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12. 领袖托我给你带句话
微风忽然用力推开博士，失去高光的眼神里流露出危险的光芒。
“博士，你原来在这里啊。”
拐角处，塞雷娅忽然转出来，打断了这尴尬的一幕。
目送微风气冲冲地离开，周金儒脸上一成不变的微笑渐渐褪去，转过身，走向塞雷娅。
“塞主任已经拿到想要的情报了？”
“嗯，用了一点小手段，那个整合运动是暴君派来传话的。”
周金儒皱着眉头：“传话？”
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塔露拉派人来说什么？
“内容只有等博士过去后才能说出来，不如博士亲自去一趟。”
周金儒一愣，苦笑道：“你这是何必呢？”
塞雷娅抿着双唇，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她这番举动只有一个目的，现在她并不是罗德岛的干员，因此涉及核心机密，她会自觉的将自己摘出去，将问题抛给周金儒自行解决，因此才没有直接让伊桑把塔露拉需要传递的内容说出来。
说到底，她实在过于保守，以至于到现在还在提防周金儒。
“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做到，你不用担心，还有，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你跟赫默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这么僵硬，真的不打算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么？”
一谈及关于赫默和伊芙利特，塞雷娅罕见地露出尴尬的表情，她没想到周金儒会如此直截了当地将问题抛出来。
“这个，我还没有做好准备，那个孩子的事情，赫默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赫默是死脑筋，难道你也是？我忘了，你也是个石头，你俩正好凑一对。”
周金儒被塞雷娅摆一道，心里正不痛快，这时抓着对方短处，当然要好好报复回来，而且塞雷娅不是刚刚才到的，她在墙角偷听好半天了。
塞雷娅哼了一声，当场回敬：“我和赫默之间的事，比不上博士，博士就已经最好准备了么？你刚刚只要再进一步，微风小姐便会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你最后怎么犹豫了？”
“我，我不知道。”
周金儒自讨没趣，干脆岔开话题：“你们真的不打算回罗德岛么？”
“如果博士还是以前的样子，我肯定不会答应，但现在，很难说，我和赫默都认为需要考察时间。”
“你们的时间不多了，你们在莱茵生命时的前上司银狐被发配到极地数企鹅，我担心那些执行未知生命领域计划的研究人员会对伊芙利特动手，现在到处都是激进分子，这一点你比我清楚。”
周金儒说着话，他和塞雷娅来到临时审讯室，这里原先是一处牙医诊所，医疗器材堆放在墙边，仍旧穿着一身整合运动制服的伊桑被拷在角落里，他似乎失去了隐形的能力。
“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用了一点小玩意，都是以前研究中心随便捣鼓出来的。”
塞雷娅作为防卫科主任，她说小玩意，天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周金儒踏进审讯室的门，送葬人正在一边拆开自己的一支短枪，又快速组装起来，来回数次，乐此不疲。
凭他萨科塔的种族特性，一枪打爆伊桑不在话下。
“阿光先生。”
在外人面前，干员们统称他为阿光。
但这个称呼一出口，蹲坐在地上的伊桑眼前一亮，立即大叫起来：“这里，阿光先生，这里，看这里！”
周金儒：“？”
怎么回事，整合运动对他已经这么了解了么？
虽说在游戏里伊桑也是红票换的干员，但他和伊桑才第一次见面，这么热情，不合适吧，难道他是罗德岛穿插在整合运动里的卧底？
“阿光先生，领袖托我给你带句话。”
周金儒心底憋着一口槽，不知道怎么吐，他强硬的板着脸：“说。”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周金儒：“？！”
啪！
周金儒将手枪拍在桌面，砰的一声巨响，恶狠狠地瞪着伊桑：“我们是制药公司，不是军队！”
“领袖说你应该会明白的，领袖还说了，交换俘虏，照片在你面前的桌子上。”
周金儒闻言低头一看，正好有张照片就在手枪不远处，应该是事先搜出来的，他一时间没来得及过问。
照片上，霜叶苦着脸，她身后是比划着剪刀手的霜星，以及一众身穿白色大衣的雪怪小队。
就这？
霜叶看来过得挺滋润么……
周金儒端详着照片，又将照片翻过来，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塔露拉到底是什么意思，此前袭击并重创煌小队，抓霜叶就是为了换回弑君者么？
弑君者是个什么实力，周金儒心底很清楚，柳德米拉小姐一旦被敌人破除了迷雾，就跟待宰羔羊没有区别，即便是周金儒也能轻易将其击倒。
真正让周金儒上心的是前一句：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在炎国的文化里，词句的用法根本不是这样，即便是泰拉世界的通用语也不会这么说话。
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
一是为了保住伊桑的小命，二是为了提醒他某个事实。
“塔露拉还有没有别的话？”
“领袖说你一定会问这个问题，所以还有一句话是带给你的。”
“你能不能一次说完！”
周金儒重重地拍着桌子，可惜他即便再怎么摆出雷霆暴怒的模样也吓不到伊桑。
“领袖说，有位老朋友请求她饶了罗德岛精英干员的性命，她不得不答应，既然人情已经还了，那么下一次再见面，她不会再手软了。”
“呵呵，人情，手软。”
周金儒不怒反笑，他的手按在桌面，指缝间露出照片的一角：“回去告诉塔露拉，弑君者可以用来交换霜叶，我们立个章程，一切按规矩办，但是现在不行。”
他的眼神锋利得犹如利剑：“我谢谢她能卖个人情，下次再有整合运动的干部落在罗德岛的手里，一样也会放一马过去。”
“阿葬，放人。”
周金儒闭着双眼，任由送葬人领着人往外走，当他们快要走到审讯室的门口时，周金儒又睁开了眼睛，缓声道：
“慢着。”
章113. 时代的回声
周金儒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伊桑，准确的说是盯着他那身制服以及臂徽，淡然道：“阿葬你写一份账单给他带回去，伊桑吃的东西必须记账，顺便告诉塔露拉，弑君者在罗德岛的不但食宿全免，还有工资拿，这可不是俘虏的待遇。”
说完，他一挥手，让两人出去。
周金儒的心里暗叫不妙，他前一刻还在想着自己要隐蔽，结果后一刻伊桑上门来说塔露拉已经知道他在这里了，他的行踪这么快就暴露了么？
自己据点里这些人恐怕还不够塔露拉一个人对付的，更何况她的身边一定还有更多的整合运动干部。
“塔露拉的主要目标到底是什么呢？”
周金儒想不出圣亚拉尔有什么能吸引她的地方，他的手中捏着那张照片，霜叶苦笑的同时鼓着腮帮，身后是举着剪刀手的霜星，她们俩还真混到一块去了。
“目前没有情报说明爱国者也在这里，幸亏是这样，否则再来一个温迪戈，我就只好想办法赶紧带着塞雷娅她们逃跑了。”
周金儒将照片收进口袋里，打了个哈欠，转身出去找地方休息，他累了一整天，现在有些睁不开眼。
“两军交战……塔露拉，你到底告诉我什么？”
就在他去睡觉时，伊桑拿着送葬人给他的账单，出了维修工厂就要回去，脑海里还回荡着周金儒最后说的那番话，眼神里满是震惊。
在来之前，作为幽灵工兵他被领袖破格接见，交给他一项任务，便是来罗德岛这里提出交换俘虏的要求，但就在他离开时，领袖又说了一段话，似乎有所指向。
“伊桑，你知道罗德岛的伙食很不错么？你去那里后一定要吃他们的东西，尝尝味道也好，填饱肚子也罢，必须要吃一点，这样你才能换取他的信任，因为他的疑心病很重，你不暴露出一点马脚，他会直接动手杀人。”
伊桑至今心有余悸，那个被称作阿光的男人，一开始的确动了杀心。
“最重要的是你要把我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转告给他，这样你存活下来的概率就更大了，最后，以他不肯吃亏的个性，估计会让你带着账单回来见我。”
伊桑的身形消失在街头，捏着账单的那只手，手心布满冷汗。
领袖和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整合运动和罗德岛之间摆明了是敌人，领袖袭击罗德岛小队，还放下狠话，根本目的是什么呢？
他想不出问题的答案，便将疑问抛在脑后，他只要有饭吃，有安稳的生活，领袖的事，轮不到他来过问。
翌日，周金儒睡了一个囫囵觉，睡醒时还有点冷，走到水龙头边捧着冷水拍脸，头脑终于清醒些。
当他进入维修工厂的后院时，才知道塞雷娅跟赫默她们一大早就离开了，塞雷娅回去上课，其他人在研究所还有工作。
“走这么早，没有留下吃早饭么？”
微风端来一盆煎饼：“没有，她们可能还要准备别的工作吧。”
周金儒看着那盆油黄的煎饼上铺着一层火腿、肉粒、胡萝卜丁以及玉米粒，香气扑鼻，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心想真不愧是维娜的小管家，跟角峰学了不少手艺，菜谱摆脱了只有土豆和烤鱼窘境。
他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夜宵还被打断了，饿着肚子过夜，胃部早就叫嚣着饥饿了。
“格蕾丝你真好。”
周金儒由衷地感叹着。
他全然忘了此前发生的不愉快，全心全意地投入到食物上。
“味道有点怪，这是圣亚拉尔的特产么？”
周金儒吃了一块煎饼，感觉好像哪里不对。
“没什么，就是一些用来提神的草药，我还给暗索小姐准备了一点，方便她恢复身体。”
“哦，战地老中医，我给你点赞了。”
周金儒一边吃东西一边竖起大拇指，却发现微风的面色有些古怪。
她坦然道：“就是有点副作用，容易口渴。”
“那没事，我多喝点水就好，你今天没事的话，叫上梅，我们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周金儒摊开随身携带的手绘地图，指着上面一条醒目的标注：“圣亚拉尔的起航时代展览馆，在那里我们可以看到最后一条移动城市核心底盘的龙骨。”
一个小时后，送葬人开着越野车，行驶在一条还算宽敞的马路上，比起特南州那几条横穿城市的锈蚀管道，圣亚拉尔的城市规划就要合理很多，至少在城市里看不到那些蜿蜒的管道。
陆地城市和周金儒所想象的没有什么区别，就是人少了点，冷清了点，以及周边厂房里传出的噪音大了点，完全符合一座旧时代工业城市的基本条件。
“博士，这里是农业用具生产场地，产销很广，从叙拉古的西西里到莱塔尼亚都有订单，像这样生产低端产品的工厂还有很多，这座城市至今还能活着，最大的原因就是来自各国的商业订单，足以支撑它继续运行下去，这也是哥伦比亚所作出的妥协。”
微风介绍着圣亚拉尔的实际情况，她在维娜的身边那么久，管理一个帮派，早已从一个单纯的医疗干员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人才，另外她的家族在个人教育上也下了很大的功夫。
周金儒从她的身上就能看到多伦郡旧贵族对阿斯兰王室的支持。
砾靠在座椅里，抱着双臂：“哥伦比亚的老爷们既不想让锈带活过来，又不想让它彻底死去，他们宁愿让帮派把持着陆地城市，也不愿将它划归成一座移动城市。”
微风补充道：“是没有足够的力量了，起航时代是辉煌的，同时也是沉重的，它促进了移动城市的出现，也深深打击了各国的硬实力，即便是强国如乌萨斯和炎国，也都喘不过气来。”
说到底，一切都是天灾造成的苦难。
周金儒看着梅，侦探小姐掰着手指，在第五个转弯口大喊道：“就从这里转弯过去吧。”
“地图上并不是这么画的，这张地图存在什么问题么？”
周金儒看着地图，梅说转弯的拐弯处距离他们的目的地还有很长一段路。
“博士，前几天展览馆的正门突然开始修路，要去那里就只有从别的方向绕路过去，展览馆的开放并没有受到影响，正常营业。”
“修路么？”
周金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今圣亚拉尔的基础建设名义上都是执政机关在进行，但涉及到经费以及施工人员，就变成了帮派的工作，换句话说，这座城市所有工人都有另外一重身份——帮派成员。
送葬人从善如流，拉着方向盘转弯，继续前进。
“我们去展览馆只是参观而已，根本任务还是接塞雷娅她们离开，一切手续都好说，有银狐背书，莱茵生命不会不放人，问题是赫默不肯松口，还要想想办法。”
