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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血红     万界天尊txt下载     万界天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三章 楚天的逆袭(2)

    这些悍卒犹如夜间的幽灵,被松林掩去了大半身形,影影倬倬的看不清。但是他们身上比州兵更加精良的龙鳞甲却被李啸鲮一眼看清,他不由得怒道:“好,好,好,除了怒焰冲,你们还私造甲胄、兵器,凌氏是要造反不成?”

    “别!李都尉千万别乱扣罪名!”穿着青布长衫,神态如常的凌福背着双手,慢悠悠的走出了密林,笑呵呵的走到了火箭灯光笼罩之处。

    圆乎乎的脸蛋带着笑,凌福眯着眼笑道:“李都尉分明知道,不仅仅是乢州,这附近的几州之内,但凡是富商豪门,只要是生意足够大的大户人家,谁不私藏几套甲胄,谁不多藏些刀枪剑戟、强弓硬弩?不自己防范着,什么时候被镇三州那样的巨寇抄了老窝都不知道。”

    叹了一口气,凌福指了指地上死伤狼藉的州兵尸体还有那些重伤倒地哼哼的伤兵,带着浓浓的讥嘲之意冷笑道:“指望这些废物?就他们,还能保住我们的身家性命不成?”

    李啸鲮怒声喝道:“凌福!少在这里巧言令色、胡说八道,人家就算私藏甲胄,也就是百八十套,私藏兵器,也只是一些普通刀剑、枪棒,你这里就有数百套龙鳞甲,谁知道你凌氏库房中还私藏了多少?”

    咬着牙,李啸鲮看着那些被怒焰冲轻松击杀的下属,心痛万分的吼道:“更不要说,怒焰冲,这等军中杀器,你们也敢私造!你们好大的胆子,好厉害的手腕,好宽广的门路!”

    凌福笑着点了点头:“咱们凌氏胆子的确大,手腕的确厉害,要说门路么,咱们凌氏的商队走得足够远,认识得奇人异士足够多,找到一位会铸造怒焰冲的异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嘻嘻’一笑,凌福淡然道:“总而言之,今日的事情也是凑巧了。咱们要拿回这些金子,更要楚天那腌臜货的小命,顺带着,李都尉的这支人马也就留在这里吧。”

    凌福的笑容一收,恶声恶气的说道:“以后乢州太守就是咱们凌家的姑爷,你们这些对司马太守太过忠心的铁杆心腹,自然还是死绝了的好,李都尉以为呢?”

    李啸鲮紧握长戟大踏步冲向凌福,没有回答一个字。

    楚天趴在地上,用小声,但是所有人都能恰恰听到的声音轻叹道:“原来,老黄啊,我们是搂草打兔子,被人顺手打的倒霉蛋!嚇,没有这一万五千两金子,估计二管家还是会带人去打咱们,不是么?”

    老黄狼低沉的咆哮了一声,楚天笑道:“只不过今天有人陪着我们一起倒霉,李都尉黑吃黑成功了一半,这就要被人包饺子了。”

    李啸鲮已经冲到了凌福面前,干净利落的一戟捅向了凌福胸膛。

    长戟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狠狠扎向了凌福,身躯肥胖起码有三百斤上下的凌福‘嘻嘻’一笑,肥胖的身体犹如一团轻柔的棉花一样向后飘起,圆滚滚肥胖如猪蹄的两手轻轻一拍,带着两道恶风拍在了长戟上。

    ‘铛铛’两声巨响,李啸鲮的长戟剧烈震荡,被凌福重击拍得偏斜了三尺多远,擦着凌福的面颊掠了过去。

    “好力气!好修为!”李啸鲮眼珠瞪得老大,不敢置信的吼道:“凌福,老子小看了你这整日里任人驱遣的老狗,想不到你凌氏的一个二管家,都有这等实力!”

    一声大吼,李啸鲮手中长戟骤然一荡,就听刺耳的破空声不断,数十道寒光带着森森杀气笼罩了凌福全身。李啸鲮一边对凌福放手大杀,一边厉声喝道:“儿郎们,结阵,杀!好好教训教训这些不知所谓的蠢货,让他们明白乌合之众和州兵精锐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凌福轻盈如灵狐在李啸鲮的长戟残影中往来穿梭,不时拍出沉重如山的一击。

    他也放声笑道:“孩儿们,杀光这群废物,回去少爷重重有赏!嚇,州兵就了不起么?去两个人,招呼好咱们的楚档头!”

    整整四百名身披铁甲的悍卒从密林中一涌而出,结成了五人一组的格杀小队向州兵包围了上来。

    刚刚手持怒焰冲,狠狠给了李啸鲮麾下士卒一个惨重教训的二十名大汉中,有六条大汉小心的将手中怒焰冲交给了同伴,然后摩拳擦掌的向楚天大步逼了过来。

    六条大汉笑得很得意,楚天是周流云的杀父仇人,周流云是凌氏的东床快婿,更是未来的乢州太守,是前途无限的大人物。能够帮周流云手刃杀父仇人,未来只要周流云随口提一句,他们的前途也就是无比光明了。

    所以六条大汉的笑容格外的残酷,他们拔出了腰间的小刀子,几乎是同时决定不能太痛快的杀死楚天,一定要零敲碎剐的慢慢割了他,让他死得越惨越好。

    “楚档头,兄弟们送你上路。”

    “不要怪兄弟们下手太狠毒,谁让你得罪了招惹不起的人?”

    “嚇,当年楚档头来白蟒江口插杆子立旗子的时候,那可是威风八面,想不到短短三年,就报应上门!”

    “我们本来无冤无仇,楚档头,只怪你命不好,不能怪兄弟们不给你一个痛快!”

    六条身高八尺开外的壮汉‘咯咯’怪笑着,犹如六条凶残的野狼围住了缓缓站起身的楚天,六柄牛角尖刀在他们手上散发出淡淡的寒光。

    楚天站直了身体,笑呵呵的看着六条彪形大汉。

    “六位呵!”楚天摇了摇头。

    “虚张声势可没用!”一条大汉咧嘴笑道:“咱们兄弟早就探明了楚档头的底细!楚档头原本在岷州厮混,带着一帮兄弟和岷州最大的‘岷山帮’争地盘,打输后怕人报复,这才跑来了咱们乢州找饭吃。”

    “嘻,楚档头或许有一股子蛮劲,也修炼了一些不入流的市井手段,可是和咱们兄弟相比嘛。嘿,狗崽子可没办法和野狼相比。怪不得咱们兄弟,今天要伺候着楚档头好好吃一顿生活!”又一大汉咧嘴笑了起来。

    他们是凌氏自幼精心培养的打手,手上多有人命,平日里也多和凶残野兽搏杀以增强战力。

    他们可不是楚天这样的市井混混头目能对付的人物,六人联手,他们自信就算有三五十个楚天,他们也能轻松的拾掇下来。

    楚天的胸膛突然微微鼓起,他笑看着六条大汉,突然一声低沉雄浑的虎吼从他嘴里喷出。

    官道上被热血浸透的黄沙骤然飞起,一道清晰可见的沙线呼啸着向四周扩散开七八丈远。

    六条大汉身体一晃,两只耳朵里同时喷出三尺多长的血箭,他们身体一晃,手中尖刀落地,两手下意识的举起、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

    楚天右手一弹,一道青蒙蒙的寒光闪过,六颗酒坛子大小的头颅冲天飞起,六个大汉居然根本来不及出手,就被楚天犹如杀鸡宰羊一般斩杀当场!

第十四章 五步之内匹夫之怒(1)

    李啸鲮的长戟已经热得发烫。

    他修习的是大晋军伍秘传‘大蛇咬’,适合一切长兵器施展。李啸鲮双臂数万斤神力,更将大蛇咬的威力演绎得淋漓尽致。

    一道水桶粗细、长有七八丈的黑气犹如一条大蛇环绕李啸鲮,在他身边低沉的咆哮轰鸣,荡起一道道柔韧而可怕的巨大气波。

    地面被犁出了一条条水桶粗细的弧形痕迹,李啸鲮手中寒铁所铸的长戟却好似带有弹性的木条一样微微扭曲着,在黑气包裹下剧烈的震荡跳动,发出可怕的破空轰鸣。

    凌福肥胖的身体在黑气中穿梭闪避,森森目光打量着战场上的动静。

    他突然一步横挪躲在了一颗水缸粗细的黑松树后,李啸鲮手中长戟一荡,黑气席卷而来,犹如大蛇一般快若闪电绕着黑松树一个缠绕。

    木头碎裂声震得人耳膜剧痛,水缸粗细、高有十几丈的大松树轰然裂开,炸成了无数巴掌大小的木片纷纷扬扬洒下。漫天木屑飞舞,李啸鲮长啸了一声‘大蛇出涧’,长戟带起黑气犹如流星飞坠,快若闪电般刺穿了无数碎木,当心刺向凌福。

    凌福双手荡起一片黄气,好似有无数黄色沙尘在黄气中急速的盘旋飞舞,他双手连连拍动,一道道柔韧而强劲、带着几分焦热气息的震荡力量随手而出,不断和大蛇咬黑气撞击。

    雷鸣般爆响不断传来,身形高大魁梧,比凌福高了两尺有余,气息刚猛霸道远胜凌福的李啸鲮一通猛攻猛打,居然硬是奈何不得凌福,长戟始终无法逼近凌福身体三尺之内。

    漫天碎木坠落地面的一瞬间,正在观望战场上动静的凌福激灵灵打了个寒战,骇然看到楚天暴起,六名凌家私兵的好手居然被楚天一剑斩杀!

    “好狗胆!”凌福身体一抖,双手拍击的频率骤然紊乱,李啸鲮放声大笑,摇头摆尾的黑气硬生生穿透凌福两掌,锋利的长戟月牙狠狠划过凌福的胸膛。

    凌福一声惨嚎,肥胖的胸膛上鲜血飞溅,足足有两斤大小一块儿肥肉被李啸鲮一戟斩飞。

    “李啸鲮,我入你祖宗!去五队人,杀!”凌福嘶声怒吼,双手在腰间一拍,一条用蛇骨混合金属锻造而成的三十六节蛇骨鞭‘当啷啷’从腰带中飞溅而出。

    双手握着蛇骨鞭用力一抖,长有三丈六尺的软鞭带起一圈一圈犹如龙卷风的黄沙劲风,呼啸着反客为主向李啸鲮的长戟缠去。长鞭轨迹怪异,抖、荡、弹、绕、震、卸,一道道拇指粗细的黄气漫天乱飞,就好像无数条黄蛇缠住了一条黑色大蟒,双方斗得不可开交。

    凌氏的四百铁甲悍卒已经和州兵战士接触,长枪乱刺,长刀乱砍,更有一百名悍卒手持长矛团团围住了十五名州兵铁甲骑兵,不让他们得到冲锋起来的机会。

    听到凌福怒喝,四百铁甲悍卒中分出了五十人迅速脱离战场,排着整齐的队伍向楚天杀来。

    二十名刀斧手一字儿排开,身后是一排二十名长矛手,最后是一排十名挂起了长剑,拔出了三尺角弓的弓箭手。

    六名被斩首的大汉身体还没倒地,就听一声呐喊,十名弓箭手拉开角弓,‘嗖嗖’声中十支狼牙箭带着一股腥风急速到了楚天面前。

    楚天一声清啸,借着地上插着的火箭散发出的昏暗光芒,他看到十支狼牙箭的箭头上带着一些绿色的粘稠胶状物,凌氏的私兵箭头上竟然淬毒!

    “二管家,你们凌氏好生不要脸。”楚天厉声喝道:“明码实价的货款,你们居然半路想要截回去!这消息若是传了出去,你们凌氏以后还要不要和人做生意了?”

    一边厉声喝骂,楚天身体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咚’的一声,地面上黄沙四溅,十支箭矢几乎是擦着楚天的面门飞过,他清楚的闻到了箭头上那股极其刺鼻的腥臭味。

    还不等楚天站起,二十名刀斧手已经冲到了面前,一声大喝,十名悍卒手持长刀、十名悍卒手持重斧,从四面八方齐齐围了上来,大刀重斧荡起一道道恶风向着楚天当头落下。

    长刀、重斧上都涂了一层黑漆,火光下不见任何反光,只见一道道黑影犹如乌云一样急速落了下来。

    “杀!”凌氏悍卒**练得很是精悍,刀斧手大力劈砍的同时,二十名长矛手已经从人缝中狠狠刺出了手中长矛。一道道腥风袭来,这些长矛的枪头上居然也淬了剧毒!

    楚天看着当头落下的大刀重斧,看着从大刀重斧缝隙中刺来的二十根长矛,胸膛突然高高鼓起,身体四周的黄沙异常诡秘的跳动起来,好似有一道道无形的风从楚天体内喷出,吹动了满地的黄沙!

