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6章 问罪
至于桂昭仪的,只一同前往,到时候她这个做娘的尚且说此乃三皇子,旁人自然也不会胡乱猜测。
总的来说,这不失是一个极好的法子。
更何况,肯与突夏国议和,已是给了突夏国极大的颜面,赏赐了那样多的东西,这派去的质子是不是真的皇子,自然不是什么要紧事儿了。
“嗯。”秦铭晟点头:“事从权宜,此事交于你去办。”
“是,父皇放心,儿臣必定处置妥当。”秦泓答道。
话音落地,曹康顺快步走了过来:“启禀皇上,慧贵妃身边的莺儿姑姑过来说皇后娘娘前往慧贵妃宫中闹开了。”
“为何而闹?”秦铭晟拧起了眉头。
“说是皇后娘娘得知三皇子之死,慧贵妃宫中嫌疑最大,便去问罪慧贵妃娘娘,扬言要以宫规处置慧贵妃娘娘。”曹康顺小心翼翼的看了秦铭晟一眼。
“胡闹!”秦铭晟顿时怒气冲冲。
这个俞氏,不过是昨天刚刚解了禁足,今天便是按捺不住性子要去寻了慧贵妃的麻烦,当真也是够了。
身为后宫之主,不想着如何好好管理后宫,为夫分忧,却成天里想着嫉妒这个,打压那个的,处处给他寻上这样多的麻烦。
而秦泓顿时心中一沉,暗叫不好,心中也是颇为埋怨。
他的这个母亲,当真是越发的拎不清了。
三皇子被杀,此事已经并非单单的后宫之事了,乃是关系到前朝的大事,此事应有皇上发话过问,断断不是俞氏这个皇后能去兴师问罪了。
而俞氏这个时候去问罪,不过只会叫人议论纷纷,说皇后公报私仇了。
俞氏这个皇后的名声,只怕也是会越发的惹人非议。
就在秦泓思索和感慨之间,秦铭晟已是大步流星的,往外头走了。
秦泓苦笑一声,在后头跟上。
卢少业也是抿紧了双唇,低头走路。
而此事慧贵妃的宫中,正殿之上,俞氏端坐在正座上,睨了跪在底下的慧贵妃一眼。
“此事早已证据确凿,慧贵妃还想抵赖不成?”俞氏冷哼道:“本宫只当慧贵妃膝下有子,应当是个温柔的,不曾想竟是如此狠毒,残害皇嗣!”
“皇后娘娘,臣妾并未做过也不曾指使旁人做过任何谋害皇嗣之事,三皇子之事,与臣妾无关。”慧贵妃低头应答,身子挺的笔直。
“从未做过?”俞氏嗤笑:“倘若当真从未做过,为何至死三皇子的安神药,会在你宫中发现?”
“此事臣妾不知。”慧贵妃亦如方才一般,声音柔和,却是态度坚定。
“不知?那本宫到是不必与你这么多废话。”俞氏冷笑道:“来人,将慧贵妃宫中的下人们,全部都抓了起来,严刑拷问!”
“本宫到是不信了,没有刑具撬不开的嘴!”
俞氏气势汹汹之余,更是看卢泽惠此时慌张模样时颇为得意,这扬起的嘴角处更是冷意满满。
慧贵妃,这段时日本宫禁足,你也算是占尽了风头,只可惜这风头也就到此为止了!
俞氏阴阴的笑了笑,只怒喝身边的人:“还不快些动手!”
俞氏带来的人,应了一声之后,便要动手。
卢泽惠阴沉着脸从地上站了起来:“谁敢动手!”
“怎么?慧贵妃莫不是要违抗本宫的旨意不成?”俞氏睨了卢泽惠一眼:“来人,慧贵妃目无尊长,一并带了下去!”
卢泽惠顿时咬了咬牙。
“皇上驾到。”
话音还不曾落地,秦铭晟一行人便是浩浩荡荡的进了正殿。
俞氏见状,顿显慌张,只急忙从椅子上头下来,端端正正的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秦铭晟阴沉着脸从俞氏身边经过,也不喊她起身,只越过她去,伸手将卢泽惠扶了起来。
“多谢皇上。”卢泽惠站起身来,看了秦铭晟一眼。
眼圈微红,眼泪欲落未落,俨然受了极大的委屈,但是却强忍着并没有吭声,只往一旁退了两步,站到了一旁去。
秦铭晟心中顿时一沉,脸上阴沉越发浓重。
而此时脸色难看的还有皇后俞氏。
殿上站了这么许多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秦铭晟越过她去,扶了卢泽惠起身,却并没有理会她,甚至连起身都不曾叫他起身,这样岂非是让她这个皇后颜面无存?
俞氏咬了咬牙,斜眼瞥慧贵妃的目光中满满都是怨恨。
而这一幕,全都落在了秦铭晟的眼中,让他有些不耐的拍了拍手边的椅子:“皇后怎的到这里来了?”
“回皇上的话,臣妾前来审问慧贵妃有关三皇子被害一事。”俞氏回道,咬牙切齿。
“哦?朕记得此案朕交于了卢侍郎前查办,不曾交给皇后此事。”秦铭晟言语淡然,看不出喜怒来。
但任是谁都听得出来,这言外之意是怪责俞氏手伸的太长,管的太宽。
俞氏脸色一沉,只道:“皇上,臣妾如此,也是公允起见。”
“眼下所有的证据指向慧贵妃,而这卢侍郎乃是慧贵妃的亲侄儿,如此难免有袒护之嫌,臣妾以为卢侍郎应当避嫌,不应再插手此事为好。”
“皇后的意思,也就是朕做事不够公允,妄图徇私偏袒?”秦铭晟挑了挑眉梢。
俞氏顿时一怔,随后脸色一白:“臣妾不敢。”
“朕到是瞧着,你没什么不敢!”秦铭晟怒喝道:“卢侍郎查清所有线索便如实禀告于朕,公正严明,并无半分不妥,更以自己身份为由,让朕另选他人。到是皇后你,听风是雨,在得知慧贵妃有些许嫌疑之后,便前来兴师问罪,丝毫不顾及其中有无半分的隐情。”
“皇后说卢侍郎徇私,朕到是看着皇后你,才是真正的公报私仇,想着借此来整治慧贵妃,以泄私愤!”
见秦铭晟怒气冲冲至此,俞氏心中越发惊慌,只连连道:“皇上息怒,臣妾绝无此意,臣妾只是见三皇子被害,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后宫之中人心惶惶,更会因此耽误议和之事,因此才想替皇上分忧。”
第1507章 指使
“臣妾也是为了皇上,为了后宫平和着想,皇上可以怪臣妾做事鲁莽,万不可怪责臣妾居心不良。”
“请皇上明鉴。”
秦铭晟看不停请罪的俞氏,脸上更多了几分的不耐。
明鉴,还用怎样明鉴,早已是明晃晃的摆在了眼前,这些所谓的辩驳之言,可谓没有丝毫的说服力。
秦铭晟不满道:“这谁的心思如何,朕心中知道,此事由卢侍郎继续查办,皇后不必操心了。”
“皇后大病初愈,如此劳心劳力着实不妥,还是好好回宫歇息去吧。”
“皇上,此事即便不让臣妾插手,也应当换了旁人来查,不应让卢侍郎经手,否则便是难以服众,请皇上三思!”俞氏不依不饶,只连声恳求。
原本此事秦铭晟也是想含糊过去,到底是皇后,他的结发妻子,又是刚刚解了禁足,适当的冷落的一些,也就是了。
可给出去的台阶,却完全没有得到预想的结果,反而是被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拿此事说事,这让秦铭晟越发不满。
以至于这原本不想揭穿她的话,也是脱口而出。
“皇后,朕也不过是刚刚得知慧贵妃有些许嫌疑,皇后便是已经到了这里来兴师问罪,皇后莫不是一直盯着慧贵妃,只等着抓了错处?”