周金儒叹了口气，他现在头疼的一个头有两个大。
要是能赶紧跑路，他早就带着人跑了。
银狐在两天前离开圣马丁前往极地，她在离开前还在发光发热，让周金儒心里好感动……
至于罗德岛的后续队员，他们还被沙尘暴卡在半路上，由于带着重型装备，所以只能望沙兴叹。
“微风，你跟赫默医生有所接触，她有没有什么口风？”
“没有啦博士，我跟赫默医生之间还很陌生，她不会轻易告诉我什么的。”
周金儒一想也对，这下自己算找不到突破口了，昨天也没给伊芙利特讲故事，弄得小姑娘很不开心，以后还要想办法找补，修复关系。
他不禁有些口渴，拿起水瓶喝了一口。
旁边一直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砾一阵好奇，今天的博士似乎喝了很多水，他就这么口渴么？
剩下的路途并不算长，半个钟头后便来到目的地。
周金儒跳下车来，左右看了看，他在路上喝了不少水，以至于小腹有些鼓胀，想要找地方上厕所。
“展览馆里就有厕所，跟我来吧。”
梅一眼就看出了周金儒的需求，主动在前面带路。
“梅，你和暗索在混进这座城市后，来过展览馆么？”
周金儒好奇道。
“来过一次，我们在绘制地图时需要对地形进行实地勘测，展览馆是重要的地标性建筑，必须要来。”
梅快步走过一片台阶，来到展览馆门口的售票点，迅速买了几张票，引着周金儒进门，直奔卫生间。
这种诡异的行动给了周金儒重新回到故乡的感觉，那个时候去大型超市的目的除了购物外，还有就是寻找卫生间。
轻松的放水过后，周金儒一脸舒坦地走出卫生间，在水池边洗手，他想起自己还没有好好观察一下展览馆，正在抬头的瞬间，忽然看到从女厕里走出来一名身穿白大衣的卡特斯姑娘，对方也看着他呆在原地。
时间仿佛冻结了，周金儒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对方那张清冷的面容上，表情逐渐从惊愕转变为了冷淡，就连周围的温度也变得冷下来。
“这么巧？”
周金儒艰难的抬起手，算是打了一声招呼。
“嗯，很巧。”
卡特斯姑娘洗手，转身离去，没有半刻停留。
周金儒愣在原地，看着指间的水滴逐渐凝结成冰霜，虽然很冷，但没有造成任何实质伤害。
“感受不到明显的情绪变化，她的实力很强，凭我现在精一满级的强度无法探测到更多，所以我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她。”
霜星。
只是双方那心照不宣的对话，让他有了种身处古龙武侠世界的感觉。
“整合运动也在这里，霜星不会离开她的雪怪小队，所以说他们应该就在附近。”
周金儒走出卫生间大门时，正好看到他的干员人手一支冰淇淋，砾将左手里多出来的一支递给他。
他哭笑不得道：“我就去一趟卫生间，到底发生什么了？”
难不成卫生间那道门有什么神秘之处，跨过那道门就算穿越？
送葬人指了指不远处的展览馆休息区，那里聚集着十几名身穿各色各样怪异服装的售卖员，他们似乎正在向游人兜售冷饮。
周金儒意外地发现霜叶也在其中……
“我们也刚刚才发现，可惜有雪怪公主在，根本不可能从她的手中救出霜叶。”
而有了昨天深夜交换俘虏的计划，罗德岛一行人也就没有搞什么突然袭击，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他们就靠卖冷饮赚钱？”
“嗯，为了生活。”
周金儒一脸懵懂的表情，正巧戴着一顶白色高帽的霜星看过来，那茫然的眼神，似乎她也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暂时不要管那么多，至少我们知道霜叶是安全的。”
周金儒决定暂时将这件事放下，至少也要等弑君者被本舰的干员带过来才能有进一步计划。
他咬了一口冰淇淋，口感一般：“找一找那条龙骨在什么地方。”
暗索再三强调的龙骨，周金儒想只有自己亲眼看到才算真的了解。
至于和霜星擦肩而过，那只是一点小插曲罢了。
展览馆里绝大部分展示的藏品都是起航时代用于建造移动城市的工具，或者是某些传奇人物的生平简介，也包括一些老照片。
周金儒的身边没有再跟着干员，他独自走也没有见到其他游客，在偌大的展览室里，只剩他一个人。
“这是最后一座移动城市的底盘落地。”
周金儒看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内容是远景拍摄，依稀可见底盘的轮廓，还有许多举着鲜花的市民。
只是他们举起鲜花时，万万想不到那是最后一个底盘。
周金儒感到说不出的讽刺，他站直了身体，继续向前走，穿过一条充满科技感的走廊，来到展览馆最大的展示间。
他站在圆形的展览台的边缘，扶着护栏，面前看到的是一条巨大的暗红色的钢铁骨架，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耳边也传来呼啸声，叫嚷声，还有移动城市发动时，引擎雷霆般的轰鸣声。
那是时代的回声。
章114. 天下何人不识君
周金儒凝视着下方的锈蚀龙骨，在世人眼中，它只剩下了纪念的意义，但是在圣亚拉尔人眼中，它是一道刻在心坎上的疤痕。
“你看到了什么？”
周金儒的身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他回头看去，一名满头白发的老人撑着拐杖向他走来，布满褶皱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出于礼貌，周金儒简短道：“历史，或者别的一些什么。”
老人站在他的身边，用手中的拐杖指着下方的锈蚀龙骨：“它的名字叫圣亚拉尔，原本应该在辉煌大道的地下熔炉里销毁，但是因为工人的罢工，市民的游行，以及哥伦比亚官方的心虚，最终他们只来得及摧毁了启动地下熔炉的控制室，最后圣亚拉尔保留下了这一截龙骨。”
周金儒未曾听说过这些细节，缓缓摇头道：“抱歉，我不知道这里面的故事。”
老人挑起眉头：“年轻人，你为什么要道歉？”
周金儒没有说话，看了一眼老人，他的注意力全放在龙骨上，这么大这么长的钢铁骨架仅仅只是龙骨的一部分，可想而知当初移动城市的底盘究竟有多么雄伟。
他的心中还有另外一个想法，当初哥伦比亚官方最要紧的事情便是摧毁这条龙骨，否则它留在这里只会变成一道永远都无法愈合的伤疤，从而让哥伦比亚官方失去整合工业城市的机会。
事实上正是如此，哥伦比亚官方在往后的半个世纪里放弃了工业城市，任由其演变为如今的铁锈地带，圣亚拉尔一座陆地城市牢牢控制着锈带。
“年轻人，好久不见。”
老人平平淡淡地说出了一句话，令周金儒的心底泛起阵阵涟漪，他有种奇怪的感觉，泰拉世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认识他，偏偏她不认识自己。
天下何人不识君？
我自己……
“我忘了很多事情，比如说现在我们就是陌生人……自我介绍一下，我的代号是阿光，幸会。”
周金儒主动伸出手，而老人的神色诧异了一瞬，轻轻握住他的右手，沾之即离。
“罗素，你既然来到这里，就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罗素·帝摩斯。”
果不其然。
周金儒先前已经猜到几分，如今听见老人亲口承认，他没有表现得有多意外。
“当初的你和现在可太不一样了，要不是我记得你这张脸，还真以为你们是两个人。”
罗素同样凝视着锈蚀龙骨，他的情绪没有任何波动，浑浊的眼瞳里十分平静，仿佛在看一块石头，一件无足轻重的物品，兴许长久以来的痛苦已经磨灭了他心中那些浅薄的情感。
周金儒苦笑道：“我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以前我到底是什么样的？”
“恣意狷狂，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好听的词，但我已经在尽力委婉的告诉你实情了。”
罗素的话落在周金儒的耳中，他的描述与凯尔希的看法不谋而合。
周金儒点点头，甚至没有用天赋去感知这位罗素先生是否带着敌意，他这个层次的大佬，情绪感知已经对他不起作用了。
“幸亏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罗素笑了，他转过身，正对着周金儒，淡然道：“时间的确能抹平一切，阿光先生，你的罗德岛目前还在保修期内，如果你愿意，可以将其开进圣亚拉尔的城市覆盖范围内，我们可以为你的陆行舰做义务修缮。”
这件事周金儒听阿米娅说过，罗德岛的核心底盘就是出自圣亚拉尔，只不过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罗素的嘴角微微上翘：“当初你们从卡兹戴尔过来时，只是带来一条半毁状态的龙骨，修不好，也用不了，只好又从哥伦比亚买了一块小型移动城市的底盘进行加装，你如果不记得，应该回去问一问那个叫可露希尔的工程师。”
他看向周金儒的身后：“你的朋友来了，阿光先生，和你一起回忆过去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再见。”
老人慢慢走进那充满科技感的走廊，与砾擦肩而过。
砾疑惑的看着老人，又看着周金儒：“博士，你们认识么？”
周金儒微微摇头：“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怎么就你一个人，他们人呢？”
“微风的职业病犯了，她在帮霜叶检查身体，送葬人和梅就在旁边，理论上他们不应该打起来，而我，我在你的面前，我的博士。”
砾说出最后一段话时，眨眨眼睛，右手食指点着下唇，揶揄的表情配合着可爱的动作，说不出的娇俏动人。
周金儒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走下原型高台：“这里就是龙骨，没什么特别的，我有点弄不懂罗素，你见过他了，就是那位老人，他很平静，平静得让我感到毛骨悚人。”
周金儒的直觉一向很准，救了他无数次，因此他才表现得如此谨慎，面对罗素时，基本都是对方在说，他偶尔才回复一两句。
他吃不准到底应不应该通知沃尔顿带着人过来，一方面是整合运动给他的压力无限大，一方面他的潜意识在告诫他带着塞雷娅等人离开就行，剩下的不用管。
“砾，你认为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砾跟在周金儒的身后，她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个男人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他在犹豫，他在退却，他在权衡利益，现在他失去方向了。
“博士认为现在可以和整合运动的塔露拉正面对抗么？”
“不行，我们人手不够，而且我明敌暗。”
“博士的想法是对的，但现在即便想带走塞雷娅女士她们，也是极为困难的，本地帮派一直在监视莱茵生命研究所，我看那位罗素先生也并不是那么好说话。”
周金儒已经听出了砾的委婉，她说现在还不是正面和整合运动发生冲突的时候，罗素看似是好好先生，其实也没有安好心。
“谢谢。”
周金儒由衷的感谢着。
砾看着博士迷茫的眼神重新凝聚，她知道这个男人已经找到了方向。
土拨鼠小姐开心地笑着，她向着内心的渴望，又迈进了一步。
章115. 叶莲娜的收获
霜叶很头疼，自从她变成整合运动的俘虏后，虽说没有遭到什么不公正对待，但俘虏的身份还是让她感到无形的压力。
尤其是俘虏她的人是雪怪公主，这就更让人揪心了。
她想的是以后有机会一定打败对方，结果一转眼自己就变成了人家的阶下囚。
在某个小镇露了一手后，霜叶就变成了整合运动的冰淇淋师傅，她多了一份工作，和雪怪小队一起卖冰淇淋赚钱。
霜叶觉得自己贫瘠的词汇库根本无法形容此刻的感受，她只想赶紧结束这段令人羞耻的经历，早日恢复自由身。
然后，她就在圣亚拉尔的展览馆遇见了博士一行人……
见鬼了……
霜叶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被罗德岛的同事们发现了最狼狈的自己，以后该怎么去面对他们？
再然后，同事们十分熟练地买走了一些冷饮，似乎并不介意她如今的处境，甚至一名医生还想给她检查身体。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霜叶不敢奢望他们会立即救自己离开，因为身边还有一个实力异常恐怖的霜星，雪怪公主比一年多之前更加强大了。
也正是因为她的强大，导致她无法精密的操控源石技艺，做不了冰淇淋，她的释放出的寒冷只会将食物冻成一块块冰坨子。
霜叶终于在某个诡异的角度扳回一城。
“霜叶小姐，你的身体没什么问题，源石颗粒的浓度略有提升，不过没有大碍，记得按时吃药，按时休息，不要熬夜，很快就能降下来。”
