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27. 萨米冰原的往事
“条件允许的话，我想换一身衣服，毕竟现在的样子太难看了。”
“跟我来。”
菲林女人往小旅馆里面走，气势汹汹，堵在门口的老板娘见势不妙，立刻闪身让到一边，一双小眼睛不断在周金儒的身上扫来扫去。
几天前新来的两位客人出手阔绰，反正就是不差钱，老板娘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住在她这里，以她的脑袋，思考了三十秒后就放弃了，反正只要有钱赚就行，谁也不会和钱过不去。
“难道客人有特殊的嗜好，对乞丐特别有兴趣？”
听说贵族们或多或少都有怪癖，有的喜欢和同性一起深度学习，有的和动物有不解之缘，玩的嗨时还交换彼此的伴侣，反正就是一些寻常人压根就不敢想的玩法，总之，在这个方面他们是自由的。
凯尔希带着周金儒上了二楼，一进门就看见坐在窗户边的莉莉娅，这个女人看起来比行动之前还要憔悴，瘦得只剩下骨头，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四先生！你平安无事真的太好了！”
“万尼亚公爵死了吗？”
两个人见面时，开口第一句就令气氛变得古怪起来。
周金儒抢先道：“我亲手给万尼亚公爵注射的药水，他应该已经死了，可是我没有办法确认他的死讯。”
“你应该先洗澡，换一身干净衣服，再吃点东西，好好的睡一觉，有什么话，可以等明天再说。”
“不，你们知道什么就跟我说，他死了没有？”
凯尔希微微摇头：“我不知道，乌萨斯境内多地下雪，就算有消息也是滞后的，到此刻都没有消息传出来，我怀疑消息已经被封锁了，贵族们不打算公布真正的死因，出于某些原因，他们不想把事情弄的过于复杂。”
莉莉娅双眸明亮，坚定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完成了全部任务，四先生，真的非常谢谢你，我根本就没有能报答你的条件，接下来就隐藏起来吧，等几年后再说。”
周金儒被凯尔希推进沐浴间，柜子里早就给他准备好了衣服，从里到外，连内裤都是新的。
当热水从身体的表面冲刷过去时，一路紧绷的神经终于慢慢放松下来，他洗完后，走出沐浴间，两个女人已经准备好了食物，有香肠和面包，肉排和浓汤，以及三杯充当酒水的饮料。
“我们不喝酒，所以就用果汁来代替。”
首先举起杯子的人是莉莉娅，她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话，将压在心底的焦虑和痛苦宣泄出来，没吃什么东西，抱着凯尔希，哭得稀里哗啦。
周金儒抿了一口果汁，没有阻止莉莉娅的哭泣，他确信万尼亚公爵死了，这样一来，让这个女人坚持了这么久的执念就溃散了。
1078年，石棺研究所屠杀事件的主谋被杀死，复仇完成。
“莉莉娅，你有没有想过将路易莎接到维多利亚生活？”
哭累了的莉莉娅抬起头，声音沙哑：“这两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还是过几年再说吧，万尼亚的死不会就这么简单结束，我先去萨米呆几年，再想办法接路易莎，真是讽刺，我为了复仇付出了那么多，我不是一个好母亲，路易莎以后会恨我的。”
周金儒的眼前有些茫然，亚叶真的恨她的妈妈吗？
以前只知道亚叶会在某一天怀念逝去的父母，并且将对乌萨斯的痛恨刻在心里。
长大后路易莎和她的母亲太像了，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从样貌到脾气，还有执着的性格。
也许他的出现，已经改变了历史，莉莉娅不用死，路易莎会有一个不错的童年，也不再是那个将悲伤埋在心底的亚叶。
“凯尔希，我们分开走，你去维多利亚或者卡兹戴尔，我会和莉莉娅去萨米，至少我要将她平安的送到目的地。”
“嗯，如果是你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凯尔希喝了一口饮料，漫不经心道：“最近由特雷西斯主导的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似乎有些奇怪的动向，我要提前回去，殿下需要我。”
大猞猁的言外之意是你有时间的话，也来一趟，可以在卡兹戴尔找到我。
“我这个时候去卡兹戴尔不合适吧？”
周金儒知道这个时间点的他还没有正式加入巴别塔，现在的他又来自1098年，也就是说，在当下的1081年，两个周金儒在不同的地点，出于安全考虑，最好还是不要接近博士活跃的巴别塔。
“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再说。”
三个人再次举杯，庆祝行动的成功。
一夜无话。
次日，他们在车站前分别。
“凯尔希老师，非常感谢你的帮助，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一点办法都没有，谢谢你。”
“我不是在帮你，我在阻止一场战争。”
她的视线放在周金儒身上，淡淡道：“你也要小心，乌萨斯未必会这么轻易的放过我们。”
“我知道。”
周金儒看着大猞猁登上马车，消失在视野尽头。
他们又一次分别，并且期待下一次重逢。
“萨米冰原那边有你认识的人吗？”
“没有，但也没差，不管去哪里，都是新的开始。”
莉莉娅笑了笑，整个人都明媚起来。
她对乌萨斯虽然有仇恨，却也没那么极端。
周金儒看了一眼地图，他们要在路上走将近一个月，萨米冰原比乌萨斯绝大部分国土都要寒冷，环境恶劣。
“很久很久之前，萨米冰原曾经爆发了一场足以撼动大地的战争，那时候的乌萨斯人和萨米人联合起来，共同对抗来自域外的邪魔，付出了无数鲜血后，终于击溃了敌人，但是由于使用了过于强大的源石技艺，导致冰原以北更加寒冷。”
周金儒皱着眉头，莉莉娅的意思是说萨米冰原现在的寒冷环境，全是因为当初的那场大战导致的。
“具体的情况已经无从考证了，因为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这片大地缺乏记录真相的人，许多事实都随着当事人的死去，而永远长埋在地下。”
章128. 未来未来，追兵已至
周金儒和莉莉娅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直到寒冷的冬天进入尾声，冰雪消融，他们才抵达萨米冰原，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路要走。
“我们会不会太小心了，乌萨斯不可能追到这里来的。”
周金儒摇摇头，万尼亚公爵虽然死在他的手上，但真正给了他机会的人却是维特议长，这是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因为对方要保守秘密的话，最佳做法就是杀掉所有与之相关的人。
“小心一点是对的，我们走了一些弯路，也做了身份的隐藏，这样更安全。”
他和莉莉娅赶着马车进了一座小镇，和绝大多数萨米城镇一样，生活在这里的居民极少，因为寒冷和资源匮乏的缘故，萨米人更喜欢温暖的南方。
但是近几年南方也不怎么太平，因为雄心壮志的萨尔贡统治者将目光看向北边的冰原，与之多次发生摩擦，甚至有一次险些演变为局部战争。
“太冷了，休息几天再走，人能撑着，马可受不了。”
周金儒从马车上跳下来，他下意识伸出手，却发现莉莉娅从另一边落在地面。
扎着马尾的女人轻声道：“我能行。”
“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小镇里最大的旅店，说是旅店，同时它还兼具了酒吧的功能。
“照顾一下我们的马车，就是外面带白色篷布的那辆，要两个房间，还有食物，再带一点酒精饮料。”
周金儒付了钱，将吧台上的啤酒拿过来递给莉莉娅，找了一张靠窗户的空桌子，坐在她的对面。
莉莉娅借着桌角拍开瓶盖，毫无形象的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她喝的有点急，脸蛋泛着淡淡的红晕，吐了一口酒气，朝周金儒抬了抬下巴：“四先生，别这么紧张，我们现在很安全。”
自从完成复仇后，这个女人的精神状态远比刚开始时要好，但还是没有恢复到石棺事件发生之前。
“慢点喝，你知道的，我不能喝酒，否则一定和你喝几杯。”
莉莉娅沉默了几秒，突然问道：“其实我一直想知道，四先生你和凯尔希老师是什么关系，我看的出来，你们不像普通朋友关系，在乌萨斯边境的那几天，她每天都会出去等你，很晚才回来。”
这要我怎么回答？
周金儒思前想后一番，斟酌词句：“凯尔希是我的同事，我们在一起工作了很长时间，因为某些原因，应该是理念上的冲突，导致我们的关系不那么融洽，这就是我和她之间的关系。”
“真的？”
莉莉娅又喝了一口酒，横了对面的男人一眼：“可是你们要上床，她竟然没有反对，要是换一个人说那些话，早就被干掉了。”
“那是开玩笑，我们又没有真的上床……”
就算真的上了床又怎么样，又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还不是各睡各的。
不过，大猞猁的身体倒是挺软的。
周金儒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不管他说什么，都会越描越黑。
他只好岔开话题。
“不出意外的话，我们的下一站就是萨米的中部城市，常住人口超过五十万，这样一来，融入其中后，即便乌萨斯人真的追过来，也不可能找得到。”
喝完啤酒，他们点的餐食还没有做好，两个人便继续描绘未来的蓝图。
“我应该会换个工作，当一名教师就很不错，待遇也还可以，生活几年就把路易莎接过来，唉，路易莎，我有点想她了。”
莉莉娅盯着空啤酒瓶，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哀伤，对于她来说，女儿可以说是最后那点念想。
“你应该好好活着，为了你的女儿，也为了你的丈夫，还有那些为了掩护你们活下来而死去的人们，乐观一点，你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周金儒一边劝慰莉莉娅，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崭新的由法术催动的左轮，这种武器只要花点钱就能从武器店买到，在乌萨斯比较常见。
他打开弹仓，里面一共六发弹药，轻轻拨动两下，金属外壳咔嚓咔嚓发出响声。
“送给你，用来防身，不要随便开枪，打出第一发子弹前，它的威慑力无限大。”
莉莉娅意外的看着法术左轮，出于个人的一点小爱好，她对狩猎很有兴趣，但作为研究人员，忙碌的工作让她很少有实战的机会，不过倒是会一点源石技艺，激活蚀刻法阵没有问题。
“谢谢你，我还不怎么会射击，以后等空闲下来会多加练习的。”
周金儒看得出她很喜欢这把左轮，笑了笑，起身离开座位，去问食物为什么还没好。
就在他刚走出两步路，莉莉娅一把抓住他的手，指着窗外急促道：“外面怎么下雪了？”
在极北之下雪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周金儒本来没打算深究，可是莉莉娅的第二句话让他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
“这些雪花怎么是黑色的？”
黑色的雪？
他曾经在1077年的龙门见过一次！
“你跟我来。”
周金儒只看了一眼，将莉莉娅拽起来，拖着她往旅店深处走。
他还不能确定黑色的雪是不是来找他们的，此时最好暂避锋芒。
莉莉娅似乎察觉出什么，紧张道：“是追兵？！”
“我不知道，也许不是追我们的。”
两个人刚跑到旅店的后厨，里面的工作人员看见有陌生人进来，皱眉道：“快出去，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话音刚落，只听见前厅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整个旅店都在摇晃，头顶的灯光闪烁几下，艰难的恢复照明。
