐约可以感受到,在这广府的权利中枢,自有一层张大的无形罗网,在顽强而坚决的阻挠着他们回归北地任上的想法。
这张莫名钩织的罗网是如此之隐蔽和遮密,就连他的父亲陆侍郎或是其他几位叔伯辈,也无法窥得多少要领,或是浑然不觉;
至于坐镇家中的那位祖父鹿公,虽然还是可以作为咨询和讨主意的对象,单页业已经是愈发老态的风烛残年,变得越来越嗜睡而神志清醒的时间则越来越短,看起来剩下的时光也不见得多少了。
至于那些族人和近亲,更是关心的是鹿公身后的爵位和领地、门荫的继承,以及人脉和恩惠等潜在政治遗产的再分配,
只要他稍稍表示出归去之意,这张大网就会张罗上来,用各种于公于私的情由缠绊住他。比如他新婚的弃子还没有怀孕,陆氏嫡系尚且无后,鹿公最后的时光需人陪伴;诸如此类的名正言顺的羁绊和情由,让他无可奈何却又无能为力。
除非他能够不顾一切的撕破脸或是放弃眼前拥有的事物,或是彻底放下尊严、身段和秉持的底限,逐步满足对方的大多数要求,否则这张刻意用权势罗织出来的大网,就会依旧笼罩在他们的头顶上
无论是他在战场上纵横驰骋的勇气和果决,或是在后方运筹帷幄而从容自如的城府与魄力,平日里他所擅长和精通的处事手段,令人称道的周密与细心;在广府的这张罗网之中却几乎派不上任何的用场,或是提供相应的帮助。
但是,哪怕身为广府最上层勋贵之家出身的一员,他同样也是有着自己一番荣辱得失和坚持的事物,或者说潜在理想化和崇高的情节,
因此,断然不会轻易屈服而苟全与现实,而将这些人所寄望的龌蹉勾当和肮脏企图,给带回到自己一手残余塑造起来的淮东境内去的。
于是,事情似乎就陷入了某种死结当中了……
洛都附近,
因为断断续续的雨水,遍地泥泞的战场之中。
噗嗤一声,一屁股滑坐在泥坑的少年兵孟林,再次被拉起来的时候,已经另一名带队的什长了;
原本那位在战阵上援手过他数次的老兵,因为追击敌势过程中摔断了腿,只能颇为遗憾和无奈的,暂时退出了参战的序列当中。
经过这段时间紧张而纷禄的战地磨练,和许多军中见习的少年兵一样,多少逐渐成熟长成起来,而在应敌和临战方面,也变得沉稳老练了许多。
而像是少年这般孟林,已经战斗中和巡逻中,表现出某种出色的眼力和不错的臂力,而被前后两任什长和本队队将所看好;
因此,一旦他完成了这个为期半年(战地)到一年(日常)的见习期之后,也得以面临两个机会和选择;接受更?一步的火器训练,而成为一名合格的掷弹兵,或是作为猎兵队的候补成员。
但不管将来怎么说,他都得先做好眼前的勤务和职责才是。
攻入都亟道后,沿途损伤颇大的河南别遣军,也被分配到了洛都城郊的东面,就地休整和补充的同时,也承当起来牵制东郊当面的营垒,以及分担警戒北面的任务。
因此,连带着他们这些在前军中服役的淮东将士们,也获得了相对轻松的工作:沿着河流对聚集在东郊的敌垒和营地,以多股小队的形式,轮番进行牵制性的骚扰。
这时候射程较远且相对弓弩准头更好一些,火力更加持久耐战的火铳,就在对射当中很容易占据了上风,而把那些营垒后的敌人各种袭打的不敢露头了。
当然,也有不甘示弱的敌人突然冲出来,试图在马步包抄齐袭配合之下,驱逐和击溃这些盘桓在外围不去,尤为讨厌和困扰的跗骨之蛆,
这时候,处于前沿小队的稍后位置上,等候轮替的若干支援部队,就会用绵密而有序的排射,以及埋伏好的散射小炮,将他们迎人仰马翻头打回去,或是绝大多数给留下来。
如果敌营出击的规模较大,却又被前军的布置被纠缠住;而在这时候,河南别遣军中的待机的友军,就会迅速出动而反包抄其侧翼,乃至截断敌势的后路,将这些来不及撤离之敌,大部击溃或是当场奸灭掉;
若是战线中的敌势,再度派出人马接应的话,那就会变成某种围点打援式的局部会战,甚至是针对暂时空虚化的敌方营垒的袭夺和攻坚作战。
由此,河南别遣军也乘势夺取和蚕食好几片,北朝苦心建造起来的防线和营垒,将战线向前又推进了数百步到一里多。
因此,吃够了教训和苦头之后的敌军阵营,就一心一意的躲在营盘壕沟后面,做起了雷打不动的缩头乌龟;行走在和巡曳在这敌我交接前沿地带的风险和冲突概率,也变得小了许多,
只是这一轮巡曳下来,他们大半身的灰色甲衣和装具,也被沾染成了泥浆一般的土黄色。只有装着子药的皮包和抗在肩上的火铳,还被刻意保持的相当洁净,处在随时可以击发的状态。
一边慢慢警哨左右,一边检查着沿途的痕迹,这一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条河岸边上。
他们抬头看着对岸招展的风雷旗,和同样巡曳在河岸上满身泥色的隐约身影,不由露出某种安心和亲切的表情来。
因为雨水而变得浑浊的河水里,数条用船只和木排组成的浮桥,稳稳当当的连接着两岸,奔跑穿梭的传讯兵和拉车挽马的民夫,是往来期间最常见的一道光景。
事实上,当风卷旗所率的押送部队抵达都亟道之后,就与王贵的前军部以及正当军中协助的张宪,取得了初步的联系;
就此向前沿都统制王端臣取得许可,两厢互为犄角而在东南面隔着一条伊水的支流,驻扎了下来。
因此,在两下合兵起来已经规模上万的情况下,活动范围和作战能力与规模,也无疑迅速大为拓展和提升了许多。
隔河短暂的交换了旗语和口令之后,孟林一行十数人就继续向着上游靠近洛都的方位巡逻下去,半响之后,他就来到了友军和本部的邻接地带,背靠河口而被各种陷坑和拒马、壕沟交错期间的复杂地形。
突然,他似乎眼尖的看见远出的河滩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几乎是不暇思索的转举着火铳,对着河滩的方向就是乒的一声击发。
清脆的击发声,霎那间打破了河岸附近的静谧,也让这支小小的队伍骤然停了下来,国字脸粗眉毛的什长闷声道,
“孟娃子,打到什么了么……”
刹那间那片河滩仿佛是蠕动着活了过来一般,居然是密密麻麻跳起来向上攀爬的人体;只是他们的甲衣和袍服,都被涂抹成了泥浆的颜色,而趴伏在地上缓慢行进时,几乎是分辨不出来。
“娘滴……真要老命了”
打头阵的什长不由脸色一变,忍不住骂了声粗口,猛地将手中的小旗往身边一插,
“就地侧列,横向迎敌……”
“放出敌袭的烟火,寻找要掩护待援……”
然后其他军士轻车熟路的,把仅有两匹驮马上的负载给卸了下来,又将有些不知所措的孟林推上去。
“娃儿,你身骨子轻……”
“我们跑是来不及了……”
“快点找人来给俺收尸啊……”
“老子可不想做异乡鬼啊……”
他们七嘴八舌故作轻松的,就将满眼酸胀跨坐在马背上的孟林,用力的推赶出去。
然后转头想着另向一边小步行走,一边有板有眼的对着那些,已经攀上河岸又冲过来的敌人放射起来了。
第八百零七十章 拨乱10
待到尘埃落定,少年兵孟林带着后援赶回来,一切却已经物识全非,只剩下来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了。
因为被提前发现而且得到告警,那些顺着河道放船而下的敌人偷袭,并没有对本阵造成什么实质上的损失,反而俘获了上千名已是强弩之末而被滞留在河滩上,没能及时逃走的敌兵。
然而,在远离河岸另一边的友军营盘里,就没有这种好运气了;同样遭到敌军偷营的镇雄军左翼,几乎是猝不及防的丢掉了外围和岗哨;然后仓促聚集起来迎战的数只人马,又被各个击破;