    ‘嗷呜’一声虎啸犹如门类响起,一道肉眼可见的白色气爆从楚天面门喷出,四十名手持刀斧、长矛的悍卒身体一晃,齐齐向后倒退了一步。厚重的面甲护住了他们的面门,看不清他们的脸色,唯见他们下巴上一行行鲜血不断的滑落。

    沉闷响声不绝,大刀重斧几乎贴着楚天的身体落在了地上,深深的陷入了黄沙铺成的官道中。二十根长矛也歪歪斜斜的狠狠刺进了地面,仓促间拔不出来。

    楚天身形极其怪异的直挺挺竖起,脚下好似装了弹簧一般,‘唰’的一下向前扑去,手中两尺半长的青铜八面剑带起一溜青色寒光,直指一名刀斧手的胸膛。

    被楚天虎吼声震得头昏目眩的刀斧手仓促之中拔出了腰间挂着的圆盾,尺半直径的精铁圆盾仓促的挡在了楚天剑前。

    ‘噗嗤’一声,好似利刀切过瓜果,半寸厚的精铁盾被楚天手中八面剑一剑洞穿,光洁如水剑身上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的八面剑洞穿铁甲,将这刀斧手扎了个对穿。

    “嚇,你们这铁甲,怎和纸片一样一穿就透?”一拳闷在被击杀的刀斧手面门上,将其壮硕的身体打飞了七八尺远,楚天大声笑道:“二管家,莫非你们自家打手身上的甲胄,你们还偷工减料不成?”

    四周刀斧手、长矛手,后面的弓手齐齐一愣。

    正和李啸鲮僵持的凌福呆了呆,怒声骂道:“腌臜泼才,说什么胡话?我凌家护卫的龙鳞甲,每片甲片都是三百锻的精品!该死,这小子手上的短剑起码是一件宝兵,孩儿们小心些个!”

    凌福的反应吃了些,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楚天身形如风,瞬间绕着七名刀斧手转了一圈。

第十四章 五步之内匹夫之怒(2)

    八面剑犹如幽灵,犹如一团闪烁的鬼火,诡秘绝伦的在他手上出没。青蒙蒙的剑光刚刚从他右手喷出,就骤然从他左手指风中出现,他的身体微微一旋,剑光就从他的腰间洒出了一圈弧光,他的头微微一摆,八面剑居然诡秘异常的从他发髻一侧刺了出来。

    楚天的双手、双脚、双肘、双膝,他浑身上下每一处部位,都有青色的剑光刺出。

    他好似已经和八面剑融为一体,八面剑就是他身上的一处肢体,他的任何动作都能引动剑光,他的身体任何一处都能有剑光刺出。

    七名刀斧手还没看清楚天究竟是动用了那一只手,他们身上最少就被八面剑洞穿了十八次,锋利无匹的八面剑轻松穿透了他们的各处要害,楚天或者肩膀一撞、或者膝盖一顶、或者肘子狠狠一击,七名刀斧手就浑身喷洒着血雾向四面八方翻滚着飞出。

    楚天的身影混在了七名刀斧手翻滚的尸体中,四周的刀斧手、长矛手、弓手只觉眼前一阵眼花缭乱,大片血雾还有惨死同伴的身体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他们根本没能发现楚天在哪里!

    楚天踏着诡异的步伐,无声无息的从一具刀斧手的尸体后面突然闪了出来。

    他弯腰快步从那尸体后冲出,一抹青色剑光从他肩膀上一闪而过,斜斜的划过一名长矛手的腰间。两尺半长的八面剑轻松轻巧的扫过长矛手的身体,将他拦腰截断。

    楚天左右手同时轰出,重拳打在了长矛手的两截身体上,大片血水飞洒,两截实体高高飞起,四周敌人的注意力瞬间被这两截尸体吸引,下意识的抬头看了过去。

    脚下好似有风托起了高挑矫健的身体,楚天一个滑步冲到了三名长矛手面前,三团青幽幽的剑光在他面前炸开,三个长矛手只觉下颌一痛,八面剑几乎同时从他们下颌刺进,从他们后脑刺出。

    右膝一抬,只听一声可怕的闷响,正中那长矛手的精铁护裆被楚天一膝盖顶得凹陷了下去,整个下身瞬间粉碎。长矛手的身体重重飞起,向着身后的十名弓手砸了过去。

    楚天犹如幽灵一样紧跟在长矛手的尸体后面,三步迈出了七八丈远,又一步就神鬼莫测般从长矛手的尸体后绕了出来,随后一个横跨身体带起一道弧线,腰间一道青蒙蒙的弧光洒出,十名弓手还没能拿起近战的长剑,就被楚天一剑腰斩。

    身后三柄大斧呼啸着劈了过来,更有八柄长矛从身后和两侧刺来。

    凌氏刀斧手、长矛手的怒吼声震得四周黑松树一阵颤抖,无数细细的松针洒落。楚天头也不回的横跨了一步,再斜斜的向后方退了一步,他就无比诡秘的来到了三名刀斧手的队列中。

    八面剑从他右手喷出,刺穿了右手侧刀斧手的心脏,几乎是剑光穿透那刀斧手铁甲的同时,青色的剑芒就从他的左肩挥洒了出去,他左手侧的两个刀斧手齐声惨嚎,被他一剑断首。

    三具刀斧手的身躯还没倒地,八名长矛手几乎同时丢下手中长矛,拔出腰间短刀,亡命的向楚天冲来。

    这些长矛手看得清楚,楚天的动作太快,动作太诡异,他们甚至连楚天的身形都抓不住,他们根本不可能用长矛刺杀楚天。只能近身格杀,用人数的优势堵住楚天,以命换命,楚天刺穿他们的身体同时,他们也要在楚天身上狠狠的扎几个血窟窿。

    不仅是这些长矛手,更是剩下的刀斧手、长矛手无不丢下了长兵器,拔出了腰间尺半长的短刀,嘶声吼叫着、犹如受伤的野兽一样向楚天冲来。

    短短几个呼吸间,他们就损失了几乎一半人手。

    楚天的杀力太惊人,杀戮的效率太可怕,他用的不是市井豪杰应有的手段,更不是军伍之人堂堂正正大开大合的杀人技巧,楚天使用的,是一种纯粹为了杀戮而成的格杀技。

    他不应该是白蟒江的鱼档头,他更应该是一个可怕的刺客、顶级的杀手。

    二十几条身披龙鳞甲的魁梧身影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楚天兴奋得浑身肌肉都微微绷紧,嘴角微微裂开,很是灿烂的笑了起来。

    几条淡淡的伤疤在他脸上跳动,让他这张微黑的面孔凭空增加了几分狰狞之气。

    在那无边的狰狞和肃杀之中,楚天的一对儿眸子却好似春天山涧中刚刚化冻的溪水一样,清澈清洁,没有半点儿杂质。他固然是在狞笑,但是他周身的气质却不像是刚刚杀了这么多人,还要再继续杀很多人的杀手,更像是一名穿戴一新,正要去赴佳人约会的风流雅士。

    人影冲了上来,楚天横跨了一步,三条人影就失去了目标,紧贴着他的身体奔了过去。

    八面剑就在他腰间突然的闪了一下,大片鲜血飞洒而出,三名长矛手被洞穿了胸膛,剑光几乎将他们的上半身整个撕成了两片。

    恶风袭来,五名长矛手两左一右、一前一后同时抱了过来。

    楚天脚下一动,斜斜的跨了一步,五条粗壮的人影再次擦过了他的身体,最近的一个悍卒的手臂完全是紧贴着楚天的面颊划过。楚天向那绝望的悍卒微微一笑,手中八面剑一旋,五个人的脖颈上大片血水喷出,落地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半点儿动静。

    前一步、后一步、左一步、右一步,间或斜跨一步。

    楚天的动作不大,步伐更是看似简单到了极点,但是五步之内,没有一个凌氏悍卒能碰触他的身体,没有一个凌氏悍卒的兵器能伤到他一丝半点。

    鬼魅一样的八面剑在他手中闪烁,一个又一个悍卒倒地。

    短短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五十名凌氏铁甲悍卒尽数倒地,他们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堆放在了长宽五步左右的空间中,密密麻麻的挤在了一起。

    ‘当啷’一声,八面剑跳回袖子,扣在了牛皮护臂上。

    楚天看着躺在地上的悍卒尸体,淡淡的说道:“五步之内,匹夫一怒,天子飚血。我这一套剑术,就叫‘匹夫剑’。”

    ‘嘿嘿’一笑,楚天很没正经的咧嘴一笑:“嚇,杀天子这种事情,咱可是大晋的忠臣顺民,玩笑,玩笑,玩笑呵!”

    ‘哇’的一声惨嚎传来,凌福眼看着楚天杀鸡一般斩杀了五队自家的精悍私兵,一个失神被李啸鲮一戟划在了肚皮上。

    起码二十几斤肥肉洒着血高高飞起,凌福歇斯底里的喝骂了一声。

第十五章 公子如玉(1)

    “二管家,李都尉,今夜之事,俺楚天铭记在心!”楚天笑着拍了拍身上略微有点皱褶的衣衫,向鏖战中的凌福、李啸鲮拱了拱手:“日后两位切记,千万不要靠近白蟒江,否则有个江心失足、坐船沉底的勾当,可怪不得咱爷们!”

    李啸鲮、凌福的心头同时一沉。

    两人手上的动作同时慢了一下,向自家下属看了过去。

    凌氏三百余悍卒围住了数十州兵、十五州兵铁甲骑兵,双方正拼了个不上不下。凌氏悍卒在人数上、装备上占了优势,但是在战斗经验和手段上却比州兵弱了一截。

    火箭上的油布团已经快烧尽了,黯淡的火光照得战场一片黑影乱晃。

    人影交错,吼声如雷。刀剑撞击在一起,长矛刺在铁甲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大斧劈砍铁盾,沉闷的声响总伴随着骨裂声。不时有鲜血洒在地上,官道上的黄沙已经被鲜血浸透,在灯火下变成了一片诡异的紫黑色。

    州兵的战力超出凌氏私兵一截,双方往来交错、相互攻守,正正拼了个平手。

    不时有州兵被凌氏悍卒击中,却往往只伤不死;而州兵白虎杀阵怒吼咆哮,在杀阵的加持下,士卒交错间白虎虚影一闪,凌氏悍卒一旦被兵器击中,或者重伤,或者倒毙,十人中只有一二人侥幸轻伤。

    双方你来我往,犹如牛皮糖一般死死缠在一起。

    谁也抽不出多余的人手对付楚天,李啸鲮和凌福也正纠缠在一团,同样空不出手。如果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楚天离开,李啸鲮和凌福都觉得好似大口吞了一把苍蝇,这心里面怪难受的!

    凌福怒极而笑,手中蛇骨鞭狠狠打了几个旋儿荡开了黑气弥漫的长戟,朝着密林中正在装填怒焰冲的十四条大汉厉声喝道:“不惜代价,截杀楚天!今日若是被他逃了出去,我凌氏还有脸见人么?”

    怒焰冲每一次发射,筒体急速升温,之后都要散热一会儿才能发射第二次。

    密林中的大汉们心无旁骛的帮怒焰冲散热,然后装填了第二发铁矛。刚刚准备妥当,他们正准备朝着州兵阵列中轰上一轮,凌福的命令则让他们将目标锁定了楚天!

    这原本是足以改变战场局势,让李啸鲮麾下州兵大败亏输的机会,凌福却让这些大汉将目标对准了楚天。李啸鲮的脸剧烈的抽搐了一下,随后乐不可支的咧嘴笑了起来。

    楚天已经迈着轻快的步伐向白蟒江口奔去,说话间他已经走出了十几丈远。

    黑松林中火光一闪,十四条大汉遵从凌福的命令,将怒焰冲瞄准了楚天。就在他们激发怒焰冲的一瞬间,一条体型堪比大牯牛的黑影突兀的从他们身后密林中冲出,尖牙利爪犹如暴雨一样突然降临。

    平日里楚天当做坐骑的老黄狼嘶吼着从密林中冲了出来,他大嘴张开,足以一口吞下两个人头的血盆大口内獠牙密布,硕大的脑袋一甩,就有三四个人头被他一口咬掉。

    蒲扇大小的狼爪上弹出了将近一尺长雪亮如刀的爪子,老黄狼‘嗷嗷’有声的挥动着硕大的爪子一通乱拍乱抓,每一击都有万斤巨力,十几个壮汉被它狼爪一拍就骨断筋裂吐血倒地,身体更被锋利的爪子撕成了碎片。

    就在老黄狼发动突袭的瞬间,怒焰冲激发了。

    大汉们的身体歪歪斜斜的,十四支怒焰冲没有一支对准了楚天,要么飞向了天空,要么轰在了地上,还有五支怒焰冲轰向了乱成一团的战场。

    大片血水飞溅而起,不管是凌氏私兵还是州兵全都发出了怒骂声。

    五支失去准头的怒焰冲在人群中肆虐,州兵的铁甲也好,凌氏悍卒的龙鳞甲也罢,在怒焰冲的锋芒前都好似纸片一样被撕碎。数十条人影喷洒着热血重重倒地,其中八成是凌氏悍卒,只有两成是州兵战士。

    “哈哈!”李啸鲮眼看乱飞的怒焰冲打死打伤了大群凌氏悍卒,他不由得放声大笑:“凌福,这是自作孽啊!哈,还不束手投降,更待何时?”

    凌福浑身肥肉气得乱抖,他恶狠狠的盯着浑身是血的老黄狼嘶声怒骂:“该死的畜生,该死的畜生!”