“发生什么了？”
后厨的工作人员顾不上两个陌生人，连忙往前厅跑去查看情况。
周金儒心中叫苦，如果那些怪物的确是来追杀他和莉莉娅的，倒是害了这家店的人。
“莉莉娅，听着，我们的马就在马厩里，你去骑一匹，立即离开这里，不要回头，我会追上你的！”
“你呢？！”
“我不能让那个家伙大开杀戒，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章129. 国度
周金儒将莉莉娅推出门，迅速折返回去，此时前厅的外墙已经跑了一个大洞，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外面炸开的，地上倒了几个人，有人流血，有人哭喊，也有人生死不知。
一道漆黑的身影缓步走进来，披着狰狞的铠甲，一只手按着挎在腰间的军刀，扫了一眼旅店内破败不堪的场景，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冷漠到了极点。
他的目光转到对面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身上，盯着那张被面具遮住的脸，口中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叛徒！”
周金儒同样看着满地的伤亡，哼了一声：“乌萨斯人一直都是这样草菅人命？”
“蝼蚁一般的生命，比起同情这些虫子，叛国者，你在为了自己的生命拖延时间吗？”
“对。”
话还停留在空中，周金儒全力发动主观时缓，冲到敌人的面前，张开双臂，用力抱住对方，两个人一起向后倒去，落在雪地里翻滚了几圈。
他要给莉莉娅争取时间，也要帮旅店里的人，因此不能在房子里面打。
皇帝的利刃抽出锋利的军刀，明晃晃的刀刃泛着寒光，笔直的朝周金儒的脖子劈过来。
周金儒看的真切，瞬间，他的身后浮现出人形虚影，抬手一拳打在军刀上，将内卫打的歪斜。
“叛国者，忏悔吧！”
内卫对着瘦高的男人虚虚一指，暗红色的光波在他的面前炸开，掀起大片积雪的同时，整个人都被炸飞了。
不管物理攻击和法术攻击都会被刚性护盾挡住，但护盾值狂掉还是让周金儒眼角跳了跳，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能打的刚性护盾都撑不住的敌人了。
另外一边，内卫亲眼看着那个男人被炸飞，一转眼却又不见了，看起来似乎是逃跑了。
“懦夫，你若逃走，此地将不会再有任何生命能活下来！”
话音刚落，只见周围的积雪像是被什么吸了起来，飞快凝聚成一个巨大的雪球，砸向他！
“雕虫小技！”
内卫举起军刀，一道深红色刀光，将巨大雪球从中间一分为二，失去了凝聚力的雪球在空中崩解，纷纷落下。
这时候，内卫才注意到他的双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积雪冻住，致命的寒意正在爬满身体，每一片从天而降的雪花都带着莫大的敌意。
“叛…国…者，你没有，见过，真正强大的力量！”
无尽的深红光芒从内卫的身体里涌现出来，将冻住双腿的冰霜一扫而光，连同积雪都被吹散。
噼里啪啦！
一道电芒劈头盖脸甩了过来，打在内卫的身上，细小的银蛇在他的铠甲表面跳跃，似乎没有效果。
乌萨斯内卫冷冷道：“叛国者，如果你只有这点本事，那就死吧！”
周金儒面无表情，来自乌萨斯的怪物对源石技艺有很强的抗性，但防御力不怎样，用高强度物理攻击应该会有不错的效果，但这样一来他就必须要近身战。
内卫先动了，速度不算快，每出一招都有巨大的威力，轻而易举就能撕开冰封许久的地面，将下面的泥土翻出来。
周金儒反倒没有后退，而是迎了上去，双手凝聚出维娜的战锤，任凭军刀砍在自己肩头，他挥舞着战锤，砰的一声砸在内卫的胸口，剧烈的金属碰撞令内卫后退了一大步！
刚性护盾能挡住军刀，内卫的铠甲可挡不住双手战锤的轰击！
不知道为什么，内卫没有护盾值。
这就意味着周金儒能直接伤害到敌人的身体。
他立即冲上去，用战锤连续攻击内卫，每一下都砸在对方的身上！
当！
内卫吃了沉重的一锤，连续后退数步，头盔下发出痛苦的吼叫声。
好机会！
周金儒根本不给任何机会，力求一次杀死这个怪物，一个在萨米冰原境内死掉的内卫，足以令萨米官方高度警觉，并且和乌萨斯高层展开对峙。
内卫的胸甲被他砸的凹陷下去一大块，此时正有丝丝黑雾从中泄露出来。
“叛国者，你确实有点力量，但是，接下来将是你的地狱！”
乌萨斯人的一只手按在胸口，五根手指握住胸甲的断裂口，猛地将一块钢板撕扯下来，陡然间，浓重的黑雾铺天盖地般弥漫开，黑的几乎看不清十几米外的东西！
周金儒目光冰冷，冲入黑雾中，只见原本半跪在地的内卫已经站了起来，手中仍然握着那把军刀，头盔下泛着猩红的光芒！
几乎是瞬间，内卫扑到他的面前，高高刚起军刀，猛劈下来。
和之前一样，周金儒继续用刚性护盾硬抗，可是这一次，一道血箭激射出来，痛彻心扉的剧痛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只见军刀砍进了他的肩膀，与体表的刚性护盾摩擦出激烈的火花！
怎么会这样？！
刚性护盾……居然没有挡住？！
周金儒双眼充血，怒吼一声，用另一只手抓住军刀，他身后的人形虚影飞起来，一拳打在内卫的头盔上，将其打的倒飞出去十几米远！
咣当。
他强忍着疼痛，将军刀拔出来，血液立即从伤口里涌出来，浸染了衣物。
左肩膀被砍伤后，几乎失去了全部的行动能力，周金儒用右手按在伤口处，催动源石技艺，温润的绿色治疗波加速伤口的愈合，他的脸色却更加苍白。
刚性护盾还在，没有被击破，可是为什么内卫的军刀能砍穿护盾，直接伤害他的身体？
绝对不是真实伤害，否则的刚才那一刀就能将他的左臂齐肩膀砍下来！
黑雾，应该是这些黑雾，不能留在这里！
周金儒跌跌撞撞的往外跑，黑雾弥漫之下，他的主观时缓也失去了作用，唯有山岳特性依旧坚挺。
“叛国者，你在国度内竟然还能自由行动，是我小看你了！”
乌萨斯内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金儒仿佛没听见，却在心底将黑雾的名字记了下来。
国度……
他艰难的跑出黑雾的范围，心想自己真是常年打雁反被雁啄了眼，不声不响的吃个大亏！
章130. 怎么追上来的
唏律律！
莉莉娅骑着马狂奔过来，看见浑身是血的周金儒，慌忙道：“四先生，快上马！”
“你怎么回来了？！”
周金儒吃了一惊，明明让她赶紧走，还跑回来做什么？！
“不行，我不能扔下你一个人跑！”
身后的怪物还没有从黑雾里出来，周金儒拖着沉重的身体，吃力的爬上马背，催促赶紧离开。
两个人匆忙离开，也不知道具体的方向，只顾往前跑，钻进了荒野树林里。
左肩的疼痛绵绵不绝，周金儒能感觉到体力不断流逝，他很久没有受伤了，没想到面对内卫时，还是大意了，看来刚性护盾并不是全能的。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身下的马渐渐跑不动了，他们只找到了一个还算能容纳下两个人的树洞，勉强可以用。
“我帮你处理伤口。”
“谢谢，我的口袋里有医用剪刀。”
莉莉娅吃力的从马背拿下毛毯，由于没有栓缰绳，马飞快的跑了，她追之不及，一时间懊恼不已。
“跑了就跑了。”
“我们的行李都丢在那座小镇了。”
“没关系，只要人还活着就行。”
她将毛毯堵在树洞口，勉强能遮风，借着缝隙里一点点亮光，用医用剪刀剪开周金儒左肩的衣服，一道狰狞可怖的伤口呈现在她的眼前。
伤口很深，直接砍断了肩骨，却奇迹般的没有将整条手臂都砍下来。
由于周金儒使用了治疗波，催动伤口愈合，导致部分衣物纤维混在肌肉里，流出来的血液凝固成血痂，即便再专业的医务人员看了也要皱眉。
“四先生，这里没有专业医疗设备，我触碰伤口只会让你的伤变得更加严重。”
尽管很难开口，莉莉娅还是如实说道。
周金儒疼的呲牙咧嘴：“我知道，现在情况特殊，只要还能动就行，你先帮我包扎一下，别在流血了。”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在新汐斯塔遇见的那个畸形体都没能击穿的刚性护盾，面对乌萨斯的怪物却大打折扣。
想归想，周金儒撕下衬衫的一部分，将肩膀的伤口包扎起来。
“这条手臂还是抬不起来，帮个忙，把它和我的身体绑在一起。”
一件衬衫被撕成布条，用于固定受伤的手臂，做完这些后，他的脸色极为苍白，汗水顺着下巴滴落。
“谢谢你，我一个人可能做不来这些。”
莉莉娅忙完后，关切道：“你的伤很严重，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可能会感染，我们要离开这里。”
身后可能还有追兵，可是马却跑了……
似乎陷入绝境了，莉莉娅的脑海里一片混乱，想不到有什么好办法。
这里没有食物，也没有用来生火的燃料，即便没有追兵，也会饿死冻死在寒冷严酷的环境里。
对了，她还有一把左轮，可以用来打猎，最近没有下雪，气候比较干燥，找些枯枝点火还是可以的。
现在还不到最绝望的时候。
“不，莉莉娅，我们不能留在这里，那些怪物不知道是怎么追上来的，他们很有可能继续追击，我们必须走。”
“你的伤怎么可能继续走。”
周金儒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想可能是失血过多导致的，声音也变得沙哑：“我有办法，你扶我出去。”
莉莉娅也知道现在依然很危险，无可奈何的伸手扶着男人，没想到瘦高的男人却有着超出想象的体重，以她的力量也感到颇为吃力。
“我们要去哪里？”
“就在前面的空地上。”
周金儒自己不能使用黑玫瑰，他想让莉莉娅试试，希望能带着自己，这样一来就能脱离乌萨斯怪物的追杀。
他的身体摇晃了两下，右手从上衣内衬的口袋里摸出机车钥匙，还没等他拧动，只见一道暗红色的刀光劈过来，将几米外的一棵枯树劈的四分五裂。
莉莉娅见状，大喊道：“小心！”
在她还没有发出声音时，周金儒早已侧身闪避，震惊于乌萨斯怪物为什么来的这么快。
“不可能啊，这些东西怎么可能找到我？！”
没有人能解开他心中的疑惑，只见一位身披重甲的怪物从树林另外一边走了出来，手中提着锋利的军刀，直逼周金儒。
不是在小镇内袭击自己的怪物，真是给面子，竟然派了两个内卫来解决自己。
短短一瞬间，周金儒觉得这不是一件孤立事件，派出内卫的人应该特别想除掉杀死万尼亚公爵的凶手。
“叛国者，你的遗言是什么？”
周金儒反问道：“你们是怎么追上来的？”
实际上，内卫并不想真的回答，对于他来说，以最快的速度斩杀叛国者才是第一要务，可内心深处有一种情绪，促使他开口回答了叛国者的疑惑。
“叛国者，你旁边那个女人的气息是如此的明显，犹如黑夜中的萤火，要追上你们，易如反掌！”
原来是这样。
周金儒不清楚追踪的原理是什么，但他清楚在情绪引导的干扰下，对方没办法在自己面前说谎，也就是说，真正让内卫直接追上来的原因是莉莉娅，而不是自己。
莉莉娅曾经在切尔诺伯格工作过一段时间，即便留下什么痕迹，连本人都不清楚，更别说想办法屏蔽了，他们能不能过了眼前一关都是问题。
“我知道你们不打算留活口，那么来吧，让我看看，有本事就杀了我。”
周金儒的右手中凝聚出伊甸圣剑，横在身前，眼睛却瞟了一下莉莉娅，让她快跑。
“不用着急，你们都会死！”
此时的内卫与之前见过的大不相同，根本不打算采用远程攻击，一手提着军刀，斩向周金儒的脖子！
缺了一条手臂，周金儒翻身后退，用力甩出手中的伊甸圣剑，只见一道耀眼的电芒朝着内卫的胸口射了过去！
“死吧！”
内卫不闪不躲，迎着电芒撞了过来，电流撞在漆黑的铠甲上，当即溃散，没有任何效果。
这些怪物不怕电，到底是电太弱了，还是铠甲具备绝缘效果？
章131. 第三个内卫
咣！
内卫的一记重劈落在周金儒身前两三米的位置，暗红色的刀光将他身后的一棵枯树连带着积雪炸的四分五裂。
无数木屑漫天飞舞，落在两个人的身上。
这种程度的攻击还没有办法击溃刚性护盾，周金儒真正需要提防的是黑雾。
他不敢逗留，伊甸圣剑轻轻一挥，卷起地面的积雪，当即掀起雪花组成的巨浪，向内卫压去。
刚后退了两步，一阵阵虚弱感冲击着脑海，险些跪倒在地。