差不多是被烧毁了小半个营盘之后,才在左近友军赶来的援助下,击退和驱逐了这股来敌,
这对于原本就在汜水关和武牢关攻战中,损失不小的镇雄军而言,几乎是雪上加霜却又伤筋动骨的损伤了。至少在短时之内,已经不复主动再战的能力了。
当然,相对于同样受袭前军营地的正好以暇,就明显有些难堪和不利了;这又不免在三军一部的内部,掀起一番关于具体责任是非和后续处理的各种杯葛。
但这一切都与少年孟林无关了,虽然现场已经被各种陈横的尸体和丢弃的旗帜兵杖所充斥,活下来的希望已经很是渺茫。
但是某种许诺和誓言,让孟林坚持着要找到和看见本什同伴的尸体,才肯放心下来休息;于是又多费了小半个时辰,好容易在一个小土丘下发现了那面折断的小旗。
然后沿着土丘零星分布的尸体而上,则是保持着死前某种战斗姿态,而相继倒在地上的熟悉面孔和残断的火铳,被一个个的小心抬了下来,直到最后传来一个惊喜的叫声。
“还有个会出气的……”
七手八脚的搬开压在身上若干死尸后,一个被垫在底下满身血糊糊的身影蠕动了下,用熟悉的腔调抱怨道。
“压死俺了……”
虽然,幸存的这位身上被次了好几个窟窿,但都不是正当要害,而且流血的地方也已经凝固了。
于是,经过简单的包扎担架上老兵什长,一下子变得话多起来。
“娃子,这下没法带你了,”
“记住俺叫陈龙象……”
“有对儿女和你近似的年纪……”
“有命回去记得带个口信啊……”……
洛都城的北面,
河阳桥三关的中城之中,也是厮杀声一片了。
顶盔掼甲的李处温亲在一线指挥着,将城中残余的守军,逼迫挤压着推倒最后一处的北门之上。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果断拔营起兵的十分迅速,因此,得以抢在洛都发觉并且派出信使前,就已经抵达了横跨黄河的河阳桥三关之南城;然后以奉命协防之由,轻而易举就骗开了城门,有一鼓作气迅速夺占南关城。
而城中的守军大多数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以清查奸党为由,全部控制住做了阶下囚;城中囤积的大批物资,还有北岸输送过来,却又滞留在关城内的粮草甲械物资,也成为了他的战利品
然而,在他努力再接再厉,骗取黄河沙洲上的中关城时,却出现了意外和变数,河阳桥三关的守军,都是由来自不同地方的部队而各自扼守一段,而驻守河中沙洲上的关城,乃是来自西军的一部延州兵;
在中关城的守军根本不认识他,也跟不买账的情况下,不得不由派人交涉通行的骗关,变成了强行袭取的正面硬战。
好在以有心算无意之下,对方对同属友军的旗号也并没有特意加强防备,派出伪装成民夫的上百死士还算得力,得以抢过了最危险和最艰难的南段桥面,迅速以优势兵力破关而入,与城中的守军奋力厮杀起来。
到了这一步,李处温也就没有更多的其他话好说了,唯有鼓舞士卒死战向前尔尔。
当这些驻守中关城的西军将士,在杀红眼的李处温所部,迅速堆聚起来的火攻之下,也像是被烟熏的老鼠一般,再也存不住身而纷纷从,缺少内向防护的城墙和掩体后面逃出来;
他们纷纷开门或是縋城而下,沿着着最后的生路北段桥面,向着对岸的北关城没命奔逃而去。却又被堵在了最后的关门之前,无论怎么叫喊和苦求也不见丝毫反馈,反而成为李处温部追杀攒射的活靶子后。
李处温也是满心遗憾和如释重负的,下达了收兵重整的命令;至少在今天想要一鼓作气拿下北关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的最大效果和目标,
但是就算无法如期突破北关城,他已经有南关和中关的要冲在手,也等于拥有了某种立于不败之地的凭仗和依据了。
至少,在这个河汛烦拉的深夏之季,无论是北朝残余的黄河水师,还是对岸滞留的些许驻军,都已经无力在短期内重新营造出一条跨越黄河的通路和桥梁。
这样名面上被困在了河阳桥三关的他,也就有了多种的选择和可能性了。
无论是按照相当优厚的条件和大价钱,主动交割献关给那些南朝大梁的军队,让他们彻底断绝洛都的后援,彻底完成对都亟道的合围。
还是逼迫洛都城方面接受自己的条件,以交出占据的两大关城为代价,换取北关城的驻军给他让开一条前往河北的通道;甚至追认和授封他在河北或是河东,占据和拥有一块地盘的资格和名分。
都已经有足够让人待价而沽,私下交涉纵横的余地和缓冲了。
而如今,他只要稳住手下而依托城中的储集继续坚守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所存在的价码,只会是变得越来越高。……
洛都的兵马大元帅府,
“岂有此理……”
短时之内,摄政就再度怒形于色的咆哮于庭。
“河阳桥的守军,都是做什么吃的……”
“李处温这狗贼……他怎敢……怎敢”
“坏我大事的……奸贼,死不足惜。”
自从李处温叛离之后,就像是拉开了某种隐性的连说反应,这段时间简直是噩耗接踵而至;除了因为战力缺失而被南逆乘虚突入,已经崩盘而只能在城墙的掩护下,苟延残喘的西面防区之外,南面重兵防守的战线也遭到了重挫。
在正面和侧后方的两面夹击之下,驻守东南线的西军麟州兵居然哗营了;由此导致了从他们驻守的营垒开始,被南军长驱直入的败局和颓势。
而主动率本部骑兵出击的杨可世,也在南梁预伏的火炮面前遭到了一次大败,
虽然城中努力派兵接应他们撤防,但还是至少有驻防四个军序,遭到了当场覆灭或是重创,或是不得不被放弃的命运;还有两个军序因为被追兵隔断在外,而当场就地降敌。
虽然城中除了羽林诸军、京营、神标军、等少部分精锐之外;还收聚了号称十万的生力军,但是已经疲弊伤残满营,各种编制不全装备杂乱缺失。没有经过右枢密张叔夜的整编,根本不堪再用的。
然而,他发泄了一通之后,还是收敛了情绪压低声音道
“此辈竟然敢派人来传讯……”
“自当有所谋求……且说来”
留下来的几名亲信和近侍面面相觊之后,才有一个长相老成的接口道
“此僚想要的,乃是河东采访使……兼大同节度使”
第八百零七十一章 拨乱11
洛都南郊的一处园林的废墟上,重建起来的营帐当中。
“李处温已经占据了河阳桥?,……”
都统制王端臣身边的一名紫袍大臣沉声道
“那他想要什么?……”
他四十多出头生的面白细须,说起话来自有一股子磁性;却是中路观军容使,官拜宣徽南院副使,幕府近支出身的国族梁天锡,也是中路军中实质上的监军,同时负责这些招降纳叛的全权事宜。
“至少县候的世爵,五千户的实食之邑……”
信使小心的看了看在座的脸色继续道
“九寺六监之卿或是内外三省的次职……正三品以上勋位。”
“此外,还要保全所部人马;……愿出外节镇为平卢道四大镇之一……”
“行延边自行处断的便宜之权……”
“真是好大的胃口……”
梁天锡鄙夷的笑了笑,却继续到
“不过,却可以谈上一谈……”
“如此狼子野心之辈,眼下却是愈多愈好了……”
片刻之后他他对来人口述记录道。
“许他郡伯之位,食两千五邑……领右都御史,勋受正三品下阶的上护军”
“别镇平卢道就算了,国朝正当用人之时,需要更多他这般弃暗投明的义士为典范……”
“因此,可以保留所部不变,再依照国朝例制增扩为上军序……”
“给常额一万一千员,将校以下自行委命,正将以上保举之后酌情委任。”
“常驻河南或是淮上就食……以国朝淄给钱粮……”