    一边怒吼,凌福手中动作骤然加急,三十六节蛇骨鞭发出刺耳的破空声,无数条拇指粗细的黄色气劲犹如海潮一样向四面八方涌出。‘铛铛’巨响震得人耳膜剧痛,凌福的动作骤然加快了一大截,蛇骨鞭上的力道更是变强了一倍有余。

    一道道震荡极强的力道从蛇骨鞭上涌出,无数条小小的旋风卷起了无数细小的黄色沙尘,劈头盖脸的轰向了李啸鲮。

    李啸鲮没想到凌福此刻居然还有余力,他骇然看着凌福,想不到这死胖子和他动手的时候居然一直还有所保留。措手不及的李啸鲮被打得连连后退,几个大步就被逼退到了混乱的战团中。

    凌福手中蛇骨鞭呼啸着向四周打去,就听刺耳的尖啸声不断,蛇骨鞭抽打空气发出‘啪啪’脆响,弹指间七八个州兵被蛇骨鞭打中。铁甲被打成了漫天碎片,狠辣无比的蛇骨鞭打在这些州兵身上,他们的皮肤不见破损,皮肤下的筋骨血肉都被柔韧的暗劲抽得粉碎。

    被大飞的州兵大口大口的吐着血,紧接着就吐出了内脏碎片,几个州兵落在地上,眼看着就不活了。

    “李啸鲮,今天你们一个个都得死在这里!”凌福瞪大眼睛,恶狠狠的目光中闪耀着淡淡的血光:“在乢州,和我凌氏斗,你们也有这资格?”

    李啸鲮沉声长啸,他猛地提了一口气,大片黑气从他体内冲出,长戟上喷出的黑气骤然变得有水缸粗细十几丈长短,硬生生将凌福蛇骨鞭上的黄气压下去了一大截。

    长戟摩擦空气发出‘嘶嘶’尖啸,李啸鲮连续十几击将凌福打得连连后退,硬生生逼着他退出了战团。

    带着一丝诡秘的笑容,李啸鲮看着凌福冷笑道:“看来,这就是你们凌氏今天投入的所有兵力了?”

    凌福心中涌出了一丝不妙的感觉,他厉声喝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啸鲮只是冷笑了一声,他一声长啸,两侧密林中骤然又是上百支火箭划空而来,拳头大小的油布团在火箭上熊熊燃烧,明亮的灯火瞬间照亮了整个战场。

    两侧黑松林中,好似有人突然扯去了一块厚厚的黑色帘子,整整齐齐两队合计四百名铁甲州兵列队站在密林边缘,火光中他们身上的铁甲熠熠生辉,无边的杀气涌出,州兵头顶隐隐有白雾凝聚,一头朦胧的白虎虚影逐渐出现。

第十五章 公子如玉(2)

    凌福惊惶的大吼了一声,蛇骨鞭向李啸鲮一阵乱抽乱打,迅速向后撤出了战团,声嘶力竭的大吼了一声:“来我这边!混蛋,你们怎么靠过来的?”

    凌福凌乱了,两侧密林中的铁甲步卒,身上整套的甲胄和兵器加起来沉重非常,密林中又满是枯枝落叶,寻常人行走都不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何况是这些身负重甲的战士?

    偏偏他没能听到任何声音,没发现任何动静!

    李啸鲮冷飕飕的向凌福咧嘴一笑:“井底之蛙,你凌氏,也就只能在这乢州作威作福!听说过秘术‘帷幄’么?”

    凌福的身体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秘术?

    是了,当是秘术,除了秘术,什么法门能让四百铁甲战士,不发出任何声音的逼近战场!

    铁甲铿锵,凌氏悍卒仓皇的向凌福靠拢。原本阵势森严的四百铁甲悍卒,此刻能够站直了自己行动的只有两百出头,剩下的六七十人完全依靠同伴搀扶才能行走。

    地上留下了百多条凌氏悍卒的尸体。

    相对应的,李啸鲮带来的州兵精锐,此刻保持完好的只剩下了三十几人,其中还包括了五名骑在战马上摇摇欲坠的铁甲骑兵。

    但是四百铁甲步卒的入场,让李啸鲮手上的兵力和战力都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

    “二十支怒焰冲,呵呵,若是真个被你算计到了,本将免不得大败亏输。”李啸鲮狞笑望着面色惨淡的凌福:“可惜,怒焰冲不是你这么用的!嘿,用十四支怒焰冲去杀一个毛头小子?”

    楚天在一旁‘呵呵’笑着,不动声色的招呼了一声老黄狼,小步向后撤退。

    一声沉沉的咳嗽从楚天身后传来,一名身材和李啸鲮差不多高矮,却比李啸鲮更加雄壮几分的铁甲大汉带着十几名亲卫,牢牢的堵死了虎牙口官道,封死了楚天撤回白蟒江口鱼市码头的道路。

    借着火箭的幽光,楚天看清了铁甲大汉的面孔,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赵校尉,是了,你一直跟司马太守走得近。”

    铁甲大汉龇牙咧嘴的向楚天笑了笑:“楚档头,这几年,逢年过节你巴结的好,送上门的大鲜鱼老子全家上下都很是满意。奈何,你这次玩过火了,乖乖的去死罢!”

    舔了舔嘴角,乢州城州兵四大统兵校尉之一的赵校尉得意洋洋的说道:“俺可不是和太守大人走得近,俺本来就是太守大人家将出身,太守大人来乢州上任之前,俺就来替太守大人打前站哩!”

    老黄狼低沉的咆哮着,快步跑到了楚天身边,龇牙咧嘴的向赵校尉发狠。

    一条长长的涎水从老黄狼的嘴角挂了下来,老黄狼浑身黄毛一根根竖起,让它的体型越发显得巨大。

    楚天眯着眼,向赵校尉拱手道:“罢了,江湖人、江湖死,搅起了这次的浑水,咱也是该死。只是赵校尉成全一二,让我看着凌福死透气了,再下手如何?”

    赵校尉看了看楚天,大咧咧的点了点头:“罢了,你不动,俺不出手。等老李干翻了那死胖子,咱们再好好亲近亲近!嘿,嘿嘿,嘿嘿嘿!”

    赵校尉笑得难听,犹如夜猫子一般的笑声在密林中传出了老远。

    凌福浑身肥肉乱颤的看着身边满身鲜血的铁甲悍卒,他咬着牙指着李啸鲮发狠道:“李啸鲮,你别得意,在这乢州城,司马太守说了不算哩。今夜之事,谁输谁赢,你我说了都不算!”

    李啸鲮眉头一皱,赵校尉的脸色也变得有点难看,他们隔着数十丈远相互打了个手势,赵校尉身边的十几个亲卫急忙窜进了两侧密林中,就听得脚步声逐渐远去。

    “谁还能来救你么?凌氏?或者,楚氏?”李啸鲮带着浓浓的忌惮之意,终于说出了他最不愿意提起的那两个字。

    乢州城外,西北方向二十几里外,紧靠着几座大山,开辟出了好大一片庄园。

    绵延五六里的庄园四周筑起了高高的围墙,这一圈儿护墙的规模可比乢山书院超出了一大截,比起乢州城的城墙却也不差到哪里去。城墙上更是哨塔碉楼密布,三五步就是一个暗哨位,每隔十来步就挂着一盏气死风的琉璃灯盏,照得整个城墙一片通明。

    庄园最里面,一片小溪流水、假山花林围绕中,一栋通体用莹白如玉的十万莽荒大山特产铁玉竹制成的精舍中,一名十七八岁、面如冠玉,生得极其俊俏,周身每个毛孔都透着一股子富贵风流气息的少年懒洋洋的躺在一张竹椅上。

    夜深了,少年身边却还环绕着七八个面容清癯、一脸精明模样的管家,四周站着二十几个身穿白衣、明眸皓齿的丫鬟,精舍外暗影中,更是有三百多号精悍异常的护卫警惕的拱卫着。

    ‘当啷当’,少年从嘴里吐出了一颗果核。

    一个丫鬟熟练而精准的用一个赤金打造的痰盂接住了果核,悄无声息的将痰盂传了出去。

    少年懒懒的伸手在丫鬟的脸颊上摸了一把,慢条斯理的说道:“那边,啥动静?”

    一个中年管家笑着凑上前了一步:“不仅是李啸鲮,连赵黑虎也出动了。凌氏那边,只出动了凌福和四百铁甲,怕是今晚上,他们要糟糕倒血霉!”

    “嚇,那岂不是好得很?”少年猛地一拍手,满脸是笑的坐直了身体,莹润的眸子里一抹诡谲幽光闪过,少年笑呵呵的说道:“凌岳黄昏前,的确是派人来打招呼,要咱家照应一二?”

    几个身穿青衫的管家齐齐点头。

    “呵,找了个好姐夫,就不把咱家放在眼里了么。”少年眯着眼,淡淡的说道:“这几年,他凌岳总顶着我楚氏表少爷的幌子在外招摇撞骗。呵,娘亲生育我时难产而死,他凌家的那女人,只是一妾的身份。”

    “妾!”少年站起身来,高高举起双手大声叫道:“玩物尔,那贱人的侄儿,怎敢就在外说他是我家的表少爷?他还想做我表哥?他也配?”

    “不去理他,一个家丁都不派,一个护卫都不派,让凌福和他家的四百铁甲死在那里好了!”少年放下双手,温文如玉的笑了起来。

    “那,凌岳那边追问的话?”刚才那管家笑着问道。

    “嗯,就说我们派出了援兵。”少年懒散的说道:“但是月黑风高,山路难行,咱家的家丁疏于操练,于山林中迷路了。没错,迷路了,就这么说!”

    少年笑得很灿烂:“我楚颉,可是他凌氏能轻松利用的?”

第十六章 群狼突击(1)

    州兵和凌家私军的大战再次爆发,四百多州兵四面合围,悍然发动了最后的猛攻。

    官道上,喘息声,怒吼声,谩骂声,金铁撞击声,肌肉撕裂声,骨骼断裂声,还有武技气劲破空带来的奇异啸鸣声持续了一刻钟。

    除了凌福,凌氏的铁甲悍卒全都倒在了地上。

    满脸狞笑的州兵战士悄无声息的举起大刀重斧,将凌氏悍卒的脑袋一个接一个的砍了下来,整齐的码放在官道上。

    乢州乃边荒之地,民风彪悍,州兵也染上了几分悍匪和莽荒遗民的作风。剁下敌人的脑袋以震慑敌人,这已经是不成文的传统。

    凌福面色惨白的看着李啸鲮和他的两位副将,惨白的嘴唇急速的蠕动着:“怎么没来呢?怎么可能不来呢?凌岳少爷和他们说好的,这是一定要来的!怎么能不来呢?”

    李啸鲮‘呵呵’笑着,他的两位副将甩了甩胳膊,将护臂上粘着的血浆抖落了一些,也放声笑了起来。不管凌福怎么想,这一场因为一万五千两赤金引发的血战,终究是他们赢了。

    除了刚开始李啸鲮统辖的州兵被怒焰冲突袭,损失大了一些,后来的四百铁甲州兵只是受了一些微不足道的轻伤,连一个重伤的都没有。

    “此战,可谓全胜!”李啸鲮抚摸着铁戟,看着浑身是血,胸膛上、肚皮上裂开了老大伤口的凌福放声笑道:“儿郎们,回去后本将重重有赏!”

    李啸鲮放声笑着,他麾下的州兵战士也按捺不住的低声欢呼起来。

    李啸鲮对麾下儿郎向来慷慨,从来不会吝啬赏赐。

    一万五千两赤金的战利品,每个州兵只要能得到一两金子的赏赐,就足够他们好好的潇洒老长一段时日。

    “哈,都尉说得极是!”李啸鲮的一位副将‘呵呵’笑着,他的身体突然晃了晃,吧嗒了一下嘴诧异道:“怪也,我舌头怎么发麻?还有,这火箭的光怎么暗了些?”

    李啸鲮定睛看去,就看到两个副将的面皮上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黑气。

    “呃?副都尉说得是,怎么,怎么咱们身子都麻木,发冷!”好几个州兵中的十夫长、百夫长齐齐惊呼出声。刚刚一场鏖战,这些州兵固然占了绝对上风,但是凌氏的私兵拼死反击,多少在他们身上留下了轻重不一的伤痕。

    好些州兵拉起了面甲,大口大口的吐着黑血。

    他们只觉五脏六腑都好似火烧一样,烧得浑身难受,热血不断的顺着嗓子眼涌出。但是他们的身体却一片冰冷,肌肉筋骨都麻痹了,冷气好似无数刀子在筋骨之间乱钻,痛得他们眼前一阵阵发黑。

    “凌福!”李啸鲮突然醒悟,他弯腰抓起一柄凌氏私兵使用的长矛,借着昏暗的灯火仔细的端详了一番,他气急败坏的指着凌福破口大骂:“你们的兵器上,淬毒!”

    凌福气喘吁吁徐的看着李啸鲮,眯着眼‘咯咯’怪笑道:“嚇,咱凌氏的是私兵,只求杀人爽利,可不像大晋的官兵,要照顾朝廷的颜面。兵器淬毒算什么?只可惜那些怒焰冲没能杀了你这群混账玩意儿!”