内卫挥舞着军刀，将雪花巨浪切的七零八落，看着对面体力不支的男人，冷笑道：“与其徒劳无功的反抗，倒不如忏悔为何与帝国作对！”
周金儒气喘吁吁，随手扔掉武器，赤手空拳，站稳了身体。
内卫见了却不敢接近，难缠的敌人绝对不会因为一两句话就放弃抵抗，这种行为的背后说不定隐藏着什么阴谋。
“你们这样的怪物也会害怕吗？”
周金儒强撑着身体，冷笑一声，向后退了一步，对面的内卫根本没有追上来，而是保持一段距离，跟在后面。
如果敌人太谨慎，周金儒倒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不过继续这样下去，形势会越来越不利于他。
他又向后退了一大步，内卫紧追不舍，可就在这时候，周金儒却又折返回来，扑向内卫！
一进一退，两者之间的距离缩小到四米，内卫再想后退倒也来不及了。
这个男人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为什么还要冲过来？！
内卫的心头闪过一丝念头，只见一道虚幻的影子浮现出来，抬起拳头朝着他的头盔就是一下！
轰！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
内卫的脑海里一片混乱，被砸进地面，他不要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一拳，无法抵挡的一拳，那种力量，夸张的仿佛连一座山峰都能轻易击碎！
人形虚影一如既往的好用，周金儒并不感到意外，问题是类似于替身的存在，无法离开本体超过五米，他只能得到接近了再攻击。
深深的坑洞内，内卫动了一下，耳边嗡嗡直响，伸手摸了一下头盔，握在手心的是破碎的金属外壳。这说明一个事实，盔甲被击碎了。
丝丝黑雾从铠甲破碎的缝隙里溢散出来，甚至将身边的地面都染黑了一大片。
“叛国者，你做了一件错事，你不该打碎我的铠甲。”
周金儒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的内卫，黑雾不断从铠甲中扩散出来，他不敢继续攻击，而内卫的那张脸，他从来没见过如此丑陋可怕的人脸，五官拧成一团，无法辨认，唯一能看清的只有那双毫无神采的眼睛。
黑雾，似乎是内卫的一部分，他们以此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
军刀凝聚着暗红色的刀光，随时都会直接劈过来。
“但凡是见过内卫真正面目的人，都要死！”
内卫大吼一声，整个人一跃而起，双手握着军刀，笔直的劈砍，光是卷起的狂风就足以令人肝胆俱裂！
“这不是你们的力量！”
周金儒后退两步，刀光擦着他的身体飞过去，地面被撕开一道深深的豁口！
他不敢与黑雾接触，在内卫陷入出刀的僵直时，转身就跑。
“懦夫！”
周金儒充耳不闻，又拉开一段距离，虚弱感越来越强烈，他知道再这样下去，撑不住的一定是自己。
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个内卫打倒，否则唯一逃生的办法就是独自离开，可这样一来，莉莉娅必死无疑！
要怎么办？
同样在石棺研究所的凯尔希也遭到内卫的追杀了吗？
“你们这些怪物！”
周金儒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强忍着肩膀撕裂般的疼痛，右手握紧拳头，一丝光亮从他的头顶迸发！
他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无穷无尽的力量不断攀升！
内卫被这一幕吓了一跳，震惊道：“你！你竟然是！！”
话没有说完，金光掠至，漆黑的铠甲深深凹陷下去一块，内卫瞬间倒飞回去，撞断了几棵树木，倒在雪地里。
看似效果不错，可周金儒的脸色却很难看，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攻击没有造成伤害，也就是说这种怪物还处在捍卫者协议的保护范围内！
“凭什么？！”
内卫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喘息道：“没想到你竟然有这样一层身份！”
周金儒一言不发，变成光，闪身到内卫面前，抬起右拳又是一下，除了将其打飞外，毫无实际效果。
他不再攻击，转身就走，与其和内卫纠缠，还不如去找莉莉娅，趁着自己还能动，赶紧带她离开。
光形态下寻找莉莉娅非常轻松，转眼之间就发现了她的踪迹。
莉莉娅看见周金儒的样子，大吃一惊，连忙问道：“四先生？你没事吧？”
“抓紧我的手，我带你走！”
周金儒二话不说，抱起莉莉娅，就在他准备以光形态快速移动时，又是一道暗红色的刀光从天而降，将他面前的雪地切开一道豁口！
第三个内卫！
“真他妈给我面子！”
他连忙急刹车，由于一侧身体不能动，顿时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
新来的内卫头盔里发出沉闷的声音：“为什么这里有一个捍卫者？”
这句疑问注定得不到解答，周金儒从地上爬起来，双腿蹬着地面，化作一道金光，捶在内卫的胸口！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力量却出现了下滑，而新到的内卫似乎知道捍卫者的作战模式，被击飞的瞬间，在身前引爆了暗红色光波！
轰！
从上空向地面观测，能看见大片雪地被炸的粉碎，周围的树木都被拦腰折断。
位于爆炸范围内莉莉娅被掀飞了，她以为自己不可能活下来，可是当身体横飞在半空中时，有人从后面抱住了她，随后两个人一起摔在地上。
血。
红色的血流淌出来。
莉莉娅睁大了眼睛，看着摔倒在不远处的男人口中吐出血液，用一只手支撑着身体，不远处是正在接近的乌萨斯怪物。
“快跑！”
章132. 命运苍茫
手掌按在冰冷的雪里，周金儒忍受着一阵阵眩晕，努力摇摇头，满嘴都是咸涩的腥味，嘴角还有一滴血液滑落。
双腿用力，翻身起来，又喘了几口气。
身后就是莉莉娅，而内卫的首要目标也是她。
周金儒不知道乌萨斯是怎么锁定她的，但是清楚内卫一定会要了她的命。
他可以一走了之，反正以内卫的速度，肯定追不上光形态，到时候他找一座城市混进去，除非内卫丧心病狂到将人全部都杀光，否则不可能找出他，
可是。
周金儒不想走，没有什么比眼下的场面更让他在乎了。
1098年，莉莉娅死了，路易莎永远仇恨乌萨斯，她无法从双亲不在痛苦中走出来，凯尔希帮不了她，周金儒也一样。
现在是1081年，莉莉娅还活着，站在历史的交汇点，周金儒曾经无数次站在这里，每一次他都失败了，就算会失败，他也想再试一次。
对付内卫，首先要提防的是他们的铠甲内释放出的黑雾，其次是暗红色的法术爆破，最后才是军刀的劈砍。
雷电源石技艺对他们无效，寒霜同样不行，他们免疫控制，物理强攻效果可以，但要一对二，周金儒觉得自身的处境会很艰难，尤其在他还伤了左手之后。
最后到来的内卫踏着积雪，凌空一刀落下来，凌厉的刀气撕开雪地！
周金儒的右手凝聚出一面盾，双腿微微弯曲，硬抗了这一刀后，整个人连连后退。
只见内卫空闲的那只手从右臂下面伸出来，两道黑色光箭射在盾面，就像真正的箭矢一样，牢牢的钉在盾上。
“会爆炸？！”
周金儒曾经面对过特雷西斯，摄政王拥有类似的源石技艺，延时爆炸，或许还未叠加威力。
他立即将盾消散，那两支黑色光箭也随之消失，右手虚虚向下一按，恐怖的气压瞬间将雪地压塌一层，再五指并拢，一块经过压缩后的冰雪悬浮在面前。
内卫提着军刀，脚步不停，虽然看不懂对面那个捍卫者要作什么，但他知道这时候取下敌人的人头就可以了。
周金儒表情冷酷，催动拟态技能，悬浮的冰雪飞射出细小的冰块，打在内卫的身上，他没指望产生什么效果，只要能拖延就好。
嗖！
两支黑色光箭从另外一个角度飞射过来，悬浮的冰块未卜先知般挡住，再一分为二，四个冰块环绕着周金儒的身体。
呼呼呼！
风吹起了满地的积雪，如同暴风雪一般，大大延缓了内卫前进的速度。
“比起塞雷娅的钙质化，我这个盗版恐怕连她一半的威力都没有。”
拟态技能只能模拟的很像，赝品和真货有很明显的差别。
之前被人形虚影打爆头盔的内卫一步步走过来，发射出的黑色光箭被挡住也全然不在意，口中轻呼：“恐惧坍缩！”
轰！
钉在冰块上的黑色光箭瞬间爆裂，蕴含在其中的黑雾爆发，将周金儒笼罩在其中。
原来效果是人为制造出黑雾领域？
周金儒由于伤痛的缘故，来不及发动主观时缓，他再想跑时，已经被减速到正常速度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三号内卫骤然加快速度，冲入黑雾中，头盔下发出猩红的光芒，手腕一翻，裹挟暗红色刀光的军刀直直劈向周金儒的脸颊！
周金儒情知不能将后背交给敌人，也知道刚性护盾在黑雾中效果大打折扣，立即召唤出人形虚影，拥有钢铁之躯的人形虚影悬停在半空，主动伸出手掌迎着内卫的军刀！
当！
金石相交！
军刀在头顶翻着跟头，落地时半截插进雪地里！
内卫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人形虚影，恍惚间，他看见对面那模糊的脸上露出轻蔑的表情！
他的眼前一黑，下一秒，只觉得有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头盔！
轰！
黑雾之中，周金儒化作金光，右手按着内卫的头盔，以无可阻挡的力量将其按倒在地，轰隆一声巨响，地面凹陷下去一块深坑，内卫被嵌在其中！
周金儒来不及继续进攻，耳边传来一阵呼啸，双腿一蹬，整个人向后飘，先前被他击碎头盔的二号内卫冲了过来，挥舞着军刀，连连攻击。
人形虚影挡在周金儒身前，掩护他撤离黑雾。
“莉莉娅现在已经走远了吧？”
周金儒无心恋战，冲出黑雾后，转身就走，在主观时缓的加持下，渐渐甩开了身后的内卫。
如此恶劣的环境，莉莉娅根本走不了多远，她一个人在雪地里跋涉，身后不断传来爆炸声。
当年在石棺研究所时，同事和丈夫为了掩护她的撤离，绝大多数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她想复仇，凯尔希老师就尽全力帮她完成心愿。
还有身后那个男人，当初保护路易莎，在切城杀出一条血路，现在又为了保护自己，身受重伤，仍然不肯后退。
莉莉娅一边哭一边跑，她所认识的人对她都太好了，不计成本的善意，击溃了她的内心。
一股冰冷的寒意笼罩了她的身体，压的她动弹不得。
百米之外，胸前铠甲破了个洞的内卫一步步追上来，手中的军刀染着血迹。
“叛国者，去死吧！”
军刀还没有落下，一道金光从后面追上来，将其撞飞出去。
另外两名内卫直接扔下莉莉娅，扑向周金儒，霎时间，四支黑色光箭射向他的后背。
周金儒顾不上被他撞开的内卫，回身抬起右臂，从手掌发出金色光柱，当即冲散了黑色光箭，连两名内卫都被震的后退几步才停下来。
嗖嗖！
两支黑色光箭击中了他的后背，瞬间爆发，黑雾弥漫，再次深陷其中。
周金儒的后背火辣辣地疼，差点晕过去，硬挺着身体，知道自己在黑雾中面对三个内卫会是什么下场。
如果是正常状态，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险象环生！
……
够了。
已经够了。
快逃吧，不要在意我了。
莉莉娅跪在雪地里，脸色惨白，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如果有可能，她想活着，想再抱一抱女儿，想去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当她决定走上复仇这条路时，正常人的生活都会离她远去。
为了保护女儿，她连远远看一眼都不可以。
已经有太多的人牺牲了。
如果不是她，四先生根本不用殊死相搏。
女人从口袋里摸出那把左轮，原本这是一件礼物，现在却成为帮她解脱的工具。
她不想投降，被抓回去只会受辱，最后凄惨的死去。
作为一名研究人员，她要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咔嚓。