“特准以地方茶盐酒椎之课补足军用……”
“却要恭喜使君了,”
目送走信使之后,梁天锡这才拱手转向一直没有说话和表态的王端臣。
“若得河阳桥之要……则征北大业事半功倍亦”
“至少在大河封冻之前,本军都是立于有利的上风了……”
“正所谓是千金市马骨,不走到最后哪一步”
“只怕城里的那些人,还是不会轻易松口和就范的……”
“故而,我们暂且还需要他这个范例呢……”
“景从所愿……”
王端臣的脸色也稍微释然
“莫要再节外生枝了才好……”……
而在淮东,因为刘延庆所部模范后军的到来,而掀起的些许纷扰和吵杂;也慢慢消弭在高速运转的日常生产活动当中。
夏收后的生产任务和建设项目,同样是相当的繁重和紧凑,特别是在失去了对于沿淮泗州和宿州的明面管辖权后,很多生产计划和重点,都不得不做出相应的调整。
而在隔海相望的几处飞地,却也是平静异常,无论是辽西五州,还是辽东半岛中南部三州,或是河北道沿海的沧州地区,都已经进入一个休养生息后的高速发展期。
频繁往来各地之间的船只和物流,就是最好的证明;辽东的林木和矿产,沧州长芦晒场的新盐,辽西的稻米、果蔬和牲畜,往来不绝期间而互通着有无。
但是另一方面,随着罗湛容入主辽城,陷入内乱而动荡不堪的罗藩大部分领地,也因为呈现隐隐割据和相持之势的各方,因为饥荒和物资匮乏的困扰,终于慢慢的消停下来。
只是根据内线和暗子反馈的消息,安东道的战火和动乱并没有因此平息,反而继续罗藩以外的地方愈演愈烈,而这一次却是发生在安东道的北部,那些所谓北部联盟的地盘上
安东之地是一个极其广大的地域范围,包括了安东道四十三州,外加上安东都护府下的九都督府,各自领下以城邑为单位的羁縻属和分藩地。
而经过了数百年的征拓和开垦,这片大陆上的东北之地,已经被见缝插针式的,填塞和建造了众多唐人移民和归化人的聚居点,基本上完成了人走地留式的换种和归化。
但是他们所能占据的主要是白山黑水之间,那些那些相对辽阔的平原和低地,以及大部分适宜农耕的大小河谷山峡盆地,或许还有部分高山草甸和地势较高的梯田围坝。
繁衍生息至今,也有**百万人口的规模了。
至于在那些地势艰险崎岖,而跌宕起伏的山野之间;因为缺乏开拓和种植的条件,恶劣的生活环境和鸡肋一般的产出;还是残留下来大量的土族山民和其他诸如秣赫、室韦等部分游牧、渔猎民族,
因此,作为历代历任的安东大都护,安东分藩诸侯之首,最主要的任务之一,就是每隔三五年之期,率领一种诸侯藩家发起一次,对于这些蛮荒不化的征拓,或者说是收割和减丁活动。
一方面是补充驯熟藩奴逐渐脱籍,成为归化人后的劳役需求;另一方面则是消除和较少这些治外因素,对于诸侯领下正常生产活动的潜在威胁和日常干扰。
同时,还可以锻炼那些家臣和部曲的子弟,保持某种尚武的风气等等。
但正所谓是时过境迁,安东都护府与北朝的决裂;安东诸侯的分裂与内战,北地联盟的自立。一连串剧烈变化下来,安东诸侯之间也出现了严重的分化和消亡。
在那些化外之民和山野土族,被大量改造和吸收,逐渐纳入诸侯们的势力范围的同时,以三五年之期的大征拓,也就随着安东诸侯中最强大的两家,薛罗之争而无疾而终。
这些原本就是苟延残喘的土族势力,也得到休养生息和重新繁衍起来的机会。
这一次,在组织松散的北部联盟内部相对空虚,而主要力量都集中到南边警惕罗藩领地的情况下,这些突然幡然反乱的土族部众,却给当地的诸侯领地造成了相当大的麻烦。
作为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在辽西与屏州交界的遂州一带,都有不少扶老携幼的人群,陆陆续续逃亡过来了。
根据他们口中所获得印象和消息片段,
这种规模和程度的反乱,已经不是仓促起事就能达到的效果,更像是某种蓄谋已久的后手;乘着这个机会发动起来,而让整个安东沉底陷入更加旷日持久的混乱。
而根据我幕下参谋和参事团的大多数分析意见,以当初劝诱和带走北部诸侯大半军力,北朝那位重臣宿元景的嫌疑更多一些。
不过这些变化暂时与我没有太大的关系,淮东也没有足够的能力越过罗藩的领地,对鞭长莫及的北方诸侯联盟做些什么。
惟一的变数,就是预期中以东南诸侯为跳板的倾销市场,恐怕要受到不小的影响了。
难得一个阴凉的多云天气,厚厚的云层遮挡住了灼热的阳光,来到海边散散心,在沙滩上骑马嬉戏。
如此此刻,
我正在和湄湄一起骑在灰熊猫十世上,虽然行走速度不快,只能保持一个小踏步走的节奏,但她已经是脸色潮红香汗淋漓的软趴趴在马背上,几乎是无力挣扎和动弹了。
只是酥软无力的她,每当几要从马背上侧滑的时候,就会有一双格外有力的大手,像是铁钳一般的牢牢固定住,她纤柔的腰肢和圆润的臀线,而继续保持在一个欲罢不能的正确冲击路线上,
因此鬃毛上已经出现隐隐的汗水和其他什么的湿迹了。
而骑着红老虎十五世侧身紧随其后的抱头蹲,则是一边替自说自的的我们打着掩护,一边露出某种“原来还可以这样玩”之类饶有趣味的表情来。
媚媚终于娇叫轻吟了一声,而彻底趴伏在马背上酥软的再也起不了身了。
小心得将娇羞无力的她抱下马,就近放上一张软塌盖上毯子之后,我意犹未尽的看向了,牵着小伽嘉和薛定谔骑乘的小马驹远远兜在后头的三枚,招手让她靠过来。
自从开发了三枚的潜在属性之后,我锻炼有限的腰肌,就收到了充分的考验和挑战。
似乎还没有试过马震的滋味啊。
“上马,一起骑……”
我正色对一脸茫然的三枚下令道,她顿然条件反射的飞身上马
然后,我不由分说的上马跨坐在了她的后背,近在咫尺奇异而熟悉的味道和感触,顿然让她的脸色变得飞红起来,
然后在我的强烈要求下,身体有些僵直的她,还是无可奈何的摆过那让人把玩不厌的修长****儿,然后与我变成面对面的贴身姿态,进而掀起裙甲和多余的遮掩,将我沉底包容进去。
但是至少从外观上看来,贴腹环抱而坐的我们还是穿戴整齐,随着轻轻驱策而小踏步跑起来的红老虎,更加剧烈的震撼和刺激,顿然让她连翻了白眼神飞天外,忘乎所以且又死死咬着嘴唇,轻哼漫唱起来。
相比,乖巧柔顺的在马背上只敢死死抱着我,细声细气哼哼唧唧的媚媚;或是崔绾婷情到浓时恰恰啼的内媚骚然,或是苏苏似水柔情的体贴与逢合;或是嘉业君娇娆绽放的丰韵熟美;乃至那只新归顺的宠物阿秋
三枚本身似乎是多年被当作男孩子教养,所留下的女汉子式遗风,让她平时遮掩自己性别的时候固然是严严实实的,但一旦引发开她身体的反应和情动,那可要是诚实真切得很,也更加热情奔放多了,让人不禁像随着马蹄奔落的节奏颤颤,想起并唱出一首经典的老曲子。
“豪情面对万从浪……”
“热血像那红日光……”
第八百零七十二章 拨乱12
洛渡东郊,伊水北支之畔,
一场顺水而下成败各半的偷营才刚刚结束,然后另一场战端却又紧接而至了。
隐约起伏的营垒已经被笼罩在喊杀声中,却是籍着北军偷营失败之势,风卷旗所部的淮东兵在淅淅沥沥的毛毛雨中,乘机发起了尾衔的突袭。
“众儿郎听下,随我杀贼……”
细细的雨幕中,西军出身的兴定中郎将韦嗣源嘶声叫喊着
“雨水一下,他们的火器就不甚管用了……”
韦嗣源的祖上,乃是西京名门之一的韦氏;而当年的崔韦裴卢,自大唐开国以来就同时并称为,西京长安最顶级的门第,而这几个大姓也是大名鼎鼎的宰相世系,兼带后妃之族的双料显贵。