微风坐在休息区，刷刷刷地写完一张字条又从随身的医疗包里取出一小瓶药物，一齐递给霜叶，慷慨地似乎打算留她在整合运动长住。
沃尔珀小姐的手里捏着药瓶，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看到一名身材高大的成年男性向这边走来，正是博士，急忙伸手捂脸，透过指缝，她却看到一直都是冷冰冰状态的霜星放下钱箱，抬头看向正在靠近的男人。
咦？
“呃，各位中午好？”
周金儒琢磨着怎么用一个更好的开场白，但雪怪小队的一名成员直接打破了尴尬。
“罗德岛的博士，黑兔子没有跟着你么？”
周金儒记得他，他就是那个说双方领袖都是兔子，别打了的雪怪小队成员。
“事实上，应该是我跟着她才对，就像你跟着霜星小姐。”
霜星盯着周金儒的脸，冷冷道：“我没有名字么？”
周金儒愕然，他小心翼翼道：“叶莲娜小姐？”
霜星眼中的寒意更盛：“我有告诉过你，我的真名么？”
周金儒的额头青筋凸起，心说怎么还有你这样钓鱼执法的。
只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勉强解释道：“我猜的。”
“你猜的？！”
啪！
霜星一巴掌拍在胶木桌面，桌面瞬间覆盖上一层寒霜。
“停！”
霜叶扯着嗓子大喊起来，她的勇气让她无所畏惧：“你们到底要干嘛？！”
一时间雪怪小队和罗德岛干员之间剑拔弩张！
送葬人举着两把霰弹枪对准霜星，砾手持两把匕首挡在周金儒面前，梅双手握着泰瑟枪，微风的拎着“悼词”，她看上去更像近卫。
雪怪小队围拢在霜星前面，咋咋呼呼的叫嚷起来：“大姐别生气，大姐消消气，罗德岛的各位你们把武器都放下，这里没人想打，都冷静点。”
周金儒将一切都看在眼中，伸出右手，示意干员们不用如此紧张，其实也不能怪，他们并没有经历过与霜星的那次战斗，不知道双方曾经有过一段还算愉快的交流。
“放心，叶莲娜小姐很冷静，她不会真正动手的。”
周金儒向前一步，越过砾，用身体将所有干员都挡在身后。
“博士！”
砾在后面喊了一声。
“没事。”
霜星实在拗不过自己这帮小弟，只好放狠话道：“我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我的名字，你小心点，你敢乱说话，我不会放过你的！”
呵，毫无威胁的狠话。
周金儒对此不屑一顾，他嘴角含笑，低头看着地面，正准备回敬时，眼中看到的却是地面有一条快速蔓延的裂纹！
他的表情瞬间凝固，与此同时，脚下的地面开始轻微颤动起来，头顶不断有沙尘坠落！
地震？！
周金儒心头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他奋力推开身边的砾，脚下向前跨出一大步，一条粗长的横梁轰的一声砸在两人中间！
“全部避险，快！”
“博士！”
地面的震颤越演越烈，展览馆里脆弱的主体结构在摇动的大地面前摧枯拉朽一般坍塌。
送葬人一手拖拽着梅，一手举起霰弹枪，枪口喷射出猛烈的火花，将落在面前的障碍物轰开，硬生生为身后的同僚们推出一条道路，他们动作极快，飞快逃出了展览馆。
砾一路上是被微风拖着走的，医疗干员的力量超过了她能理解的范畴，她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博士还在里面！”
砾获得安全时，立即就要折返回去，微风死死的拽着她，大喊道：“博士比你想象的还要安全！”
她继续道：“博士的护盾值比高级资深干员的护盾值都要坚实，他早就不是那个没有实际战斗力的博士了，区区建筑物坍塌根本伤害不了他！”
“可是！”
“没有可是！”
余震不断，他们根本没有机会返回展览馆，只好在安全的地方等待一切结束。
周金儒的刚性护盾的确能保护他不受伤害，实际上他向前跨出一步后，就已经安全了。
只见霜星向前探出双手，周围空气里的水汽迅速凝结，一眨眼的功夫便形成了支撑着头顶的冰晶遮罩层，保护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也包括周金儒在内。
“谢谢。”
周金儒由衷地感谢。
其实霜星完全可以不管他的。
“我并不是在救你。”
霜星呼出一口气，她身边寒冷的空气让雪怪小队都难以承受，一个个冻得嘴唇青紫。
雪怪公主竭力地控制自己的力量，她的右手指着周金儒，指尖蔓延出一根冰刺，对准男人的额头。
“现在，你也是我的俘虏了。”
她的嘴角微微上翘，如此宣布。
章116. 我要他
霜星的威胁到底有几分力度，周金儒说不好，但他确定在对方被同伴限制的情况下，一身本事发挥不超过三成，想留住他，可谓千难万难。
她完全可以拿霜叶作威胁，迫使周金儒就范，但她没有这么做。
周金儒眼神闪动，他的脑海里飞快闪过数个念头，举起双手坦然道：“好吧，我投降。”
霜星的得意没有维持多久，她忙于收拢寒霜，否则极度严寒会让雪怪小队成员冻伤。
“大姐，我们没有带手铐一类的东西，他真的会跟我们走么？”
霜星瞪着一双眼睛，她猛然抓住周金儒的左手，涌现出的冰霜将两人的手冻结在一起。
她似乎铁了心要带这个男人回去。
周金儒的刚性护盾紧贴着手部皮肤，事实上他的手腕并没有被冻住，如果激烈反抗，想要挣脱也不是不行。
“阿光！”
霜叶一直被雪怪小队挡在后面，当她看到霜星抓住周金儒时，奋力推开身边的雪怪小队，挤到前面来，怒气冲冲看着霜星：“你想引起战争么？！”
“难道我们不是敌人？！”霜星反驳着，她微微抬起光洁的下巴，“你说过，我是坏人啊，坏人做坏事，天经地义！”
“你！”
霜叶还准备再说些什么，周金儒急忙拦住她，阻止沃尔珀姑娘继续说下去。
“我们现在都是你的俘虏，所以你想好怎么离开这里了么？我的干员随时都有可能赶过来，到时候一切就不好说了。”
霜星隐约觉得哪里不对，这个男人似乎在催促她赶紧离开，她甚至怀疑他是自愿充当俘虏的，难不成还有什么深意？
“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的处境吧！”
霜星冷冷的回答道。
可惜她的威胁毫无魄力，周金儒非但没有害怕，甚至还一手揽着霜叶的肩膀，手指悄悄放在她体表的源石结晶上。
“消耗两点理智，许久没有用理智系统，我都快忘了有它的存在。”
他触碰不到霜星源石结晶，自然也就无法查看对方的感染程度，不过从游戏剧情来看，白兔子的感染度应该是高危。
地震很快过去，虽然还有点余震，但霜星已经不打算再继续留在坍塌的展览馆里，她的雪怪小队展现出了极高的个人素质，十几个人在霜星的冰霜源石技艺的帮助下，飞快挖通了一条通向外界的道路。
一行人离开危险地带的下一秒，就被罗德岛干员们堵住了，双方开始对峙。
雪怪小队们都只带了近战武器，他们和之前一样围拢在霜星的周围，在周金儒看来，与其说是防御阵型，倒不如说是他们用自己的身体压制霜星的力量，迫使她放弃使用更加强大的力量。
“你不应该说点什么？”
周金儒的右手捏着下巴：“霜星小姐要一起去罗德岛本舰做客么？”
霜星眼底凶光闪烁，低声道：“你再胡说八道，别怪我下手无情！”
点到为止，不应该过多的刺激她，毕竟塔露拉还在附近，周金儒更担心干员们的安全，他微微一笑：“我有一个提议，你既然想抓我回去，不如用我来交换霜叶，反正你们真正的目的是换回弑君者，你看怎么样？”
“不行！我反对！”
霜叶急了，如果博士真的用自己将她换回去，那她以后就没法抬头见人了。
“反对无效，这是我和叶莲娜之间的交易，你作为俘虏没有说话的权力！”
霜星捏紧了周金儒的手腕，强调道：“别忘了你现在也是俘虏，还有不许叫的那么亲切，我们不熟！”
“那我们就说定了？”
周金儒推了一把霜叶，雪怪小队自觉地让开一条道路，将霜叶让了出去。
“博士！”
砾急切的喊着，她对眼下的情况无能为力，只能任由一切发生。
“没事，你们别跟过来，不用担心我。”
周金儒被霜星裹挟着，缓慢地移动，他们来到一辆停靠在路边的集装箱运输车后面，飞快上车，离开震区。
微风等人眼睁睁地看着一切的发生，他们束手无策，谁会想到一场突发情况，竟然演变成了如今的局面？
“我们怎么办？”
梅拉着霜叶，尽力阻止她去追那辆消失在街角的集装箱运输车。
“两个备用方案一起进行，我去找塞雷娅女士，微风你们回到据点后给本舰发送情报，阿米娅会做出准确判断的。”
送葬人飞快做出判断后，众人兵分两路，各自行动。
……
……
周金儒感觉自己的待遇比弑君者在罗德岛的待遇要差多了。
首先他坐在一辆经过简单改装的车厢里，所谓的座椅其实也就是两块坚硬的木板，比起那辆雷姆必拓越野车里柔软的真皮沙发差太远了。
其次是刚性护盾无法维持温度，他的手和霜星的手冻在一起，已经冻到快要失去知觉了。
最后，雪怪小队们很有默契地坐在一起，将他们扔在车尾。
于是气氛就尴尬到令人窒息，周金儒想不出作为俘虏应该说什么话。
他是应该保持沉默不屈不挠，还是将计就计深入敌后展开一段荡气回肠的特工戏码？
“喂，你冷不冷？”
一直没出声的霜星忽然问道，令周金儒颇为惊讶，率先破冰的竟然是她。
“我快冻僵了，你能不能先放开我的手？”
周金儒如实回答。
“不能。”
那你问了干嘛？
霜星的左手伸到他的面前，掌心躺着一块切得整齐的棕灰色方块，有指甲盖大小。
周金儒捻着霜星递来的小方块，饶有兴趣道：“这是塔露拉做的辣味糖？”
霜星皱眉道：“你怎么这么多废话，不吃还给我！”
周金儒飞快的将小方块扔进嘴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包装完好的糖果：“你要不要试试我这个？”
“你……”
“龙门糖果屋的正宗货，试试？”
“你怎么也吃这个。”
霜星不情不愿的拿过糖果，攥在手心里。
周金儒顾不上这些，他的腮帮子里火辣辣的感觉，比起他买的辣味糖，塔露拉的手艺不过关，口感实在是太差了，几乎没有什么甜味，毫无品尝体验。
“有水么，我要喝水。”
“你的要求真多。”
还未等霜星招呼，挤在一起的雪怪就递来一瓶水，周金儒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冷水，大呼畅快。
“大姐。”
这时一名雪怪小队成员看了过来，他的眼角不断扫着周金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霜星淡然道：“如果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情，就直接说吧，他是俘虏，不可能逃走的。”
雪怪小队成员小声道：“大姐，领袖自从与我们分别后就失去踪迹了，到现在都没有取得联系。”
这话周金儒听在耳中，对方口中的领袖所指的正是塔露拉，至于他们在哪里分别的，那可说不好。
塔露拉现在没有和整合运动在一起，她似乎在忙自己的事情。
周金儒隐隐松了口气，倘若让他直接面对暴君，那麻烦就大了。
“我们不用过问领袖的事情。”
霜星简短的回答算是为这件事给出了答案。
其实现在圣亚拉尔的城里只有两名整合运动的干部，一个是她，另一个是W。
大爹爱国者不在哥伦比亚境内；
浮士德和梅菲斯特本应该在城里，现在不知去向；
弑君者被罗德岛抓了；
至于W，她是个疯子，霜星跟她基本没有交集，也不在意她在哪里，做什么。
看来只有霜星自己享受俘虏罗德岛博士的喜悦了。
很快，这辆集装箱运输车开进了一片荒芜的厂区，由于主体结构是钢铁，小型地震并未能引起多大的灾难，只是一些无人的厂房有坍塌的情况。
霜星催动源石技艺化开冰霜，松开周金儒的左手，她从雪怪小队那里拿来防冻霜扔给罗德岛的博士，冷淡道：“自己擦。”
周金儒轻微活动着冻僵的手指关节，冻伤倒是没有，他唯一担心的是以后会不会落下关节炎。
“这就是你们的据点？”
破败的厂区里搭建着帐篷，水泥浇筑的地面划开纵横交错的深沟，里面埋着塑胶管，周金儒在一些不甚严密的管道接头处看到的电线的痕迹。
他看着那几十顶帐篷，心想这里应该还有至少一台手摇式源石发电机供能。
整合运动也是惨，在一座陆地城市里过着荒野求生的生活，甚至连干部都要去人群密集的地方摆摊卖冷饮补贴家用。
混到这地步的武装社团分子，独此一家。
正当周金儒感叹之际，一名银色短发的女子从帐篷里钻了出来，笑吟吟道：“霜星妹妹今天收获不小……啊？！”
她看到站在原地发愣的周金儒时，连嗓子里的音调都变了形，那双晶莹的眼瞳里隐约可见一簇簇火气。
周金儒也傻了，他着实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老熟人，上次在卫星城她还带着萨卡兹部队想要他的命呢。
这名看着火气十足的女子正是W，她见了周金儒，不消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她还是遵守着整合运动的规矩：“霜星妹妹，我很喜欢你的猎物，不如把他交给我怎么样？”
“他是我的俘虏。”
霜星直接拒绝了W的提议，让雪怪小队带着周金儒往看守俘虏的地方走去。
“领袖一直都没有消息么？”
W的目光还停留在某人逐渐远去的背影上：“没有，领袖神出鬼没，谁也不知道她会出现在那里，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转过头，盯着霜星的眼睛，轻声道：“我们都知道她有点问题，一个还算温和的人一夜之间变得极为残暴，钻营心机，但她又从一夜之后变回了原本的自己，这足以引起别人的重视了。”