莉莉娅颤抖着手指，轻轻拨弄弹仓，掌心的握把激活蚀刻法阵，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路易莎、凯尔希老师，还有四先生，永别了。”
这个女人的嘴角含着一抹笑意，脑海里回忆起丈夫的样貌，呢喃道：“阿斯特罗夫，久等了。”
砰。
枪声回荡在大地上，一簇血花绽放，染红了女人那朵白色花朵发饰，软软的倒在雪地里，血液从伤口中欢快的流淌出来。
周金儒两眼发黑，他听见枪声，也感应到莉莉娅的情绪源已经消失。
莉莉娅自杀了。
……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填充满了周金儒的内心，他恨这种无力感，也恨自身不够强大！
哪怕内卫的军刀砍在他的后背，穿透刚性护盾，留下深深的伤口，血液浸透了衣服，他仍然看着不远处倒在雪地里的那具尸体。
她还睁着眼睛，望着蓝蓝的天空，但是已经失去生命了。
明明两个小时前还在和自己说想做一名老师，以后再把路易莎接过来，她就这么死了。
“我要杀了你们！”
从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
“我要杀了你们！！”
金色的光在黑雾中越发璀璨，这光越是强盛，越是能看出其中掺杂着一丝血色。
三名内卫手持军刀，却不约而同的开始后退。
周金儒睁着双眼，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我要杀了你们！！！！”
虚弱的身体重新焕发生机，这股力量来自透支生命潜能，他的吼叫声化作无形的波，吹的林海低伏，枝头雪花坠落，天空的云彩也被吹的消散。
内卫见状，三人联手，三把军刀一齐砍向周金儒。
双眼冰冷，漠视一切的男人张开右手五指，向前一推，汹涌的气浪撞在内卫身上，三人失去平衡，站立不稳。
其中一名内卫再次射出黑色光箭，不料却被男人伸手握在掌心。
“原来是这样，人类借用了外神的力量，难怪捍卫者协议正常生效，还有，这是什么？黑雾，有点意思。”
手掌用力，黑色光箭竟然直接被捏碎了。
三名内卫见状，立即闪身后退，分三个方向全速逃离。
周金儒却站在原地没有追，他缓步走到莉莉娅的尸体旁，右手一挥，大片积雪被牵引过来，将其掩埋在下面，压实了。
“我且说给你听，你还活着，我对这具身体没有控制权，所以要报仇就自己去，区区借用了外神力量的人类，三分像人，七分倒像鬼，有一点你要注意，绝大多数捍卫者的力量都来自人间之神，但也有例外，一个是张太岳，另一个是毛栩，另外，人间之神不在此列，只有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力量，那黑雾来自外神，明白吗，黑雾隔绝了人间之神的力量辐射。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记住这种感觉，你可以变得更强，激烈高昂的情绪可以让你发挥出远超正常水平的力量。”
汹涌蓬勃的气息像潮水般退去，周金儒双腿一软，跪在隆起的雪堆旁，慢慢伏下身体，额头抵在冰冷的雪堆上，右手用力的捶打着地面。
一下，两下……
“莉莉娅，好好休息吧，我会照顾好路易莎的，放心吧。”
他还是什么都没做到。
仿佛连呼呼吹过的风都在嘲笑他的失败。
“我……我要走了，以后有机会，我再来看你，带着路易莎来。”
周金儒站直了身体，脸上看不出表情。
他不能留在冰原上，退走的内卫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到时候又会变得很难收场。
“对不起。”
周金儒挥出一拳，打开微小的空洞，化作一道金光飞入其中。
萨米冰原上再也没有一个叫四先生的人，唯有寒冷的风似哭声般呜呜吹拂。
……
这是一个全新的时代，一座陆地城市如冉冉升起的新星，将名声传播向整片大地。
它的特色就和它的名字一样，让人牢牢记在心里。
汐斯塔。
海滨城市汐斯塔。
“爸爸，我们去海边玩吧？”
“让黑陪你去吧。”
男人公务缠身，实在抽不出时间，面对女儿的要求，只好和往常一样推出另一个女儿来做挡箭牌。
“哼，爸爸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小女儿气恼的转身就走，踩着拖鞋，吧嗒吧嗒下楼。
“小姐？”
“你帮我买点东西吧，老三样，就从我的零花钱里扣。”
扎着马尾的菲林姑娘点点头：“好，我很快就回来。”
其实小姐的零花钱已经扣到三个月后了，她哪还有什么零花钱，但黑对小姐有种偏爱，除了摘星拿月这种做不到的事情外，基本有求必应。
为此，老爷赫尔曼没少抱怨，黑每次都听，转身就忘。
1091年，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大姑娘又怎么样，只要能守在小姐身边就好了。
黑快步走到停车场，正要出门时，忽然看见老爷从另一个方向跑过来，气喘吁吁的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
“老爷？”
“你是不是帮锡兰买东西？”
黑不说话。
赫尔曼平复了呼吸节奏，又说道：“锡兰下个月的零花钱都用完了吧？”
黑还是不说话。
“算了，我们走吧，这次就算我的。”
赫尔曼挥挥手，车开出了停车场，往汐斯塔最大的超市前进。
他早就知道黑格外偏袒锡兰，作为父亲，对女儿的关爱还没有对工作上心，他就算有心也无力，毕竟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女儿之间的代沟逐渐扩大，想弥补也没机会，更找不到办法。
幸亏还有黑，不管再怎么样，至少黑还站在自己这边。
“老爷，如果你答应小姐的事情再没有实现，我也会不理你的。”
得，大女儿也跟自己不对付了。
赫尔曼在心底叹了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
“对了，黑，我收到了维多利亚那边的情报，你的那件事有眉目了。”
“是吗？”
车慢慢停在了路边。
黑的目光深沉，缓缓开口道：“老爷，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小姐这边，你要怎么说？”
章133. 大时代1091
赫尔曼似乎早就想好了托词：“我就说你外出为我办一些事情，可能过两三个月才能回来。”
黑目光闪烁：“两三个月可能不够。”
“最多半年，再长一点，锡兰以后可能真的不会理我了。”
赫尔曼看似在说锡兰，实则劝说黑不要花费太多时间，汐斯塔还有人在等她回来。
黑心细如针，如何不明白老爷的意思，微微侧过头：“我知道了。”
毕竟这个男人是她最敬爱的人。
赫尔曼又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今天。”
“这么快？”
黑淡淡道：“我为这一天等了近二十年，我等不及了。”
女儿长大了，该学会飞翔了。
赫尔曼没有再阻拦，他知道黑的根在汐斯塔，一定会回来的。
“老爷，我不在的时候，你和小姐之间尽量要平和一点……”
黑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叮嘱一句。
这几年随着锡兰年龄的增长，与父亲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大，尽管只是些家长里短，黑觉得如果没有自己在中间调停，这对父女早晚要闹到见面也不说话的地步。
赫尔曼也无奈道：“我也没有办法，所以黑你忙完就赶紧回来。”
车开到了超市，两个人挑选了锡兰喜欢的商品，在付账时，赫尔曼刚将信用卡递给收银员，他的手机就响了。
“市长先生，我们碰到一点情况，您可能要过来一趟。”
黑拎着袋子走在前面，回头看着赫尔曼，后者摆摆手，表示让她先走。
“你们在哪里？”
“景观大道，我们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您能在一辆救护车上找到我们。”
每天进入和离开汐斯塔的人有很多，就算多几个怪胎也极为正常，只是自己的手下为什么会如此小心谨慎？
赫尔曼独自走出超市，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向景观大道前进，很快，他就在该地段的某处路边看见了一辆停靠的救护车，外面围了一圈人。
“市长先生，您终于来了。”
“先不要说这些，查理，你们发现了什么？”
戴着墨镜的查理站直了身体，面对市长，必须要有样子，毕竟他们不是黑小姐和锡兰小姐。
“是这样的，我们正在进行常规巡查，路过这里时，在路边看见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他就倒在人行横道上，这种情况在汐斯塔非常罕见，我们就叫了救护车……”
救护车的后门打开，一股浓重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赫尔曼眉头动了一下，拉着扶手爬进去，在车厢顶部柔和的灯光里，他看见了躺在担架车上的男人。
正如查理所说的那样，浑身是血，医务人员正在用医用剪刀裁开和血混在一起的衣服，周边流了很多血水。
“他怎么样？”
“还活着，但是状态不怎么样，受了很重的伤，除了体表的刀伤，还有被法术爆炸震伤的痕迹，尤其是左肩挨的这一刀，几乎从中间将他的肩骨切开，真是运气好，没有被人砍掉左臂。”
随行的医生向赫尔曼介绍着情况，指着左肩的伤势继续说道：“左肩经过了简单的处理，还用治疗波强行愈合伤口，简直是胡来，肌肉组织和陷入其中的布料纤维长在一起，这给护理工作带来了极大的考验……”
赫尔曼盯着昏迷不醒的男人，捏着下巴：“能治好吗？”
“有点麻烦，但问题不大，外伤很好处理，关键是……”
“医疗费可以由我来垫付，先把人送进病房，我们是文明的汐斯塔，不是荒蛮之地，人命不能单纯的用钱来衡量，现在已经是1091年了。”
听见市长这么说，医院方面当然没有意见，反正医药费不会少。
可随行医生似乎还有别的看法，赫尔曼招招手，两个人一前一后下车，走了几步路，远离救护车。
市长问道：“还有什么要说的？”
随行医生摘下帽子，露出一对熊的耳朵，他指着种族特征：“市长先生，您知道的，我是一名乌萨斯人，远离北方的冻土来到南方生活，可是一些关于乌萨斯的事情还是了解的，躺在救护车里的那个男人，他身上穿的衣服是乌萨斯的传统棉袍。我不会认错的，因为我家里就有一件。
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的身体流了很多水，那是冰雪融化的痕迹，这在汐斯塔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还有那些刀伤，震伤，以及紧急处理的手法，毫无疑问，他经历了一场恶战。差点要了他的命，试想一下，一个穿着乌萨斯传统棉袍的人在冰天雪地里进行了一场凶险的遭遇战，重伤脱逃，来到汐斯塔的景观大道被我们发现，这可能吗？”
所有不合理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再怎么难以相信，躺在担架上的人总不会是假的吧？
以赫尔曼的学识，他也想不明白，不过能理解随行医生的担忧。
“先救人，等他醒了，再问一问，人总不能跑了吧，剩下等以后再说。”
“是。”
既然市长已经作出决定，他们照做就是。
赫尔曼没有继续跟车，相信医院那边能处理好。
他匆匆赶回家，发现锡兰正坐在门口发呆。
“怎么了？”
少女吸了吸鼻子：“黑干什么去了？”
“黑？她人呢？”
“走了，说是你安排了紧急任务，什么都没告诉我就走了。”
赫尔曼以为黑会等到明天才走，没想到竟然匆匆忙忙就前往维多利亚，他低估了大女儿对复仇的渴望。
但该圆的慌还是要圆的。
赫尔曼清了清嗓子：“哦，对，我确实有重要的事情要黑去办，她要去维多利亚一段时间，半年左右就回来了。”
“半年？！”
锡兰拉长了声音，忽地一下站起来，头顶差点撞到赫尔曼的下巴。
“有什么任务要半年时间？！天哪，不行，我也要去维多利亚，黑不能没有我！！”
是你不能没有黑吧？