而在开元年间,更是出了父子兄弟一门三相的传奇典故,父亲韦见素本身是开元朝的宰相,也是陪伴玄宗西幸又还都的孤佐老臣;而长子韦鄂则追随了肃宗,而成为西北朝廷的宰执之一。
而次子韦韬就更了不得了,他先是在西幸军中被指为梁公的副手,自此伴随梁公波澜壮阔的一生,完成了大多数南征北战的经历。
待到外放领军而独当一面之时,已经是关内节度使,偌大龙武系公认的二号人物,然后再入朝为枢密副使,外出为,……
最终在女中尧舜的沈太后当道,而梁公被迫妥协出走外域养老之后,韦韬以枢密使身兼中书左仆射的身份,继续代管和协理国内龙武系的各派势力,由此达到了人生和权势的最顶端。
自此一口气侍奉了五朝天子,又亲手整合龙武系联盟的力量,将已经退居幕后京畿梁氏重新推举上了那个,代天子牧民而号令万邦的位置;
是以,最后以九十六岁高岭寿终与养宅,追赠为太尉,上柱国,襄平郡王。可谓是继郭子仪之后大唐君臣相得,善始善终的又一个典范。
受让与韦韬的余泽,他所传下的这只韦氏甚至压倒了韦氏本家,而成为把持大唐近半军力的龙武系集团,轮流执掌权柄的超级世族之一。
哪怕在京畿梁氏把持朝政的中兴时代,韦氏也始终是这个巨大中枢政治集团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韦嗣源就是出自这位襄平郡王的一脉,只是经年日子子孙众多,而分出亲疏远近的主庶旁支区别来,而不得不别走他乡另谋前程;
而在乙未之乱中,作为龙武系的另一个重要政治象征,韦氏一族也不可避免的早了斩草除根式的株连和清算。
只有韦嗣源这一支的祖上,因为实在关系太远,而分流在朔方之地谋求前程,得以侥幸苟存下来。
作为襄平郡王之后远房旁支的死剩种,他的曾曾祖韦伯以伴驾小校的身份,得到了承光帝的亲睐,而特命之接续先祖韦韬蓟公的门第,才为他这一支家系,奠定了沿袭至今的家门渊源和富贵绵延。
所谓的嗣源之名,就代表了他这一代,要重现家门荣光的寄望和追求。只要能效法数年前的故事,打退了这些南蛮子,他们这些来自外周救难护国的有功之臣就可以封侯追爵,门荫数代了。
然后,就像是印证了他所说的一般。那些擎举着大小赤炎紫电的风雷旗,头戴着羽毛装饰的缘边盔,身披青灰色战袍沉默而肃然涌动起伏在阵列线上的身影,从头到尾都没有击发过几次火铳。
他们就沿着凹凸不平满地泥泞,层叠交错小跑冲刺着,似乎一心要就这么一鼓作气冲到面前来。
于是,韦嗣源左右被鼓动起来的军士们,也纷纷取出包藏好的弓弩,开始成派的列队对空张弓,按照口令的批次而攒射起来。
只是他们才刚刚放开弓弦,就见对面涌动的阵列突然就在二十步之内停了下来,层次分明的举铳排成了上下数列。
“小心……”
“快快避让……”
少数人急促发出的叫喊却已经晚了。
随着敌列中迸射开来的连片烟气,迎面的弹幕像是暴风骤雨一般的席卷了北军的防线,无数人体发出惨烈的叫声和痛嚎,迎面扑倒或是仰面栽翻下去。
尤其是那些正在或者准备搭设的弓箭手,几乎是遭到了最惨烈的打击,而当场覆亡了大半;剩下的那些却是当场吓傻或是寒了胆,短时之内任凭驱使打骂也不肯再站起来搭弓挽射了。
韦嗣源的眼角霎那间也被血给糊住了,那是一名挡在他身前而被打得脑浆迸裂的将校,所喷溅在他面上的。
他声嘶力竭的叫喊和鼓动着剩下的兵卒,压低着身体冲到已是尸横累累的工事之前,刀枪擎举着准备投入近身的肉搏。
然而等待他们的并不是露头的淮东兵,是一连数片从城壕背后飞出呼呼划过天空,如雨点一般投掷而出的火弹,将当面残存的北兵,连同赶过来的援兵一起,顿然在蒸腾的烈焰与爆炸声中,迅速土崩瓦解了起来。
而在后阵当中,别号“石敢当”的石勇,也在某种庆幸的心情中严阵以待着,即将而至的战斗。
这些一贯眼高于顶各般牛皮哄哄的西军劳子,这下终于见识到厉害了吧。
作为张德坤麾下常年与淮东军交锋过,又得以幸存下来的老手;他深深知道这些老对头的厉害和注意事项
其中包括了,千万不能和这些可怕的铳军,在平坦开阔的地方排兵布阵,或是堂堂正正的展开阵势进行野战和浪战,那简直是授敌于短而形同变相的自杀。
就算是野外的遭遇战也不行,在同等的条件之下,或是在敌我优劣明显的情况下,面对突然遭遇却训练有素能够迅速结阵的淮东军,大多数时候也很难取得上风和优势。
反倒是,一旦被对方且战且退拉开距离完成列阵后,就是是被压倒性的火力投射大肆杀伤的结果;就算一时能够占据了局部的大优势,往往也很难打的动像刺猬一样结阵抱团,远近皆可杀伤的铳兵战团。
唯有骑兵的配合之下,或许还有所机会造成削弱和杀伤之;但是一旦在近战中被他们缠绊住不得脱身,待到更多的铳队闻讯赶来,那真是万事休矣了。
唯有借助复杂的地形或是相对狭促的空间,乃至高大坚实的城墙和营垒作为遮护,才有可能与之周旋一二,乃至取得局部的优势和胜算,将其击退或是令其无功而返。
比如相对坚固的掩体和复杂横错的壕沟,就是某种很好的削弱手段和地势;一旦待得这些依靠集群战阵,才能发挥最大威力和杀伤功效的铳军冲杀而入,就自然被预设的地利给打乱分散开来,而变成小集群为主的近战撕斗和肉搏,
这样,北国将士身高力壮而悍勇无畏,擅于战阵拼斗的优势,就得以有机会充分发挥出来了。而对方却无法拉开距离和汇集足够的人数,
他突然听到炮声,反而在心中放下一块石头来,这也意味着那些淮东军终于投入了全力,而在强行破除和打开那些营垒和障碍。
与淮东军交手的又一个教训就是,不要轻易暴露自己的远程投射部队,不然那些打起来就没完没了,好像永远不知道停歇的火铳列队,会告诉你什么叫做对射中的噩梦。
也只有当他们聚集在营垒前或是被挤压在营垒之间,没有足够疏散余地和缓冲空间之时,急促发动的数轮曲线攒射,才能达到最大的突然性和杀伤效果。
而对方手中只能直线平射的火铳,却因为诸多障碍物和视野的阻碍,不能发挥出应有的杀伤来,就算是投弹的话也会因为地方狭促,容易波及友军而被限制使用。
这时候再投入敢死之士,打乱和挫败对方的锐气,乃至最终扭转敌我的胜势。
然后接二连三的炮响,让他忽然觉得方位有些不对,并不在他久候迎敌的方向,却是来自右翼的营侧,不由心中一惊骤然大喊起来。
“收缩行伍,就地备战”
然后就像是某种无形的堤坝,骤然决了口一般的,右翼的营盘已经在滚滚蒸腾而起的烟火和喧闹声中,涌来第一批夺路狂奔的溃亡人潮。
“苦也……”
他在心中大声叫喊着,那也意味着另一路南军也紧接而至发动了攻势,并且突破了外围和营防了,
虽然他嘶声力竭的叫喊着,努力收束部属部分转向对敌,然而却已经迟了一步,刚刚进行变阵的左队才踏出数步,转眼就被迎面撞过来的败兵,给冲散了一角,
然后,事情就在越来越多败兵当中变得再也不可收拾,就连他本人和军旗也被无奈的掀倒、撞翻,就此裹挟人潮里,转眼不见了踪迹。
第八百零七十三章 拨乱13
当洛都的东郊,再度尘埃落定之后,河南别遣军的主帐之中。
“果然是满万不可敌啊……”
得到报告的魏晨,毫不掩饰的赞声道。
“仅仅靠两路交相配合,就轻易打开了阵前局面……”
“我辈可不能轻易懈怠啊……”
他用目光扫视了一圈在场诸将之后
“愿以诸君戳力共勉,痛饮与神都之中……”
“共勉……”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路偏师的来由,明面上是作为中路大军的策应和别援,说不好听其实是为了某种特殊的需要,而在各方面的妥协下才仓促草就的。