    ‘咚咚’声不绝,一个又一个州兵不断倒地。

    刚刚一场鏖战,所有州兵浑身血气沸腾,血液流动的速度比平日里加快了许多。伤口上的剧毒顺着快速流动的血气瞬间流转全身,只要是被凌氏悍卒兵器所伤的州兵,短短十几个呼吸间接二连三的倒在了地上。

    不多时,官道上还能站立的州兵战士只剩下了百人出头。

    这些州兵运气极佳,在战斗中并没有受到半点儿皮肉伤损,这才没有被剧毒所伤。

    李啸鲮的两员副将艰难的扯开腰间牛皮囊,掏出了一颗拇指大小的黑色丹丸塞进嘴里,一声不吭的盘坐在了地上。不多时他们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吐出来的全都是黄汤绿水散发出刺鼻臭气的莫名玩意。

    大量粘稠的汗水不断从两员副将额头上深处,他们身上喷出了刺鼻的腥臭味,可见他们体内的毒有多么歹毒、多么猛烈。

    李啸鲮举起了长戟,怒吼着向凌福冲了过去:“解药,凌福,该死的下贱厮,解药!”

    凌福‘咔咔’笑着,艰难的举起蛇骨鞭应付着李啸鲮暴风骤雨的猛攻:“解药?杀人的玩意,谁会带解药?就算有,你伤损了这么多人,我怎可能带这么多份解药在身上?”

    轻叹了一口气,在李啸鲮和两员副将的围攻下已经精疲力尽的凌福突然丢下蛇骨鞭,张开双臂向李啸鲮的长戟迎了上去:“反正,今日损失惨重,俺没脸回去哩。李啸鲮,陪俺一起死呗?”

    长戟洞穿凌福的胸膛,凌福身后喷出了大片血水。凌福两条肥胖的胳膊怪异的膨胀着,喷出大片血雾,犹如两根攻城锤,一左一右狠狠的轰在了李啸鲮左右软肋上。

    一声惨嚎,李啸鲮双手一卷,长戟在凌福胸膛上破开了面盆大小一个透明窟窿。

    随后李啸鲮龇牙咧嘴的抬着头痛呼出声,凌福临死亡命一击,他左右两肋被击碎了七八根肋骨,好几根碎骨插进了肺部,痛得他嘶声惨嚎,嘴里不断喷出大片的血雾。

    “老李!”正监视着楚天的赵黑虎赵校尉怪啸一声,拔出腰间佩剑就要赶去李啸鲮那边。

    “杀了那小子!今日之事,不能传出去!”李啸鲮倒抽了一口冷气,他双手抱住了面目扭曲、神态狰狞的凌福脑袋用力一扭,就听‘咔嚓’一声响,凌福的脑袋被他硬生生扭了一个三百六十度,被他一把从脖颈上扯了下来。

    “车厢下面的车夫、力夫,全部杀了!”李啸鲮强忍着胸膛内的剧痛,咬着牙一边吐血一边冷哼道:“把儿郎们的尸身带回去,有州兵铭记的兵器一件都不能拉下,战场一定要打扫干净,不能留下任何跟我们有关的蛛丝马迹!”

    一众州兵看着满面漆黑倒毙当场的同袍,一个个红着眼眶忙乎起来。

第十六章 群狼突击(2)

    司马太守居然调动州兵黑吃黑,这等事情要是传出去了那还了得?

    司马太守可是以‘清名’声动数州的人物,平日里是那样的阳春白雪、那样的飘逸出尘,是一等一的清贵之人。稍微和铜钱阿堵物沾边都会污了他的名气,更不要说他为了一万五千两赤金调兵杀人!

    这等臭名若是传了出去,他司马太守还有脸见人么?

    他的太守宝座,还坐得安稳么?

    司马太守的宝座不稳,死心塌地跟着他的李啸鲮、赵黑虎,还有李都尉、赵校尉的这些心腹州兵,他们还会有好日子过么?

    所以,州兵们很是小心谨慎的借着火箭黯淡的火光打扫战场,极力的清扫一切蛛丝马迹。

    赵黑虎看着楚天,轻轻的摇了摇头:“楚档头,乖乖伸出脖子,我给你一个痛快!”

    楚天看着赵黑虎温柔的一笑:“赵校尉呵,今日之事,可没这么容易解决,是吧?”

    “嗯?”赵黑虎只觉心头一阵发毛,一股可怕的危险气息从他身后袭来,他顾不得斩杀楚天,身体一个大旋转,手中六尺长剑带着刺耳的尖啸声在身后洒下了一片刺目的弧光。

    一根长达两丈开外,长柄就有碗口粗细,锤头更是粗大异常的狼牙棒带着一道黑气,呼啸着砸在了赵黑虎的长剑上。只听一声巨响,赵黑虎手中长剑‘当啷’断成了十几截,狼牙棒上也被长剑破开了一条深有寸许的剑痕。

    “嚇,何方贼子?”赵黑虎惊惶后退,却忘了此刻他身后是楚天。

    楚天‘咯咯’轻笑,一步迈出,身体几乎贴在了赵黑虎的背上。八面剑原本紧扣在他右臂的牛皮护臂上,此刻却好似游鱼一样从他左手袖管里钻出,带着刺骨的寒意顺着赵黑虎胸甲之间的连贯之处刺了进去。

    剑锋入体三寸,赵黑虎已经怒吼一声,双臂荡起一道黑气,以极其诡谲的角度越过双肩,狠狠的向楚天的脑袋拍了下来。

    楚天收剑,退后,恰恰避开了赵黑虎全力一击。

    赵黑虎身前的狼牙棒卷起黑气,犹如一条摇头摆尾的大蛇,狠狠一击锤在了赵黑虎胸膛上。

    狼牙棒上拇指粗细、长有半尺的狼牙钉轰碎了赵黑虎的胸甲,深深没入了他的胸膛。赵黑虎嘶声怒嚎,双手一把抓住了几乎和他腰身一样粗细的棒头,怒视着面前那条比他还要高出一截的魁伟身影!

    “阿狗,你这猪狗一样的东西,平日里去老子府上送鱼的时候,你乖巧得就和一条狗一样!”

    赵黑虎眼力极好,虽然光线昏暗,他依旧一眼认出了身后这手持巨型狼牙棒,手上力道惊人,似乎比李啸鲮还要强出一截的壮硕少年正是阿狗。

    平日里憨厚甚至带着一丝蠢笨,整天跟在楚天身后招摇过市,最喜欢酒后和市井闲汉厮打,偶尔也去赌场玩上几手,一旦输钱就能打得整个赌场的打手、庄家哭天喊地抱头鼠窜,经常去吃霸王餐,不给钱还要打断人胳膊腿,无数次让楚天出面赔礼道歉加赔钱,乢州城里出了名的莽汉阿狗。

    “天哥说,俺不是狗,是狼!”

    今日夜里,阿狗平日里憨厚、蠢笨的脸上透着可怕的野性杀意,他龇牙向赵黑虎一笑,用力扯动狼牙棒。赵黑虎立足不稳,居然被阿狗手上蛮力拉扯得向前踉跄了几步!

    赵黑虎震惊得眼珠子都差点跳了出来。

    阿狗狼牙棒上的劲道蛮横霸道,却不是因为他的修为深厚,这小子的修为最多不到百年。他狼牙棒上的力量如此蛮横,完全是因为他天生的筋骨强健、天生的一膀子神力!

    李啸鲮远远的发现了这边的动静,他看到了楚天剑刺赵黑虎,也看到了阿狗棒砸赵黑虎。

    更让李啸鲮惊骇的是,阿狗的狼牙棒上荡起的黑气,分明是军中秘传大蛇咬的路数!一名在市井中厮混的无赖汉子,他怎么可能学会大晋军中秘传武技?

    而且大蛇咬不是那些下层官兵能接触的秘传,唯有校尉级以上的高级军官才有资格接触!

    阿狗从哪里学来的大蛇咬?

    学会大蛇咬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一个鱼档头身边的打手?

    密林中传来了凄厉的惨嗥声,更有惊慌失措的叫喊声远远传来。那是刚刚赵黑虎派去密林中警哨的亲卫,十几个亲卫的惨嗥声此起彼伏,远的有数百丈远,近的却就在密林不远处。

    一点点惨绿色的幽光在密林中亮起,亲卫的惨嗥声很快就消失不见,低沉的喘息声、野性的低声咆哮快速逼近,密林中响起了枯枝落叶被践踏的折断声。

    “什么人?”李啸鲮嘶声惊呼:“儿郎们备战!”

    赵黑虎同样嘶声痛呼,他死死抓着阿狗的狼牙棒不撒手,狼牙棒上一股股蛮劲袭来,震得他五脏六腑难受异常,被楚天刺伤的软肋不断飙血,体力正在快速的流逝。

    就在这要命的关头,老黄狼扑了上来,这头早就被引爆了凶性的大家伙抡起前爪,狠狠的一掌拍在了赵黑虎的脖颈上。尺许长的锋利爪子狠狠的切割赵黑虎脖颈上的钢丝护套,溅起了大片火星。

    老黄狼全力一击居然也有万多斤力量,赵黑虎的脖颈‘咔’的一声响,被打得向前一个趔趄。

    不等赵黑虎抬起头来,两侧劲风袭来,四头体型比老黄狼略小一点的青狼扑了上来,歹毒异常、凶狠无比的一口咬在了赵黑虎的两个手腕、两个脚踝上。

    两寸多长的狼牙咬透了赵黑虎的骨头,‘咔嚓’骨碎声好生刺耳。

    赵黑虎痛呼不断,他惊慌失措的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用力摇摆脑袋的大青狼。

    为什么是狼?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一群狼?

    密林中狼啸声绵绵传来,过百头体型硕大的大青狼慢悠悠的从密林中显出了身形,它们耷拉着舌头,嘴角不断有涎水滴落。

    “狼,是狼!”

    “乢州城外怎么会有狼?这些鬼东西不该在深山中么?”

    “这狼是冲着我们来的,这些家伙是有人蓄养的战兽!”

    李啸鲮惊慌失措的看着这些大青狼,这些十万莽荒深处的凶残野物,一头青狼的战斗力就堪比两员精悍的州兵,过百头大青狼群起而攻,没有五倍的兵力根本抵挡不住它们的冲击!

    奈何自家的士卒刚刚结束了一场鏖战,精气神都处于最差劲的状态,而且他们刚刚在打扫战场,阵型凌乱,相互之间隔开了老远!

    “迎战!”李啸鲮嘶声大吼,嘴里不断喷出血来:“楚天,你这腌臜货,你从哪里弄来的这群狼?”

    嘶吼声中,李啸鲮看向了正在疯狂拍打赵黑虎后脑勺的老黄狼,他气得一口血喷出了老远。

    这楚天,平日里进出乢州城的坐骑都是一头老黄狼,你说这群大青狼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等李啸鲮问一个清楚,四周密林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喝,‘咚咚’弓弦震荡声犹如重鼓轰鸣,数百支尺许长的纯钢弩箭犹如暴风骤雨横扫战场,百多个铁甲州兵齐声哀嚎倒下了一大片。

第十七章 绿姑和供奉(1)

    阿狗扑击赵黑虎,楚天背后一剑将其刺伤时,三十条劲装大汉借着狼群的脚步声,在密林中快速的穿梭着。

    李啸鲮等州兵官兵被狼群震慑时,三十条劲装大汉站在密林边缘,借助树荫黑影藏住了身形,悄无声息的从背后抓起了一张造型奇异的强弩。

    强弩形如飞鸟,下方有着硕大的弩箭匣子。

    强弩弓臂长有四尺,黝黑发亮的弓臂分明不是金属铸成,略微弯曲的弓臂上依稀可见一些扭曲的奇异纹路,上面镶嵌了一些细小的晶石,却唯独没有弓弦!

    李啸鲮大声呼喝,要州兵战士迎战狼群时,大汉们手指在弓臂上重重划过,‘嗡嗡’轻响被李啸鲮的大喝声掩盖了过去。弓臂尽头同时喷出一道红色光线,急速震荡的红光发出细微声响,组成了强弩的弓弦。

    不需要大汉们动手,弓臂自行弯曲,红色光线凝成的弓弦拉开到极限,‘咚咚’闷响不绝,强弩剧烈的震荡着,一支又一支尺许长短的金属弩矢连绵不断的轰了出去。

    强弩的弹射力量极强,反震之力也强到了极点。这些大汉一个个膀大腰圆、身材魁梧,双手紧紧抱着强弩,将弩身硬顶在腰间,壮硕的身躯被强弩震得不断颤抖,每一发弩矢喷出,他们的身体都不受控制的向后倒退半步。

    强弩下方的弩箭匣子里装满了特制的弩矢,每一发弩矢轰出,强弩弓臂上红光流转自行上弦,下一发弩矢几乎是紧追着前一发弩矢的尾巴,继续向前轰出。

    反震力量太强,大汉们根本无法用这强弩作出精准射击,他们只是将强弩顶在腰间,微微扭动腰身,将箭矢均匀的洒出了一个硕大的扇面。

    弹指间三十张强弩分别喷出了三十支箭矢,整整九百支金属弩箭呼啸着撕裂了官道上的一切。

    有州兵举起了重盾,盾牌被射穿了,弩矢继续穿透了铁甲,穿透了他们的身体。

    有州兵下意识将兵器挡在了面前,无论是长枪还是大刀、重斧,所有的兵器都被弩矢一击洞穿,弩矢继续穿透了他们身上的甲胄,在他们身体上留下了碗口粗细的窟窿。

    有州兵和同伴背靠背的紧紧依偎,准备应付冲上来的狼群。箭矢呼啸而来,将他们糖葫芦一样穿透,弩矢上可怕的力道将他们的身体打飞,他们闷哼着大口吐血,身体犹如风中落叶一样重重落地。

    强弩的射击速度极快,三十发弩矢只用了三个弹指的时间就已经倾泻一空。

    近百名州兵倒下了,只有两个幸运儿哆哆嗦嗦的拎着兵器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李啸鲮的两个副将倒下了,他们正坐在地上运功逼毒,在乢州营中也算好手的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出手,连闪避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射穿了胸膛。

    李啸鲮厉声长啸,双手紧紧的握着长戟,戟杆杵在地面上,勉强撑起了他的身体。

    刚刚他用长戟打飞了向他袭来的十二支弩矢,却有两支漏网之鱼穿透了他的防御,一支击穿了他的左腿,一支将他的右小腿迎面骨打得稀烂。

    左腿只是肌肉被洞穿,拉出了一个极大的窟窿,李啸鲮屏住一口气,还能勉强忍受。右小腿的伤势却让他的脚尖都无法落地,只能勉强坚持着、将伤腿靠在了长戟上。

    “杀蛟弩,杀蛟弩!和怒焰冲一样的管制利器,打造难度比怒焰冲还要高出两等!”李啸鲮看着黑黝黝的林子,看着那些纹丝不动的大青狼嘶声怒吼:“是谁?是谁?乢州城,谁有这么大的手笔拿出杀蛟弩来?”