“还是说,这其中,还有旁的?”
秦铭晟看了俞氏一眼。
俞氏顿时脸色发白,只连声道:“皇上,臣妾断然没有陷害慧贵妃。”
秦铭晟面对着俞氏的辩解,可谓面无表情。
一旁的秦泓,却是吓得同样脸色发白。
先前俞氏便在他耳边一直说未雨绸缪之事,要尽早对付了慧贵妃和六皇子,此事被他拒绝,当时俞氏的脸色便不大好。
短短几日之后,三皇子被毒死,慧贵妃颇有嫌疑,俞氏此时兴师问罪……
这其中,也是有可能是俞氏的手笔,设下了一个局,为的就是搬倒慧贵妃和六皇子。
倘若当真如此的话……
秦泓顿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只急忙道:“父皇,母后断断不会如此,此事事情还未水落石出,还不能轻易下了结论。”
俞氏不堪,但生下来养育大的秦泓却是极好,至少看在秦泓的面子上,也不能让俞氏这样的难堪。
更何况,秦泓身为太子,俞氏若是名声不好,对他也是颇有影响的。
秦铭晟只能将这些怒火,硬生生的压了下去,点了点道:“的确如此。”
“卢侍郎,你便严查此事,务必找到真凶,朕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样大的胆子,胆敢在宫中行凶,找到此人,朕必定严惩不贷!”
“是。”卢少业朗声应答,心中却是沉了一沉。
探寻的目光,在俞氏的身上打了个转儿,很快便收了回来。
而秦铭晟的这一声怒喝,只让殿上所有的人都胆战心惊,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而其中一个人,更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惊慌失措,只连连叩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请皇上饶了婢子的性命,请皇上饶了婢子的性命……”
这突然的求饶,自然是引来了众人的注意。
秦铭晟也是如此,只拧着眉道:“你何罪之有?如实招来!”
“婢子,婢子……”那侍女只慌忙的连磕了好几个头,只额头上隐约见血才略停了些许:“此事乃是婢子所为,是婢子在三皇子的饮食中下了安神药。”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就连卢少业,都眯了眯眼睛。
没有想到下毒之人竟然就在这殿中,没有想到下毒的竟然只是一介婢女,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婢女竟然这样轻易便承认了。
“是你下的安神药?你为何要谋害三皇子,从实招来!”秦铭晟喝道。
那侍女打了个寒颤,只磕头道:“此事婢子并不知情,婢子只是受人指使,在三皇子的饮食中放了些安神药,为的只是让三皇子嗜睡有恙,并没有想着要毒死三皇子的,婢子当真不想害人,请皇上明察。”
“受人指使,你且说说看,是受何人指使?”秦铭晟再次问询。
“这……”
那侍女顿时犹豫,但片刻后却是咬了咬牙道:“事到如此,婢子也不敢隐瞒,是皇后娘娘指使婢子,是皇后娘娘。”
众人顿时再次哗然,诧异无比。
就连卢泽惠与卢少业都是讶异的看向了俞氏。
俞氏前来问罪,他们两个自然是认定俞氏不怀好意,但依照此时的情景看来,觉得应该不过就是俞氏一心想找寻卢泽惠的麻烦,但是一直苦无机会,眼下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机会,自然不肯放过,所以才这样快的便赶了来。
不曾想,这件事情,竟然是俞氏指使人所为。
所以,这些事情不过就是俞氏让人毒死三皇子,然后蓄意嫁祸给慧贵妃,如此便能将慧贵妃给除了去?
卢泽惠和卢少业当下想到这一层,互相望了一眼。
尤其是卢泽惠,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此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毕竟若是真的,皇后必定会被重则,即便勉强保住了后位,只怕与住在冷宫之中的妃嫔也没有任何的区别了,如此一来,慧贵妃便是后宫之中众妃之首,往后在后宫之中,再无人敢蓄意为难她了,那她的日子,自然也就会好过许多。
卢少业则是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卢泽惠稍安勿躁,静观其变为好。
卢泽惠这才从震惊和方才下意识的欣喜中清醒过来,立刻低下了头去,更是将满腹的心思都收好。
是了,俞氏此时遇到困境,她若是表现的十分欣喜,必定会惹得秦铭晟不喜,甚至还会让人怀疑,其中会不会有她所做的手脚。
想到这里,卢泽惠便换上了一副讶异,难以置信的神情。
而此时最难以置信的,要属秦铭晟了。
毕竟他方才的那些话,不过就是想要提醒皇后安分守己,不要多事,不曾想一语成谶,最后这个事情,竟然是皇后主使。
秦铭晟的脸上的神情,从诧异无比化作了满脸阴沉,只睨了那侍女一眼:“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诬陷皇后!”
第1508章 愚蠢
“婢子没有,婢子没有,婢子对天发誓,所说的话句句属实,请皇上明鉴。”那侍女磕头如捣蒜一般,连声道:“的确是皇后娘娘吩咐婢子所做。”
“皇后娘娘说,慧贵妃一直有不臣之心,六皇子若是病愈,慧贵妃必定会越发嚣张,索性先下手为强,抢先一步搬到了慧贵妃为好。”
“皇后娘娘听太医院说六皇子治病需要以安神药为药引子,便命婢子在三皇子的饮食之中放入安神药,嫁祸给慧贵妃。”
“婢子原以为这安神药的药量不会大,三皇子也不过是显得神思倦怠罢了,不曾想皇后娘娘骗了婢子,给婢子的药量极大,竟是将三皇子给害死了。”
“婢子见事态严峻,也不敢再替皇后娘娘隐瞒,只能向皇上坦白,请皇上明察,婢子也是被皇后娘娘所骗,并非是婢子知晓内情而不报。”
“请皇上恕罪。”
那侍女冲秦铭晟磕头之后,随后更是向俞氏一阵的磕头:“皇后娘娘,婢子并非是对皇后娘娘您不忠,只是婢子知晓,此事事关重大,婢子当真无法再替皇后娘娘隐瞒,请皇后恕罪,不要为难婢子的家人。”
而此时的俞氏,早已是脸色煞白,浑身颤抖,更是指着那侍女喝道:“你胡说,本宫何时指使你做过这等龌龊之事?”
“皇后娘娘。”那侍女痛哭流涕:“分明是你当日屏退左右,特地交代了我此事,更是许诺,此事若是能成,便将婢子的哥哥保荐为官,往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皇后娘娘莫不是忘了不成?”
“满嘴胡言乱语!”俞氏见越发的恼怒:“本宫没有做过的事情,如何能记得?到是你,一口咬定是本宫指使你,是何居心?”
“来人啊,将这贱婢拖出去,乱棍打死,免得胡言乱语,扰乱人心!”