对于自己女儿的脾气，赫尔曼还是能摸清的，她和去世多年的芭芭拉一样，一旦认定的事情，说什么也不会改变。
章134. 从汐斯塔到伦蒂尼姆
周金儒做了一个梦，一个荒唐的梦。
他坐在餐桌边无聊地看着电视，黑色长发的女人端来食物，他们在一起吃饭，一起聊最近的工作，顺便吐槽看不惯的人和事。
他不记得那个女人的名字，只知道她的代号叫女祭司。
女祭司说我们结婚吧，他没有同意，至于为什么，他的心底还藏着另一件事。
“你有工作证、驾驶证、军人证、党员证、合法使用枪支证、超凡能力证，再多一张结婚证又怎么了？”
看似开玩笑的一句话，却藏着女祭司的心酸。
“再等等吧，等我述职回来再说。”
他要打一张拖字诀，女祭司也拿他没办法。
“原谅我，对不起……”
梦醒了。
慢慢睁开眼睛，看见的是淡色的天花板，身下很柔软，他躺在一张床上。
周金儒略微动了一下，整个左肩就跟石头一样坚硬，而且很疼，还有后背，全身绝大多数部位都不太舒服。
他躺在一间病房里，身上的伤势都已经精心处理过。
“我在哪里？”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离开乌萨斯冰原，之后就晕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不管去哪里都比留在那里强。
病房门被人推开，一名长相英俊的中年男人走进来，周金儒看的有几分眼熟，一时间没认出来是谁。
“你醒了？”
“嗯，我在哪里？”
“汐斯塔的医院里，放心，你现在很安全，这里有最好的医疗条件，以及可观的安保力量。”
周金儒自动忽略了中年男人的言外之意，吃惊自己竟然来到了汐斯塔，听对方的口气，似乎新汐斯塔还没有成立，也就是说时间至少在1096年之前。
“我能问一句，现在是什么时候嘛？”
“1091年4月，你在医院里昏迷了11天，总算醒了。”
周金儒听明白了，他穿过空洞跨越十年，从1081年来到1091年。
“谢谢你，赫尔曼先生，感激不尽。”
中年男人露出诧异的神色：“你知道我是谁？”
周金儒不好意思说刚想起来，要是换锡兰或者黑，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个时间点，锡兰应该快要去维多利亚留学了，而且，距离卡兹戴尔双王内战也近在咫尺。
“好了，你继续休息吧，下次我要怎么称呼你？”
面对赫尔曼的提问，周金儒不假思索道：“托马斯·考特曼。”
赫尔曼愣了两秒：“要不你换一个吧，你说的这本小说我看过，高卢小说家奥古斯特先生的畅销书，讲的是大探险家的探险故事。”
周金儒：“……”
快一百年前经历的事情，很多细节他都记不清了，当提起奥古斯特这个名字时，他终于回忆了一点事情。
1080年的伦蒂尼姆之旅中，小说家先生曾经说要将他的名字写成一本小说……
“四先生，就叫这个吧。”
“四？好吧，四先生，我们回头见。”
赫尔曼坦然接受了这个名字，起身离开，病房里又一次安静下来。
“已经快一百年了，我……”
周金儒慢慢闭上了眼睛。
……
1091年6月初，汐斯塔骄阳似火，高温炙烤让海边成了热门旅游场所，前来汐斯塔度假的游客络绎不绝。
周金儒出院了。
他的伤好得很快，两个月时间恢复得七七八八，连主治医生都直呼生理奇迹，因为这样的伤势，正常人至少也要躺半年才行。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我需要一份工作。”
1081年在萨米冰原的遭遇，他丢掉了所有的东西，现在再回去，也不一定能找回来，也就是说到了汐斯塔，欠了一屁股债。
赫尔曼对这个要求并不感到意外，甚至可以说早就预想到了。
“四先生，你的伤刚恢复，没有必要急着找工作，医药费的事，可以等以后再说。”
“谢谢您的好意，赫尔曼先生，这笔钱我会还清的，我躺了很久，一份新的工作可以让我的身体和精神恢复的更快。”
“好吧，既然这样，我确实有一件事情需要一位身手不错的高手去做，四先生，你对维多利亚熟悉吗？”
周金儒想了想，这要看哪方面了，要是一些边远城市，他就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如果说的是伦蒂尼姆，那他还是比较熟悉的。
“我只对伦蒂尼姆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赫尔曼双手交叉，欣喜道：“那更好了，你去一趟伦蒂尼姆，在西城区的暮光酒吧，会有人和你交接。”
两个熟悉的地名传入耳朵，周金儒有点想笑，绕了一大圈，他竟然又回到那里了。
“好。”
目送四先生离开办公室，赫尔曼目光深沉。
他无法完全信任这个陌生的男人，但是，每次看到对方的眼睛时，年轻的脸上，眼神已经枯朽。
只有经历过重大打击后，内在精神气遭到重创，才会这样。
虽然还在活动，实则行将就木。
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只想找点事情做，用来分散注意力，不去想藏在心底的事情。
既然这样，就给他点事情做吧。
至于医药费，对于坐拥一座繁华的陆地城市的赫尔曼来说，根本不重要。
……
周金儒没有可以收拾的东西，他所有的行李都是新买的，还从赫尔曼那里预支了一部分钱。
他在想自己到了伦蒂尼姆要做什么，故地重游，还是缅怀过去。
“那个，我能进来吗？”
有一个软软的声音从他的背后响起。
回头看去，只见披散着长发的锡兰正站在门口，小心翼翼的向房间内看过来。
“请进，锡兰小姐。”
“四先生，我听说你要去伦蒂尼姆对吗？”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赫尔曼，你又是从哪里听说的？
周金儒只好点头：“是的，今天下午的车。”
“那，如果你见到黑，能帮我把这个交给她吗？”
“我还没真正见过黑小姐，这样合适吗？”
锡兰认真道：“爸爸说你值得信任，虽然他有时候真的很过分，但在看人这方面还是很好的，我相信他的眼光，也相信自己的决定。”
章135. 我在未来等你
好厉害的话术，周金儒找不到半点拒绝的理由，伸手从锡兰那里接过了需要送给黑的礼物，由布包裹的好，比较轻，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如果我见到黑，一定会把礼物送到的。”
“谢谢你。”
锡兰心情好了很多，一蹦一跳的离开，刚出门，又折返回来，摆着恶狠狠的表情：“四先生，不许偷看哦，否则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
周金儒笑了笑：“好。”
没想到端庄的大家闺秀也有调皮可爱的一面，他将锡兰的礼物放进旅行箱，离开住所，前往车站。
从汐斯塔去伦蒂尼姆的车有很多，因为自从汐斯塔成名后，有条件的维多利亚人都会选择来这里度假，双方之间的沟通交流非常充分。
周金儒坐上一辆越野大巴，打开车窗，然后用帽子遮住脸，闭目养神。
风从外面吹进来，掠过他的耳畔，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一周后，辗转几辆车，伦蒂尼姆近在眼前。
右手扶着前座椅，周金儒向窗外看去，钢铁铸成的移动城市不管看多少次都会觉得格外恢弘，等待进城的车排起了长队，甚至有部分旅客选择下车徒步进城，鲜活的气息扑面而来。
周金儒嘴角微微上翘，同样拎着行李箱走下大巴车，跟在人群后面。
“都怪你不好，说了早一点来，这下我们被堵在这里了。”
“你怪我？还不是因为你去同学家过暑假，结果晚点了，要不是等你，我早就在宿舍里吹空调了。”
先不说争吵的这两个人，另一个声音略有些尴尬地说道：“哎呀，虽然这样说也没错，可是诗怀雅小姐，我也很受伤啊。”
“你不要管她，我们走。”
“哈？扑街龙，你给我等着！”
“陈陈，这样不好吧？”
周金儒看着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女手拉手离开，另外一位姑娘气冲冲的走向另外一边。
那是陈和风笛，还有诗怀雅？
仔细算算，1091年，正好是她们在维多利亚留学的那几年。
走在前面的陈似乎感应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很多旅客都在赶路，她什么也没有发现。
“陈陈，你怎么了？”
“刚刚好像有人在看我们。”
风笛叹息道：“因为我们在吵架啊，被别人围观也很正常吧。”
陈旋即放弃继续寻找是谁在看着她，低声道：“肖恩教授的作业你都写完了吗？”
瓦伊凡姑娘吃了一惊：“当然啊，你不会还没写吧？肖恩教授出了名的严格……”
“帮帮我啊，笛笛。”
“好吧，如果是肖恩教授的作业，我肯定会帮你的，妈妈说不要跟他太客气，早晚要报了那一枪的仇……”
……
周金儒的表情大概是囧字型。
陈的学生时期和她的职业生涯时期截然不同，还有风笛，两个人不愧是住一个宿舍的闺蜜，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至于诗怀雅就很可怜了，都怪陈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他也不是个喜欢听墙根的人，很快和陈等人分开走，顺利进城。
大时代1091年，伦蒂尼姆的发展日新月异，十年前路上还能看见不少马车，当时的人们都以乘坐马车作为身份的象征，时至今日，再也看不见慢吞吞的马车，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各样的液态源石燃料车，道路拓宽的同时，更加平整，适合车辆行驶。
“出租车！”
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显眼的亮黄色外壳T型车停在周金儒的身边，此时距离流线型的商务车开始流行还差五年，因此大街上的车辆外形格外单调。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乘客，随口问道：“先生去哪里？”
“暮光酒吧。”
周金儒拉上车门，又说道：“开慢一点，我有好多年没有来过这座城市了。”
“好的。”
开慢一点就意味着更多的车费，司机很乐意接待这样的乘客。
车在路上走得很慢，周金儒从窗口向外看去，努力找出和1080年时的差别，直到停在暮光酒吧前时，他还沉浸在回忆里。
“先生，我们到了。”
司机的呼喊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周金儒笑了笑，掏出远大于实际车费的金镑和便士，随后拎着旅行箱下车。
他抬起头，暮光酒吧的木制大门换成了玻璃门，外墙刷了新漆，由于换了老板的缘故，酒吧的标志也换成了新的。
推门进去，内部结构却没什么变化，只是吧台和桌子都换成了新的。
“先生，喝点什么？”
“一杯汽水，随便什么口味，能让我解渴就行。”
很快，一杯饮料摆在他的面前，细小的气泡不断从液体里翻滚上来。
周金儒看见一侧的楼梯，好奇道：“我能上楼吗？”
他记得二楼是不对外开放的。
酒保点头：“完全可以，二楼有观光台，也有酒水柜台。”
周金儒端着汽水信步上楼，一步步踏上木质楼梯，仿佛看见了那个引着自己的黎博利男人。
暮光酒吧的二楼观光台拥有开阔的视野，将周围的远景收纳眼底，用来喝酒也是个不错的好去处。
当年，他们就在这里商议如何发动一场运动，营救国王，彻底改变伦蒂尼姆的局势。
如今，周金儒孤身一人坐在长椅里，喝着汽水，向远方眺望。
“一个人喝汽水会很寂寞的。”
有人坐在他的身边。
披散着深蓝色长发的天使轻轻说道。
“我已经习惯了，萨科塔小姐，我们认识吗？”
“我不知道，也许吧，现在的我们还不认识。”
萨科塔轻轻靠在男人的身边，自然而又奇妙。
周金儒又问道：“那你要陪我喝一杯吗？”
“等到以后吧，我在未来等你。”
莫斯提马的身影渐渐消散。
“再见。”
周金儒喝完了汽水，杯底靠在长椅旁边，后背一仰，他想休息几分钟。
“先生，您不能在这里睡觉，酒吧有专门提供客人休息的房间，您有需求吗？”
他睁开眼睛，看见穿着服务员制服的菲林姑娘正站在一米外，黑色长发包成丸子头，暗金色的双瞳，拖着一条黑色的长尾巴。
章136. 三句话，折下高岭之花