    李啸鲮的心中不仅仅是惊惶和疑虑,更多的是惊恐和畏惧。

    和怒焰冲不同,怒焰冲堪称傻大笨粗的玩意儿,好些秘术师都能打造,而且锻造的难度并不高。凌氏固然找到了异人锻造怒焰冲,司马太守出身的家族,也没少偷偷摸摸的做这等事情。

    但是杀蛟弩的技艺难度就不仅仅是上了一个台阶,杀蛟弩的机括精细异常,所使用的秘术技巧更是精妙精致,寻常秘术师根本难以弄清杀蛟弩的结构奥秘,就算弄到了图纸,也难以找到合适的铸造师将其打造出来。

    司马太守身后的家族,也没有这个力量锻造杀蛟弩!

    今夜居然还有第三方人,在背后做那黑吃黑的勾当。

    而且他们的势力是如此的强大,他们掌握了司马太守都没能掌握的力量。

    李啸鲮猛地回头看向了楚天。

    四条大青狼死死咬住了赵黑虎的手腕和脚踝,赵黑虎完全失去了反抗的机会,李啸鲮转过头来的时候,楚天正一剑洞穿了他的胸膛。

    青色剑光犹如一团流动的琉璃鬼火,刺得李啸鲮的眼睛刺痛异常。

    赵黑虎,司马太守背后家族的家将,对司马太守最为忠心的州兵校尉,在大晋也算是军方高级军官的一州校尉,楚天击杀他的时候,表情居然和杀死那些凌氏的私兵没什么两样。

    如屠鸡鸭,没有丝毫情绪变化!

    杀赵黑虎都是如此这般,那么杀他李啸鲮呢?

    李啸鲮感到了一股极大的侮辱,他声嘶力竭的朝着楚天厉声怒吼:“楚天,楚档头!你绝对不只是一个鱼行档头!让本将死得明白,你究竟是什么人!”

    楚天收起八面剑,缓步走回了车队旁。

    他向车厢下望了望,那些车夫和力夫被他刚刚连续两声虎吼轰晕了过去,此刻所有人都还是口吐白沫的昏厥在地。满地鲜血浸透了官道上的黄沙,这些车夫、力夫身上衣衫都被鲜血浸透,看上去鲜血淋漓很是吓人,实则没有一个人受到半点儿伤。

    “嚇,兄弟伙没事就好。这群贼男女都是家里的顶梁柱,死一个,咱白蟒江三大鱼庄里就要多一个寡妇,阿雀又有得忙了。”楚天叹了一口气,挺起了腰身,双手拍了拍袖子,很沉稳的问李啸鲮:“李都尉,死则死矣,哪里有这么多废话呢?”

    楚天面带微笑,衣衫干净,风平浪静的就好像一个去舅舅家做客的少年,尽显从容大度。

    他根本不像是刚刚亲手格杀了数十名凌家的私兵,不像是刚刚手刃了一员乢州校尉的人。

第十七章 绿姑和供奉(2)

    身边的尸山血海,凌氏和州兵近千条尸体躺在地上,血腥味浓得犹如实质,却没能在他身上沾染一丝半点。他的气息温婉而澄净,就好像一块放在檀木架子上的玉石,晶莹剔透、不染一丝半点儿尘埃。

    “好强悍的心境!”李啸鲮惊恐的看着楚天,这么多死人,饶是经历过上百场浴血厮杀的李啸鲮都觉得浑身气血翻滚,楚天却是面皮都不变一下,如此妖孽的心境修为,这厮究竟杀过多少人?

    或者,这厮干脆就是天生的杀人魔王,杀戮多少生灵都不会有丝毫的表情变化的么?

    “废话,的确是废话,只是老子不服啊!”李啸鲮咧嘴笑着:“本来老子现在应该带着一万五千两金子,带着兄弟们去向太守大人交差。你,本来只是猪狗一般的市井无赖,你怎么敢,你怎么能?”

    “然也,这个问题,老夫也颇有兴趣!”一个清朗好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楚档头,你究竟何人?那一套匹夫剑杀气惊人,端的是五尺之内尸横遍野,如此杀戮之技闻所未闻,敢问楚档头究竟是何等来历?”

    众人同时抬头,无不面色微变。

    他们头顶有人?什么时候来的?

    地面上的大青狼们更是躁动不安的低声咆哮着,它们敏锐的鼻子和耳朵,居然都没能发现这人的靠近,这让大青狼们本能的躁动起来。

    一株高有二十丈的大黑松顶,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飘飘然犹如仙人一样站在树梢头。他只是脚尖微微碰触那极细极细的树梢,夜风吹过,树梢摇晃,男子的身形也轻轻摇晃着。

    夜风卷起了男子长长的衣摆,‘哗啦啦’衣衫舞动中,男子左胸上,用银色丝线刺绣的一枚小小的方形印记格外醒目,里面是一枚小小的‘楚’字!

    “楚氏供奉!”李啸鲮龇牙咧嘴的嚎叫着:“你,来了不短时间吧?”

    “来了有一阵子了。”中年男子笑的很灿烂:“真是一幕好戏,凌氏居然私下铸造怒焰冲,这事一定要禀告公子得知的;另外,乢州城内居然多了楚档头这么一支诡秘的力量,我楚氏居然一点儿风声都没收到,这是不应该的。”

    中年男子看着楚天微笑道:“楚档头可否说出自家来历?是官?是匪?若是官,是文?还是武?若是匪,是纯粹的匪,还是莽荒遗民?或者,楚档头有别的来历?”

    楚天皱着眉,看了看中年男子立足的大黑松。

    “二十丈零三尺五寸六分!”楚天精准的报出了这株大黑松的高度:“你的修为,怕是比李啸鲮还要高出一大截,你刚才若是插手厮杀,州兵早就败亡,凌福也不会死,你们不是和凌氏是亲戚么?”

    中年男子很温和的笑着,他居高临下俯瞰众人,他的实力强出了众人一大截,他背靠着乢州楚氏这一座大靠山,所以他尽可能的表现出温文尔雅的仪态,而这也是他所说的那位公子对他们日常的要求。

    “凌氏,的确是楚氏的姻亲。但是否出手救援他们,在下说了不算,这都得公子拿主意。在下没收到让在下出手的命令,哪怕凌氏的人在这里死绝了,在下也绝对不会出手。”

    笑了几声,中年男子看着楚天笑道:“楚档头是在计算什么呢?这株大黑松的确是二十丈三尺五寸六分高下,在下身高七尺三寸。楚档头莫非是在计算,你能否凌空一剑将我斩杀?”

    摇了摇头,中年男子自信的说道:“楚档头的匹夫剑杀伐凌厉,但是楚档头修为有限,想要凌空击杀在下,似乎力有不逮。至于密林中那些小朋友的杀蛟弩么,杀蛟弩全速激发一次后,要半刻钟才能重新填充弩箭,所以在下现在是安全的,不是么?”

    楚天活动了一下脖子,将八面剑收起,懒洋洋的举起右手挥动了一下:“废话真个忒多。”

    懒懒的叹了一口气,楚天拉长了声音:“绿姑,绿姑,干活了,收钱了呵,啧,这厮跑掉了的话,可别怪咱们兄弟撂挑子有多远跑多远!”

    中年男子的脸色微微一变,他迅速转身向四面八方望了一眼,然后大声的笑了起来:“绿姑?是清流小筑的绿姑么?楚档头可真会开玩笑,那绿姑琴艺冠绝乢州,但那等娇娇弱女……”

    ‘叮咚’一声琴弦响动处,没人知晓这琴音从何处传来。

    中年男子身体骤然一震,好似有一颗炮弹在他胸膛内爆发开来,他七窍中喷出大片鲜血,身不由己的一头从高空坠落,狼狈的向地面坠下。

    ‘嗡’的一声,好似有一条恶龙翻滚着身体撕裂了虚空,一道肉眼可见的绿色气劲从密林深处呼啸而出。绿茫茫的气劲方圆七八尺,内中清晰可见五根琴弦一般的气劲剧烈的震荡着,沿途不断发出让人心烦意乱、五脏六腑都不断翻滚的‘嗡嗡’轰鸣。

    中年男子被绿色气劲一击命中,就听一声不似人类的惨嚎传来,五根琴弦版的气劲将中年男子一击轰成了六段,琴弦一震,‘砰’的一声巨响绿色气劲爆开,中年男子浑身炸成一团血雾,就连一片完整的衣襟都没留下。

    李啸鲮和仅存的两个州兵目瞪口呆的看着中年男子炸开的位置。

    这青衫男子刚出现的时候,神态自若、气度惊人,端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他能站在那么高的大黑松上,能站在那么细的树梢头,证明他的修为比李啸鲮都要高出了一大截!

    如此高手,还没等他显露一两手高招,就被人隔空击杀!

    犹如恶龙扑杀小鸡崽子,毫无反抗之力。

    这前后强烈的对比,让李啸鲮心头难过得想要吐血。

    百多头大青狼低沉咆哮着,不断向李啸鲮和两个州兵逼近。李啸鲮紧握铁戟,声嘶力竭的朝着楚天怒吼:“楚天,让本将死得有尊严些!本将堂堂乢州都尉,岂能死在一群畜生手中?”

    楚天笑呵呵的看着李啸鲮,他开口问道:“绿姑啊,四周可干净?可别有耳目把这里的事情给说出去了?”

    密林中,‘铿锵’两声琴响。

    楚天心头就有了谱儿,他笑呵呵的走到了李啸鲮面前,肃然向李啸鲮拱手行了一礼:“李都尉自然不能死于一群野狼之口。”

    李啸鲮惨笑着看着楚天:“那,本将死于何人之手?”

    楚天眨巴了一下眼睛,很认真的看着李啸鲮:“杀你者,巨寇镇三州如何?”

    李啸鲮呆了半晌,他‘咔咔’一声怪笑,突然暴起,手持铁戟狠狠向楚天刺了过来。他倾尽最后一点力气,大蛇咬带起一道五六尺长的黑气摇头摆尾的袭来。

    密林中一声琴音骤然响起,李啸鲮五脏六腑一阵剧痛,惨嚎一声摔倒在地。

    楚天手中剑出,一抹青光扫过,李啸鲮硕大的头颅高高飞起。

第十八章 那个梦,梦中人(1)

    火箭上的油布团逐次熄灭,高空黑云散去,青蓝色的月光照得官道通明。

    身背杀蛟弩的壮汉熟练的打扫着战场,他们尽可能的回收了发射的弩箭,将死尸上的铁甲收集起来,用牛筋制成的绳索紧紧捆绑起来,让那些大青狼背在了背上。

    体型堪比牯牛的大青狼身躯巨大,筋骨强劲,力量极强,一头大青狼可以轻松背起十套战士的全套甲胄、兵器轻松奔走。

    套上了大车,将昏厥的车夫、力夫丢在了十架四轮货车上,楚天一声唿哨,大队人马迅速顺着官道来到白蟒江鱼市码头。

    十条大型乌篷帆船已经等在了码头上,赤金、甲胄、兵器全被运上了帆船,船桨划破江水,帆船顺流而下,通过白蟒江口直达大龙江。

    浩浩荡荡的大龙江水奔流极急,船队顺着江水一路行了下去,不多时就在江面上茫茫水雾中消失不见。

    将昏厥中的车夫、力夫在自家院落隔壁一套空宅子安置妥当,楚天若无其事的带着几个伴当来到江边狠狠的洗刷了一下,洗去了身上的血腥味,洗去了心头的杀意,弄了些烧酒、牛肉之类的点心胡乱填填肚子,回到自己房中倒头就睡。

    这两日里的事情繁琐了一些,倒也不算凶险,只是颇耗精神。

    楚天平日里精气旺盛得紧,越是和人动手之后越是精神抖擞,也不知道怎的这次和李啸鲮、赵黑虎、凌福相互算计了一把后,就觉得自己好似灯油快要枯竭的灯盏,浑身有气无力,眼前一阵阵黑雾翻滚,雾气中无数金星乱闪。