霜星捏着手掌，仍旧能感受到手心那颗糖的硬度，摇头道：“也许是我们的错觉。”
“也许不是，她甚至不用刻意隐藏自己，霜星妹妹，你不应该骗自己，她再怎么变都不是原先的她了。”
“你就不怕我把这些都告诉领袖？”
W脸上的疯狂愈加明显：“你会真的相信一个疯子的话？你相信你自己的判断，还是那位爱国者老先生？世界上最后一头纯血温迪戈，是那么好骗的……人吗？”
就在W说出“温迪戈”三个字时，霜星挂在腰间的手杖回旋在空中，她飞快接在手中，武器的一端指向W。
而W的短刀也悍然出手，刀背按压在手杖上，她歪着头，露出浮夸的笑容：“是真是假，你信不信，我都无所谓，你将那个男人交给我，我会告诉你更多，我要他，就算你不给我，我也会想办法得到他！”
霜星的眉宇间挂着寒霜：“我不管你知道些什么，没有人能侮辱大爹，管好你的嘴，如果你不想要自己的舌头，我会帮你割掉它！”
“不要忽视我的提议，我很有诚意的。”
W松开短刀，她推了一把霜星，然而她的力量不足以推动霜星，自己反而后退了好几步。
短刀在W的手中上下翻飞，飞速归鞘，她的食指掩在唇边：“我出去找点乐子，想清楚了，我随时欢迎你来做交易。”
目送W离去，霜星收回手杖，长长出了一口气，旁边没敢靠近的雪怪小队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叫嚷开了：
“大姐打得赢那个女人么？”
“肯定是大姐赢，这还用怀疑么！”
“疯女人也对罗德岛的博士感兴趣？”
“你这个‘也’字用的很有精髓啊……”
霜星不胜其烦：“你们早点休息吧，我还有点别的事情，今天的事情不要说出去，那个女人是疯子，还是个会用炸弹的疯子，记得离她远一点。”
“知道啦大姐，你要审问罗德岛的博士么，要不要做笔录？”
“不用，我就单纯的问两句话。”
霜星独自往看守俘虏的营房走去，在她的记忆里，萨卡兹对那个博士都有些看法，W紧盯着对方不放，难不成这两人以前有过什么仇怨？
至于W说的那些关于塔露拉的话，霜星只能选择沉默，她都看在眼里，却什么都不能说。
章117. 一个女人和七个男人
临时开辟的战俘营在营地的最后面，周围都是难以攀越的高墙，上面还有碎玻璃和铁丝网，霜星一点都不担心那个人会跑了，除非他会飞。
但当她来到战俘营的外面时，心中感叹，说是战俘营，也不过就多了两名看守俘虏的同伴和一道不堪一击的木门。
“……叫哥哥，叫哥哥都有糖吃。”
里面传来某人得意洋洋的笑声，似乎正拿着糖果逗弄着小孩子。
霜星原本就不太好的心情顿时就变得更糟了，她伸手去推木门，但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门板时，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她站在门口，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
他们只在战场上见过一面，后来两人就没有再碰过头，一年多后，再见面时，他变了个人，从一个陌生人变成了另外一个陌生人。
里面传来几声清脆的“哥哥”，男人开心地分发手中的糖果，仿佛在进行世界上最有趣的工作。
霜星抿着双唇，这些孩子并不是俘虏，他们是跟随着整合运动的父母所寄养在这里的。
整合运动来到锈带后，有不少感染者慕名而来，绝大多数都成为了同伴，只有少部分人退却。
其实他们在锈带的生活还不如加入整合运动，至少加入组织后还能吃饱饭，不像其他锈带的市民，除了拿哥伦比亚官方发放的最低生活补助外，只能每天坐在门口晒太阳，虚度一整天的时光。
倘若不是亲自来到这里，霜星大概不敢相信竟然还有比乌萨斯治下的贫民窟生活的还要凄惨的人。
如果这就是文明社会，霜星宁愿还在冰天雪地的农场里挖土豆，也不愿生活在这里。
“听哥哥讲故事好么？”
战俘营里面的男人又开始他的表演了，霜星在门口站了一阵，她推门进去，看到的是席地而坐的男人身边围坐着七八名小孩子，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在这里的生活的确很枯燥，玩耍是孩子的天性，能有故事听就更好了。
他们的父母都是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平民，民谣讲了一遍又一遍后，早已失去了新鲜感，因此孩子们才会对男人讲的故事如此上心。
周金儒通过天赋感应到霜星就在门口，他也不在意，直到她进来，才缓缓道：“我们说七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的故事……”
霜星：“？”
这都什么跟什么？！
给孩子讲这种故事么？！
她强忍着揍他一顿的冲动，勉强听了一段，愤怒的眼神慢慢转变为怀疑，等到故事结束后，孩子们坐不住都跑开，她冷冷道：“不过是一些乌萨斯童话故事，你非要改编得那么神秘。”
周金儒坐在地上没动，仰起头看着霜星，疑惑道：“七个小矮人和白雪公主的故事，怎么变成乌萨斯的了？”
“乌萨斯的童话故事，一般只有贵族的孩子才听过，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贵族才听过，原来在泰拉世界听故事已经变得这么高端了么？
周金儒强压着满心的疑惑，摇摇头：“不对，明明都是最普通的故事，但那些孩子根本没听过，现在你说乌萨斯贵族的孩子才能听到童话故事，我再说几个梗概，你看有没有听说过。”
紧接着，他将“三只小猪”、“葫芦娃”、“丑小鸭”以及“狼来了”的故事一一说出来，霜星虽说不解，但她还是耐着性子听完，然后给出自己的理解。
周金儒彻底傻眼了，这些故事在霜星的描述里，剧情都有不小的变动，但结局基本没有变化。
难道这就是大宇宙意志的选择么？
“冒昧地问一句，霜星小姐，这些故事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霜星不知道这个男人在搞什么鬼，但他眼中的困惑却是清晰可见的，便说道：“大爹以前讲过故事，我听他说过很多，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周金儒的脑海里思绪万千，爱国者曾经是乌萨斯的军官，他即便无法触碰到贵族阶层，但相差也不远了，活了两百多年的温迪戈，知道一点故事不是什么稀奇事。
他不解的是为什么这些故事没有在底层民众间流传开，其实问题不只是在锈带，就连罗德岛的一些干员都没有听说过。
“暂时没有问题了，霜星小姐，你找我有什么急事么？”
“你！”
霜星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们罗德岛的人对自己的处境都毫无认知么？
霜叶之前是这样，罗德岛的博士也是这样，你们还真是一脉相承的天真！
周金儒醒悟过来，原来这一位是想给自己点颜色看看，只不过找不到宣泄点而已。
他抓着头发，小声道：“那个W，你跟她没有过节吧？”
霜星气不打一处来：“没有！但是她很想要你，我正准备把你卖个好价钱！等死吧你！”
“你不要生气，我告诉你，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她上次还想杀我，派了那么多萨卡兹部队去围追堵截，最后还不是让我跑了，这点你比她强，你抓住了大名鼎鼎的罗德岛博士，W做得到么？”
周金儒一顿胡搅蛮缠，白兔子气呼呼地走了，直到她出了战俘营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做，只顾着生气了。
“她现在应该回过味来了，情绪引导这种事不好做，一方面是语言上的引导，另外一方面是对方心中必须有类似的想法，否则引导效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周金儒掰着手指头，盘算情绪引导的天赋能发挥多大作用，他成功激发了霜星心底的怒气，但这股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平时发泄发泄还行，真要拿来办事，恐怕力有未逮。
整合运动的俘虏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在傍晚吃完饭时，周金儒终于发现了一些苗头，他们的伙食真的很差，难怪有人想跳槽到罗德岛去。
他的手里捏着粗糙的叉子，戳在一块烧熟的土豆上，索然无味地放在一边。
土豆里放了盐，也只有盐，吃在嘴里如同嚼蜡，作为主食是足够了，但毫无用餐体验。
章118. 一份计划
搭配土豆的是两块罐头肉，油盐很重的那种，一看就知道是哥伦比亚商店里贩卖的普通罐头，吃起来很腻。
“你在看什么？”
霜星清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她手里捧着饭盒走进来，看着周金儒不情不愿的吃饭态度，心里又激起一阵火气。
罗德岛的人太娇生惯养了，他们连一点苦都吃不了么，真不愧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人，连着两名罗德岛成员都对整合运动的饮食抱有很深的成见。
霜星打开饭盒，她吃的东西和周金儒是一样的，没有什么不同。
“粮食是你们种出来的，肉类是买的，能保持最低限度的营养摄入，说实话我也佩服你们。”
如果说这就是整合运动的后勤力量，那么周金儒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如果没有塔露拉以及其他几名干部作为核心力量撑着，它早就被打垮了。
作为一支作战部队，补给尤为关键，比起语言上的激励和鼓舞，精美的食物更能激起战斗意志，战士为了理念慷慨赴死，前提是能填饱肚子，没有几支部队能顶着饥饿作战。
周金儒看到的是简陋的食物，倒不是说有什么不好，而是现在整合运动的处境比游戏里稍有改善，但依旧不容乐观，作为敌人，他不应该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可是……
不知怎么，他的眼前浮现起那张伊桑带来的照片，霜叶对着镜头，身后不远处是伸着剪刀手的霜星，这幅画面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拿纸和笔来，就当我给霜叶交伙食费了。”
周金儒叹了口气，在霜星疑惑的目光中讨来纸笔，一边写一边说道：“关于整合以及提高运力与削减兵种数量之间的平衡……”
你这是什么意思？
霜星更加不解了，你难道不是俘虏么，不是敌人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她听着罗德岛的博士一一讲述了，看着纸张上一条又一条线路环环相扣，总觉得这一幕似乎在哪里见过……
啊，想起来了！
霜星眼前一亮，但更大的疑问又压了上来。
她的确见过类似的画面，只不过主角换成了领袖。
那一日领袖放弃进攻龙门的计划后，在切尔诺伯格的核心城高塔上集合所有干部，她就是这么坐在桌子前，对着所有人说的话。
当时的画面霜星还记得，领袖变了个人，变回原本的自己，她似乎是在回忆，一边回忆一边做计划。
一天内变更两次计划，已经引起一些整合运动中层成员的怀疑，但领袖力排众议，决心带着核心城离开天灾中心，前往一片无人区开始新的生活。
爱国者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没有得到结果，事后霜星从大爹那里得到回答，整合运动要开始种地了，至少要种一年到两年的地。
“我感到，奇怪，领袖，原本，没有计划，但，这份计划，应该是，早就准备好的。”
这是大爹的回答。
“喂……”
“喂……”
“在听么？”
耳边传来罗德岛博士的呼喊声，霜星回过神来，她注意到他已经写满了一张纸。
“就这么多内容，浅显易懂，但执行起来困难相当大，你们看着办。”
霜星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你知不知道这样只会让人更想留下你或者杀了你？”
周金儒笑了起来，插着一块冷掉的土豆塞进嘴里：“不会，你们留不下我，更杀不了我。”
“为什么？”
他笑了起来：“你能抓住我，是因为我没有反抗。”
真讨厌啊。
这个人笑得这么自信，不但讨厌，而且还让人想给他脸上来一拳。