周金儒仔细瞧着对面的姑娘，即便换了服务员的装束和发型，他也能认出来是黑。
菲林姑娘不好好给锡兰大小姐当保镖，怎么跑到维多利亚来找工作了？
赫尔曼说在伦蒂尼姆的暮光酒吧会有人接应，难道说的就是黑？
周金儒多思考了几秒钟，黑有点不愿意了，像这样冒失的酒鬼挺常见的，无非就是看见她的容貌，露出笨蛋一样的表情，还有那种恨不得穿透衣服的眼神，要是摆在汐斯塔，早就被她踹翻了。
“先生，您怎么样？”
“哦，我没事，真抱歉，我刚刚想起一个很久没有见过的朋友。”
这么明显的托词，黑看透了面前的家伙，但是为了经营两个月之久的人设，就算有怒气也不能发出来。
“先生，您……”
周金儒摆摆手，随口问道：“小姐，你在这里工作，时薪是多少？”
黑立即警惕起来，心想这家伙想干什么，打听服务员的时薪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哪怕她不说，找酒吧的经理也一样能问出来。
听着黑不情不愿的报了一个数字，周金儒哈哈一笑，立即从口袋里摸出一叠纸币：“我买你两个小时的时间！”
黑愣住了，没想到竟然有人会这么直接的要她作陪，简直岂有此理！
她强压着怒气：“先生，暮光酒吧没有这项业务，而且我也不会做这种工作，如果您再纠缠不休，我就要通知警署了！”
眼看着黑要发飙，周金儒立即改口道：“小姐，你误会了，我真的看你很像一个朋友，既然不能作陪，那么我有一份礼物想要送给你。”
“对不起，先生，作为服务人员，我也不能随便接受客人的礼物……”
黑当然要严词拒绝，可是坐在长椅上的男人自顾自的打开了旅行箱，从夹层里摸出一只布包，包裹的严严实实，不漏半点缝隙。
对于普通人来说无非是用布包着东西而已，但是在黑的眼中，则代表着另外一层意思！
小姐……
她认出来是属于小姐的东西，可是为什么会在这个男人手里？
小姐到底怎么了，难道她不在这两个月，发生了什么事情？！
黑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右腿不动声色的向后挪动了半步，保持一定距离的同时，也保证瞬间爆发能击倒面前的男人。
“这份礼物是小姐让我带给你的，完好无损，我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
周金儒将布包摆在玻璃茶几上，轻轻推个黑，看着蓄势待发的菲林小姐，心想她一定在观察从什么角度能以最快的速度击倒自己。
黑小心翼翼的拿在手里，尽管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但心底涌出一股难言的情绪，离开汐斯塔两个月，家里还有人在等她。
“那么，小姐，我想买你两个小时的时间，你看……”
……
暮光酒吧来了一位美艳冷酷的姑娘叫艾尔莎，很多客人都认识了她，两个月以来没少有人动心思，奈何人家根本不理不睬，谁也没办法。
这家酒吧本身又代表着维多利亚西大区贵族阶层的体面，无数双眼睛盯着欢乐场，有时候体面就意味着无法使用一些下三滥的招数，否则一定会有人愿意尝试。
特工出身的黑心知肚明，美貌和气质是她的利刃，同时也会成为他人觊觎的目标，尤其在伦蒂尼姆这种外表光鲜亮丽，背后肮脏邪恶的权力中心，会无限放大。
两个月以来，无数想要约她的人都吃了闭门羹。
可是。
今天，艾尔莎竟然同意和一个男人出去！
酒吧经理得到这个消息时，叼在嘴里的香烟都掉在裤子上，烫出一个破洞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怎么可能？！
暮光酒吧谁不知道艾尔莎是出了名的冰山美人，谁都折不下这枝高岭之花，怎么突然就同意和别人出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不知道，有人看见那个男人和艾尔莎小姐说了几句话，她就同意了……”
酒吧经理咆哮道：“快给我去追，必须把人追回来！还有，那个男人，一定要查清他的底细！”
开什么玩笑，早就有叮嘱了不能这枝美艳的花朵落在别人手里，现在被摘了桃子，他还活不活了？
……
换了一身干爽衣服的黑走在周金儒的身侧，她有点弄不清这个男人想做什么，目光里没有半点邪念，也不像那些表面温和优雅的贵族那样带着侵略性的审视。
这家伙似乎只想逛街。
“黑小姐，其实你一点都不适合做服务人员，你的眼神太冷了，一点都装不出来。”
周金儒直接叫出黑的代号，后者也不觉得惊讶，很坦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黑小姐，礼物是锡兰小姐让我带给你的，赫尔曼先生认为你一定需要帮助，而我恰好是那个能给你提供帮助的人，就这么简单。”
现在的黑很年轻，也就二十岁上下，脸蛋虽然美艳，但还是能看出一丝稚嫩。
“你？”
“对，我。”
黑反问道：“你能帮我做什么？”
“比如你在维多利亚准备做什么，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可以代劳，干掉一两个奴隶贩子，问题不大。”
听见男人轻描淡写地叙述，黑的瞳孔急剧收缩，除了赫尔曼老爷，她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这些事情，她原本是一个宝石商人的女儿，因为遭到同行的算计，将一批高品质的宝石偷偷换成了源石，导致家破人亡，年仅六岁的她不仅成了感染者，更是被奴隶贩子卖到维多利亚。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赫尔曼老爷出现了，成为照亮小姑娘人生的一束光。
她早就在心底暗暗发誓，这条性命都是老爷的，还有小姐，也是她最在乎的人。
……
难道是赫尔曼老爷告诉他的？
这怎么可能，老爷怎么会如此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
黑认为两个月不可能让赫尔曼对面前的男人信任到这种地步。
所以，他一定是通过别的途径了解的。
章137. 匆匆十年
光是看黑的表情，周金儒就知道这姑娘在想什么，其实她想的没错，赫尔曼根本不会告诉他这些事实，因为这些都是后来黑亲口告诉自己的。
就像惊蛰不知道未来的她会将檀木梳子的秘密告诉自己，现在的黑也不知道未来的她会在喝醉酒的情况下吐露心声。
“这片大地有多少美丽善良，就有多少阴暗险恶，杀人越货披上商业竞争的外皮，似乎人们就能坦然接受了，黑小姐，如果你想报仇，我可以帮你，作为对赫尔曼先生的回报，说真的，你不欠我什么，我只是在偿还一份人情。”
看来这个男人的所作所为都和老爷有关系。
黑固执道：“我没答应让别人来帮我，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我没有插手，也不会插手，这是你的自由。”
周金儒也不强调，他只要将事情做好，剩下都交给赫尔曼去烦恼吧。
他突然说道：“有人跟在后面。”
黑本来还想说什么，听见这句话，立即警惕起来，果然发现有几个人吊在后面。
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他是怎么做到的？
“抱着我的手，这样不会暴露你的身份。”
看着周金儒伸出的右臂，黑低声抱怨道：“都这样了，你觉得我暴露什么的有区别吗？”
你要不是被纠缠的烦了，绝对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和我出来逛街，我都心甘情愿被你当挡箭牌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作为一个复杂的社会人，他很明确的第一时间摆出自己的价值，作为唯一的选择，黑能选的只有自己。
伦蒂尼姆是布满污泥的沼泽，黑孤身一人，没有帮手，势单力薄，现在有一个得到赫尔曼和锡兰做背书的周金儒，嘴上说你别插手，当他伸出右臂时，菲林姑娘还是很自觉地抱住了。
至于有几分是做给后面那些人看的，周金儒就不得而知了。
“我们要去哪儿？”
“伦蒂尼姆大学城，去找点乐子。”
黑微微皱眉：“那边正在开入学仪式，你别乱来。”
“你的仇人也在那里，走吧，去看一看，总不会有错的。”
“你……”
这个男人怎么知道这么多？
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很多年以前，曾经有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马匪，叫胡佛·本杰明，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赚够一笔能在维多利亚买到爵位的钱，然后离开萨尔贡那片荒蛮之地，彻底漂白，成为名正言顺的贵族。
百年以来，在这片大地讨生活的人，从来没有改变这种想法。
这也是黑来维多利亚的原因，那些害得她家破人亡的仇人们，基本都在维多利亚成为了人上人，经过两个月的调查，她基本摸清了他们现在的身份地位。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托马斯·考特曼。”
黑拧着眉毛，没好气道：“我给小姐念过那本小说，她很喜欢，书里的男主角是个讲义气讲信念的硬汉，为了朋友流血流汗，两肋插刀，却又不缺乏怜悯和善良，你还是换个名字吧！”
周金儒：“……”
托马斯·考特曼这个名字彻底不能用了，因为一本流行小说痛失假名，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那就叫四先生吧。”
……
伦蒂尼姆西大区的大学城人潮涌动，除了身穿各式各样校服的学生们外，还有不少华服出行的贵族，他们绝对不会错过每年一度的开学仪式。
大学城的学府除了被称为维多利亚军官摇篮的皇家近卫学院外，还有孕育过这个国家精英人才的国家总学府，但相比风起云涌的前十年，军官们出足了风头，总学府就显得不够出名。
因此不少在职公务员都认为应该加强总学府的地位，至少不能被皇家近卫学院再占尽风头。
“哈，看那些穿得像公鸡一样的学员，好像这里只有近卫学院。”
“他们太漂亮了，哼，只有我们才是这个国家的根本！”
近卫学院的学生们一点都不在乎其他学院的风言风语，这是属于他们的荣光，没有理由不自信。
穿着黑色教授服的老人扶着护栏，目光从意气风发的学员们身上扫过，这些人或成为基层军官，或成为军事科技的研究人员，或以其他身份融入这个国家的一部分，巩固来之不易的地位。
当然，还有相当一部分留学生，近些年，肯花钱来维多利亚留学的学生越来越多了，每年都必须额外在增加一些名额，可是仍然供不应求。
本来近卫学院开放的留学名额只占总学生人数的5%-10%，但是有人嗅到了其中的商机，将教育做成了生意，一边收纳这片大地的优秀人才，一边开设新的分院以供那些愿意掏钱的家长将孩子送到维多利亚来留学，硬生生将留学名额拓展到了20%之多。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老教授身边多了一个人。
“看到了，他们就是这个国家的未来。”
“我不在乎。”
女人的声音低沉。
“那你在乎什么？”
老教授转过身，看着女人，足足有十年不见，曾经意气风发的龙骑将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女人，甚至还胖了一些，看得出来，她退役后，拿起农具的时间远比拿起武器的时间要多得多。
“很多，晚上吃什么，怎么把南瓜派做的更好吃，女儿的新朋友，还有她有没有恋爱，今年的收成怎么样。”
“你……”
“肖恩教授，我已经不是军人了，而且，我有十年没有进入伦蒂尼姆，就连我的女儿入学，都是她自己找来的，这些，能让国防部满意吗？”
“不，西尔维娅，你误会了……”
“我没有误会，肖恩教授，”中年女人脸上依稀可见当初的英气，“即便我退役后，我的农庄附近仍然能找到监视的痕迹，我忍了十年，十年，我的女儿都长大了，上大学了，哦，我看见她了，她穿裙子的样子真漂亮，旁边还有她的室友，一个不错的小姑娘，是个炎国人，叫陈晖洁。”
章138. 不传，不传
肖恩沉默了两秒，向下面的人群里张望，人头攒动，哪里找得到西尔维娅的女儿。