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他费了既大气力和投入才争取来的这个位置和机会,能够取得如今的成果,也是他带着大家一路拼出来的。
因此,不管是他麾下三军一部的那一部分的功劳,都少不得他这个主官的份,自然也不会放纵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浮于表面,来破坏军前的战力或是影响已经占据上风的胜势了。
虽然麾下有部队对于旧日归属念念不忘,而各种藕断丝连暗通曲款,并不是怎么值得炫耀或是与有荣焉的事情。
但是如果能因此得到足够的好处或是为此受益匪浅的话,他还是可以保持某种沉默和宽容的态度。
比如此时此刻,他倒巴不得前军所部能够籍着旧日的渊源,勾连那部淮东军多打上几战,多歼灭些敌寇,最好彻底打开通往洛都的坦途才好呢。
虽说,淮东方面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们如此支持和投入前军所部,自然是所图非小的,甚至别有筹谋和策划。
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或者说与他眼下进行的事情有什么实质上的影响么。
虽然他私下里其实负有针对性的任务,但是如果能够在这个二次北伐战场中,取得足够耀眼的功绩和成就的话,那以一介北伐功臣的身份,就再也无须再介怀幕后那些人的眼色了,
难道他们还敢公开质疑,抑制和削弱淮东的任务,可比帮助国朝完成北伐大业,以及开国以来十数代人的宿愿还要更加重要么。
为此,他特意对着那些留下来的少数高层将官,语气肃然嘱咐道
“且不论你们的手下,在军前怎样的杯葛和非论”
“淮东所部始终都是前来襄助的友军,”
“只要上了战阵就不要在动其他的心思,凡有敢推延迟违的……”
“莫怪我阵前军法无情,株连不放了……”……
沧州境内,与隶州交界的昔日输漕运河淤积处,
别号陈王孙的陈渊,也在亲自带队保护和警戒着,一群正在深浅不一的河道中忙碌着的各色人等。随着被拔出来的标杆和投入水中的量线,时不时有大团的泥浆泛起而沾染在他们手脚之上,但是他们一丝不苟的专注表情和动作,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一般。
相比此刻的闲暇和静谧,他觉得这段时间,自己简直成了事事都能派上点用处的多面手了。
因为淮东在沧州的经营,除了受镇抚府直管的沿海盐场之外;身为本州都监官的鹏举哥哥,要想在满地残败一片白地的沧州当地有所作为,就几乎要白手起家式的从无到有,将相应的军政民屯体系一点点的重新构建出来。
既然有幸得到这个外放一路而独当一面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是仅仅守住当前的局面,就能心满意足了。
而作为他手下最得力也是最亲近的子弟,陈渊自然也就不得不发扬能者多劳的风格,而马不停蹄的到处赶场和应急使用。
于是,他在梁山上获得那点经验和在联校里进修的学识,就明显有些不够用了;他不得不想办法不停的重新学习和尝试各个方面,并且在鹏举哥哥无法周顾到的地方,努力发挥着某种以身作则的用处和榜样。
特别是万事初定还没有任何章程的那段时间,他起早贪黑脚不着地忙碌的几乎喘不过气来,每天起得比鸡早休息的比狗晚,几乎是沾着床板就睡,浑身酸重的仿若马上就要散了架子。
只觉得整个人的最后一点精气神,都被丝丝缕缕的压榨出来了,就算是有个脱光的女人躺在他被窝里,也丝毫不能让他振奋起些许气力来。
因此在短短时间下来,他原本在联校养得还有些小胖的身形,迅速瘦了一大圈而变得精廋起来,
只是这一次,让他丢下手中正在忙碌的活计,而被抽调到这只特殊的队伍上来,却也是鹏举哥哥培养他资历的一番苦心。
因为,据说这些都是来自镇抚府直辖下的军事工程人员和资深匠师,以及联校当中的见习生员,也是相关行当和领域内宝贵的人才种子。
但是他们因为上头的一纸命令,就聚集在了这名义上还属于敌境的新近控制区内,无疑是冒了相当的风险和潜在威胁的。
虽说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理由,那位割据河北的大都督张邦昌,短时间内没有胆量来招惹淮东方面的。但是在他控制力的外围和边缘,依旧有大量流窜的匪类和地方义军、土团,等态度不明武装,及其潜在的威胁。
因此具体负责保护他们的话,遇到强敌的几率极小,建功和表现的机会却是不少的。这也算是鹏举哥哥对于他前些日子鞠躬尽瘁的辛劳,某种补偿的心思把。
虽然是外行人,但是呆在旁边多了,陈渊多少也明白了他们正在进行的事情。他们或者说镇抚府方面,居然打算重开沧州境内的河漕干道。
当然了,
与两淮断断续续保持了相当部分,运河基本功能和水利设施的局面不同,河北这里已经常年的战乱和对于沿海地区的废弃,途经河北境内通往幽州的运河段,却是常年淤积和自然改道偏离的十分厉害。
一些地方甚至因为常年堵塞的厉害,而已经变成了大大小小一段段,形状不规征的池泊,旁边还因此聚居起了村邑和大片的垦田。
因此,重开河道的难度也是翻倍的向上升;需要派出足够的专业人员,进行周密而细致的重新分段勘探和测绘,兼带沿途地区的气候、水文和地理走势,人口分布和交通条件,都进行适当的摸底和清查;
并且由此行程相应的评估意见,才能成为后续的修缮和疏通项目,动工的理由和依据。
陈渊的任务就是带队保护这些弥足珍贵的技术人员,同时他在伴随见历的过程当中,能够学到多少东西,就看他个人的觉悟和领会了。
毕竟这些勘探测绘和统计建模的手段,与联校里面教授的军事理论和专业技艺,也是有相当部分程度共通的。
而且陈渊隐隐也有所感觉,镇抚府方面对于经营和巩固,河北这片飞地和前进据点的决心和布局。
重新测绘和疏通这些河北境内的漕运河道,恐怕也只是第一步而已。后续还有更大的动作和更多打算才是;就像是当年徐州和兖州境内,因为河网纵横而水陆通衢,所带来改天换地般的一连串变化。
而这对于形同故选在河北的鹏举哥哥来说,无疑也是一件个人地位和作用愈加重要的大好事。
因此于公于私,都不由陈渊不加倍卖力的奔走在前后,极力的提供各种便利和好处。
事实上,如果从比较精准的大地图上看,就可以发现更多的端倪。
除了沧州逐渐向内陆扩张的控制区外,再加上黄河出海口的对岸,因为与淮东通市互易的需要,而早期就被张邦昌主动放弃的隶州之地;已经足以和沧州的控制区,在河北南部的沿海连成一片,相对狭长的实际控制地带。
如果完成了沧州境内的运河疏通的话,那也意味着淮东的水营和水上输送力量,可以以黄河出海口北岸的隶州为中转,变相越过黄河的险阻,而将活动范围和投送能力,扩大到这些河北南部的沿海地区去。
这样,以运河沿线可以方便机动的军力为屏障,再加上后方海路输送支援的双重保险,就算是身处在四战之地的淮北大平原一隅,也有相应保境自守的对应能力了。
这样一个有足够宽度的沿海登陆场和内河投放通道的河北桥头堡,也就这么稳定和经略下来了。