霜星拿着东西匆匆离开，只留下周金儒一个人吃饭，他努力的撕咬着一块罐头肉，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他的确给了整合运动一些有用的东西，用于整合松散的后勤力量，但就现在的整合运动而言，除了爱国者的游击队外，其他分队都是一盘散沙，无法形成有效的联合作战，解决后勤问题是一件好事，但这也意味着必须打破他们现有的格局，改革并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做到，也不是某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从长远看，的确起到强化整合运动的作用，从眼前看，只要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就会引起后勤运输的混乱，对整合运动而言，势必是一种全方面的削弱。
他所在的地方只是一处废弃的厂房，可圣亚拉尔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厂房，天知道整合运动到底有多少人潜藏在这座城市。
就拿听他讲故事的这些孩子来说，周金儒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得到相当多的情报，整合运动来到这里后，振臂一呼，加入者不计其数，失去希望的锈带人民渴望着改变，他们的渴望被塔露拉利用起来，轻易地转化为忠诚的整合运动成员。
其中就包括这些孩子的父母，他们是拖家带口地加入整合运动，要离开哥伦比亚，而塔露拉来者不拒，全盘接收。
圣亚拉尔的实际控制人罗素对此不闻不顾，任由一切发生。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塔露拉的领袖魅力太强了，她站在台前，台下尽是她的拥护者，但愿我造成的混乱能帮我们顺利离开这里。”
周金儒有一种预感，哥伦比亚官方对锈带的有意忽视，打压，这次要吞下苦果了。
他吃完东西后就躺下休息了，既来之则安之，他丝毫不担心发生什么意外。
天色渐暗，节约能源的整合运动营地里随着太阳落下也一并陷入黑暗，只有属于领袖的帐篷里亮着一盏不甚明亮的灯。
昏暗的光线照射在暴君那张冰冷的脸上，她的面前摆放着一张纸，正是周金儒先前写下的那些。
霜星就站在她的对面，静静地看着领袖的，等待她的回复。
“我没有意见，这件事你亲自抓，记住，我们的目标并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
塔露拉吸了一口气，低下头，目光落在纸张上，她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叶莲娜，我记得你的辣味糖不多了吧？”
章119. 炎客（为群管理“吾名为虚”加更）
“还有一些。”
霜星想起那个男人又塞给她一把产自龙门的辣味糖，说是尝尝鲜，这种东西还能尝鲜么？
塔露拉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她转过身，灯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以至于霜星似乎看到了两个纠缠在一起的影子。
“叶莲娜，我已经警告过W了，她会约束自己的行为，不会再追着你要俘虏，她那样的人，你要体谅，她不是一个正常人，在言语上难免有些过激。”
原来这件事领袖已经过问了，霜星一阵感动，毕竟她们都还隶属于整合运动，干部之间动手会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
“没事的话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还有一点工作要完成。”
霜星退了出去，她没忘记带走那张计划书。
塔露拉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脚下纠缠在一起的影子逐渐分开，她自言自语道：“谁敢逼他发疯？你，还是我？失去理智的疯子，所向无敌。”
“你说对吧。”
“塔露拉。”
……
……
“你来晚了，没想到你也会迟到！”
W的帐篷里，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男人站在门口，W正在发泄自己的不满。
男人的腰间挎着一长一短两把刀，他的右手时刻按在刀柄上，细长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戏谑：“老朋友，你找我来的理由不是为了埋怨我吧？”
W坐在一堆箱子上，翘着脚，一只手撑着下巴：“炎客，很少有人会对我这么说话，塔露拉就在这里，这一次你不去找她拼命了？”
名为炎客的男人大马金刀地坐在帐篷里的一张圆桌边，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
“那是我的杯子，你！”
W瞪大了眼睛，看着炎客不但喝光了水杯，还拎着冷开水壶往嘴里灌，直到喝了半壶水才稍作停歇。
“我来时路上碰见沙尘暴了，我是硬闯过来的，喝你的水，你没意见吧？”
炎客靠在椅子里，与W对视着。
“别来这套！”
W回敬道。
她冷冷的盯着炎客：“你最好客气点，那张椅子底下我沾了炸弹，你再废话，小心我让你从炎客变成烟花。”
“好好好，你说了算，说吧，大老远叫我来到底为了什么？”
炎客根本不在乎W的威胁。
“你的老朋友就在这里，你没有兴趣么？”
炎客咧开嘴，笑出声：“哈哈，你是说你么？你的确是我的老朋友，我这里还有几张照片，你想看看么？”
“什么照片？”
W隐约觉得有些不妙。
“当初某人喝醉后耍酒疯的样子，我可好好地保存着呢。”
“你想死么？！”
炎客冷笑道：“我在龙门的企鹅物流留了一件快递，只要我定期没有给他们延期，他们就会在次月将快递投给赫德雷。”
W阴沉着脸，咬牙切齿道：“炎客，你可真行！”
“我们彼此彼此。”
W深呼吸两口气，她怎么都没想到会碰见眼下尴尬的局面，为了摆脱困局，她直接拿出了杀手锏：“我们以前的事情先放下不谈，炎客，我此番叫你来只为了一件事，害死你以前队友的凶手，我已经抓到了。”
“我的队友？我早就没有队友了。”
“不要打断我！”W跳下箱子，她一步步走到炎客的面前：“他现在是罗德岛的博士，你有兴趣么？他就在战俘营里，我可以给你指路，你去杀了他报仇，怎么样？”
炎客坐在那里，盯着W略显疯狂的脸蛋：“你恨他？！”
“这是我的事！”
“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塔露拉不许我插手其中。”
炎客慢慢站起身，凭借着身高优势，俯视着W，语气古怪：“你会听塔露拉的话？”
W没有说话，两人对视了几秒，炎客转过身往外走去。
W说的话，炎客只能信一半，他快步往整合运动的战俘营走去，比起和老朋友怄气，他更想见见这位罗德岛博士。
……
……
周金儒正躺在木板床上，他睡不着，干脆就展开天赋一遍又一遍地扫描，练习如何更精准地发现目标。
就在这时，一个炙热的情绪源闯进了他的侦测范围里，而且以很快的速度向这边冲过来，弄得他有些措手不及。
这个情绪源是谁？
难道是塔露拉？！
周金儒吃了一惊，慌忙起身，站定在床边，又想想不妥，不够冷静，干脆就坐下来，这样显得自己很淡定。
很快，他隐约发现了不对劲，这个炙热的情绪源来到战俘营后，脚步又放缓下来，他似乎在调整状态，每前进一点，状态就强盛一分，走到门口时，正好调整到巅峰状态。
周金儒确认这人不是塔露拉，暴君不需要花费这么长时间来调整，她一出手即是巅峰。
“那就是炎客了，罗德岛干员擅长用火，气势凌厉的，就只有他了。”
轰。
营房的门轰然倒塌，廉价的木板碎了一地，到处都是木屑。
一个滚烫的身影站在门口，那张带着邪魅表情的脸露出一个轻狂的笑容。
“我找了你好久啊，博~士~”
周金儒冷静的坐在那里，天太黑了，他也没有夜视能力，看不清炎客的脸，只听见那一声销魂的博~士~，心中暗叫不好，这是千里寻仇来了。
当初炎客的小队就是被博士剿灭的，因此他的态度才显得那么微妙。
然而并未等周金儒有所反应，原本稍微有些炙热的温度骤然下降，一个更加冰冷的声音出现在他们的耳边：“来整合运动做客，为什么要拆门？！”
霜星来了。
周金儒大感意外，今天炎客跑来了，然后霜星立马就跟过来，莫非她一直在关注自己？
其实他想岔了，霜星原本就要回去休息了，忽然在路上看到一个黑影向战俘营快速前进，她立即意识到可能是有人来救人，便一路追上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就把门给拆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炎客拆门的动静着实不小，他闹腾一下，引起了整合运动营地里的骚乱，连隔岸观火的W都不得不出来表示一二。
章120. 龙女
周金儒只能凭借情绪感知来判断他们的位置，炎客堵在门口，霜星站在他的后面，W还在更远的地方。
W大声道：“霜星妹妹，他们是老朋友相聚，为什么不给他们一点单独相处的空间呢？”
霜星对此嗤之以鼻：“老朋友相聚需要拆门么？”
“我和他之间的事，不需要你们过问。”
周金儒大感头疼，他在黑暗中看不清人，只能听见他们的对话，情绪感知也很模糊，听着他们的口气，似乎各怀鬼胎？
炎客要动手早就动手了，他应该还有话要说，霜星的出现刚好卡在他开口前一刻，而W，周金儒觉得W是真的想他死。
W的恨意是溢于言表的，她将过去的某些仇怨都归罪于自己身上。
可惜周金儒穿越前后来为了训练，也就没有关注游戏内容，即便开了新章节也没玩过，因此没什么了解。
“你们为什么不听听我的意见？”
周金儒话一出口就被炎客打断了，他呵呵笑道：“博士，我们有的时间慢慢聊，你别心急。”
一手按着刀柄的萨卡兹男人转过身，他似乎对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坦然道：“这个男人是我的了，我要带他走，你们有意见么？”
W的眼神茫然了一瞬，他们之前说好的是当场干掉，为什么到现在就变成了炎客要带走罗德岛的博士？
霜星断然拒绝：“不行，他是我的俘虏，你想变成整合运动的敌人？！”
简直岂有此理，她抓住的人，怎么谁都想碰一碰？！
就在他们对话的时间里，沉寂的营地里一片喧闹，大批的整合运动穿戴着装备从帐篷里走出来，很快就密密麻麻的挤满了废弃厂房，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就对不起了。”
炎客哂然一笑，转过身，背对着霜星，面对坐在木床边的周金儒：“别动。”
话音刚落，萨卡兹男人悍然出刀，右手擎出一把大刀，猛地向前劈砍过去，一片滚烫的热浪掠过周金儒的脸，瞬间撕裂他侧面的墙体，破碎的砖块以及水泥残渣落了一地。
在他出刀的同时，背后的霜星通过温度的差异察觉到异样，她捏紧了拳头，猛然张开五指，凛冽寒意侵袭过去，直奔炎客的后背。
然而萨卡兹刀术师却不仅仅是一把刀，他的左手握在另外一把刀上，刀刃出鞘的刹那，一缕赤红的气焰裹着刀面，迎上了霜星打出的寒气，蒸腾起一片雾气。
见攻击毫无成效，霜星双手挥动，脚下混凝土浇灌的地面凝结出寒霜，她在上面快速滑行，冲向周金儒所居住的营房，一头撞进了白雾里。
炎客接下霜星的攻击后，迅速向里屋冲刺，低吼道：“当俘虏很有趣么？！”
他的意思很明确，现在不跑就继续当俘虏吧。
周金儒费解的看着炎客，为什么他要救他呢？
“我有很多话想说，但现在还不是说话的地方，W那个疯子她想借我的手杀了你，哈，倘若我真的这么做，大概率是走不出整合运动的营地。”
炎客的思路很清晰，既然W希望他做什么，那他反着来就好了。
W希望他杀了罗德岛的博士，他偏偏要救人，还是当着面救给你看。
周金儒跟着炎客钻出他砍出的破洞后，刚跑出去没几步，忽然听见一声猛烈的爆炸，身后的营房轰然坍塌，将追在后面的霜星埋在下面。
“她想炸死我？”
“天知道。”
炎客又是一刀向前劈砍过去，将厂房围墙轰开，虽然途中有几名整合运动成员阻拦，但很快都被技艺高超的刀术师击倒。
就在他们离开厂房时，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的背影，龙女那暗金色的瞳孔里映出了周金儒的身影。
“你不去见见老朋友么？”
在她的身侧，站着一名身材如铁塔一般高大的男子，淡然道：“他已经忘了我了，现在见面还不是时候，你不要违背我们之间的约定。”
“我记着呢，我不是放过煌了么，这是第二次，你的面子还能再用一次。”
“一次够了。”
……
……
不多时，霜星灰头土脸的从营房的废墟里爬出来，满脸怒气的盯着一脸无辜的W。
“霜星妹妹，一切都是误会，我只想将他们都炸死，没想到连你也埋在里面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原先跑得那么慢，突然间加速，让我措手不及……”
“够了！”
霜星粗暴的打断了W的话，她强压着心底的怒火，一天内她失去了两个俘虏，看着W的那张疯狂的脸，真想把她冻成冰块。
……
……
“她没有动手，放任我们离开。”
炎客回望一眼，黑暗里即便远处真的有什么，他也看不见。