“好吧，这个情况我会给议会发函，保证你家附近的监视人员全部撤走。”
西尔维娅的目光始终放在人群里，她缓缓摇头：“我说了，我不在乎。”
“如果维多利亚需要你呢？”
女人笑了笑：“我连复员证都没拿，而且，这个国家也不需要我，就像不需要一个国王。”
谈及这一类话题，肖恩便止住了，从维多利亚走向贵族共治的路线后，西尔维娅就失去了方向。
作为曾经的统帅，现在的近卫学院教授，他很清楚在最辉煌的年纪放下一身本事需要多大的勇气，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田地的耕种工作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空空流逝，有多可惜，西尔维娅心中就有多愤怒。
她无处倾泻怒火，就把自己从威风凛凛的武官变成了每天卷着裤腿踩在泥里的农妇。
“说实话，你的女儿真不错，天赋不比你低，就是个人爱好有点瑕疵。”
“瑕疵？”
肖恩有点尴尬道：“比起开小型巡航舰，她更喜欢拖拉机，或者其他农用机，而且对耕种的很有兴趣，养鸡养鸭也不错。”
西尔维娅疑惑道：“这有什么问题？”
“我是说，”肖恩努力做出手势，强调道，“她可以有更伟大的成就，但是你好像什么都没教她，你的枪术、骑术、作战方略，还有……”
“够了，她是我的女儿，我愿意教什么，你管不着。”
西尔维娅粗暴的打断了肖恩的描述，用力拍着护栏：“你吃的是什么，面包、肉排，土豆，这些都是凭空变出来吗？！种地在你的心中就这么不堪？！”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
“你觉得这样的天赋浪费怪可惜的？”
肖恩闭上嘴巴，不敢看西尔维娅的眼睛，转而去观察那些正在欢庆的学生。
他没资格说这样的话。
因为他也是在能更进一步的年纪，放下武器，脱下铠甲，拿起教鞭在学院里教书。
“我……好吧，西尔维娅，孩子还小，还有回转的空间，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为她写一封推荐信，国防部会有人要她的。”
西尔维娅一句话也没说，转身离开，肖恩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无法平复内心的翻涌。
贵族都擅长妥协，擅长交换利益，也许在十年前的那个雪夜，他们能鼓起勇气，态度坚决，结局就会不一样。
“肯，也许我们都错了。”
……
周金儒带着黑混入庆典中，此时距离开学欢庆还有一点时间，看着无数张笑脸，欢乐的情绪感染了他，脸上不自觉的带着淡淡的笑意。
自从他们进了大学城，跟在后面的人就不见了，黑心中松了口气，目光扫了一圈，大部分都是学生，也有前来参与活动的市民，不过并没有发现仇人。
“开心一点，难道你喜欢一直愁眉苦脸的？我花钱请你来陪我，不想看你的苦瓜脸。”
说起这个，黑就气不打一处来，恨恨道：“那为什么你还要戴面具？！”
自称四先生的男人一直戴着面具，走到哪里都不肯摘下。
当然，习惯了化装舞会的维多利亚人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戴着面具和某位小姐在花园深处幽会，甚至进行深度学习，再正常不过了。
黑以前只是听说过，最多也就看小说时有所涉及，等她抵达伦蒂尼姆后，奔放的当地人给了她极大的震撼，过了好久才缓过来。
不过她绝不接受这种行为，要是有谁敢乱来，藏在袖口里的短刀可不是闹着玩的。
面对黑的不满，周金儒随口道：“我这人有个习惯，谁亲手摘下我的面具，我就一定要娶了她。”
鬼使神差的，黑小声问道：“要是个男人呢？”
周金儒语气一滞，心底琢磨黑是个比较冷酷的性格，怎么问这种问题，难道被维多利亚人的特殊爱好带坏了？
他故意板着脸：“那我就宰了那个混蛋！”
黑：“？”
呵，男人。
真不该有什么过高的期望。
……
“妈妈？！”
瓦伊凡姑娘惊喜的看着不远处挥手的女人，来之前说要给自己一个惊喜，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形势呈现。
陈晖洁顺着室友的视线看去，果然看见了伯母，自小跟舅舅学了本事，她也练就一双锐利的双眼。
虽然伯母是一位农民，没有展现任何能力，但陈晖洁总觉得对方深藏不露，奈何找不到半点破绽，室友也说妈妈一直都是这样，很普通的女人。
过了片刻，风笛一个人回来，伯母却不见了，陈疑惑道：“伯母去哪里了？”
“妈妈说还有其他事情，先走了，不过没关系，我们进学院吧。”
陈晖洁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
黑被男人拖着走，渐渐地，发现这家伙在跟踪一位中年女性！
太恶劣了，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又看了几眼，黑慢慢皱起眉头，走在前面的那个女人不是普通人，极有可能是隐藏身份的高手，有点弄不明白四先生想做什么。
两个人跟在后面，亲眼看着女人进了训练场，黑低声道：“她有什么问题？”
“我自己进去，你留在外面，她的身份可不一般，说不定对我们有帮助。”
周金儒叮嘱了一句，不管黑的反对，也走进了训练场。
伦蒂尼姆的训练场分公共区域和私人场所，比如当初银灰宅邸的训练场就是私人的，还有罗德岛曾经下榻的酒店，也属于私人，但周金儒现在进入的训练场则是公共区域。
训练场内冷冷清清，大多数场地都空着，想找一个人还是比较容易的，很快，周金儒在角落里看见了站在武器架前的女人。
只见她慢慢伸出手，轻轻握住一杆长枪，仰起脸，望着两米多长的武器，就像一块石雕，久久未动。
咔嚓。
女人的右臂发力，手掌将长枪举了起来，在场地内轻轻抖了一个漂亮的枪花。
枪头虽然没有开刃，但是在灯光下晃动时，寒光闪烁，颇有几分骇人的气势。
……
挑、刺、捻、拿、扎、拦。
一套接触动作做下来，西尔维娅的气息有点紊乱，额头也渗出汗水。
可她的目光依然锐利，不再是那个整天在地里干活的农妇，双臂甩着枪杆，气势如虹，如雨点般连刺，对面的假人来回摇晃。
呼。
有点累。
好久不练，手上功夫全生疏了，要是碰着以前的自己，多半两三枪就会被干掉。
她从来没有在女儿面前展现出这一面，丈夫也不提起，仿佛过去的那些岁月都不存在。
肖恩说你这身本事可惜了。
是可惜了，又有什么办法呢？
女儿有天赋，那就让女儿放开手脚去干吧，又关她什么事？
她这身本事，烂就烂了吧，不传。
嗯，不传，不传。
西尔维娅吸了一口气，肺部有点难受，剧烈运动后感到不适，需要舒缓一下。
转过身，却看见训练场外站着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真是大意了，连有人在旁窥视都没有发现。
不过她早已不是龙骑将，没必要连问一句话都咄咄逼人。
“你好，有事吗？”
章139. 你怎么知道我的女儿
周金儒伸手扶了一下面具，声音沙哑：“我看你的枪耍的不错，想跟你比一比。”
“免了，我这点微末本事，上不了台面，请便吧。”
西尔维娅将长枪放回武器架，加快脚步离开。
周金儒也不阻拦，看着她的身影匆匆而过，在背后喊道：“这还是当初那个威风凛凛的龙骑将吗？”
“什么龙骑将，”女人的脚步顿了顿，头也没回道，“当初外人起的诨号，早忘了。”
呼！
耳边风声呼啸，西尔维娅猛地回身，抬起右手捉住飞来的枪杆，只见那个黑衣男人手里握着一把直刃剑，挑衅的招招手。
“没意思，你要是想动手，我建议你去近卫学院找那些教官，他们会很乐意接待你。”
咣当。
长枪扔在地上，西尔维娅拍了拍衣服，转身往训练场的门口走。
“西尔维娅，我找到维娜了，她很好，但是我丢了一些东西，还有一些朋友，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瓦伊凡女人的身体僵住了，慢慢回身，锐利的目光盯着几米外的黑衣男人，喃喃道：“你说什么？！”
“我弄丢了一个不错的家伙，我想他应该已经死了，你知道他葬在哪里吗？”
“你是谁？”
周金儒按着面具，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我说我是一个探险家，你相信吗？”
西尔维娅抄起地上的长枪，向男人的胸口刺来，她一步前踏，腰部下沉，枪刃直逼，却在几厘米处停了下来。
当。
周金儒用手里的剑，轻轻拨开长枪，故作轻松道：“现在你可没有伤亡指标，要是伤了我，你一定会体验到在伦蒂尼姆的警署是怎么过夜的。”
“竟然真的是你！”
曾经的龙骑将垂下武器，不可思议看着黑衣男人，她记得在那个冰冷的雪夜，他坠入冰河，从此消失不见，谁也找不到。
由于身份成谜，只有虚假的名字和代号，后来连伦蒂尼姆的当事人也忘了有这样一个人。
周金儒感叹道：“我也没想到今天会在伦蒂尼姆的大学城见到你，对了，我还看见你的女儿了。”
西尔维娅对老朋友的重逢感到喜悦，念头一转，拧着眉毛：“你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我的女儿长什么样子？”
“我猜的，你们长的太像了，一样的种族，一样的发色，连容貌都非常相似，说实话，刚开始我还以为你有一个妹妹……”
“少废话，你这点油嘴滑舌还是去对付那些小姑娘吧！”
“我请你喝一杯。”
“你觉得我只能喝一杯？”
“三杯、四杯？都可以，你随意，去暮光酒吧？”
西尔维娅随手将长枪扔进训练场，哼了一声：“走吧。”
“对了，我还要请你帮一个忙。”
……
黑在训练场外面等了很久，门可罗雀的训练场实在没什么意思，这也导致了那些来寻找她的人轻易发现了目标。
“终于找到你了，艾尔莎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们为什么会来找我？”
黑故作疑惑的看着几名身穿暮光酒吧安保制服的人员。
“艾尔莎小姐，经理说你有可能碰到危险，我们就……”
话还没说完，只见从训练场内走出来两个人，正是周金儒和之前进去的那位中年女性。
“你们在做什么？”
周金儒问了一句，他立即引起了几名安保人员的注意，正是这个人从暮光酒吧带走了冰山美人艾尔莎，简直岂有此理！
“先生，这不关你的事。”
黑一听这话，皱眉道：“他是我的客人，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西尔维娅先是看了一眼黑，又看了看那些如临大敌的安保人员，抱着双臂，冷笑连连，一副看戏的做派。
“看什么看，走，去喝一杯。”
周金儒也不管其他人，拉着黑和西尔维娅就走，
黑瞪大了眼睛，怎么进去转了一圈就这么熟了？
一时间，她也弄不清楚状况。
前来寻人的安保人员就更加震惊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艾尔莎不是跟这个男人出去玩的吗，怎么又带了一个人回酒吧？
……
“人回来了，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艾尔莎小姐似乎只是跟着走了几步路，他们正在二楼的观景台喝酒。”
暮光酒吧的经理咬着烟嘴，谨慎道：“你确定那两位客人都不是伦蒂尼姆人？”
“我们从来没有在西大区见过他们，肯定不是这里的贵族，而且那个女人一看就是种地的农妇，没什么见识，他们应该都是外地人。”
“应该？”
经理忽的一下站起来，伸手用力拍打小弟的后脑勺，恨恨道：“应该！应该！应该！我就应该把你扔进河里喂鱼！人不可貌相，你这个蠢货，万一是什么体验生活的大贵族，我第一个崩了你！”
他披上衣服，重新点了一根烟，用力吸了一口，神色复杂：“差不多了，我亲自去看看！”
……
“气泡水，谢谢。”
“苦啤酒，最好是兰登修道院的特供酒。”
周金儒瞪着眼睛，西尔维娅一点都不跟他客气，兰登修道院的特产酒很贵的。
两人碰杯后，中年女人吐了一口酒气。
“我以为你死了，毕竟不是谁都能从冰河里爬出来，还能悄无声息的离开维多利亚。”
“我当时的情况跟死了没多少差别，伦蒂尼姆很混乱，而且，我也不想留在这里，我的朋友死了，死在他最爱的祖国。”