“皇后娘娘意欲杀人灭口不成?”那侍女脸上流露出些许惶恐与绝望,只冲秦铭晟磕头:“皇上救救婢子,婢子所言,句句属实,皇上明鉴。”
“皇后娘娘,举头三尺有神明,天上的神灵都看着您呢,你残害皇嗣,往后必定会遭报应的。”
那侍女又冲秦铭晟磕头道:“皇上,婢子不畏死,只是眼下明白断断不能纵容了皇后此等恶行,以免更多的妃嫔皇子死在皇后娘娘的手中。”
而俞氏,见秦铭晟的脸色阴沉,那怒火更是一触即发,急忙道:“皇上,这贱婢满嘴胡话,她所言断断不是真的,请皇上明察。”
秦铭晟闭了闭眼睛,随后则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冲俞氏道:“皇后。”
这不急不缓,语气更是听不出来息怒,说完这两个字后,更是半晌无言,这让俞氏心惊肉跳的,只急忙跪地:“是,臣妾在。”
“皇后现行回宫,无诏不得外出,此次案子由卢侍郎仔细审理,待有了结果之后,再行定夺。”
秦铭晟道。
俞氏脸色顿时惨白如纸,惶恐之余,却也是满脸苦涩:“皇上是认定臣妾当真做了此事?”
“朕方才说了,待卢侍郎查清案子,再行定夺,皇后先回宫吧。”秦铭晟的语气中,多了些许的不耐。
“皇上不听臣妾辩驳,更是让卢少业查这个案子,可不是想置臣妾于死地么?”俞氏苦笑道,笑声也是越发的响亮。
只是笑着笑着,这泪便落了下来,顺着脸颊,落在嘴角处。
苦,十分的苦。
就如同她此时的心境与生活一般,苦涩不堪。
俞氏抬头,泪眼婆娑的看向秦铭晟:“皇上,臣妾在你的眼中,便是如此不堪么,莫不是就当真以为臣妾是一个是非不分之人?”
秦铭晟越发的有些不耐烦。
有人指正俞氏,此事无论是真是假,当着这样多人的面,都不能有任何偏袒俞氏的行为与话,因此只能是暂且压了下去,一干人都散了之后,再细细说起此事。
到时候,能处置的便处置了,即便此事是真的,回头也可以寻个旁的由头发作,断然不能这样大张旗鼓的处置了俞氏去,需得顾及了皇上的颜面以及秦泓的体面。
而此事若是假的,那刚好细细查后,刚好可以还了俞氏一个清白去,也好过此时事发突然,群情激奋,有失公允。
且更是以卢少业来查此案,查出来清白,也是更加令人信服。
此事秦铭晟已经为俞氏打算好了,更是觉得没有半分的不妥之处,偏生这俞氏,却是如同猪油蒙了心一般的,竟是看不出来他的良苦用心,反而觉得他是在偏心慧贵妃。
这让秦铭晟觉得心中十分的不满,更觉得俞氏蠢不可及。
“朕方才说了,皇后暂且回宫,此事查明之后,朕自有定夺!”秦铭晟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在场之人皆是一颤,被天子之怒惊的几乎要跪在地上。
唯有俞氏,满脸只有不甘心与恼怒,只那样斜眼瞪着秦铭晟瞧。
眼神如剪刀一般,恨不得将秦铭晟剜上几个窟窿一般。
秦铭晟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
秦泓也是百般无奈,只拱手冲秦铭晟道:“父皇,事发突然,母后想必也是受惊不小,儿臣暂且先送母后回去,只待事情查证清楚,还了母后清白为好。”
说着,秦泓便去拽了拽俞氏的袖子:“母后,儿臣送您。”
俞氏满腹的冤屈,此时只想大哭一场,更是不想与这个负心汉多说半句话,只抹着眼泪,快步的去了。
秦泓冲秦铭晟等人告辞,急忙追了上去。
连撵轿都没有坐,俞氏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到宫中的,进门之后便是到了寝殿,伏在床上大哭起来。
眼泪,只将锦被都哭湿了一大片。
周围的人,包括翠珠在内,都不敢上前劝说,只能是冲秦泓道:“太子,您劝一劝娘娘,这般哭下去,只怕是容易伤了身子。”
秦泓叹息,看了眼依旧哭的厉害的俞氏,冲翠珠道:“你们先下去吧,待会儿备上一些煮鸡蛋来。”
第1509章 委屈
哭完之后,必定是眼睛浮肿,俞氏又是最在意容貌之人,而这鸡蛋又是消肿极好的东西,待会儿必定是用的上的。
而最主要的是,秦泓明显有屏退左右的意思。
翠珠应了一声之后,领着人出去了。
而秦泓,一直在一旁等着,并没有劝说俞氏分毫,直到俞氏哭的累了,哭声也渐渐小了,这才开口道:“母后莫要再哭了,当心身子。”
“你父皇如此对我,本宫还要这身子做什么?”俞氏抽抽噎噎,却是止不住满腹的牢骚:“你父皇现如今当真是被慧贵妃给迷了眼睛,这般的袒护她不说,还要冤枉了母后去,泓儿,母亲说什么来的,就说这慧贵妃和六皇子是个心腹大患,现如今便是如此,往后必定会取而代之!”
秦泓一听到这话便十分头疼,原本想解释一番秦铭晟用意的话到了嘴边,最后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只道:“母后,儿臣且问一问你,三皇子这事,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俞氏先是一怔,继而是恼怒异常,看秦泓的目光中都多了许多的怨怒:“泓儿你这话是何意,莫不是连母后也不信了不成?”
“母后,儿臣并不是不信你,只是问上一问而已。”秦泓耐着性子解释。
“若是信了母后,必定是不会问的,只相信本宫是无辜清白的才对,可你既是问了,便是足以证明你心中有了疑虑,怀疑是本宫所做。”俞氏怒道。
秦泓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有先前俞氏对他耳提面命扳倒慧贵妃和六皇子的事情,不过几日便出了这样的事情,任是谁只怕都觉得颇有嫌疑,这问上一问,也是确认一番,好决定如何解了此时的困局。
可俞氏,显然并没有这个心思,反而是胡搅蛮缠,只抓着一些丝毫无用的东西不放。
这让秦泓是既无奈,又觉得心中烦闷:“母后,你若是如此的话,此事便无法应对了。”
“无法应对便无法应对。”俞氏这会子正在气头上,说起话来也是口无遮拦,只气呼呼道:“本宫到是要看看,你父皇会如何处置此事,会不会废了我这个皇后去!”
如此,秦泓越发觉得自己没有再来问话的必要了,只站起身来:“母后好生歇息吧,儿臣告退。”
说罢,便是不等俞氏答话,便大步流星的去了。
而俞氏,看着秦泓远去,这心中的委屈越发的浓,哭着喝道:“走吧,都走吧,你们就是越发的看不起本宫,想着看本宫的笑话去!”
“都走,都走……”
俞氏吼着吼着,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门外头,吩咐其他人去准备煮鸡蛋的翠珠见状,也是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而这边,俞氏与秦泓离去之后,秦铭晟便一通的安慰:“此次让你受委屈了,皇后鲁莽,着实不妥当。”
“臣妾不委屈。”卢泽惠红着眼睛,抽了抽婢子:“皇后娘娘也是一时情急罢了,臣妾能够明白,毕竟这样大的事情,任是谁都想着急忙抓出凶手来。”
“说起来,皇上来这里了这么久,连茶水都还没有喝上一口,到了这个点儿,只怕皇上也是有些饿了,臣妾让小厨房做些点心来给皇上吃吧。”
“刚好,皇上趁着喝茶和吃点心的功夫,也好看看臣妾昨天新画的画,看是不是有所精进?”