“我发现有两个人一直在观察我们，一个应该是塔露拉，另一个人是谁？”
周金儒的情绪天赋扫到两个人，他只能确认一个，对另外一个一无所知。
只是炎客现在救了他，后面会发生什么，他可说不好。
“我救你并不是为了要求你有什么好处，你别误会，我们现在还是仇人，我的队员都死在你的手上。”
炎客停下脚步辨别着方向，他对圣亚拉尔错综复杂的地势似乎有些研究。
“你来过这里？”
“以前当佣兵时来过几次。”
炎客随便解释了一句，他走进一条暗巷里，没几分钟出来时带了两身干净的工作服。
周金儒看着浆洗得发白的工作服，心说你对这里还真熟悉，绝对不止来过几次这么简单。
炎客似乎猜出了他的心思：“看来罗素那老东西说的不错，你真的把以前的事情都忘掉了，忘得很彻底。”
这回轮到周金儒吃惊了，惊讶道：“你认识罗素？！”
“这里没有别的罗素，除了他还有谁？”
炎客抬眼看着周金儒，将工作服推给他：“换上衣服就走吧，分开走，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这样不容易被追踪，下次再见面时，我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目送周金儒走远了，炎客将手中的工作服丢在地上，转过身，他的背后正站着一个女人，似乎正在等待什么。
“久等了。”
“从我的手里救人，不是不可以，但要付出点代价。”
炎客扯了扯嘴角：“龙女，当初在切尔诺伯格，我就想会会你，现在也不晚。”
他的手中握着双刀。
“一剑，你只要能接住我一剑，你的账单就付清了。”
龙女，也是暴君，也是塔露拉，她缓慢的抽出长剑，动作极慢，却给炎客一种无处可躲的压迫感，尤其是她那暗金色的竖瞳，更是充满惊心动魄的威势。
“德拉克的力量，就是如此么？”
炎客手中的双刀交叉，燃起熊熊烈焰，他举起双刀，在黑夜里犹如照明的火炬，快速向前冲锋，又好似划破夜空的流星，裹挟着烈焰的刀刃掠向龙女的身体。
“还不够。”
龙女冷漠的暗金眼瞳里，炎客的身影越来越大，然而在某个瞬间后，他用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
那透明的，炙热的，足以融化钢铁的，撕碎一切的龙炎，轻而易举的吞噬了炎客双刀的烈焰，融化他的双刀，紧接着又缠绕上他的躯体，直到他消失在黑暗里。
“护盾值都破了，虚弱状态还能撑着逃跑，逃吧逃吧，萨卡兹的佣兵都擅长逃跑。”
龙女收回长剑，缓步原路返回，自始至终，她的表情都没有发生变化。
……
……
另外一边，周金儒走出去没多远便发现了身后的异样，他飞快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观察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炎客被塔露拉击飞的瞬间，他恍然大悟，当初嘉维尔受伤那么严重是有原因的，因为没人看清塔露拉是如何出手的，从而无法从判断什么时候该闪躲，以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塔露拉的攻击应该是高温，所以才会有烧伤，这是一种很难抵御的攻击，无法测试温度上限，装备部不能拿出应对方案，如果只是靠身体硬抗，恐怕就连星熊那样的重装都挡不住。”
周金儒心中有了盘算，他见塔露拉远去，飞快往炎客坠落的地点跑去，炎客有很大的概率还活着，但肯定是重伤。
他这人向来讲究有恩必报，炎客此前既然救了他，他断然不会弃之不顾。
而且……现在炎客是他所能接触到的唯一一个正面吃了塔露拉一击的人，炎客的描述有很大参考价值。
周金儒顺着路线找回去，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塔露拉发动攻击的地方，路面被高温熔化出一个大坑，焦黑的地面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炎客倒飞回去后，砸穿了一面墙，落在路边的民居里，年久失修的建筑坍塌了一大片，将他埋在里面。
周金儒估计这也是塔露拉不愿斩草除根的原因，让她一个整合运动的领袖为了一个人，再三动手，她是万万不愿的。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找到了，还活着。”
周金儒开着天赋扫过几遍，他最终发现了一个掩藏在废墟里的情绪源，应该就是炎客，还活着。
但是就在他走过去，准备动手挖人时，忽然间，一道寒光闪过，只见一道人影从废墟里冲出，断刀的刀刃直逼周金儒的胸口，浓烈的杀意扑面而来。
周金儒连退数步，惊道：“停，是我！”
此时的炎客也注意到是周金儒，他一手扶着墙，一手还握着断刀，冷冷道：“你怎么在这里！？”
周金儒理直气壮：“我来救你。”
“我需要你来救？！”
炎客听着周金儒的话，冷笑连连：“你先照顾好自己吧，刚刚若不是我及时收住，你现在恐怕就是一具尸体了。”
其实这话也就是用来吓唬人的，炎客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他的护盾值瞬间就被塔露拉打破，陷入虚弱状态，能撑着逃跑就已经是萨卡兹的种族特性顽强了。
刚刚他蓄力的那一刀，是在警告别人不要有什么想法，他炎客即便在虚弱状态也不是好惹的。
奈何将最后一点体力也浪费在周金儒身上，炎客心中叹了口气，兴许是自己跟这个男人天生不对付。
“我知道你是好汉，但英雄好汉也需要朋友，当然我们之间说朋友还很早，就算我还你一个人情。”
周金儒不放弃任何一个能诱拐干员的机会，他表达出的善意正是为了这一目的，这可是他的本职工作。
虽然炎客在游戏里发挥不出多少实力，但在这里，他的力量却是很可观的，而且还是自带萨卡兹佣兵的身份，他起到的作用绝对不是一个近卫干员的身份能形容的。
“你还能动么？”
这是一句废话，周金儒问完后就觉得自己很傻，干巴巴的问，还不如直接上去帮忙。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搭着炎客的胳膊，拖着他离开废墟。
炎客虽然看着有些不情愿，但还是顺从了他的意思，比起脾气，他更在意性命。
“你的感染程度可不低啊，现在还能发挥出这样的实力，不要命了？”
周金儒看着炎客那只握着刀柄的手，肌体僵硬，表皮发黑，有几道裂开的口子。
“这是冻伤？”
炎客懒得动眼皮：“那个用冰冻源石技艺的小姑娘很强，我只能中和一部分寒气，我的手冻伤了，无法发挥全部的力量，否则……否则我应该不会这么狼狈。”
周金儒在心底发笑，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死要面子。
炎客即便双手都在正常状态，他也不是塔露拉的对手，交手的结果无非就是狼狈和更狼狈的区别。
过了一阵，炎客忽然又笑了起来。
“呵呵，没想到有一天你会来救我。”
周金儒架着炎客走在路边，他四处张望着想要找一处可以躺下的地方，还要查看炎客的伤势。
“我忘了，全忘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你真的全忘了？你肯定都忘了，那些棋子，也是弃子，都是被忘记的人。”
“想翻旧账等一会儿，我好像看到一家酒吧了。”
IF-0-4
“我能教你的只有这么多。”
龙女静静地看着男人收拾东西，他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你不信我们会赢？”
她的语气里充满不甘。
男人停住了手头的工作，抬起头看着朝夕相处的龙女，他摇摇头：“赢和输其实没有区别，你改变不了什么。”
“我走以后，E计划照常进行，提升后勤能力的同时尽可能的削减繁杂的武器种类，强化部队的作战实力，你的时间不多，想要争取感染者的生存空间，只能在广袤的荒野里想办法。”
龙女仿佛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强硬道：“如果我要你留下呢？！”
男人无奈的摊开手：“那我也没有办法，罗德岛根本就不该在这个时候唤醒我，后面发生的事情现在的我无力阻止。”
“会输的，你会变成疯子。”
“我知道，但发疯至少还有一点渺茫的机会。”
龙女知道他去意已决，再阻拦也无济于事。
她抚摸着断裂的小指，似乎在寻找什么慰藉。
男人看见她的动作，伸手扶着她的双肩，低下头，盯着她的眼睛。
“这不是永别，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龙女呢喃道：“一条奔腾的长河里，沉溺于自我的浮游生物只会在岩礁上摔得粉身碎骨，只有强壮的鱼儿才有机会跃上水面，一窥河流的走向。”
男人接过龙女的话：“但跃上水面的鱼儿终究只是鱼儿，它无法阻止河流最终流向无底深渊，不论它挣扎多少次，一样会坠入深渊。”
龙女迷茫的看着他：“那一切挣扎还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
男人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越来越低:“因为除了随波逐流，鱼儿还可以选择……上岸。”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长河依然奔腾，不会因为跃上水面的鱼儿改变什么。
章121. 我是医生
周金儒意识到自己和炎客并未跑出去有多远，他们还停留在一片废弃的厂区，难怪在这里看不到几个人，至于那家还在开门营业的酒吧，只能说店主太敬业了。
挪着步子走过去，周金儒推开门，橘红色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酒吧大厅里空荡荡的，除了吧台后面无所事事的服务员外，一个人也没有。
服务员是一个满脸胡子拉碴的中年人，他对周金儒以及炎客的到来毫无热情，仍旧站在那里，用抹布随意地擦拭着桌面。
“一个房间。”
周金儒喊了一声，他将炎客放在靠近门口的位置，走过去看着无动于衷的服务员，对方指了指贴在吧台上的一张清单。
理论上，这家酒吧除了主营酒水业务外，应该还提供休息的房间，但周金儒看到的却是清单上在休息房间这一栏被划掉了，笔迹很新，似乎刚划上去没多久。
“为什么？”
周金儒伸手掏出几枚硬币拍在吧台上，他不喝酒，但一些甜饮料还是可以的。
服务员的眼神冷漠，手掌一抹，将几枚硬币收起来，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只小酒杯，到了些许浑浊的液体在里面，推到周金儒的面前。
周金儒盯着这杯饮料，当他端起来时，耳边听到服务员低沉的声音：
“白天时发生过一场地震，客房塌了，死了几个人，到现在还没人去清理。”
“哦，抱歉。”
周金儒一饮而尽，还有些许酸甜的饮料残留在口腔里，他稍微转头向后指了指：“我的朋友受伤了，他需要安静的环境和一些急救药物，我不知道现在可以从哪里弄到，你有门路么？”
说着话，他从工作服的上衣口袋里抽出几张大面额的龙门币放在吧台上，一双眼睛盯着服务员，对方也在警惕的审视着他。
服务员微微摇头：“圣亚拉尔的工人阶层可弄不到这些。”
周金儒咧开嘴笑道：“放心，我们都是好人。”
他一直在用天赋观察服务员的情绪，直到对方表现出无法抑制的贪欲，这笔交易才算达成一半，另外一半在两人的对话里。
根据情报显示，在圣马丁发生过深海的侵袭后，大量底层劳动力逃离圣马丁，有相当一部分人进入锈带，他们的到来却不是为锈带注入活力，而是搅浑了一潭死水。
锈带长年以来都是扮演着输出劳力的角色，它不能提供足够的工作岗位来容纳多出来的这部分人，但却可以让代替的官方机构的帮派吸收到足够的成员，壮大己身的同时，还会制造出更多的混乱。
锈带的灰色产业份额是有限的，蛋糕就那么大，挤进来的人想要分到一点，原本拥有占有率的人想要占有更多，于是大大小小的摩擦不断。
酒吧的服务员未必知道宏观层面的变化，但他身边发生的事情却是实实在在的，因此在周金儒说出那句“我们都是好人”后，他就自动给这两人贴上了“外来者”“不好惹”的标签。
而且龙门币在锈带是外币，需要兑换成哥伦比亚货币才能使用，这下就更加坐实了他们的身份。
出于贪婪以及谨慎，服务员只抽取了其中一张龙门币，他向周金儒身后望了两眼，门口没有人。
他迅速离开吧台，两分钟后，他的手中拎着一只皮箱，在周金儒的面前打开，里面放着一些药物，以及纱布，还有医用酒精。
周金儒看得真切，他从服务员手里接过皮箱，将吧台上剩余的两张龙门币推过去：“一个房间。”
服务员给他倒了一杯饮料。
“上楼左拐第三个房间。”
“谢谢。”
周金儒端起杯子喝掉，左手又抽出一张小额纸币，用杯子压着钱，推给服务员，随后架着炎客上楼。
在微弱的日光灯下寻找房间，炎客虚弱道：“你跟他说那么久，干什么了？”
周金儒没好气道：“我问他收不收萨卡兹，把你卖了个好价钱。”