周金儒手里握着杯子，声音有几分飘渺：“我以为我都忘了，忘的一干二净，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但实际情况是我没忘，我还记得那些画面，就跟昨天才发生似的。”
“昨天？那是十年前了。”
西尔维娅一口喝干了苦啤酒，挥挥手：“再来一杯！”
“会胖的。”
瓦伊凡女人眯起眼睛：“你觉得我现在还在乎这个？”
周金儒坦然道：“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可是你却能认出我的女儿，”西尔维娅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你最好不要有什么想法……”
章140. 打女儿牌真好用
“没有，绝对没有，你想多了，我是个正经人，怎么会有那些想法？”
周金儒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他虽然看起来很花心，见一个爱一个，一百多个女朋友，其实为人做派很正经，没有始乱终弃，也没有四处留情。
西尔维娅却不依不饶：“我虽然实力不如当年，但谁要伤害我的女儿，别怪我不客气！”
“行行行，你说了算，我怕你。”
周金儒以茶代酒，自罚一杯，又问道：“我看见你在训练场说不传，什么意思，你不打算教你的女儿？”
西尔维娅淡淡道：“这是我的事。”
“那挺可惜的，你的女儿明明有最好的资源，一个强大的母亲，一个坚强的父亲，却不能获得应有的资源，这对她来说不公平。”
瓦伊凡女人不说话，只是喝酒。
“既然她也进了近卫学院，以后弄不好要走你的路，你愿意看她被人欺负？”
“我们瓦伊凡要是那么容易被欺负，那只能怪自己本事不够！”
周金儒摆摆手：“话不能这么说，瓦伊凡部落我也见了不少，玻利瓦尔那地界，你知道吧，挺荒凉的，我相信有很多瓦伊凡都有不错的种族天赋，可是绝大多数人都只能看着天赋白白浪费，得不到充分发挥的空间，天赋激活是需要外在条件的，没有条件的人拼命也要创造条件，有条件的却全然不在乎，这是种严重的浪费。”
西尔维娅端起酒杯，才发现里面空了，苦恼的喊道：“把酒瓶拿给我！”
“拿给她！”
作为服务员，黑不情愿的去拿酒了。
明明说是为了帮她复仇，怎么把她晾在一边了，而且，那个女人究竟是谁，看起来和四先生关系匪浅的样子。
周金儒管不了黑心里想什么，他凑近几分，压低声音：“西尔维娅，你知道你女儿身边的那个闺蜜是谁吗？”
“一个炎国人，叫陈晖洁，你想说什么？”
“那你知道她是谁吗？”
“不知道，说是炎国官员的家属，这种事情我怎么会多问，怎么，有问题？”
周金儒神神秘秘道：“她可不一般，大炎封疆大吏的外甥女，何其心高气傲，你想啊，你的女儿跟她是闺蜜，两个有天赋有能力的年轻人在一起，时间长了，一个一飞冲天，另一个只能看着闺蜜越飞越高，性格好还行，要是碰上偏激的，闹脾气，从此自暴自弃，你说……哎，那是你的女儿，我不该多问，但你这个做妈的，就不心疼？”
西尔维娅觉得这家伙话里有话，而且八成矛头对准自己，借着女儿的名义使劲编排。
本来老朋友相见是挺高兴的一件事，可是现在几句话说下来，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你说你当时怎么没有在冰河里淹死？”
周金儒闭上嘴巴，低头喝饮料，他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要怎么做，那是西尔维娅的事情。
这女人看似脾气古怪，其实是讲道理的，她可以不在乎自己，但不可能不在乎女儿，打女儿牌非常有效，眼下她就已经动摇了。
曾几何时，凯尔希经常拿这招对付他，屡试不爽。
……
暮光酒吧的经理一步步走上二楼观景台，仔细一瞧，戴着面具的男人他认不出来，毕竟把脸遮严实了，不是特别熟悉的人，认不出来很正常。
但是坐在对面的那个女人，看起来有几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看她的穿着打扮，和乡下的农妇没什么差别，理论上这样的人是不可能进入暮光酒吧消费的，但不能排除特殊情况。
他走近几步，越看越觉得好像认识，一时间记不起来。
“我的事你不用管，是肖恩那个老东西让你来当说客的？不对，你不可能认识肖恩，算了，以后再说吧。”
肖恩？
皇家近卫学院的资深教授肖恩？
经理越发笃定，一个农妇绝无可能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贵族教授的名字，语气里甚至还有几分轻蔑。她绝非普通人！
和肖恩有关系的女人……
这怎么可能，肖恩教授出了名的严谨，做人做事滴水不漏，任谁也抓不住把柄，更不可能和谁有瓜葛牵连。
“有事？”
开口的是那个男人。
经理的脸上绽放出笑容：“两位是第一次来本店吗？”
周金儒看了一眼对面的西尔维娅，摇头道：“我不是第一次来，不过已经有很久没来过了，我记得上一次在这里喝酒时，二楼还不是观景台，更没有对外人开放。”
至少也是十年前！
经理模糊的推断出大概时间。
暮光酒吧的改造是从八年前开始的，前前后后花了一年半时间，二楼观景台才真正对外开放。
“我没来过这里喝酒，这是第一次。”
西尔维娅说的是实话，她服役期间，极少饮酒，对酒吧一类的去处更是拒之千里。
“两位，本店新推出了金牌用户活动，免费办理，酒水享受……”
“好了别说了，我不要，你给她办吧。”
周金儒打断了经理的话，对推销话术实在不胜其烦。
经理也不气恼，转向瓦伊凡女人，笑道：“请问您的姓名是……”
“西尔维娅，就用这个名字。”
西尔维娅。
瓦伊凡。
嘶……
经理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人，那已经是十年前了，维多利亚城防军务有一位实力强大的瓦伊凡女性，名列维多利亚三大龙骑将，尽管只是末位，但在她之前的那两位龙骑将都已经年过半百，而西尔维娅还不到三十岁！
就是这样一个有着光辉未来的女性，却在十年前，突然宣布退役，随后消失在人海里，再也没有出现过。
很多人猜测是因为十年前的那场伦蒂尼姆流血冲突，年轻的龙骑将站错了队，被迫离开这个大舞台。
似乎……
经理睁大了眼睛，仔细观察着坐在不远处的中年女性，长相样貌可能会发生变化，可是种族特征不会变，还有那股气质。
莫非，这位就是龙骑将西尔维娅？！
章141. 时间真的很可怕
什么，你说西尔维娅只是昙花一现，离开权力中心后，不会再回来了？
这可说不好，维多利亚历史上有很多人物，看似沦落到了边缘地带，但有朝一日如闪电般归来，重新回到原本的位置，现在得罪了人，到时候还活不活了？
暮光酒吧的经理很清楚什么人最不能得罪，区区十年，西尔维娅也才不到四十岁，正值壮年，保不准什么时候又被召回，到时候怎么办？
“我也不用了，这地方估计不会再来，办了浪费，不花这个精力。”
西尔维娅放下酒杯，看似有两分醉意，面色红润，一双眸子微微眯起，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完全免费，女士，本店回馈客人，您可以完全信任我们。”
瓦伊凡女人还是摇头，右手指着对面的黑衣男人：“你还是问他吧，要不是他拉我来，我也不会来这里喝酒。”
听西尔维娅这么说，酒吧经理不由的开始重新审视两米外的男人，对方脸上戴着面具，看不见真容。
可是曾经的龙骑将性格古怪，桀骜不驯，伦蒂尼姆的贵族少有能获得她的青睐，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谁，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连瓦伊凡都要给他面子？
“先生，您看……”
“好吧，你就以我的名义办吧，先问一句，过来消费应该是认卡不认人吧？”
经理连忙点头：“您说的对，本店在这方面没有什么严苛的要求。”
周金儒笑道：“那就以托马斯·考特曼的名义办理，有问题吗？”
啊？
这不是畅销书主角的名字吗？
大作家奥古斯特的小说中，托马斯·考特曼作为大探险家，出入在各种危险地带，逢凶化吉，同时还游走在名利场，与多位女性保持暧昧关系，是诸多年轻男性的偶像，小姐夫人们的梦中情人。
不过仔细想想，小说是在十年前维多利亚动荡时期写成的，正好也是龙骑将退役的时间点，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酒吧经理偷着眼看了圆桌前的两个人，强压下心底的念头，不敢多想，弄不好这位神秘的男性，身份地位还在西尔维娅之上！
假名就假名吧，以后多注意是谁持有这张卡来消费就行了。
“客人请稍等，制卡需要一点时间，但也不会太久，作为补偿，本次您在店内的消费全部免单。”
周金儒眼前一亮，既然免费，为什么不薅羊毛呢？
西尔维娅端起酒杯，眼神凌厉，意思是你千万别干丢人事儿！
目送经理离开，男人叹息道：“他都说免单了，你怕什么？”
“我丢不起这个人！”
“你不是说以后不来了吗，就这一次都不行？”
西尔维娅一时气结，她记得十年前这家伙没这么不要脸，现在咋变成这样了？
周金儒主动终结了话题：“好吧，这件事你说了算，不过我要跟你说的是另外一件事，之前跟着我的黑头发服务员，你还有印象吗？”
“长的挺漂亮，小姑娘身手不错，现在我可能打不过她，你对人家有想法？”
“你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周金儒摆摆手，“是这样的，她父亲委托我帮孩子一把，我一时间找不到切入口，你有办法吗？”
瓦伊凡女人皱着眉头，谨慎道：“你们要做什么？”
“让几个阴谋家和奴隶贩子付出代价。”
“哈，你什么时候也这么愤世嫉俗了？”
“我一直都是这样，从来没变过。”
西尔维娅忍不住笑出声，随后，缓缓摇头，严肃道：“你找错人了，十年前我就离开了伦蒂尼姆，现在更没有门路，而且帮你很有可能让我和我的家人陷入危机，抱歉，我不能帮你。”
听见她的拒绝，周金儒反而松了口气：“这样更好，看来你的生活重心完全放在家庭上了，也许对于你来说，退役等于选择了另外一条路，原本我还有点担心，现在看来，确实不错。”
“你可以不说，我也不想问。”
“嗯，干杯。”
两个人杯子碰在一起。
再次喝完一杯后，西尔维娅呼出一口浊气，呢喃道：“我今天不能再喝了。”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望着远方的天空，自顾自的说着话：“我今年三十九岁，已经不年轻了，就连苦啤酒都是一种负担，要不是遇见你，我根本不会喝酒。”
“你才三十九岁，瓦伊凡是幻想种，种族特性比一般种族要强的多，你生病了？”
“没有。”
西尔维娅将双手摊在桌面，手指和掌心布满厚厚的老茧，有些是多年以来拿武器留下的，有些则是务农的十年形成的。
“我从十六岁就跟随部落迁徙到维多利亚，十七岁当了雇佣军，后来进入维多利亚军队，差不多十年时间，打完了这个国家所有能打的仗，你猜我受过多少伤才坐到伦蒂尼姆城防龙骑兵统帅的位置？”
周金儒闭上嘴巴，他看着瓦伊凡女人的眼睛，说不出话。
维多利亚是一个注重血统和地位的国家，虽然发展迅速，科技水平也是一流，但某些观念仍然根深蒂固，而西尔维娅出身野蛮的部落，她一路走来的成就，靠的都是种族带来的强悍体魄，以及一股向前冲的狠劲。
当初追杀自己时，就算有平民伤亡也全不在乎。
阿斯兰王室对她有知遇之恩，年仅二十八岁的龙骑将，献出了自己的忠诚，可是她所坚持的信仰崩塌了。
忽然之间，周金儒明白了，为什么明明有机会平步青云的瓦伊凡，放弃了优渥的待遇，放弃了尊贵的地位，甚至连贵族身份都摈弃了，走进田地，放下武器拿起锄头。
她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要不是因为还有丈夫和女儿，她可能都不会选择活到今天。
“即便是幻想种，也要面对无情的时间，四先生，衰老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即便我再怎么不愿意，也要认清现实。”
周金儒呢喃道：“是啊，时间真的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