没有哭着让他替她做主,只说理解,更是忙不迭的转了旁的话题去,为的便是不让他这样的劳神费心,只让他得到寻常夫君想得及应得的温情。
相比较俞氏的不知轻重,胡搅蛮缠,秦铭晟自是越发觉得卢泽惠贤惠体贴,善解人意。
这下意识的便伸手拍了拍卢泽惠的手背:“好。”
一番的说话闲谈,这不知不觉就是到了傍晚时分,这晚饭,自然也就顺势留下来用了。
吃饭期间,六皇子和五公主又笑又闹的,越发让秦铭晟觉得心情舒坦,索性晚上也就没有再回尚阳宫,只留在了卢泽惠这里。
此事传到俞氏的耳中,只让俞氏又气得哭了一场,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后宫之中,因为此事,议论纷纷,但到底此事秦铭晟雷霆之威,更是叮嘱不许多言半句,否则便是被送往浣衣局去,因此旁人也不敢过多言论,只偷偷的说上两句而已。
也因此,这后宫还算平和,至少面上风平浪静,并没有些许的风波来。
与此同时,突夏国的使团要回突夏,要带质子一并回去。
三皇子既是没了,秦铭晟便是按照秦泓的建议,从宫中选了一位模样体型和三皇子相似的侍卫,冒充三皇子前往,同去的还有三皇子的生母。
突夏国到底是没有见过三皇子的,那侍卫也是看起来颇有威严,举手投足之间也十分有气势,突夏国也就信以为真,只认定是真的三皇子,便带了此人,回突夏去了。
送走了突夏使团,所有人也就松了口气,这目光便也就盯在了三皇子被害案子凶手上头,想知道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在后宫行凶,也想知道究竟是不是皇后所为。
秦铭晟对此,也是接连催促。
卢少业自然也就抓紧时间的审问那天承认一切罪行的侍女。
几天的接连审问,那侍女说辞并没有丝毫的改变,依旧是一口咬定是皇后俞氏指使,什么时候取的药,如何取的药,什么时候下的药,如何下的,也是交代的清清楚楚。
卢少业按照侍女的说辞,将所述说的时间仔细盘查相关人,发觉的确是如这侍女所说,没有丝毫的差别。
如此,也就是证实此事的确是此侍女所为。
只是到底是不是俞氏指使她的,此时还不曾确定。
但接下来的一桩事情,顿时引发了轩然大波。
便是这位供出皇后俞氏乃是母后主使的侍女,死了。
人就死在暂且关押的房中,是中毒而死的,口鼻处皆是流出了许多的黑血,面部狰狞,十分的可怕。
第1510章 烦心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毕竟这是供出俞氏的证人,此时骤然死去,说不准便是皇后杀人灭口,死无对证。
于是,俞氏再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秦铭晟闻言,龙颜大怒,只催促卢少业要先将这毒死侍女的凶手给找出来。
卢少业自然也就按照吩咐急忙前去调查。
这个侍女是被单独关押的,门口、窗户皆是有侍卫把手,可谓密不透风,连苍蝇都很难飞进去一只,如此隐蔽之下能下了毒的,只能是明目张胆进去的人。
顺着给侍女送吃食以及接触过侍女的人这条线索来查,顺藤摸瓜很快便有了眉目。
致死的正是侍女所吃的馒头,而接触过这馒头,并将毒药下进去的,严查之下发现是一位太监。
这位太监,在前来给侍女送饭之人必经的路上撒上了清油,让人滑到,自己则是装作恰巧路过的模样,帮忙将人扶起来,趁着帮忙拾东西的时候,偷偷换上了有毒的馒头,如此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侍女毒死。
而这些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个太监,在被找到抓住之后,稍加用刑,便招了个干干净净。
他只说,指使他的,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翠珠,给了他一大笔的银钱,让他做这件事情,更是威胁他若是不做的话,家人便死无葬身之地,因此他不得不答应了翠珠,并按照她所说的方法,将那侍女毒死。
且按照这太监所说的翠珠找寻他的时间和地点,卢少业更是找寻到当时看到翠珠和他在一起的人。
那些人更是说,看到翠珠和他说话许久,更是塞了什么东西给那个太监。
而在那太监所住的地方,更是搜出来了,还不曾用完的砒霜,那包砒霜所用的油纸,外头更是包了一个帕子,而那帕子,经查也的确是翠珠所有。
尽管翠珠对此事矢口否认,更是解释说那天之所以和那个太监见面说话,也是因为在路上不小心打翻了那太监要送去宫中的吃食,十分不好意思,这才将自己的耳环摘下来,算是补偿送给了他而已。
但不管翠珠如何辩解,此时人证物证俱全,便是完全可以证实,的确是翠珠找寻到了这个太监,指使他杀人灭口。
既是皇后娘娘身边最信任的宫女翠珠指使人做的,而究竟是谁指使翠珠做的此事,可谓不言而喻。
众人对此,议论纷纷,指指点点,而更多的是等候看秦铭晟会如何发落这件事情。
后宫之主残害皇嗣,这可是一个极大的热闹可看了,众人几乎是伸长了脖子,只等着看最后的结果。
而此时的秦铭晟,可谓愁眉不展。
他的妻子,他的皇后,他一向认为十分温柔体贴,又可靠的枕边人。
现如今却是心量狭窄,善妒无知,残害皇嗣的无知妇人。
这让秦铭晟难以接受,也不能接受。
更重要的是,现如今所有人的眼都盯着他和俞氏,只等着他下了旨意,处置俞氏这件事情。
秦铭晟思索许久之后,才发了话。
皇后俞氏,罚俸一年,禁足宫中三年,无诏不得外出,后宫诸事,皆交于慧贵妃打理。
身边的侍女翠珠,出手下毒的那位太监,皆处以杖杀。
这样的旨意一出,众人是各有心思。
俞氏自不必说,哭喊着闹腾了许久,但所说之言都并非是辩解自己清白,而是埋怨秦铭晟不念夫妻之情,大骂慧贵妃狐媚惑主。
这些言论,让秦铭晟越发有些烦躁,只让人看好俞氏。
而卢泽惠这边,俞氏被关,说是三年,回头皇上顾及夫妻情分,到时候提前解了禁足也是有的,仔细论起来的话估摸着也就是一年的功夫,不过哪怕是一年,也足以让她清净一年了,自然是让她十分高兴。
只是面上自然不表露分毫,只是交代人好生的待俞氏,吃食日用更是精挑细选后着人送去,不敢有分毫的怠慢,只让秦铭晟觉得她并未恃宠而骄,而是依旧安分守己,敬重皇后。
秦泓这里,唏嘘之余,也算是松了口气。
没有废后,没有打入冷宫,只不过是禁足而已,虽然时间有些长,但至少是保住了皇后这个位份,那便是足以说明皇上依旧念及旧情,那对他的影响也就不大,且往后便是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秦泓恼怒俞氏的不知轻重,一意孤行,但到底也是亲娘,还是命人时不时的送些太子妃亲手所做的汤羹去,更是时不时的前去探望一番,劝说俞氏好好改过自新。
至于俞氏听得进去还是听不进去的,那便是后话了。
而卢少业这边,查清了三皇子被害这桩案子的原委,也算是了了一桩事,顿时轻松些许。
只是……
这件案子里,总归还是有些十分奇怪的地方。
以至于卢少业脸上的神色依旧是带了些许的愁容,眉头也并未完全舒展。
“可是有烦心事儿?”