    回到自己房间,勉强将几件预警的小玩意儿安置妥当了,楚天一头栽倒在床榻上昏昏睡了过去。

    这一睡,楚天就见到了无数鲜血。

    轰然巨响声中,一间陈设极其华丽的宽敞房间的大门被打得粉碎,无数木屑、砖瓦碎片犹如杀蛟弩喷出的箭矢,带着刺耳的啸声轰了进来。

    十几名在房中侍候的老妈子、侍女丫鬟的身体犹如最细嫩的豆腐脑,被漫天碎屑一冲就炸成了大团大团的血雾。带着刺鼻血腥味的血雾混着细细的肉碎喷得漫天都是,浓浓的血腥味向楚天当面洒了下来。

    一只白净细腻的手掌从楚天的身后探了出来,一道玉色的气劲从细嫩的小手上震荡而出,化为一只方圆五尺的玉色手掌挡在了楚天面前。

    无数的碎肉,大片的血雾,无数的木门、砖瓦的碎片被玉色手掌震得粉碎。

    刺耳的尖啸声中,生了一张淡紫色的方正面孔,整个人看上去正义凛然、道貌岸然的中年男子面色狰狞的大踏步闯入了房间。他嘶声尖啸着,当头一刀向楚天斩下。

    玉色手掌被一刀劈成两片,化为无数细小的气流四下喷溅,将屋子里华丽的桌椅、柜橱轰得支离破碎。

    斜刺里一道银光掠了过来,银光中一只身躯小小的,尾巴足足有身躯两个长的银毛老鼠龇牙咧嘴的一头撞在了刀光上。银毛老鼠两枚大牙张开,‘咔嚓’一口狠狠咬在了刀口上。

    千锤百炼,刀面上带着无数美丽的犹如卷云一样花纹的宝刀被银毛老鼠一口咬得粉碎。

    不知道银毛老鼠的两枚大牙上有着什么神奇的力量,那等宝刀,就好像被顽童用木棒重击的琉璃花瓶一样轰然碎裂,无数碎片呼啸着向四面八方横扫而去,屋子的墙壁被洞穿了无数细小的窟窿。

    两条浑身是血,胸膛上、肚皮上满是窟窿眼,五脏六腑都顺着伤口流出体外的血人怒吼着冲进了屋子。

    冲在前面的那虬髯大汉满身满脸都是血,他的两颗眼珠不知去向,血肉模糊的眼眶中不断有大量的血浆喷出。他嘶声怒吼着:“江馗,我楚氏九代单传,你敢伤我孙儿,上天下地,我和你不死不休!”

    虬髯大汉身后一道道凌厉的剑光呼啸,十二道极细、极亮的剑光化为一面剑轮急速旋转着,将身后不断飞来的箭矢和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暗器搅得粉碎。他一边大声嘶吼,一边团身向江馗张开双臂冲上。

    在虬髯大汉的身后,一名面容俊秀的青年男子半边面颊几乎粉碎,他用剩下的独眼深深的向银毛老鼠看了一眼,伸手从自己脖子上扯下了一条银色链子抖手向银毛老鼠丢了过去。

    刚刚一口咬碎了大刀,似乎耗费了许多体力,已经气喘吁吁趴在地上发抖的银毛老鼠发出一声尖锐的悲嘶,他张开嘴将那条银色链子连同上面一枚婴孩拳头大小的玉色清光一口吞下,然后冲到了楚天面前。

    银毛老鼠的尾巴突然变得老长、老长,‘唰唰唰’几声响,细细的银色长尾死死缠在了楚天身上,银毛老鼠背着楚天纵身跃起,一头向房间的角落冲了过去。

    楚天骇然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墙壁,坚固的、用青砖砌成的墙壁,银毛老鼠居然一头撞了上去。

    眼看着就要和墙壁撞一个正着,银毛老鼠两颗血色的眼眸喷出森森血光,厚重的墙壁突然有尺许方圆的一块变得朦胧透明,就好似血色的毛玻璃。

    银毛老鼠带着楚天一头撞出了墙壁,在他身后,朦胧半透明的墙壁恢复了正常。

    ‘唰、唰、唰’,银毛老鼠带着楚天顺着屋檐、墙角、各处隐秘之地一路逃窜,四面八方尽是凄厉的嘶吼声、惨嚎声,到处都是血肉碎裂声、刀剑入体声,更有莫名的一些奇异的吼叫声传来。

    一道道墙壁被银毛老鼠用莫名的秘法穿过,他带着楚天起码穿过了上百重院墙,最终来到了一道薄薄的和月光几乎融为一体的青色光幕前。

    银毛老鼠用极其难听下流的话咒骂了一声,他龇牙咧嘴的翻出两颗大门牙,无比心痛的抖了抖身体,一颗大门牙突然化为一道黯淡的流光从他嘴里喷出,狠狠轰在了光幕上。

    光幕无声无息的敞开了一条三尺多长的缺口,银毛老鼠背着楚天用最快的速度穿出了光幕,亡命的向外逃窜。

    狂奔,狂奔,顺着最偏僻的小巷子狂奔,一边奔走,楚天还能闻到银毛老鼠不断的放屁声。一股奇异的臭味在银毛老鼠身后轻轻扩散开来,迅速和四周混杂的气息融合在一起。

第十八章 那个梦,梦中人(2)

    银毛老鼠和楚天身上的气味被完美的掩饰住了,银毛老鼠带着楚天穿过了一座黑漆漆、在楚天看来比大山还要高出一大截的厚重城墙,气喘吁吁的穿过了一片黑漆漆的黑松林,一头跳进了一条奔涌不息的大河中。

    银毛老鼠娇小的身躯上一根根银毛快速生长,体长只有四五寸的银毛老鼠浑身长毛变得有两尺长短,化为一个厚厚的毛团裹住了楚天。

    江水没能渗入毛团中,楚天静静的蜷缩在毛团中,透过长长的银毛看着青蓝色的天空。

    “应该醒了!”楚天轻声说道:“每次,江馗闯进屋子的时候,我就该醒了。都快十八年了,没有一天例外的。怎么这次的梦,这么长?”

    ‘咔嚓’一声,楚天四周的江水、江水两侧的山崖、山崖上的古木、古木上空的天穹同时裂开了无数细小的裂痕,一块一块色泽鲜明的山水图卷崩解、消失,银毛老鼠也化为一道淡淡的银光消失不见。

    灰茫茫的天,灰茫茫的地,四周是灰茫茫的虚空。

    楚天静静的站在这灰茫茫空无一物的世界中,一条高大的人影缓缓穿过空洞的灰色,走到他的面前。

    一身华美的锦衣,淡紫色的面庞,方正的面孔上带着无边的正义凛然和道貌岸然。器宇轩昂的江馗静静的站在楚天面前,背负着双手静静的看着他。

    “总算要揭开谜底了么?”楚天冷眼看着江馗:“这位兄台,让一个刚出生的婴孩,每天不断的重复那种血淋淋的梦境,你不觉得太过分了一些?”

    轻轻一叹,楚天摊开双手看着江馗:“幸好是我,换成普通娃娃,早就灵智泯灭、心智沦丧,要么变成疯子、要么就变成了傻子了吧?”

    江馗上下打量着楚天,带着一丝满意之色缓缓点头:“你没傻,也没疯。十八年来,每天夜里都让你重复一次你降生之初的血腥场景,你不觉得你的心境比寻常人坚定了许多?”

    楚天不吭声,江馗咧嘴一笑:“心境坚定,意味着你的灵魂强大、坚韧,你比寻常人的灵魂,起码强出了十倍。精确一点说,如果一个营养良好、健康成长的十八岁少年的灵魂是一滴水,你现在的灵魂有十一滴又多一滴的三成。”

    “你是什么?”楚天好似没听到江馗的话,他沉默了一会儿,很认真、很谨慎的询问江馗。

    “我是,‘什么’?”江馗呆了呆,晒然一笑,指着自己的面孔反问:“哪,江馗,这张脸,你在梦里看了快十八年,就差两天就满十八年了,你莫非不记得?”

    “你是,‘什么’?”楚天缓缓举起右手,八面剑悄然从他袖子里弹了出来。

    “我是,枕头!”江馗摊开双手,急忙笑了起来:“枕头,枕头,只是,我想给你加深一点印象,哈,你不觉得,江馗这张脸,你对他的印象最深么?”

    ‘枕头’?

    楚天呆了呆,他下意识的抹了一下脖子上戴着的那条细细的银色链子。

    链子上挂着一枚婴孩拳头大小,用青玉雕成的玉枕头。小小的玉枕上有细密的云纹装饰,一条条极其流畅的云纹相互缠绕,浅浅的云纹却给人一种重重叠叠、深邃莫测的奇异感觉。

    “你是,枕头?”楚天愕然看着‘江馗’:“鼠爷说,这个玉枕跟了我家先祖九代人,从没听说,他会让我家先祖做噩梦,而且是连续十八年不断的重复一个噩梦!”

    “是啊,我跟了你楚氏先祖九代人!”‘江馗’背着手幽幽叹道:“九代人,九代单传,你是第十代,就做了十八年噩梦以淬炼灵魂。”

    眯着眼,‘江馗’看着楚天,语气中凭空多了几丝诡秘:“‘我’定下这么苛刻的传承规则时,真没想到真能碰到这样幸运的人,原本以为,我这份传承就应该和‘我’所属的时代一样,彻底的烟消云散。”

    楚天静静的看着‘江馗’,仔细的分辨他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在不同人的手中,在不同家族之中颠簸流离无数年,想不到,真有一家人能够九代单传不绝其嗣,你受我十八年噩梦淬炼,居然还能平安长大。”‘江馗’微笑道:“这是注定的。这份传承,必须给你。”

    “等等!”楚天厉声喝道:“什么传承?什么九代单传不绝其嗣?”

    “这传承,就在这里,你受也好,不受也好,这由不得你!”‘江馗’轻轻的笑着,很不以为然的说道:“至于说我挑选传承之人的规矩么,就是找一个运气足够好的人。”

    “本来,我想等两日后,你正儿八经十八岁生日那一刻,给你一份惊喜。”

    “但是没想到,你昨天出城之时,却差点给了我一个‘惊喜’,所以我等不得,就只能在这时候将传承交给你。反正十八年每日受噩梦淬炼灵魂,你已经有足够的基础接受。”

    ‘江馗’的身体微微一动,楚天手中八面剑骤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剑鸣。

    “等等,这一切的前因后果是!”楚天急忙出声呵止了‘江馗’。

    “嚇,真是小娃娃做事不干脆。”‘江馗’狠狠的瞪了楚天一眼,他厉声喝道:“前因后果就是,‘我’有一份传承想要流传下去,却又不知道将这份传承留给谁。”

    “所以,‘我’就炼制了这个枕头,上面留下了一丝秘法气息,但凡有人见到这枕头,就会认定这是足以兴旺家族的秘宝重器,会谨慎的妥善收藏、贴身佩戴。”

    “但凡得了我这枕头之人,定然九代单传,无论娶多少妻妾,只可能有一个后裔!”

    “若是能九代单传而不绝嗣,而那第十代的娃儿能够承受我十八年噩梦,当然,也有可能是春-梦、绮梦或者其他种种,十八年而不动心智,能平安长大者,即可继承我传承。”

    ‘江馗’淡然笑道:“前因后果,就是这般。提前两天和你见面,却也是被逼无奈,生怕有万一出现。所以,楚天呵,你就是‘我’的隔代弟子,你愿意不愿意,这传承,如今就是你的了。”

    ‘哈哈’一声大笑,‘江馗’骤然化为一道狂风呼啸着向四面八方席卷。

    四周灰茫茫的虚空被狂风吹开了一个直径丈许的空间,楚天只觉浑身一痛,他的身体骤然崩解,化为一片淡淡的水汽飘浮在这空间中。

    从小佩戴了十八年的玉枕无声无息的融化,化为一道刺骨的寒流钻进了楚天身体,瞬间冲到了他的眉心。

    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从灵魂深处袭来,好似有一万个雷霆同时在灵魂中炸响,楚天哼都没哼一声就昏厥了过去。

第十九章 惊龙鼓声响起(1)

    天刚蒙蒙亮,乢州城南门内的大街上,就多了好些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城门洞子里,几个防风灯笼中的灯油已经快要枯竭,火光变得黯淡了许多,几个值夜的州兵低声咒骂着,站在城门洞里活动着几乎僵硬的身体。

    大街上那些鬼祟的身影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几个州兵的目光,带着一丝期盼看着紧闭的城门。

    城门外,官道旁的密林中,几声婉转的鸟鸣声响起。

    浑身满是露水的阿雀打了个呵欠,睁开双眼,懒洋洋的在一条鹅蛋粗细的树枝上绷直了身体伸了个懒腰,身体一偏就从树枝上滑了下来。

    高挑瘦削的阿雀好像棉花球一样悄无声息的落地,他在树下缩成了一团,本能而警惕的向四周张望着。头顶树枝上几只小麻雀儿‘喳喳’叫了两声,阿雀笑了笑,懒洋洋的站了起来。

    借着朦胧的晨光,可以看到阿雀清秀的面孔上,两条长眉犹如两柄长而细的利剑,斜斜的插向了鬓角。本来颇为英朗的长眉,却硬是被阿雀慵懒的笑容带歪了气质,懒散得好像两条吃饱喝足的猫儿蜷缩在他的额头上。

    再次打了个呵欠,阿雀穿过树林,来到了官道上。

    回头向虎牙口的方向望了望,阿雀低声笑骂了起来:“一群杀胚,嚇,这血腥味,隔着二十几里地都能闻到。为了点不能吃、不能喝的金子,至于么?”