当然了,对于幕后布局这一切的镇抚府来说,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开端和前戏而已。巩固在河北占据的飞地,并将其与淮东的控制区连成一片,为将来的变化和扩展进行布局和奠基,还只是最基本的短期目标而已。
如果能够建立起这套体系来,并以此为跳板和前哨真正解决了,阻断与辽西陆地接壤的营州和幽州的问题之后,那也就意味着将偌大的渤海,变相成为淮东肆意纵横的内海同行圈了。
不过,那都是很远以后的事情了。
第八百零七十四章 拨乱14
沂水河谷的西端,例行尘土飞扬的一处工地中,
正在浇筑一处桥桩,大量用化石膏混合好的砂浆,沿着铺设的斜坡轨道,被一车车的倒进版筑而成的空模里,待到灌满溢出之后,再将用火熏烤过又浸过沥青的整根大竹插入其中固定好;转眼一个墩子的轮廓就初见成型了。
随着这处节点的成型,很快就体现在了镇抚府内图舆厅的大沙盘上,一处细小的工字形标记。而在偌大的沙盘之上沿着河流道路的走势,诸如此类的细小标记还有很多;
只是按照颜色和形状的不同,来表示已经完成圈地和清场、初步的平整待建、正在建造当中的不同阶段,和已经建设完成某期的相应状态,以及相应的用途和分类。
只可惜初级水泥生产积累的瓶颈和上限,直到最近才因为足够实验数据的厚积薄发和原料催化工艺的突破,才有了大规模批量生产的基础和科技树前置。
虽然主要还是石灰石和粘土为原料,按三比一最佳混合配比、温度和时差,在立窑内煅烧成熟料,再经磨细制成水泥;
但是相比这个时代为南朝所垄断而本身已经存留在市面上,以火山灰为主料的原始水泥;所需的人力和物料的成本都已经大为降低了。
其中最关键的因素,就是因为淮东获得了辽东半岛的控制权之后,在当地寻找有价值矿脉的同时,发现了一整条泥灰岩覆盖的山脉。
所谓的“泥质灰岩”是在海地变成陆地的地壳运动中,自然堆积物所行成的过渡类型沉积岩。主要由粘土和碳酸盐微粒组成,不需要加工只要直接煅烧,就能成为天然的水泥成分。
也是现代硅酸盐水泥化工兴起之前,早期水泥的主要来源,在工业革命时代的欧美建筑业中曾占很重要的地位。而且如果单单作为少量添加的黏合剂的话,同样可以提高煅烧水泥的质量。于是水泥生产的外部催化因素和内在技术局限,一下子就因此被打开了。
只是大模投产的较晚,相对于偌大淮东治下,到处都有方兴未艾的建设工程来说,还是有些杯水车薪了。因此,仅有的出产一出场就被直接拉到了最需要的大建工地上。
正所谓是要想富先修路古今皆同的道理,改善交通条件带来的物流和军事调集上的加成,也是加成最明显的地方。
然而水泥已经有了稳定的来源,但是另一方面又出现了问题,主要就是作为桥梁和多层堡垒、城墙等关键承重体,作为水泥浇筑所需的内在支撑物。
而钢筋水泥这种东西,对各方面都急需钢铁材料的淮东而言还是有些过于奢侈了,因此就用这个时代已经有所雏形,而技术含量更低一些的竹茎水泥来作为替代。
反正淮东的地方面暂时还没有到处跑,后世动辄数十吨起步的载重卡车;而平时陆地运输最大的负载重量,也不过是十到十五万斤左右的长厢马车而已,换成后世也就是一辆皮卡的负载全重,这种强度的基建已经可以满足日常的通行负载需要了。
如果要再加大载重下去,那淮东用简易硬化路面和夯土混杂的道路交通网,又要不堪重负了。
所谓的工业体系,哪怕是最初级的版本,也同样是一个联动性很大的系统工程。如果没有足够前瞻性的眼光和整体推演能力,少不了要走很多弯路了。
而对于我个人来说,自从海边回来之后,除了有些腰酸背痛之外,居然还有隐隐的蛋疼;
好吧,我承认相比与湄湄和风细雨的漫步品味,我和三枚的马上之旅玩得就有些恣意了。所以不免就挤压到了什么,当时还不觉得什么,可是回来之后就连根隐约的作痛起来了。
果然是经验主义害死人啊,只能一有时间让宠物阿秋,给我用口舌和涂满精油的****按摩,来进行日常的缓解和疏导。
虽然依旧是坚持等养大了再吃掉的基本底线,但在海边短暂的恣意狂欢中,我还是与抱头蹲的?密关系,又更近了一步。
偶然问起抱头蹲的过往,是否会想起了什么的时候,她就露出某种诸如“你不要我了吗”之类受伤小动物和被遗弃宠物式的心碎表情,可怜兮兮或是眼巴巴的让你最后一点好奇和八卦心思,都就此烟消云散。
虽然她在八目鳗的切身威胁之下,提供的供述只是一些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但经过同样熟悉博罗会的叛徒阿秋的整理和转述,却已经足够想我提供不少讯息和大致的事情经过了了。
毕竟,比起充当过博罗会在后百济国势力负责人副手的阿秋,具体负责过安东方面事务的阿琪,所掌握的事务范围和眼界,显然也是更大得多。
比如博罗会对安东大罗氏的经营和渗透,已经持续了好几代人;但只是通过利益输送来培养和扶持一些代理人,或是隐性的插手和推动落实继承人的选择,以在罗藩日常事务的倾向和立场中,获得更多的回报和反馈。
而且基于广种薄收分摊风险的情由,与此同时同时与薛氏在内的大半数安东诸侯,都有各种各样或是多多少少的联系,化名重华商会之主的阿琪,就是其中专门负责最要紧,也最重要的辽西薛氏的主持者;
但只有到近些年情况才有所变化,罗氏接二连三遭到的惨败和削弱,已久让总体实力滑落到一个危险的境地,连带对于内部的约束力都大为衰退。这才让博罗会的人有了别样的想法。
而在这个时候,大罗氏却决定于薛氏暗中和解与联姻,更是才促成了博罗会与包括北朝平卢军在内,安东大罗氏的敌对势力暗中联手,提供相应的情报和内线的便利,全力破坏此事;又鼓动落实内的野心家和不安定分子,试图在促成和扩大罗氏内乱中,迫使回到原来两家对立的轨道上,
但是在具体的布局和手段,在对待安东罗氏这第一大藩的态度上,博罗会内部也并不是统一的,自然有相应急进派和缓图派的主张分歧。
?者是受到新罗藩的后百济起事建国的鼓舞,而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站到台面上来,希望在罗氏受挫的四分五裂中,一次性谋取最大的利益,比如一大片实质控制的领地和人口。
后者则希望通过家主的更替来延缓这个的过程,进而细碎长流逐步从中分离和榨取出更多的好处来,比如在有限削弱大罗氏的同时,幕后扶持若干个傀儡性质的割据势力,在相互争斗侵扎的过程中完成实质上的易主。
但是因为我带着淮东军乱入搅局,严重破坏了原本占据上风和主导地位的缓图派布局,不得不采取了最激烈和仓促的手段,来保证长期的投入和布局已久的目标,不至于彻底落空。
而阿琪作为缓图派在台面上的协调人,也不免受到了严重牵连和影响;特别随着辽西薛氏的相继败亡,她也等于是失去了在当地长期经营和扶植的一切;自然是对于我这个促成此事的帮凶和罪魁祸首恨之入骨了。
最终虽然依靠亲信拼死掩护和牺牲,得以脱出那些被军的控制,也逃出了覆亡在即的开义城;却又在潜回到后方时,被实质上把持了辽城的急进派强行软禁起来以免碍事。
然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随着我代表淮东支持罗允孝继位以及带着大军回归,她又被当做了某种诱饵丢给了我,好转移淮东军的关注方向而暂时置身事外。