沈香苗看着卢少业虽说手拿着书卷,可双目却早已空洞无神,显然已经走神,顿时笑了起来,再看到卢少业那拧起的眉头时,便抿了抿唇,伸手去抚那明显的沟壑。
“还好。”卢少业放下手中的书卷,只伸手捉住那双温柔的手:“在想皇后的这桩案子。”
“此事不是已经水落石出?”沈香苗颇为诧异。
“是已经查了清楚。”卢少业勾了勾唇:“至少,面上如此。”
“那看起来你是觉得内有隐情了吧。”沈香苗笑了笑,将书桌上头的茶杯端起来,递给卢少业。
“是啊。”
卢少业抿了口茶水后叹了口气,片刻之后开口道:“皇后一直试姑母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这点倒是毋庸置疑,只是皇后有这个想法是寻常,但以三皇子之死来嫁祸姑母的话,总归有些不妥当。”
“皇后俞氏虽然有事做事欠妥当,但三皇子却是要送去做质子的,这一个不留神便有可能是影响两国邦交,后果不堪设想,皇后应该没这个胆量偏偏去挑了三皇子下手。”
第1511章 胡闹
“且皇后当时尚在禁足之中,想布了这么多局并非易事,且查清此事时,皇后便迫不及待的前去兴师问罪,恰好是在解了禁足之后,这些总归过于张扬,反而引人注目。”
“再来便是那个前去杀害三皇子的宫女,这样轻易招供,总归是有些说不过去。”
“我思来想去的,总觉得这其中,兴许并非是面上所查的那般。”
卢少业道:“这其中必定还有其他隐情。”
“兴许……”
沈香苗顿了一顿道:“兴许,这原本就是一桩计中计?”
“不无可能。”卢少业低声道:“兴许原本就有人想扳倒皇后,所以一开始便是栽赃嫁祸给皇后,只接连用人,让人以为是皇后嫁祸慧贵妃不成,自取灭亡。”
“那倘若如此的话,这幕后之人,会是谁?”沈香苗问道。
“这个便不好说了……”
卢少业微微叹气:“有这样心思的人,后宫之中应该是有的,只是这样大手笔还做的滴水不漏的,当真想不出来是谁。”
“最关键的是,此次案子之后,皇后被禁足,六宫之权落在了慧贵妃的身上,这无论如何来说,都是慧贵妃捡了极大的便宜,对方处心积虑,应该不会做这给旁人做嫁衣之事才是。”
“总之,疑点重重。”
卢少业说完,抬头便瞧见托着下巴,拧着眉头苦思冥想的沈香苗。
显然,她正在思考他方才所说的话。
这些事情,原本是他该处置的事情,如何能让沈香苗为其烦忧?
卢少业伸手揉了揉沈香苗的眉心:“好了,你不必多想了。”
“都说这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的,我虽然愚笨,不擅长断案查案的,但说不定会因为此察觉到你这个从前大理寺少卿难以察觉之事,对案子有所助益呢。”沈香苗笑道。
“这些不过也都是我的猜测罢了,并无任何的证据可以证实,背后的确另有旁人操控。”
卢少业道:“毕竟我还听说,前段时日皇后对于六皇子治病之事颇有微词,更是寻了太子,告诫他要未雨绸缪,早做打算,爱子心切,想为儿子除去所有的障碍,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这寻了三皇子下手的事情,也许正是因为三皇子身份特殊,是要送往突夏国的质子,非常时期,皇上更加容易动怒,陷害慧贵妃也更容易一些。”
“只是最后皇后没有想到所用的人并不可靠,以至于功亏一篑罢了。”
“总之,眼下事实如此,旁的猜测也是无用,只能待到时候有了眉目才能再行重新调查一番为好了。”
听到卢少业这样说,沈香苗吃吃的笑了起来:“合着这什么话都让你说完了。”
“那倒不是,还有些话没说完。”卢少业笑道,抬手点了点沈香苗的鼻子。
“什么话?”沈香苗问道。
“这个自然是……”卢少业欲言又止,示意沈香苗凑近一些。
“嗯?”沈香苗也就乖巧的凑了过去,只听拿了手遮挡些许的卢少业给她说个清楚。
可她并没有听到任何的话,却只觉得耳垂突然一热,再来便是一阵温暖无比的风,只从耳边吹过,只挠的心里头痒痒的。
“胡闹。”沈香苗脸颊一红,娇嗔道,更是瞪了卢少业一眼,最后索性站起身来,离卢少业远一些。
“夫人脸皮还是这样的薄。”卢少业摸着鼻子笑了一笑。
“成了,别闹了,赶紧早些歇息,明天刚好你有了空,陪我一起去看一看娘。”沈香苗连声催促。
“夫人方才还说为夫胡闹,哪里知道夫人却又迫不及待了,如此前后矛盾……”卢少业只笑道:“也罢也罢,为夫听了夫人的就是。”
卢少业笑着,便伸手将沈香苗揽在了怀中,继而是打横抱了起来。
沈香苗顿时羞红了脸。
夜色渐浓,红烛高照,如往常的夜晚一般再寻常不过。
如此,直到了半夜,两个人才有些疲累的沉沉睡去,直到日上三竿,才悠悠的转醒过来。
时辰不早也就没有再多耽搁,只简单吃了些许的早饭,便拿上给吕氏特地准备的糕点,往沈宅去了。
只是,到了沈宅之后,吕氏却并未在家。
“娘去了哪里?”沈香苗问询道:“还有冬青,也不在家中?”
“夫人她……”夏冰犹犹豫豫的,半晌后才打定了主意,低声答道:“夫人她去了穆王府。”
“娘真的去了那里?”
沈香苗不由得拧起了眉梢。
“昨儿个下午的时候,穆王府的邹管家来,送了好些东西给夫人,只说穆王妃想见一见夫人,请夫人今天去穆王府一趟。”
夏冰小声解释了一番,随后偷偷去瞧沈香苗的脸色。
上次穆王府的事情牵连到吕氏,虽说有惊无险,但沈香苗心中还是十分不悦,连带着连杜大夫也恼上了,一向不喜欢穆王府再生什么事端,可吕氏今天偏生又去了穆王府,沈香苗必定该不高兴了。
夏冰因此忐忑不安,只是在看到沈香苗的脸上十分平静,并未有任何不悦时,悄悄松了口气。
“派人去趟穆王府和娘说一声,就说我和少业来了,娘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便早些回来吧。”
“是。”
夏冰应了之后,便飞奔出去,吩咐人去办了。
卢少业握住了沈香苗的手:“莫要生气。”
“生气到是不至于,按道理来说穆王妃也是苦命人,接连这样多的变故,在看到与自己女儿长得像的人,自然是想多见几次,疏散心结。”
“只是……”
沈香苗叹了口气:“娘本是寻常人,这权贵之间总是有些事情说不清道不明,要去趟了这趟浑水实在不妥。”
尤其穆王妃也是做得十分不妥,分明有事隐瞒,分明当年之事卢少业查都未曾查清,内有隐形,兴许哪怕此时都还有许多隐忧,穆王妃却只为自己的一己私利,丝毫不顾虑旁人的安危。
这让沈香苗始终难以接受。
更无法理解这种自私之人的想法。
第1512章 归家
“稍安勿躁。”
卢少业摸了摸沈香苗的发丝,笑道:“索性三皇子案子已结,议和使团也已经回突夏,太平无事,我便向皇上告假,陪娘回家如何?”