    活动了一下身体,用力抓乱了发髻,长发胡乱的披散了下来,阿雀撕开了身上的紧身劲装,又拔出匕首在衣衫上切开了几条长长的裂口,整个人在黄沙铺成的官道上打了两个滚,顿时变得无比的狼狈。

    ‘咚’的一声钟鸣,乢州城上空淡淡的一层光幕悄然撤去,四方城门的城门楼子上传来了城门官悠长的呼喝声。就听‘卡啦啦’一阵铁链摩擦声响起,乢州城的四方城门同时开启。

    阿雀气喘吁吁的顺着官道狂奔了过来,乢州城的南门还没完全开启,他就一头撞了进去,差点撞在了几个州兵骇然挺起的枪尖上。

    “什么人?做什么?做什么?大清早的想死么?”一大早的被阿雀吓了一大跳,看守城门的州兵们气急败坏的呼喝起来。

    “报官,报官!”阿雀面孔扭曲,两条长眉杀气腾腾的在他清秀的面孔上跳动着,他气急败坏又带着几分惊慌之色的大声嘶吼着:“报官,报官,杀人啦,打劫啦,俺们的金子被人劫了啊!”

    一把推开了几根顶着胸口的长枪,阿雀一路大吼大叫的顺着大道向城内奔去。

    南门内的大街两侧,好些刚刚打开店铺大门的伙计激动而又好奇的探出了大半个身体,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阿雀。报官?杀人了?打劫了?啊呀,今儿个一整天就有谈资了!

    那些鬼鬼祟祟的人影几乎同时笑了起来!

    他们都认得楚天身边两大铁杆之一的阿雀,一大早的,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阿雀跑进乢州城大叫大嚷的要去‘报官’!

    好几个人猛地一跺脚,用力的握拳挥动了一下手臂。

    嘿,怕不是自家主人筹措的那件事情成了?那可是一万五千两赤金啊!

    好些人转过身撒腿就往自家主子的宅邸跑去,一边快步小跑,这些人还要强行压制脸上的笑容,更要藏头缩尾的,不让旁边人发现自己的‘异动’,他们也实在是忍得辛苦。

    南门上方的城门楼子里,一名身穿青色长衫的中年文士推开一扇窗子,微笑着看着狂奔的阿雀背影,欣喜的点了点头:“速速去禀告太守大人,李都尉和赵校尉成了事了!”

    两个青衣小打扮的常随就忙跑下城门楼子,跳上早已预备好的两匹大花马,绕路向太守府奔去。

    阿雀气喘吁吁的顺着大道狂奔,一边跑,他一边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报官,报官,杀人啦,打劫啦,死了好多人,好多人都被杀了,天哪,死了这么多人!金子,金子,我家大哥的金子被抢了,一万五千两黄澄澄的金子啊!”

    乢州城内求生活的苦哈哈多,无论是卖肉的屠夫、做早点摊的小贩,又或者收夜香的粪头,倒垃圾的净夫,乃至各家各户出门采办的管事下人,还有从各大衙门值夜刚刚下班的捕快、衙役、文书公人等等,好些人聚集在街头巷角,喝豆浆、吃面条、啃烧饼、灌馄饨,一个个正忙乎着。

    阿雀一路狂奔而过,好些市井街头厮混的好汉一眼认出了他。

    “雀哥儿,来碗馄饨?”

    “嚇,别叫他,看他这模样,出事情了!”

    “能有啥事体?啥事体?莫非,楚档头的金子被人劫了?”

    “若是被人劫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嚇,一万多两金子,楚档头区区一鱼行档头,哪里有保住的力量?”

    “啧,看雀哥儿这模样,这得死了多少人?”

    渐渐地,就有喜欢看热闹的市井闲人往早餐摊子上丢几个大钱,兴致勃勃的跟在了阿雀身后一路小跑。

    逐渐的,就有三五十个闲汉跟在了阿雀身后,一路喧哗着来到了乢州太守府前。

    朱漆的大门上打满了金色的门钉,左右矗立着两尊三丈高的独角狻猊石雕,大门两侧一字儿排开了二十四名身披纯银甲胄的魁伟军汉,手中镀金的长戈在晨光中散发出淡淡光芒。

    远远看着一大群闲汉跟着阿雀跑了过来,一名军汉猛地上前了一步,指着阿雀等人厉声喝道:“太守府重地,一群腌臜泼才焉敢放肆?退下,否则一个个抓了全部打死!”

    ‘嗡’的一声,二十四名军汉整齐划一的手持长戈狠狠向前虚刺了一下。长戈破风,发出‘嗡嗡’闷响,声势煞是惊人。除了阿雀,其他的闲人纷纷停在了十几丈外的街道上,不敢再上前一步。

    阿雀气喘吁吁的向前跑了两步,脚下一绊,无比狼狈的摔了一跤,连滚带爬的向前翻了七八步远,他喘着气爬了起来,看着那些军汉大声道:“俺不是来捣乱的,俺是来报官的!”

    刚才发话的军汉指着阿雀厉声喝道:“报官?太守府岂是你报官的地方?有何冤情,去乢州各处衙门去,太守大人主管一州军政大事,你这厮有何事情,胆敢惊动太守?”

    阿雀也不吭声,他大踏步的向太守府大门右侧的一尊铜鼓跑去。

第十九章 惊龙鼓声响起(2)

    二十四个军汉眼睁睁的看着阿雀跑向那铜鼓,却硬是没一个敢吭声阻拦的。那铜鼓下方的底座是一尊螭龙,上面的铜鼓直径足足八尺,鼓身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正是全本的《大晋律》!

    这是‘惊龙鼓’,大晋所有的官府衙门口都有这么一尊铜鼓,大小规格不一,但是规矩都是一般无二。一旦惊龙鼓被敲响,衙门的主官不管你在做什么事情,都必须亲自出面审查案情。

    就算是大晋皇宫门前的惊龙鼓若是被敲响,大晋皇帝哪怕正在睡觉,也得赶紧升殿理事,这是大晋开国太祖皇帝立下的规矩,天下无人胆敢违逆。

    当然,如果有人胆敢无事胡乱敲响惊龙鼓,那后果也非常严重,轻则重打一百杀威棒,重则刺配、流放、充军,乃至斩首示众都曾经有过的。

    阿雀来到惊龙鼓前,抓起沉甸甸的青铜鼓锤,用力砸在了惊龙鼓上。

    惊龙鼓的鼓架上一缕缕宛如雷霆的纹路骤然亮起,‘咚’的一声巨响震得百丈内的地面都晃悠了一下,一圈肉眼可见的白色气爆从惊龙鼓上喷薄而出,阿雀怪叫一声,被巨大的鼓声震得向后飞出了十几丈,狼狈无比的摔倒在地连连翻滚。

    大门口二十四名军汉也被惊龙鼓巨大的响动震得面孔发白,狼狈无比的杵着长戈,勉强稳住了身形。

    那些跟着阿雀来看热闹的闲汉齐声惊呼,惊龙鼓上白色气爆席卷而来,三五十条闲汉怪叫一声,犹如滚地葫芦一样被冲得满地乱滚,好几个闲汉的脑袋撞在了砖块棱角上,撞得头破血流哭喊不绝。

    太守府内,乢州太守司马追风起了个大早。

    在院子里打了一套养身拳法,活络了一下身体,做完每日必备的修炼早课后,叫侍女烧了香汤,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澡,又用了一顿格外精致的早餐。

    浑身暖洋洋极其惬意、五脏六腑都极妥帖享受的司马追风站在太守府后花园里,笑呵呵的看着自家的几个小妾笑语盈盈的抱着几只长毛绿眼猫儿嬉戏打闹。

    司马追风心情极好,好得不得了的那种好。

    司马氏乃大晋望族,乃大晋开国世家,真正的钟鸣鼎食豪族。

    作为司马氏当代司马八骏之一的司马追风,才学方面自然是一等一的厉害,更有一番不弱于人的建功立业的心思。故而以司马追风的出身,他巴巴的来到了乢州,力求做一番功业出来。

    奈何这乢州的复杂程度,却远超司马追风的想象。

    不提其他外部因素,单单一个风流半乢州的楚氏,就逼得司马追风束手束脚难有作为。

    好几年的恩怨纠缠下来,楚氏已经是司马追风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灭其满门而后快。奈何楚氏这条地头蛇势力太强,硬是让司马追风无可奈何。

    憋了几年的火气,这一次总算是找到了泻火的机会。

    “周流云,周学士!”司马追风笑得格外灿烂,心情也是极其的愉悦:“你白鹭书院好大的胃口,居然看中了吾的太守之位,真当我司马氏是好惹的么?”

    “你回转乢州不过数日功夫,就和凌氏沆瀣一气,难不成,你还妄图一口将吾的太守之位,还有楚氏偌大的家业一口吞下?真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哈!”

    “且看这次,吾取了那一万五千两赤金,你凌氏心痛不心痛!吾灭了你凌氏的数百铁甲私兵,你周流云是何等感受!”司马追风笑着端起一盏香茶,慢条斯理的品了一口:“馥郁隽永,果然好茶,果然好水,果然好火候!”

    双手端着茶盏,司马追风笑看着几个追逐嬉戏的小妾,慢悠悠的感慨道:“只是这唯一让吾看不透的就是,你周流云眼巴巴的回了乢州,第一个找上王麒校尉,却是为何?那王麒手中,有什么值得你下手的好东西么?”

    正在思忖中,‘咚’的一声巨响,惊龙鼓声犹如雷霆炸响,震得太守府后花园的池水无风掀起了半尺浪花,一条条黑的、白的、红的,色泽艳丽、体型富态的大锦鲤吓得从池水中窜了起来,好几条珍贵的锦鲤一脑袋杵在了池塘边的嶙峋湖石上,撞得脑浆崩裂惨死当场。

    司马追风的几个小妾被炸响的鼓声吓得身体一哆嗦,手中抱着的绿眼猫儿‘嗷呜’一声怪叫暴跳而起,锋利的爪子狠狠的划过她们的手臂,当即就有血水渗了出来。

    几个生得花容月貌的小妾一跤摔倒在青苔斑斑的花园小道上,哭哭啼啼的看向了司马追风。

    司马追风也被突然炸响的鼓声吓得浑身一哆嗦,一团红光在他掌心一闪而过,‘嗤’的一声一盏香茶连同茶叶都瞬间蒸发,没有一丝残渣留下。

    “什,什么东西?”司马追风清癯的面孔微微扭曲,怒声呵斥道:“什么动静?”

    一名身穿黑色长衫,面容枯瘦的老人快步来到司马追风身后,恭谨的回禀道:“老爷,前面传来的消息,那个鱼行档头楚天的属下,名叫阿雀的敲响了惊龙鼓,说是要报官哩。”

    老人的眼皮一翻,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团绿油油的诡谲幽光:“嘻,听看门的护卫说,那阿雀口口声声说什么杀人了,死了好多人,楚天的金子被人夺走了。”

    “楚天的金子被人夺走了,杀人了,死了好多人?”司马追风呆了呆,然后‘哈哈’一声大笑:“李啸鲮不愧吾对他的看重,这事体,办得漂亮,办得干净利落!”

    将茶盏放在身边花容失色的侍女手中,司马追风突然皱起了眉头:“怎生搞的?怎么还留了活口来报官呢?李啸鲮实在是太不小心了,怎么能留下活口?哼,看来,他颇有点恃宠而骄,吾得好好敲打敲打他才行,办事如此拖泥带水,以后还怎么敢让他承担重任?”