但没有想到还是棋差一招,让我乘势占据和控制了群龙无首的辽城,还把罗湛容一党打的大败而溃,这才有了后来一系列的事情。
但是显然身陷囹圄的她,就是算失势之后在博罗会内部还是有不少潜在支持者,这才有了后来居然有人敢犯天下之大不韪,冒险深入我淮东腹地的老巢来试图营救一二的行动。
然而,却又被另一个博罗会出身的“阿秋”,给阴差阳错的给破坏掉了,真可是是命运弄人啊。
而作为深知和熟悉博罗会诸多内幕的重要人物,虽然与传说中的公孙世家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但也不算是完全陌生的存在。
因为,据她所言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公孙世家,居然就是博罗会收买情报的重要合作伙伴。
“十娘?……”
虽然身体被拘束着,体内还插着若干异物,但名为“阿琪”的肉玩具,还是沿着银牙讥声道
“你可知道这个名字的意义么……“
作为的公孙世家每代只有一个公孙大娘,作为实质上的领头人;而作为候选的继任者,则会按照选拔出来的批次,冠以若干数量的排行;而且哪怕期间除了变故和其他意外,也就不再增补而秉持宁缺毋滥的态度,
因此,十娘的这个李姓在公孙世家内部,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获得;却是效法开元年间的初代公孙大娘,及其出类拔萃的弟子——颍川李十二娘的典故。
好吧,我虽然早就知道李十娘神佑来历和故事,但没想到还有这种内幕和典故啊。但同时也又有了更多的担忧和遗憾;难道她是在内部权力争斗中失势,或是除了其他的意外和变故,不然早就应该凭借我的信物和线索,回头找到我淮东来了。
为了纾解这种担忧和烦闷的心情,我不由在样貌形似的玩具“阿琪”身上,宣泄和调教了一遍又一遍。
第八百零七十五章 拨乱15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
而在对岸一个团防戍兵构成的阵列之中,
梁山部众出身老军丁得孙,端着一只旧款的一式遂发枪伸出向前,默默等待着口令和哨响。
随着夹着遂片的簧轮敲迸出火星,侧面喷泄而出的些许火药烟气,打在他眯起眼睛的左边面颊上,激起隐隐火辣辣的烧灼刺痛,
肩膀在木托后坐反震的这一霎那,他甚至还可以闻到自己鬓角上传来的焦味;这就是这种靠后部火池引发的老式火铳才有的弊端。
要是那些主战营序已经批量列装上的,用可以火帽填塞进发火小孔,再用扳锤击发的新式火铳,就根本没有这个火药烟气泄漏的问题和困扰,因此,也装药装得更多弹道更笔直,打的更远也更有准头了。
但是这一切却并没有能够影响他瞄向的专注和用心,以及平稳握持火铳的手臂和几乎架举不动的身姿。
喷吐出青烟的铳口前方,一个正在飞奔中的敌兵就像是被凭空狠狠捶了一下,顿然朝着空中喷出一条血色的细丝,又像是个木桩子一般的栽倒下去。
然后就被丁得孙娴熟而飞快的收起仰口向上,依次填入子药通条压紧,再平端起来在火池上洒上引火的药粉,片刻之间就马上又与左右参差不齐的打出了第二轮。
如今,随着一批批的逐步更新换代,就算是地方上的守备团,也用上了一定比例的火器,虽然还是以三眼铳、火绳铳、发火铳为主。
而在防戍营中也基本实现半数以上的火器化,而在排位靠前的那七八个老牌营头之中,甚至已经实现了统一规格的火器编列;
至于剩下的其他差额则是用弓弩来凑数,因此,这些防戍营如果单单用来打阵地战或是守垒城防的话,从远程投射的火力上说其实给人感觉并不弱上多少。
要说主战营和防戍营的最大差别,则主要是体现在士卒攻守兼备的战斗意志和技艺、军事素养等方面;毕竟相比已经进入排队枪毙刺刀墙冲模式的主战营,在火器与冷兵参半的防戍营里,还留有着大量传统冷兵器战争模式的色彩和残余。
战斗组织和形式也更接近另一个时空,长矛和刀剑掩护下发射火铳的西班牙大方阵。但显然,用来对付这些流窜到附近的大股贼寇,却是已经绰绰有余了。
第三声号响之后,防戍营里严阵以待的战兵,已经越过了这些正在放射的铳队,而加速迎上前去,将这些陆续攀上岸来的漏网之鱼给挡在了河岸边上,当面砍杀戳刺着又反推了下去。
而陈渊按着铳柄的手中也不免拽出一把汗来,本以为这是一个相当安逸的任务,但没有想到在开展工作的第四天,就遇上了各大麻烦了。
这些形似流寇的大队人马,居然会毫无征兆的突然从,附近靜州的东光县流窜过来,
要是这些正在河上作业的匠师和技工有什么闪失,那负责此次护卫任务的陈渊,就过大莫焉了。
好在最坏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但是为了掩护这些技术人员的撤离,却也顾此失彼的让这些流贼窥得了某种机会,而尾衔着这些宝贵的匠师差点冲到近前来。
好在同行防戍团的都头反应更快也更加训练有素,径直放过前面的敌人而绕到侧后去截杀一番,亲自用白刃肉搏将其冲散冲溃,才没有威胁到那些撤离的人手;因此,这些乘虚而入的贼寇,所散布的尸体还躺在河边残缺不全的堤岸上。
转眼间已经厮杀了数阵,人数的劣势和疲惫的颜色,也开始出现在这些已经守不住河岸,且战且退的行伍当中,但是他们仍旧用稳固而坚实的中空方阵,将技工和匠师,还有车马上伤员一起屏护的严严实实,而在敌势此起彼伏的四面冲击当中巍然屹立着。
这时候,北面再次滚卷起一抹烟尘来,却是鎨有新的武装出现在战场当中,不由同时吸引了交战双方的关注。
骑兵,居然是骑兵,透过咫尺镜观察的陈渊,也不由惊讶了一下。
然而,这只初初显露出行迹的不明骑兵,却是不管不顾正在厮杀的战场,径直斜向冲过了淤塞的河道;就见他们突然齐齐加速提马一顿,对着正在那些正当涌动向前的贼寇大部,掀飞起了一阵洋洋洒洒的箭雨。
顿时将他们射翻和打乱了不少,这才有人叫喊着乱哄哄的分兵过来阻挡,却又被这些骑兵重新拍马扬尘而去。
然后,他们像是风一样的冲撞进这些贼寇的后队当中,顿然将他们冲得七零八落,又从另一端搅扰着突破出来,于是他们最后一点坚持和斗志,在也迅速蔓延开来的哭爹喊娘声中彻底崩散了。
这时候,陈渊也终于反应过来这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友军;领头左冲右突鏖战厮杀的骑兵官陈渊也不陌生,乃是武学同校出来又被他努力说服,拉进鹏举哥哥麾下的骑科生孟邦杰。
与置制使麾下正规资序的骑兵不同,这支骑兵是用缴获的北朝甲械武装起来,因此装备有长、短刀,约二十支短弩或是二十支硬弓弓箭,细片围盔和铁叶片革甲。
因此,在外形上如果不辨旗帜的话,实在很有些鱼目混珠的迷惑性。
之间他们与敌人作战时,往往在距离敌人一百余步时就由七八人放箭,七八人用短弩射马,然后长刀对劈,迅速冲锋,集结,再冲锋,一片片的将敌阵分隔开来再择选击溃,从而大量杀伤敌兵。
陈渊惊讶了一下,鹏举哥哥将治下唯一可以长途机动的一队骑兵,也都给派了过来可见是如何重视此事了。
但是这丝毫没有影响到陈渊指使手下剩余人马,转入全面反击和追杀的次序当中。一时间被追逐的干枯河滩上,满是倒闭的尸体,蠕动挣扎的伤员和跪地求饶的身影。
随后,
就地拷问俘虏中的知情人才明白,这些占地作乱的所谓流寇,其实是来自靜州更北的永清州,首领自号为“过天候”的一只较大规模武装势力;