他们走过铺着木质地板的走廊，鞋底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刺耳。
“第三个房间，就是这里了。”
吱吖。
推开木制门板，周金儒拉开门边的拉绳，吊在天花板下的日光灯发出昏黄的光芒，瞬间铺满房间。
这是一间陈设老旧的房间，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味，连门把手都布满铁锈，周金儒怀疑只要自己稍微用力就能将把手拽下来。
“在锈带还能有这些就算不错了，卡兹戴尔连这些都少见。”
炎客看起来还算满意。
周金儒将他放在床边，作势要掀起他的衣服。
“你干什么？”
周金儒振振有词：“我是医生，你忘了么，我在卡兹戴尔是源石病领域的研究学者。”
炎客摆摆手：“不用了，塔露拉的攻击并没有正面打中我，而且我也是用火的行家，这点外伤还不能把我怎么样。”
周金儒也不强求，他看炎客没什么大问题，便专心查看服务员卖给他的皮箱。
片刻之后，他皱着眉头合上箱子，坐在桌边，陷入沉思。
几秒钟后，炎客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你发现什么了？”
“一点我还想不通的事情。”
周金儒抬起头看向炎客，似乎是在询问我能不能相信你。
炎客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手肘支撑着头：“说说看？”
“这只箱子来自维多利亚，”周金儒的一只手按在箱子上，“它的密码锁款式和风格都是维多利亚的风格，只不过已经被破坏了，我怀疑是吧台的服务员做的。”
“其次是里面的药物和各种器具，我学过维多利亚语，药品上的标签并不是治疗外伤的，它的真正作用是应对突发心脏病，其真实价值足以买下几家这样的小酒吧。”
“价值如此之大的药物和医疗器材出现在小酒吧里就已经让人觉得匪夷所思，我推断是白天的那场地震打乱了某个计划，导致住在这里的人遭遇到不测，以至于现在这只箱子落在我的手里，而真正需要它的人，很快就会找上门来，毕竟圣亚拉尔就这么大，毕竟真正掌控它的人拥有绝对的权势。”
章122. 取得联络
“你确信一个普通人能杀死一个敢孤身深入锈带的人？”
周金儒耸肩道：“谁知道呢，也许是下药，也许是地震时被砖块砸碎了脑袋，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白天时我还在罗德岛的据点里，到了下午就变成了整合运动的俘虏，现在咱们两个坐在一起，连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周金儒已经习惯了瞬息万变的事态，他感觉自己的神经锻炼得越来越粗壮，离天塌不惊不远了。
“你有移动终端么？”
炎客摇摇头：“我要那种东西做什么？”
周金儒摸着鼻子，他出门时不但没有带武器，连移动终端都扔在据点里了，现在想联系一下罗德岛都没办法，他挺担心自己那些干员直接找整合运动拼命。
“我得想个办法联系到他们，不然真有可能出意外。”
他看向炎客：“你现在还能动么？”
炎客翻着白眼：“我的身体我最清楚，你真以为你能保护我么？”
有这话周金儒就放心了，他起身准备出去：“我去吧台看一下有没有电话，自己注意安全。”
他虚掩着门，脚步轻盈地走在通道里，快要到楼梯时，看到隔壁的房间坍塌了，碎石砖块到处都是，只有走廊上还算干净，应该是有人事先打扫过。
吧台服务员兴许是生活所迫，才拿了皮箱出来卖，他本身文化程度不高，未能识别皮箱里的药物究竟有什么用处，只想着尽快脱手，才给周金儒捡了大便宜。
但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让他铤而走险，周金儒想了想，人至中年，总有各种各样的危机，即便连异世界也不能免俗。
他来到吧台时，这里依然是一片空旷，一个人也没有。
“有电话么？”
周金儒又摸出几枚硬币拍在吧台上，服务员拿出的饮料确实有点滋味，酸酸甜甜，相当可口。
服务员给他倒了一杯，摇头道：“原本有一台电话，但地震后线路断了，现在只有外面五百米左右的路边有电话亭，投币就能使用，不知道那里有没有断线。”
周金儒问道：“我去看看吧，怎么走？”
“出门左拐，沿着路直走，很醒目的。”
道了一声谢，周金儒出门去寻找电话亭，他一路上也没忘了开着天赋扫描，倘若有埋伏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在黑暗里走了一段路，他隐约看见前方的电话亭，路况不太好，而且空无一人，到处都是坍塌的房屋，这里的居民似乎早就离开了。
这让他不禁想起了那些十八线小城市里，年轻人都去大城市发展，本地只留下老年人，久而久之，人越来越少，空出许多房屋。
周金儒费力地拉开电话亭的门，仔细检查着线路，发现电话还能用，不由松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塞进去，随着话机的电子屏幕亮起的荧光，他向外面看了几眼，迅速拨号，联系城里的罗德岛据点。
话筒里不断传来嘟嘟的声音，等了许久才传来一个姑娘的声音：“你好，这里是汤姆修车厂。”
周金儒心头一阵激动，他听出来接听电话的正是微风，便按捺着性子，开始对接暗号：“闪击战。”
“大雷雨计划！”
话筒里传来微风激动不已的声音：“博士！你怎么样了，整合运动那些人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他们开了什么条件，我、我好想你啊……”
她的声音惊动了不少人，紧接着是一片嘈杂声，传来众人七嘴八舌的声音。
“是博士的电话！”
“快问他在哪里！”
“阿米娅和红正带着弑君者在来的路上，让博士不要着急，很快就会到位。”
几秒钟后，微风略微颤抖道：“博士现在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你们别紧张，我现在已经脱离了整合运动的范围，有人中途救了我，他和塔露拉交手后受伤了，正在一处小酒吧里藏着，我们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周金儒在脑海里组织着语言：“我一直担心你们会找整合运动拼命，听我说，尽量避开他们，他们大部分干部都在圣亚拉尔城里，浮士德和梅菲斯特的位置暂不明确，塔露拉、霜星以及W在一起，这是一股非常危险的力量，你们一定要注意自身的安全。”
就在他要继续说下去时，情绪侦测的范围内忽然多出来几个情绪源，正成半包围状向电话亭靠拢。
“我这里有情况，先挂了，我用的是公用电话，不必回电，千万注意自身安全。”
周金儒加快语速说完，他随手将话筒拍在话机上，耐心地等着外面的人靠拢过来。
“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黑暗里，传来一个男人尖锐的嗓音，表明了他们的态度，为财而来。
有一点惊讶，以及喜悦。
喜悦说明他们知道我身上有财物，惊讶则是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及时发现反常。
周金儒不动声色道：“我的钱都被埋在家里了，身上只有打电话的钱。”
“胡、胡说，把钱交出来！”
其中一个人的手上握着弩弓，将箭头对准了周金儒。
态度很坚决，他们确信我的身上有钱，应该是有人告诉他们了。
周金儒心中了然，他忽然呵斥道：“是不是那个混蛋告诉你们的，他拿了我那么多钱，竟然还出卖我！”
“别废话，我数到三，你再不把钱拿出来，我们就杀了你！”
色厉内荏，他们在害怕。
周金儒辨析着几人的情绪，他不禁叹了口气，看来是进了黑店，只不过就凭这些人，恐怕还不够炎客砍的。
霎时间，他动了，双腿飞奔上前，借着深沉的夜色，突袭其中一个抢劫者。
飞起一脚踹在对方的身上，将抢劫者踢翻在地，周金儒顺势抢到掉落在脚边的一把短刀，其实也就是用一把菜刀与短棍绑在一起，并不是制式武器。
面对周金儒突袭，这几人一时间蒙了，剧本跟想好的不一样啊！
他们人手众多，个个带着利器，被威胁的人应该拿出财物求饶才对，怎么这个人反而向他们进攻了？！
章123. 重新做人（为群管理“熙某”加更）
周金儒有刚性护盾护体，源石炸弹都炸不破，更何况这几个人临时客串强盗的普通人呢？
他经过一系列的肉搏训练，对练的都是精通近身格斗的干员，水准谈不上一流，但拿来防身绝无问题。
一系列的因素叠加在一起，赤手空拳的周金儒反而成了攻击性最强的人，那些拿着武器的普通人才是弱者。
轻易击倒三人后，周金儒甩着拳头，他看向那个一直没敢发射弩箭的强盗，对方在一点点地后退，与他一起的同伴也在后退，几秒钟后，恐惧占据了上风，他们转身就逃，很快便从周金儒的情绪侦测范围边缘消失了。
“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身体瘦弱，抗打击能力进一步削弱，长年生活在没有希望的城市，自信心不足，更谈不上立场和坚定的意志。”
这就是生活在锈带的人么？
周金儒此时也没有时间再去打电话，他抛下那几个倒地不起的人，快速向小酒吧跑去，他更担心炎客的安全，天晓得之前炎客是不是嘴硬。
但当他接近小酒吧时，脸色不由变了变，他发现大量的情绪源堆积在一起。
“他们都是什么人？！”
走到近前来，正看到一堆手持制式武器的人围拢在小酒吧门前，说是警卫吧，他们没有统一的服装，说是社团成员吧，他们的纪律又高得吓人，活脱脱一副正规军的劲头。
小酒吧门口，一名花白头发的老人正撑着拐杖站在那里，他见周金儒靠过来，面带笑容：“阿光先生，我正要想办法营救你，没想到你已经跑出来了。”
“帝摩斯先生，这么晚了，为什么……”
周金儒走上前来，指着门前的护卫们，装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这名老人正是罗素，圣亚拉尔的实际掌控者，他那浑浊的双眸里看不出悲喜：“我偶然路过这里，正好碰到一些拦路抢劫的劫匪，便让手下教训了他们，没想到会碰见你。”
周金儒向罗素的身后望去，小酒吧的厅堂里横七竖八的倒着几具无头尸体，血水从脖腔里喷洒出来，溅的到处都是，散发出一股子难闻的血腥味。
“这可不是简单的教训。”
罗素微微点头：“我给了他们机会，让他们重新做人。”
这时，两名杀气腾腾的护卫押着一名面无人色的中年男人来到他们面前，罗素的一名手下端着托盘走过来，托盘里是沾着血的湛蓝色纸币，赫然是龙门币。
周金儒一眼扫过去，不多不少，正是他给酒吧服务员的小费。
“阿光先生，他偷了你的钱，他自己承认的，现在物归原主。”
罗素那细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凶光：“至于他，他应该重新做人。”
还未等周金儒有任何反应，血光乍现，中年男人的人头滚落，无头的尸体倒在地上抽搐着，热血泼洒在冰冷的地面，不断蔓延。
啪啪啪。
“罗素先生以理服人，我实在敬佩。”
周金儒面含微笑，鼓掌致意。
他询问道：“我还有一个同伴，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他很好，他正在前面的车上等你，这里不适合谈话，不如我们一起走吧？”
周金儒这时才注意到停靠在路对面的车，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与罗素并肩前进。
“阿光先生，我老了，不爱那些先进的玩意，你不会介意吧？”
“说实话，我也不爱。”
当他们走到车门前时，早有护卫拉开车门，看样子罗素是打算与周金儒坐一辆车。
周金儒对那只买来的皮箱只字不提，权当没有发生过，小酒吧里人都死绝了，还问什么问。
车子缓慢地开动，稍有些颠簸，地震过后的路况并不好，因此车速极慢。
罗素先开口道：“阿光先生，白天发生的事情很抱歉，这座苍老的城市很混乱，让你被一些身份不明的劫匪绑架，实在是丢人，我愿意以个人的名义，向罗德岛制药公司捐助一笔资金，用来表达歉意。”
周金儒假装听不懂：“帝摩斯先生，绑架我的人是我们罗德岛的老朋友了，你没有听说过他们么？”
“是吗？”
罗素睁着浑浊的眼珠，发皱且有些干裂的嘴唇里说出怀疑的话语：“我分明记得他们是圣亚拉尔的新兴势力，那时候正在地震，阿光先生应该看错了吧？”
“也许是我看错了吧。”
周金儒没有再强调下去，他意识到罗素在用自己的方法掩护整合运动，再联想到圣亚拉尔对锈带人民加入整合运动的默许行为，他再怎么强调整合运动也毫无意义。
“我并不在意是哪个社团进行了绑架，我们很快就会离开圣亚拉尔，希望没有给贵方带来什么麻烦。”
周金儒斟酌着词句，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庞然大物，连哥伦比亚官方都不愿面对的庞然大物，他更不可能去做任何碰撞行为了。
比起整合运动想干什么，周金儒现在想的事情很简单，必须要求塞雷娅带走赫默等人，如果赫默不想走，那就打晕带走，这地方的危险程度不亚于当初在卫星城被萨卡兹部队包围的处境。