    黑衣老人笑了笑,不吭声。

    司马追风慢条斯理的拍了拍身上长衫,淡淡的说道:“罢了,升堂罢,吾怎么也是乢州太守,这等案子,也该出面问询一二。”

第二十章 福祸任你自选(1)

    惊龙鼓骤响的一瞬间,楚天从梦中惊醒。

    他努力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就好像被浆糊刷了厚厚一层,怎么用力都无法睁开眼皮。

    惊骇下,楚天伸出双手,用力的在脸上抓了一把。手臂的活动也变得滞涩了许多,楚天感觉到,他手臂上好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死皮,手臂一动,死皮破裂开,居然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指尖在脸上碰到了一层厚厚的痂壳,楚天用力一抓,一层厚壳应手而起,眼皮迅速睁开。

    一骨碌翻身而起,楚天低头向自己身上看了一眼,顿时皱起了眉头。他浑身上下都蒙上了一层黄豆厚的血壳,黑色混杂着淡红色的血壳腥气扑鼻,更有一股污浊的恶臭,熏得楚天差点昏厥。

    随手一抹胸口,十八年来一直挂在胸前银色链条上的那个小小的玉石枕头,果真一如梦中感觉消失不见了。楚天有点出神的低头看了看胸口上空荡荡的银色链条,沉默了一会儿,一把掀开了后窗,一溜烟的窜出了屋子。

    顺着演武场的后门出了宅子,沿着草木淹没的小道来到了江边,楚天小心站在齐膝盖的江水中,将身上的血痂一点点的清洗干净。

    厚厚的血痂化为一道浑浊的污水融入江水,几个翻卷就不见了踪影。

    这时候,楚天才顾得上感知身体的变化,他站在江水中,微微闭目凝神,就感受到了浑身上下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好像负重爬山的挑夫丢下了数千斤的重担,好像壳中的小鸟终于破开了厚厚的蛋壳,又好像种子终于破开种皮,一点绿芽在清风中摇晃,感受到了世间的阳光雨露。

    轻松,自在,逍遥,欢喜,一种发自内心、源自每个细胞的大欢喜、大快乐满盈,楚天张开双臂,犹如要拥抱整条白蟒江,极力的伸展身体。

    一股热气从丹田而起,瞬间流遍了全身所有的经络。

    楚天蓦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丹田中的热气是他这些年辛苦打熬出的全部修为。他在红姑那里打了埋伏,用红姑的量天尺测定修为,他只有标准八十年的武元修为。

    实际上,楚天真正的武元修为已经达到了一百八十年,恰恰标准三甲子修为的武元。

    三甲子修为,楚天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都只打通了一半,附近的旁支经络的浸润、打通,更是还没有影子的事情。每日里他运功修炼时,武元路过那些还没打通的奇经八脉、十二正经、旁支经络,都会感到极大的晦涩感甚至是刺痛感。

    此刻丹田中武元绵绵而生,犹如一道温泉畅快异常的流转全身,随心所欲、无所不达。

    楚天体内的经络,一如一条条亮银色的宽敞隧道,居然全部开辟畅通,再无一丝一毫的阻碍。武元惬意的在这些经络中穿梭,短短五分之一刻钟的功夫,他就完成了一次完整的大周天搬运。

    而往日早课,一次并不完整的大周天搬运,楚天都要耗费足足一刻钟。

    一丝丝凉气不断顺着皮肤钻进体内,武元流过浑身经络的同时,这些凉气就自然而然的融入了武元中,在丹田中转了三圈后,就化为自身修为沉淀了下来。

    这感觉,比起楚天服用‘豹胎丹’后潜心修炼,豹胎丹药力不断沉淀功力快速增长也只是慢了一半。

    “你究竟,是什么来历!”

    楚天赤着身体站在江水中,手指用力抓住了胸前的银色链条。

    那玉石小枕头已经不知去向,那梦中的‘江馗’也随之烟消云散,至于‘江馗’口中的‘我’,楚天更是不知道他是何等人物。

    ‘我’亲手炼制了玉石小枕,制定了那样苛刻的传承考验,九代单传加上十八年的噩梦折磨,那梦中的‘江馗’,应该说就是玉石小枕的化身,他忠诚的履行了‘我’设定的考验条件,最终挑选出了楚天这个幸运儿。

    没有留下任何废话,更没有对楚天有任何的质疑、任何的盘问,他留下了一门来路不明的传承后,就和他的本体小枕一样烟消云散,没有留下任何存在过的蛛丝马迹。

    “你并非‘武道’传承,却让我变成了疑似虎爹所说的‘天武之体’,通体经络畅通,练功事半功倍,这只是你附带的功效。那么,你留下的传承正本,又是多么的惊天动地、光耀古今?”

    楚天看着滚滚流淌的白蟒江水,犹豫了一会儿,突然爽朗一笑,全部心神都向眉心集中了过去。

    无边的灰色雾气中,直径丈许的圆形空间中,一盏造型古朴的灰白色石灯静静的悬浮在正中。

    石灯的造型极其简单,上方的灯盏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浅底圆碗,下面是一根拇指粗细的圆柱,再下方是一个小小的圆台底座,整个灯盏高一尺二寸,灯盏正中一点比绿豆还小的灯火静静的燃烧着。

    在那小小的绿豆大小的灯火上空,静静的悬浮着数千枚拇指大小的龙头凤尾金箓神章。

    这些金箓神章楚天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与其说它们是某种字迹,不如说它们是某种玄奥的智慧结晶,某种精妙绝伦的艺术品,或者是某种大道轨迹直接在灵魂中投射的投影。

    每一枚金箓神章起手笔画都是一枚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的金色龙头,那精巧纤细、细致入微的龙头宛如活物,龙眼开合、龙须摇摆,龙口中更有丝丝金光紫气喷出,端的惊人。

    金箓神章收笔的最后一笔,定然是一条或者两条或者三条,最多可达九条朱红色的凤尾。凤尾主色朱红,边缘隐隐有七彩毫光萦绕,仔细看去,每一条凤尾都宛如活物轻轻摇曳,散发出的气息神异、古朴,让人不自觉的沉浸其中。

    龙头、凤尾之间的金箓神章本体,则是金色、赤色相互渗透、相互融合,金、红二色神光熠熠生辉。

    金箓神章本体无论笔画多少,它们并非平面字体,而是结构复杂的立体文字。巧夺天工、美轮美奂的金箓神章静静的悬浮在楚天面前,每一枚金箓神章都似乎隐藏了绝大的奥秘。

第二十章 福祸任你自选(2)

    一丝丝紫气不断从金箓神章中喷出,化为一团团细小的云霞围绕着金箓神章缓缓旋转。

    楚天静静的看着这辉煌数千言的金箓神章,心中却有一丝明悟,只要他‘伸手’触及了任何一枚金箓神章,他就能真正获取那梦中人留下的传承。

    只是传承微不足道的捎带恩泽,就让楚天通体经络畅通,修炼速度暴涨,怀疑成为了传说中最适合武道修炼的‘天武之体’。那么这份真正的传承,他又蕴藏了何等可怕、玄奥的天机奥秘?

    楚天蓦然向前走了一步,伸手向一枚金箓神章抓去。

    一个恢弘如雷鸣,听不清男女老少,也听不出任何情绪变化的声音突然在楚天耳边炸响:“得我传承,福祸莫怨!纵粉身碎骨,魂飞魄散,纵万劫万世,永不超生!尔,不得怨我!”

    听了这话,楚天笑了,一把抓住了距离他最近的那枚金箓神章。

    “既然留下了传承,还用了这么苛刻的条件戏弄人,还装这幌子吓人作甚?我来了,我得了,一切因果,我受了。”楚天笑着说道:“难不成,还能被你这一句留言给吓住?”

    虚空中一声感慨莫名的轻叹传来,数千金箓神章化为一道道流光,带着沉闷如雷的巨响声撞了过来,彻底和楚天融为一体。一股浩大的信息被楚天接收,他轻轻念诵道:“《大梦神典》?教人做梦的功法?胆敢以‘神’冠名,来路想来不凡,只是这‘大梦’二字,值得商酌。”

    白蟒江边,楚天宅子后面荒僻无人的江滨小道尽头,楚天盘膝而坐,脖子以下的身体都沉在了江水中,开始生平第一次按照《大梦神典》中记载的秘法,开始了第一境‘幽风’境的修炼。

    经过了十八年噩梦折腾,比常人强大十倍有余的灵魂力量在楚天眉心神窍中化为一团淡淡的水汽。灰蒙蒙的神窍中,响起了楚天吟诵金箓神章的声音。

    虽然不认识那些金箓神章,偏偏楚天就明白了它们的蕴意。

    一声声大道伦音在神窍中炸响,犹如惊蛰的春雷,楚天每念诵一遍金箓神章,神窍中灰蒙蒙的雾气就悄然的颤抖一下,向外围退缩微不足道的一丝距离。

    每一遍金箓神章念诵完成,楚天灵魂所化的水汽就会悄然颤抖一下,性质发生某些奇异的变化。

    灰色雾气正中小小的圆形空间中,石质灯盏中那点黯淡的灯火,也会悄然壮大一点,放出的幽幽光芒也就略微加强了一丝半点。

    随着楚天的修炼,他身边的江水表面突然有一丝丝细小的波纹凭空出现。

    就好像有一缕缕极其细微的幽风从楚天的毛孔中喷了出来,轻柔的拂过了水面。

    这样细小的波纹最初只在楚天身体四周三尺内出现,渐渐地,波纹就扩散到了三丈开外。以楚天的身体为圆心,半径三丈内,江面上布满了细小的、肉眼极难分辨的波纹。

    三丈范围内,虚空中一丝丝凉气犹如飞蛾扑火一般,在某种神异的力量驱动下,欢喜雀跃的向楚天的身体汇聚了过来。楚天体内的武元流动的速度加快了数倍,一丝丝凉气不断沉淀在武元中,经过丹田的转化后,迅速化为楚天自身的武元修为。

    楚天的身上逐渐有高温涌出,四周水面上逐渐荡起了一层淡淡的白色水汽。

    楚天的身体和面孔被白色水汽遮盖,面孔变得朦朦胧胧的,他身上逐渐笼上了一层神秘莫测的气息。

    东边地平线上,朝阳初升,无数道红光洒遍天地,红光顺着白蟒江水一路滑过,照在了楚天的身上,同时也照在了乢州城的千家万户瓦顶上,更照在了乢山书院宽敞整洁的院落书舍上。

    清净、整洁的院落里,两株千年老铁梅的树荫下,周流云席地而坐,膝盖上搁着一张古色斑斓的瑶琴,双手虚抚琴弦,轻轻的摇头晃脑。

    他并没有叩响琴弦,但是在他的心中,他已经如此弹奏一曲曲动人的古乐整整一个通宵。

    此刻他弹奏的正是一曲慷慨激昂的战曲,曲调正演绎到了最巅峰的妙境,伴随着心中激昂的曲声,周流云好似看到了楚天被五马分尸,血淋淋的肢体被胡乱的弃之荒野,被野狼、豺狗分食。

    俊朗的脸蛋骤然扭曲,周流云十指微微痉挛,指尖划过空气,发出细微的‘嗖嗖’声响。

    白蟒江的前任鱼档头周档头,周流云的亲生父亲,固然他做了许多怙恶不悛、罪大恶极的事情,固然按照大晋律周档头也该得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他毕竟是周流云的亲生父亲!

    他毕竟是掏空了储蓄,将周流云送去大晋京城求学的亲生父亲!

    他毕竟是满脸欢笑,趴在地上做牛做马,让年幼的周流云骑在他身上扮大马的父亲!

    他再是恶人,在周流云心中,他是自己最慈祥、最可敬、最可亲的父亲,在周流云心中,他是一个完美的人!

    “蝼蚁一般的腌臜泼才,让你死得太容易了!”周流云的身体微微晃动着,在心中将那一曲古战曲演绎得热血淋漓:“真想按照大晋律,将你九族尽诛,将你千刀万剐。只可惜,小不忍则乱大谋,大业当前,吾岂能和你这等蝼蚁计较太多?”

    骤然感慨了一声,周流云猛地睁开眼,咬着牙低声叹道:“让你死得太容易了!”

    一名身穿青色长衫的少年快步的走了过来,带着一丝愤怒、一丝不解、一丝疑惑走到了周流云面前,肃然向周流云行了弟子大礼:“周师,那楚天的贴身伴当阿雀,刚刚去了太守府鸣鼓喊冤。听他讲,楚天的金子被人劫了,但是楚天和他一众党羽,似乎逃得了性命。”

    ‘翁’的一声,周流云膝盖上瑶琴琴弦齐齐断裂,无形力场笼罩了整个院落,两株老铁梅茂盛的叶片齐齐粉碎,化为大片绿云萦绕头顶。

    “楚天和他的一众党羽,逃得了性命?”周流云双手用力握拳,拳背上青筋一根根的鼓起。

    过了许久,周流云突然笑了起来:“看来,这凌氏也不过如此,和他凌氏结亲,似乎是吾吃亏了。可惜,可惜,楚氏十代单传,只有一个公子,却没有年龄相当的小姐,真正可惜!”

    莫名的感慨了一通莫名的话,周流云从袖子里拔出了当日他强闯王麒府邸使用的方锏,随手递给了身边侍立的一名白衣青年。

    “吾弟子,持吾秘术法器,去取了那楚天头颅来!”

    “做得干净些,连那楚天的一众党羽,不得放过。”

    “这次做得好,吾一力做主,传授尔等白鹭书院《青冥祭雷经》入门雷印!”

    白衣青年狂喜,连同另外五名白衣青年齐齐跪倒在地,向周流云大礼参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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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界天尊介绍:
天为何物?
高高在上,威严莫测,是法则,是戒律,是无情,是冷酷。
天意,何也?
俯瞰众生,操持风云,褫夺赏罚,随性而为。故,天意不可测,苍天不可近。顺之应之,未必得其利;逆之叛之,福祸却难定。
天,禁锢万物如深井,红尘众生如烂泥。
有这么一只很单纯、很坚定的井底之蛙,谨慎守护着心头那一点小小的微弱的光,带着一定要咬一块天鹅肉的微薄信念,一步步从红尘烂泥中挣扎而出,一步步走出深不见底的污秽深井。
他张开大嘴向心中的天鹅咬上去的时候,不小心将这一方苍天也一口吞下!
楚天说,欠钱的,要还钱;欠命的,要偿命。
这就是楚天认定的最简单、最坚定的道理。
这道理,比天大!万界天尊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万界天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万界天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