包括他们在内的数只地方义军和流寇,居然是受了平卢道方面驻军的支援和鼓动,让他们得到了数千人份的装备和补充;而有了一路穿州过县裹挟无数,最终前来袭掠沧州的勇气和信心。
而仅仅是为了抢夺刚刚恢复未久的长芦盐场,可能存在财帛和钱粮而已,毕竟,就算是乱世之中,足够数量的精盐在内陆地区,也是能够作为流通和交易的代货币。
只是他们分兵南走这一路,就刚好迎头撞上了陈渊这边,也算是某种及时不幸又是万幸的事情了。
但是,显然其他地方就有些不好说,想到这里陈渊不由有些心急如焚起来,但又不能体现在脸上,毕竟他还谨记着自己最基本的职责。
只能卖力催促手下加快速度收拾战场,尽快将这些技术人员就近护送安全之所,再带队去清池县支援鹏举哥哥才是。
第八百零七十六章 拨乱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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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声隆隆之中,呼啸的铁球带着巨大的能,接二连三暴击在洛都的城头之上;
在令人嗡嗡耳鸣的撞击撕裂声中,将残破不堪的城垛及其后面堆叠起来的沙袋等遮掩物,连同掩身其后的守军兵卒一起砸了个粉碎,又意犹未尽弹跳在内侧过道的城壁上;
在惯性驱使下沉重金属球体几乎跳砸和碾压过那些尸体和伤员,又继续给奔走躲避的守军,造成了更多的也更加惨烈的伤亡。满地的肠穿肚烂,溅得四壁的血肉成泥就是最好的写照。
但是还是有人在鼓舞和驱使下,奋不顾身举着大排的拥上前来,将打破的缺口重新给填上;更有悍勇不要命的举着弓箭探头探身出去,对着城下厮杀正酣的阵列,就是拼力猛射,直到给流矢和铅丸集中,才前扑着滚落下城墙而去了
而在洛都的城墙之外,
剽子军统制竺士高,披头散发的站在阵壕里,半边脸都被凝固的血垢给糊住了,那是被一柄西域风格的厚背弯刀斩在盔脸上的后果;
不过试图砍杀他的这名明显带有西域血统的敌将,也被他挥动这断成两截的骑枪给打下马来,而在近身的缠斗中丢了性命,而让这柄看起来相当锋锐的西域弯刀,被反握在了竺士高的手中。
只是在他身边那些,常年在炎热雨林和山地里被晒出深色皮肤,素来最是蛮勇悍战著称而伴随他征拓了大半昆仑海的骠子兵,也没有剩下多少了。
他有些惊讶的看向了后方,却是在中军大旗旁边,再次升起了一面五色旗标。
静默了会儿,接着中军那里螺号声猛然响起,随着迅速被推开的营障和阵列中让开的通道,足足四个营共三千八百名骑兵,急举起旗枪,扬起了亮闪闪的马刀和斩剑纷拥而上,轰隆隆压过了被拆毁营寨和防垒。
霎时间整个洛都城墙一侧的地带,全是人足和马蹄踩到地面上的声音,除去这些声音外,便没有任何的杂声,整齐有力得让人感到恐怖。
刚刚冲过凌乱的防线之后,他们的视野也为之一阔,但却很快被更为密集的景象填满:堆聚在城墙下的大批北兵,也正呼啸着重新攻上来,
而在这些骑兵阵线的背后,是如同海潮奔涌一般的部队,和如林如墙般迅捷移动的刀矛长尖的连片闪光,
这些新上阵的北军将士就一个接着一个,一排顺着一排,被急捅来的南朝步卒长矛扎穿、刺倒,他们的躯体被毁灭,防护的甲胄也被扯断碎裂:
“不能停止,一路刺穿过去。”
随着压倒性的叫喊声。
南军骑兵为尖端的“潮水”占据了优势,沿着他们冲开的缺口,身后的步阵矛丛同样猛烈而无法阻挡,很快就让两翼争相涌动过来的北兵扔下了累累死尸,一层层一阵阵崩溃着朝城墙下涌来。
而在城门口附近,更是成为了最为白热化的焦点。随着南朝骑兵的冲阵而过。
城墙之下已经变成惨烈无比的修罗场,许多失去主人的战马,在那里胡乱窜来窜去,又被当作妨碍砍杀推倒在脚下;为数众多中箭受伤或阵亡的骑兵,躯体都倒在了残短兵器的丛列当中,在低沉的呻唤声中被后面的人当作垫脚石踩踏而过,
失去冲势而被同伴挡住的骑兵,也开始纷纷下马,使用马矛、手牌和刀斧,组成了若干个步战的后续队形。
而在他们面前轻甲短兵的北朝士卒,顺着城墙边沿如蚂蚁般聚附而来,下马的南军骑兵和残存的先头选锋士一起,开始用手牌遮挡自己和战友的躯体和脖子,另外的手挥动斩剑和马刀,不断地把迎头冲上来的北兵给砍倒,
但是狂吼迫近的北朝短兵人数越来越多,他们猛地被剑刃矛尖刺穿后,就吐着血用双手拽住武器,舍命往前扑倒,用血肉之躯挡住骑兵们的攻击,其余后继的人,就踏着前面人的躯体跳跃上来,趁机挥刀猛砍。
随着不断有人扭打交错的倒下,南朝骑兵下马组成的防线毕竟人少,很快就在地方人多势众的猛烈反扑下下捉襟见肘。这时候越过满地的障碍和城头炮石弓箭拦截的步卒,也终于再次赶了上来。
他们排成的各行各列,也密密挨在一起,摩肩擦踵,忍受着箭雨的不断打击,忍死带伤,坚忍地推进着。
“顶上去,顶上去,”
“夺开城门,封妻荫子名流万世,就在今朝了……”
整个城墙下就成为了一眼望不到边的两片汹涌潮水互相碰撞下的堤坝,绞杀粉碎的是血肉之躯,如薪燃烧的是性命,在沸腾纷扬的战场中迅速升华城无数的叫嚣。
“万胜……万胜……”
“有我无敌……”
“与子同袍,共赴国难!”
“赳赳武夫,国之干城……”
“不服就干……”
“德玛西亚……”
“打死白学家……”
当隐隐破出云层的昏黄日头西斜,
就像是紧到极致而骤然绷断的弓弦一般,在源源不断压上的南朝生力军面前,在不分敌我抵近的火器横扫之下;城墙下这些背水而战却陷入烈焰声嚣地狱中的北军终于崩溃了,他们惨叫着哭喊着沿着城墙的两边,没命的撒腿奔逃而去。
然后又像是宽广的池泊,变成了细长稀薄的溪流一般,在南军的步步紧逼的挤压下,几乎争相拥踏着逃进大开的城门中。
而在这时候,洛渡的城门已经因为拥堵向前的人群,而再也无法闭合起来了。但显然他们还有其他的后手和准备。
负责守在城门之后的乃是一排排沉默的铁人列阵,像是坚硬的礁岩一般过滤和分流着这些,没命狂奔的败退部伍,让他们重新获得某种信心和凭仗,而脚步逐渐变缓下来。
全身严丝合缝的披挂,几乎武装到牙齿的高大重甲士,陌刀战斧阵,这是大唐军旅最后的一点荣光和威严,也成为了城门后的中流砥柱。
成群结队追亡逐北轻骑驰骋而冲进去的南军先锋骑兵,几乎是在当先冲城的欢呼雀跃,骤然变成惊呼惨嚎的激变声中,以支离破碎血肉横飞之势被反推着喷溅出来。
然而当他们合上城门的时候,冲到城墙附近的几只南军,却已经暂时没有人再敢轻攫其锋了。
突然愈发密集响动的炮声隆隆之中,传来了某种撕裂般的震响声。然后是聚集在城墙前的南军山呼海啸的吼叫声
“城崩了……”
“破了……破了……”
看到远出喧嚣直上的一抹烟尘。
“风色变了,”
而站在城头上的南面都部署杨可世,重重的叹息道,
随着最后一只退守城墙下结阵自保的残军,他又一次书去了众多熟悉的部下,这样已是第几次了,生离死别多得他似乎都已经麻木了。
就连新提拔和看中的骑兵大将赵延寿,在决死冲击捣毁南朝神机军的火炮阵地时,也被打落马下自此生死不明了。
于是带着残部败退到他驻防一面的胜捷军锋将刘彦修、魏州经略使高再造、永宁军副使李长予,就成了他最新一批的部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