罗素见周金儒不再纠缠，呵呵笑道：“阿光先生，我出生在这里，我了解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我的父辈是起航时代的工人领袖，我的姓氏，我的家族，我的血脉，牢牢的和这里绑在一起，只要我还在这里一天，圣亚拉尔和罗德岛永远都是亲密的朋友。”
“我很荣幸。”
周金儒由衷的说道。
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我曾经碰到一些孩子，小孩子，他们还没有到适学年龄，我听见他们不停地说上船，这是怎么回事？如果他们真的想上船看看，我可以安排他们去罗德岛陆行舰过一个星期，甚至一个月。”
“哈哈哈哈，孩子们说的话能当真么？上船……哈哈，上船哪。”
罗素的手指敲击着车窗，他的语气无比惆怅：“上船，锈带人从出生到死亡都在渴望的事情，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
“阿光先生，愿意听我絮叨几句么？”
章124. 老父亲之间的交流
周金儒看着前后几名手持利刃的护卫，几人刚刚动过手，身上带着浓重的血气，叹息道：“帝摩斯先生有话要说，我听就是了。”
罗素注视着周金儒，微微摇头：“你和以前相比，差异太大了。”
他从大衣里掏出一块怀表，啪的一声打开，里面有着一家三口的合影，一名中年男人，一名年轻女性，他们抱着还在襁褓里的婴儿。
“在我年轻的那个时代，男人都以礼帽和怀表为荣，就像现在的年轻人随身携带的个人终端。”
罗素将照片放在周金儒的面前，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怀念：“这是我和我的妻子，还有女儿的照片。”
周金儒看着泛黄的照片，感叹道：“原来帝摩斯先生有一个美好的家庭。”
“那是以前的事情了，我的妻子在女儿出生后没多久过世，我的女儿也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她的年纪还小，医生说这种病在成年后会渐渐好转，但她需要昂贵的药物来维持生命的延续。”
罗素缓缓道来的原委，解开了周金儒心中的疑问，为什么他会这么晚了还要亲自走一趟，原来关涉到他女儿的性命。
“我现在理解帝摩斯先生的行为了，我不清楚其中的情节，抱歉。”
罗素那张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些笑意：“哈，原来你还会说抱歉？！”
周金儒尴尬地摸着鼻子，每次谈及这些话头，他都能感到无比的尴尬。
“我的女儿已经十九岁，但她现在还需要我讲故事才能入睡。”
罗素谈及他的女儿时，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活脱脱一副老父亲的模样。
周金儒深有体会地点头道：“我完全可以理解帝摩斯先生的心情，我平时也有堆孩子需要照看，他们在我的简历上写着‘擅长带孩子’。”
这是两个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故事。
罗素从车座旁边抽出一支红酒，还有两只杯子：“陪我喝一点？”
“我不能喝酒。”
“我知道，你不能喝烈酒，但这些还是可以的。”
罗素掰开扶手，将酒杯放好，他咬开木塞后，缓慢的倒了两杯酒，周金儒注意到他在倒酒时，手一直在轻微地颤抖。
“很高兴能再次见到阿光先生，我敬你，干杯。”
罗素拿着酒杯，他喝酒的动作根本不像圣马丁的那些绅士们，更像一个结束一天工作后，在酒吧里小酌一杯的工人。
周金儒苦笑着，跟着喝了一杯，既然罗素都没有端着，他就没有道理再做什么小动作。
酒精顺着喉咙流淌进胃里，周金儒发觉自己的意识稍微有些模糊，看来即便是红酒，他也不能多喝。
“如果让伊万诺夫知道我和你牛饮这瓶宝贝，他一定会破口大骂。”
周金儒一听见这个名字，略微放松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罗素这个层次的人物，绝无可能和小猫小狗保持过多的私人往来，他口中的伊万诺夫，所指的正是美丽新世界的前控制人林晓熙。
“林先生不喜欢他的乌萨斯名字。”
周金儒随后补了一句。
“对，你说得对，但那是他活着的时候，他现在已经死了。”
罗素笑眯眯地又倒了两杯酒，这一次，他只是端起来嗅了嗅，并没有直接喝掉。
“阿光先生，你知道么，我一直很羡慕伊万诺夫，他那个人有明确的目标，他仿佛是一个天才，做什么事情都能轻而易举的达成很高的成就，所以他才能在短短几十年里从一个高级技工摇身一变，成为叱咤风云的人物。”
周金儒沉吟片刻，他无法告诉罗素实情，林晓熙之所以会取得那样的成就，除了时代浪潮的缘故外，还是一个重生者。
他只好委婉道：“林先生站在时代浪潮的风口上，我们都知道，即便是一头猪，都能在风口上飞起来，他取得成就，换成别人，未必能做到更好。”
“哈哈哈哈，阿光先生，你现在这样说话，我真的很不习惯，我还记得你当年刚到圣亚拉尔时，第一件事就是派人砸了我的修车厂，后来你说只有这样我才会出来见你。”
罗素笑着喝了一口，他仿佛年轻了二十岁，又回到了精力旺盛的壮年时期，周金儒在想着是不是酒精的作用。
但罗素下一句话却是话锋一转：“但是当年我和伊万诺夫见面时，他远远没有你这么狂气，当时我还是车间主任，他不过是一个失业的高级技工，说白了，不过是一个资深工人。”
周金儒并不认同罗素的观点：“高级工人在这个世界上依然能活的很好，罗德岛就很需要这样的人才。”
其实这位控制着圣亚拉尔的教父，他的成就一点都不比林晓熙低，林晓熙拥有先知先觉的先天优势，而罗素却是真刀真枪地拼出来的江山。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嗯，我的女儿最近很喜欢一些来自龙门的小说，我也看过一些，写的很肤浅，谈不上什么文学性，但是有些话还是很有意思的，‘圣阶多如狗，半神遍地走’，当时的圣亚拉尔和这句话的语境很相似，到处都是优秀的工人，高级技工更是一抓一把，大家都拼命的活着，就伊万诺夫那个人发了疯一样把他的车间组长给打了。”
周金儒听见这句话时，人都傻了，他在几个月前的确埋下了名为网络文学的种子，这么快就生根发芽了么？
这也太快了吧？！
而且林晓熙那个大喊着血肉苦若，机械飞升的人，他刚刚重生时就有那么热血么？
“听起来很疯狂是吧，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后来他穷得实在没有办法了，就来求我，求我借点钱，他说以后发家了一定不会忘了我。”
周金儒摇晃着酒杯，思绪稍微缓过来一些，便问道：“于是你就借了点钱给他？”
“为什么不呢？”
罗素轻笑着，眼神里充满怀念，他一直在回忆过去。
人老了总喜欢回忆过去，周金儒记得他爷爷就是这样。
“我没想过他会把事业做得那么大，也没想到有一天竟然是我去求他。”
章125. 上船！上船！
罗素的回应并没有结束，他的人生漫长而枯燥，仅有的几个稍有波澜的关头也远不如林晓熙那样跌宕起伏。
“我说过我的女儿身体不好，从小这里就有问题。”
罗素的左手捏成拳头，轻轻敲击着自己的胸口。
“这里是锈带，这里曾经辉煌过，但辉煌过后，金融城的老爷们就带着他们的资产离开了，剩下的只有产能过剩，严重亏损的工厂，以及扔在原地等着锈蚀的机器，我结婚很晚，当时还是一名车间主任，没钱，即便有钱，这里也找不到相匹配的医疗资源。”
“但彼时的伊万诺夫已经一跃成为高高在上的美丽新世界总裁，美丽新世界打垮一个又一个商业对手，是圣马丁真正的商业巨头，不断吞并各行各业的资产，打造属于美丽新世界的生态环境，就在这样的关头，我想到当初还给了他一笔路费，就想去碰碰运气，因为我当时已经走投无路了。”
罗素喝光杯子里的酒，吐着酒气，他的眼神有些迷离，说了许多话，兴许是埋藏在心底已久的话，找到了宣泄口。
“我能理解，我如果处在同样的位置，我也会做相同的选择。”
周金儒点点头，默然喝着酒，他的呼吸逐渐粗重。
“那时我的女儿已经有三岁了，她跟着我一起来到圣马丁，那时候圣马丁还不像现在这样，不过繁华的大都市还是让她惊叹，她从出生就生活在陆地城市，就在圣亚拉尔，她从未去过移动城市，也没有见识过，我很难形容我当时的心情。”
“我在美丽新世界的大厦外等了两个钟头，终于见到了伊万诺夫，那时候我才意识到他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高级技工，而是高高在上的大老板，大人物，他掌握着无数人的命脉，无数的达官显贵愿意为他卖命。”
周金儒笑了笑，他联想到圣马丁推行禁酒法案时的场景，十分赞同地点头道：“的确是这样，林先生活着的时候，连哥伦比亚官方都不敢轻易进入圣马丁。”
他说这句话的意思，同时也在暗示帝摩斯先生你也不是好人，现在哥伦比亚官方同样不敢进入锈带。
只不过不敢进锈带的原因，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圣亚拉尔有罗素·帝摩斯。
“他给了我一笔钱，足够我的女儿治病，并且好好地生活一段时间，不用再为了生计犯愁，我很感谢他，但伊万诺夫却问了我另外一个问题。”
罗素盯着周金儒的眼睛，他的神情变得严肃，一双眼睛里涌现出一抹杀气。
“请说。”
周金儒放下空酒杯，他也有几分醉意，态度上不再有之前那么谨慎。
“他问我，你难道一辈子都只想在陆地城市里度过么？我说是的，我没有别的办法，我的祖父，我的父亲都是圣亚拉尔的一部分，我也是，我不可能离开那里。”
“伊万诺夫说，那你为什么不想办法让它变成移动城市呢？！”
这句话出口时，周金儒一个激灵，坐在他旁边的罗素·帝摩斯，分明是一头凶猛的野兽！
是的，这位圣亚拉尔的夜天子，他在这一刻向周金儒表明了真正的意图，他的决心，他的动力，以及他将哥伦比亚官方阻挡在圣亚拉尔的决意！
他出生在这座城市，他的血脉就在这座城市，他是这座城市的一部分，他心中所想，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锈带人民的真实渴望。
周金儒张开干涩的嘴巴，酒水也无法让他的情绪缓解：“林先生已经死了。”
“不，阿光先生，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不是在兴师问罪，他自己走了偏路，机械进化本来就是泰拉世界的天敌，我们承受过一次终产者的苦楚，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罗素向前挥出拳头，低吼道：“饱受苦难的锈带人只有一个心愿，上船！船是我们造的，为什么我们不能上船？！阿光先生，这是我们的心愿，也是我们努力的方向，我希望你能明白，任何阻挡我们上船的人，都是我们的敌人！”
“我理解，我很认同，但帝摩斯先生，现在的圣亚拉尔并没有移动城市的底盘，也没有建造移动城市的能力，我在这里呆了两天，我看到的是一座死气沉沉的城市，我绝无冒犯之意，我看不到任何移动城市的踪迹，圣亚拉尔这座陆地城市建立在一座山上，你们不可能将整座山都搬走。”
罗素表明自己的态度后，没有丝毫透露的意思：“这是我们的事，阿光先生，你看到是一座饱受苦难的城市，我们没有移动城市，暴露在天灾之下，生活在求生的夹缝里，我们不会再去求别人，我们只相信自己，啊，到地方了，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周金儒看向窗外，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已经回到了罗德岛在圣亚拉尔的临时据点，那家维修工厂，而且此时门口正站着许多干员。
“和帝摩斯先生的聊天很愉快，我学到很多有意思的事情，罗德岛是一家制药公司，我们只负责治病救人，不会干涉其他事务，而且，我们很快就会离开这里。”
罗素没有说话，神情放松，他伸出右手，握住周金儒的手，轻快道：“欢迎罗德岛陆行舰来到圣亚拉尔的泊区，我们将提供最优质的服务。”
“这是我的荣幸，合作愉快。”
周金儒松开手，转身下车，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的脑海里闪现过无数念头，比如整合运动在这里得到罗素的庇护，比如罗素的真正目的，比如圣亚拉尔的市民们口中的上船。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下一秒，迎接他的是干员们的拥抱，被干员们淹没。
他也没忘了身后的炎客，伸手拽过萨卡兹刀术师，介绍道：“这位好汉从霜星和W的联手中救了我，还从塔露拉的手底下逃出来，以后他就是我们的同伴了。”
“我没答应过你！”
炎客寒着脸，他怎么一转眼就成了罗德岛的干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