吕氏回了老家,自然也就远离了这些纷扰纠缠,也就能继续过平静且太平的日子了。
“嗯。”沈香苗重重的点了点头:“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近日忙碌,索性我和皇上多告上一段时日的假,一路上游山玩水,也在家中多住些日子,好好歇息一段时日。”
先前见沈香苗在园中种花生时,卢少业便有此念头,现下刚好趁着这个时间,好好享受一下惬意的田园生活。
“好。”
沈香苗扬了下巴,脸上全都是明媚的笑容。
一时之间,卢少业只觉得这灿烂的阳光都不及她脸上的笑颜。
两个人在沈宅等了许久的功夫。
喝茶,闲聊,吃茶点。
鹅黄色的马拉糕切成的片,颜色淡雅,吃起来是松软如棉花一般,滋味甜而不腻,更有着鸡蛋的浓香,里头点缀的核桃仁和葡萄干,偶尔的酥脆浓香和酸甜可口,让着马拉糕吃起来是越发的滋味美妙,妙不可言。
紫薯一口酥,金黄色香酥无比的外皮,上头星星点点的芝麻越发多了几分香浓,内里是软糯可口的紫薯,没有放太多的糖,吃起来并不觉得腻,反而是觉得紫薯的香甜满口,吃完之后只觉得是齿颊留香。
这两样吃食,都是近段时间沈香苗做出来,又教会家中厨子的吃食,这厨子到是心思细巧,学了个八九分像,吃起来也是十分美味。
待这茶点吃的差不多时,吕氏便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略微有些尴尬。
“等了许久的功夫了吧,也是昨儿个邹管家过来,说穆王妃想与我说话,问询我是不是有空能去一趟,原本我也是不想去的,不过就是想着这穆王妃着实是可怜,我也是当娘的人,这心里头总归有些不忍,便也就去了一趟……”
这有些谨慎小心的模样,也让沈香苗心中不是个滋味。
她的性子是干脆利索,又是极其护短的人,可吕氏却是一个心地善良又有些容易心软的人,这样的性子,注定了她面对这样的情况不会坐视不管,也不会拒绝。
骨子里头的性子,是难以改变的,且此事她觉得不妥,吕氏也只会觉得尚且无事。
索性要带了吕氏回老家,往后不会再与穆王府有任何的纠葛,索性这个时候便不再纠结这桩小事了。
“无妨。”
沈香苗勾唇挤出一个还算自然的笑容:“娘一个人在家也是有些冷清无聊,原本也不想去打扰娘的,只是我今天和少业来,和娘商量着回老家的事情,所以特地叫了娘回来。”
“要回老家了吗?”
吕氏说话的语气中透着难以掩饰的欢喜。
离家有段时日了,她着实是想念在家的日子,更何况家中还有家人,自沈香苗婚事之后,便是归心似箭,只是碍于卢少业忙的不可开交,所以不好提出来。
现下听到沈香苗提及此事,吕氏自然是喜笑颜开。
“是啊。”
见吕氏对此事十分欢喜,沈香苗心中的一块石头也就落了地,笑道:“少业忙完了事情,打算和皇上告假,我和少业一起陪娘回家,在家住上一段时日。”
“这段时日少业忙碌,也是想着好好歇上几天,静静心。”
也就是说,能回家多住几日。
吕氏越发的欢喜,接连点头:“好,好。”
事情说定,待在沈宅这边吃了晌午饭之后,卢少业便入宫面见秦铭晟,提出告假之事。
秦铭晟十分爽快的准了。
而准的缘由,一是因为近些时日事物繁忙,卢少业的确是劳心劳力,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的确是辛苦的很。
其二呢,秦铭晟到是心中轻了些许。
三皇子之事,最终是查到了皇后这里,秦铭晟虽说不保证俞氏的清白,但到底也是有些疑虑,加上慧贵妃是此次最大的受益者,难免让多疑的秦铭晟觉得这其中会不会有慧贵妃和卢少业作梗。
而此时慧贵妃掌管六宫,卢少业并未趁机揽权拢人,而是索性告假一段时日,显然无心这些,这倒是也可以间接说明卢少业和慧贵妃应该与此事无关。
贤良之才,没有不臣之心,自然是让他高兴的。
秦铭晟心中愉悦,只说卢少业不必着急赶路,可多歇息些日子,更是赏赐了一些东西,让卢少业带回去,送给沈香苗的家人。
卢少业自然是一番的谢恩,随后便告退了。
这回家的行程定下来,一番收拾,在第三天的时候,便启程了。
随同他们一起回去的,除吕氏带来的夏冰、冬青,沈香苗带上了采绿和水苏,卢少业带了友安和几个小厮以方便赶路,除此以外还吩咐暗卫一路同行。
也因此,三辆马车,几匹马,十几个人,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沈香苗老家的方向去了。
第一个目标,自然是青阳府了。
打算看望一下这段时日辛苦照顾铁蛋的章筠庭夫妇,也看看能不能赶对了时间,见到铁蛋和章弘钰去。
于是,一路便往南去了。
吕氏思乡情切,此时难免归心似箭,这脸上的笑意几乎是没有断过,这话也是比寻常多了许多。
而对于沈香苗来说,吕氏心情愉悦,她也跟着高兴,再加上,在京都居住时的日子虽然清闲,但到底是有些乏味,现如今能够远行,心中也是轻快许多,和吕氏欢快的聊着天。
而其余人,对于如此轻松惬意的出门,类似于游玩一般的赶路也是十分兴奋,看着此时夏末的景致,低声且愉快的交谈着。
就连友安,都显得十分兴奋。
毕竟从前出门,大都是急匆匆赶路,成天的颠簸心中更是十分的焦急,满脑子都想着如何能够快些赶路,晚上宿在哪里更方便一些,而现如今走哪里算哪里,简直是轻松无比,完全不必操心。
这让友安觉得心里头是轻松无比,兴致勃勃的看外头的景致。
第1513章 一件事
“公子你瞧,外头有荷花呢,这个时候竟然还是有荷花,当真是难得。”
“公子快看,大雁,大雁呢。”
“公子……”
友安喋喋不休,更是欢喜雀跃,俨然没有注意到卢少业此时在车内,可谓无精打采,脸上更是布着淡淡的愁容。
时不时的,更是颇为哀怨的瞧一瞧前头那辆马车,尤其是隐约听到前头马车里的笑声时,越发的微微叹了口气。
三人行,总有人多余,他就是多余的那个。
哎!
原本这样长时间的旅途,他应该怀中拥着沈香苗,慢慢欣赏此时夏末秋初时那云淡风轻,秋高气爽,看看外头的鸟雀南飞,蜂蝶热闹。
至少,断断不会像现在这样,孤苦无依的靠在马车上,犹如怨妇一般的望眼欲穿。
哎……
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卢少业的脸上越发的蒙了阴霾。
而一旁的友安,在喋喋不休后并未得到任何的回应,便颇为诧异的来看卢少业,再看到他满脸哀怨阴沉后,颇为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公子真可怜。
哎,真是可怜。
友安啧啧了一番,更是摇了摇头。
不过,这个事情,到底与他无关不是么,更何况这样的心结到底还得让对症的药来解才行,他也无能为力不是么?
友安觉得事实就是如此,索性接着欢天喜地的接着看外头的美妙景致了。
留下卢少业一个人,继续在那唉声叹气起来。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两三天,卢少业的脸也是越发的带了苦意,远远看上一眼的话,只觉得他这张脸完全就像苦瓜一般了。
几乎是随时都可以滴下来苦汁的那种。
这种情况在第五天的时候,终于有所改善,因为沈香苗这天,并没有和吕氏同乘一辆马车,而是和卢少业一起坐了同一辆马车。
这让卢少业的满脸阴霾顿时散去了大半,连眼神都温柔无比,那满心的欢喜更是几乎要藏不住,从嘴角处偷偷露了些许出来。
只是这嘴还是颇为倔强:“今天不用去陪娘么?”
“娘说昨晚没有睡好,今天想在车上睡一会儿,只怕也没有我坐的地方,索性让我过来了。”沈香苗如实答道。
敢情根本就不是因为觉得撇下他一个人有些愧意,更非是思念他的缘故……
这让卢少业颇为沮丧,不过沮丧很快也就消散了个干净。
毕竟无论是因为什么缘由,能陪他,那便是好的,便足以让他高兴了。
所以卢少业满脸的笑容几乎要溢了出来,只揽着沈香苗道:“既是如此的话,那便让娘好好睡上一会儿吧。”
不过说起来就是,吕氏昨天没有休息好么,晨起的时候,看她似乎精神极好的样子,完全不像是没睡好的样子。
也就是说,这极有可能……
是吕氏刻意给他创造一个时机,让沈香苗过来多陪陪他。
虽是岳母,却是胜过亲娘,处处都对他着想。
卢少业心中颇为欢喜,只对吕氏是感激万分。
“嗯。”沈香苗点点头,却是揉了揉眼睛,张口打了个哈欠。
“困了?”卢少业手指不停的拨弄着沈香苗发髻上那只有着流苏的步摇,宠溺的在沈香苗额上落下了一个吻。
沈香苗轻轻的点了点头:“嗯,有点困了,这两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睡不醒似的。”
“春困秋乏,大约是这天眼瞧着入秋,你总是觉得身上乏,这段时日虽说不必着急赶路,可到底也基本都在路上,颠簸也难免劳累,你睡觉又是认床的,换了地方总会睡不踏实。”
“可能是因为这些缘故,即便每天睡了很久,也还是觉得困,索性这会儿也是没事,你便睡会儿吧……”
卢少业笑着说道,待低头看到沈香苗时,却是发觉她已经窝在他的怀中,香香甜甜的睡去了。
呼吸均匀,且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显然是睡得十分舒坦。
这么快便睡着了?
卢少业哑然失笑,却是满脸宠溺的看着她,在她额头上再次吻了一下,随后则是端端正正的坐好,让沈香苗睡得更舒服一些。
马车吱呀吱呀的往前走,继续南行。
此时的穆王府,穆王妃正躺在床上,将那碗中苦涩的药汁喝下去。
“王妃的气色看起来比先前好了许多,现如今有杜大夫的医术在,想来不日王妃的身子便是能好全了。”邹管家道。
穆王妃一口气喝完了碗中的药,拧着眉头将最后一口艰难的咽了下去,将碗递了过去:“成天喝这些苦药汤子,身子即便不好,瞧着气色也是好的,也是无用……”
“更何况即便这身子好了又如何,我已是这样大的岁数,还能再活上几年的功夫,早晚都得去见了阎王爷。”
这些显然颓废无比的话,让邹管家觉得有些心酸,急忙劝慰道:“王妃不能如此想,至少也得想想王爷他们的心意……”
他们必然是希望穆王妃能够好好的活下去,活的越久越好。
提及穆王爷,穆王妃的神色顿时和缓了许多,眼中也多了些许的光彩,片刻后,开口道:“你去沈家一趟,看看沈夫人明天是否有空,看能不能来王府一趟。”
“王妃……”邹管家语气迟疑:“沈夫人她,不在京都了。”
“这是怎么回事?”
“老奴昨天便去了沈家,想着送些礼品给沈夫人,可到了沈家,那边的奴仆说,沈夫人已经于数日前跟着卢大人与卢夫人一起,回老家了。”邹管家如实答道。
“原来如此。”
穆王妃微微叹息,半晌后道:“邹管家,去寻几个可靠的人,跑上一趟腿,替我去做一件事情。”
“王妃请讲。”邹管家微微挺直了身子,仔细的听穆王妃所吩咐的一切。
月儿升高,夜色渐浓,连虫儿的低鸣声都渐渐弱了许多,世间万物,几乎都陷入了沉睡。
一只鸽子,雪白的鸽子,从空中扑棱棱的飞了过来,落在了安国侯府院内的一个石桌上。
有人讲那鸽子捉住,解下脚上所绑着的铜管,恭恭敬敬的交给身边的华服男子。
第1514章 小产
小小的纸条从铜管之内倒出,铺开来,上头蝇头小楷,密密麻麻的字。
仔细看完字条的内容,夏征烨微微一笑,伸手将那纸条放在一旁烛火上引燃。
火苗跳动,很快贪婪吞噬了整张纸条,原本的纸也好,字也罢,全都融入那一团火焰之中,化作一片灰烬,随着微风的吹动,四散飘落。
不留分毫的痕迹,似乎从未发生过什么,从未有过这样的纸条一般。
夏征烨拾起手边的茶杯饮了一口茶水,片刻后抬手。
身边的人恭恭敬敬的立在了旁边,随时等候差遣。
“传下去,照计划行事。”夏征烨低声道。
“是。”身边的人,点头应下。
六皇子的病,一天天的见好了,现如今几乎是已经好了大半,接下来的时间,不用吴高毅再每日入宫按摩,只需照着方子调养就好。
此次六皇子病愈之后,来诊平安脉的太医都颇为惊奇,只说这吴高毅当真是华佗转世,连这样的病症都能治得好。
慧贵妃高兴不已,秦铭晟也是满心欢喜,给了吴高毅许多的奖赏,更是有透露其是否有愿意留在太医院任职之事。
毕竟连这样天生的心疾都能治好,必定也是能够治好其他的疑难杂症,这样的人留在身边,自然是益处多多了。
吴高毅对此,却是直言拒绝。
只说自己本是草野莽夫,平日里也是没规矩惯了的,平日里使用的诊治方法和药材与寻常人都不同,更是喜欢尝试些新的诊治方法,是断断不能留在后宫之中的。
吴高毅太太决绝,又是当着许多人的面,秦铭晟也不好当众勉强,以免落一个独断的名声,且也是思虑到这样的人的确性子不稳,且并无任何的家人,又是苗人出身,往后若是一个不小心被旁人买通,也是不堪设想,自然是不及这些想着高官厚禄,且家人性命都在京都的太医们的忠诚可比的。
如此一想,秦铭晟也就觉得没了这样一个太医,也不算什么太可惜的事情,索性便由着吴高毅去了。
吴高毅离开了皇宫,便离开了京都,四处游历去了。
这些不过是小事,并无任何人放在心上,只是欢天喜地的恭贺六皇子病愈之事。
而接下来,京都又出了一桩令人瞠目结舌之事。
那便是,郭家的儿媳妇,郭永宁的夫人,皇后娘娘的侄女,俞清柔小产了。
小产按道理来说不过是寻常事,这女人小产也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毕竟每天养尊处优的,身子也都弱,尤其是头一胎,不知道个轻重的不乏少数,一个不小心也就没了。
可俞清柔的小产,却是非比寻常,并非是因为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或者不小心磕磕碰碰的,而是因为与所养的面首花天酒地时,孩子被硬生生的流了下来。
这后宅之中的妇人们,有些人养面首,本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甚至有些人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只是这些,要么便是长年守寡之人,要么便是丈夫妻妾成群,对正妻十分的冷落,这些大妇长年一人独守空房,偶尔的排遣一下寂寞,更是私底下悄悄的,众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都过去了。
偏生这个俞清柔,并非守寡更非丈夫对她不好,面对着郭永宁如此的迁就宠爱,事无巨细的照顾,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只这样纵情声色,甚至连怀孕之时都没有片刻的安分,当真是极其不守妇道水性杨花之人,令人唾弃厌恶。
再结合先前俞清柔的种种做派,还有婚前失贞的事情,众人是越发的对这俞清柔厌弃不已。
此事情传了出去之后,众人哗然,自然也就是对俞清柔指指点点,对这样不守妇道之人更是谩骂不已。
有些性子执拗的文人,甚至到了俞府门口,书写长卷,述说女子应守的妇道与规矩。
这一下子,让整个俞府颜面扫地,俞嵩林可谓是气急败坏,只觉得几代祖宗的脸都要被丢尽了,一气之下,便病了。
一边是女儿的行为不端被人谩骂,一边是丈夫病倒,孟氏也是又急又气的哭了好几场,只哭的眼睛肿成了桃子。
只是这哭归哭的,日子还得过。
俞嵩林病着,孟氏也只能让儿子俞德元出面,想方设法的为俞清柔的名声辩驳一二,自己呢,则是带着丰厚的礼品,甚至连家里头最值钱的一副古画都带了上,登了郭家的门赔罪。
毕竟女儿出了这样的丑事,郭家休妻那也是理所应当的,挑不出半分的错处,可对于俞家来说,那便当真是丢脸到家了。
因此孟氏这才想着能不能以赔罪劝说亲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孟氏到了郭家时,却是并未见到郭大人和郭夫人的面,甚至连郭永宁也没见着,只是去看了看这个时候在坐小月的俞清柔。
俞清柔对此满不在乎,只痛骂外头那些人小题大做,败坏人的名声。
孟氏见状,自然是狠狠的数落了俞清柔一通,只让她收敛一些,好好的和郭永宁过日子也就是了,莫要再生出什么旁的事端来。
而俞清柔自然是十分的不耐烦:“娘这个时候只数落我,也是忒不公平了,当初若不是娘和爹极力反对,此时我早已嫁给了卢侍郎,哪里还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说来说去,这些都是娘和爹害的,我本就是无辜受牵连,这会子却还要被娘数落,这算什么事?”
“姑母也是,自己眼光不好,给我挑了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夫君,堂堂一宫皇后,也没半分的魄力,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听说现如今又被罚了?我瞧着外头那些人,不过就是看姑母一时失势,这会子便都想着跳出来作践我,娘到是好,听了外头的风言风语便过来指责女人行为不端,这是何道理?”
孟氏原本是想数落教导俞清柔一番,好让她知道些轻重,往后知道究竟该如何过日子,可这俞清柔却是不由分说的埋怨了孟氏一通,让孟氏心中顿时气愤不已。
第1515章 赔罪
因为俞清柔的事情,俞嵩林病倒,俞德元也因为妹妹名声不好,连带着时不时被人讥讽,而她登亲家的门,却是连人也看不到半个,俞家的人现如今是各个都被人踩上一脚,过的是何等没脸面没地位。
偏生俞清柔根本就执迷不悟,只觉得自己没有丝毫的错处不说,还要提及当初之事,句句都是埋怨的语气,这让孟氏是又急又气。
这接下来的话,因为生气的缘故,自然也就不顾及什么,只越发恨得将俞清柔数落了一大通。
而俞清柔自然是听不进去的,只和孟氏大吵了一架,
母女两个人不欢而散,孟氏也就离开了郭家。
但既然来了,这带来的东西也不能就这样拿走,孟氏寻思着要不要将那值钱的古画带走,但最后想了想,还是咬牙留了下来,以表诚意。
这次登门对方不见,显然这是带着怨气的,也就是说,极有可能有休妻的念头。
孟氏想到这一层的,回去之后这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着,第二日便又去郭家,依旧是带了好些个好东西去。
如此,只在第三次的时候,见到了郭大人夫妇。
孟氏自然是一通的赔罪,而郭大人夫妇自然也是有些冷言冷语,但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孟氏一介妇人,还得顾及到俞家的地位与荣耀,也没有说太刻薄的话。
孟氏见状,便也知道此事尚且有戏,一通的长篇大论来说服二人。
但说来说去的,无外乎也就是那些话。
俞清柔年轻不懂事,不知道珍惜眼前人,郭家大人有大量,德高望重的,若是做出休妻之事,只怕是不妥当,皇后若是知道此事的话,只怕会不高兴的。
皇后在后宫之中虽说一时被罚,但到底还是皇后,太子之位已是定了下来,这往后必定也就是新君,俞家地位俨然稳固。
俞德元在户部任职顺风顺水,往后对郭永宁也是有所助益的。
总之就是赔罪,哄,威胁,更是将一些真金白银的东西拿了出来,算是赔罪的东西。
其中包括各种字画,文玩,以及京都外头附近的两处庄子,这也算是极大的手笔了。
如此,郭家便也放了话,只说郭永宁并不会休妻,只是这往后小两口感情如何,却也不能保证。
郭永宁不休妻已是给了极大的颜面,哪里还敢奢求太多?
更何况,这只要是夫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再大的冤仇,往后也都能渐渐消除,也算是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了。
孟氏对此,也算是心满意足,满心欢喜的回家去了。
待孟氏离去,这郭翰林夫妇顿时的松了口气,仔细的查看孟氏送来的各种东西,见到郭永宁进来时,冲他招手:“宁儿快来瞧瞧,这幅画,是你最喜欢的,你便拿了去吧。”
“嗯,的确不错。”郭永宁仔细瞧了瞧之后,吩咐人暂且收了下去。
“宁儿的这法子到是不错,说起来俞家这家底也当真是丰厚,这些东西也是价值千金,却是送的这样丝毫不眨眼,也是出手阔绰。”郭翰林感慨道,目光在那一个青花瓷瓶上头移不开眼。
“俞家家底厚是自然的,俞家出了个皇后,巴结之人岂能少了去?更何况那俞嵩林又并非两袖清风之人,这么多年的搜罗,只怕不比亲王贫多少。”郭夫人笑道。
“富又如何,这俞家的往后便是咱们郭家的,现在权当是帮咱们郭家管着钱,往后一点点的拿过来也就是了。”郭永宁笑道。
“宁儿所言极是。”郭夫人笑道:“只是这段时日,俞清柔小产,你也得好好的去照看照看才成。”
“这是自然,再如何说,也得做足了颜面才成。”郭永宁笑道:“只不过,只怕她现如今只觉得我在一旁碍手碍脚,耽误了她的静养呢。”
此言一出,一家三口相视一笑,讳莫如深。
“说起来,爹这段时日得帮着我做件事才成。”郭永宁道。
“父子之间,岂有帮这个字,你且说了就是。”
“爹这段时日,只先从宗族里头瞧瞧,看看有没有两三岁的男童,要活泼可爱,爱笑爱闹,最好爹娘地位不高的,若是有合适的,就先记下来,回头问问愿意不愿意过继过来给咱们家当了孙子。”郭永宁拱手道。
“能给咱们家做孙儿,那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岂能有不愿意的?我这几日便去找寻找寻,尽快给你答复就是。”郭翰林捋了捋胡须,笑道。
“不必那么着急,只先看看就是,有合适的鲜记下来,即便是要用人,最快也是半年之后了,我只是担心临时寻不到合适的人时,多有不便。”郭永宁道。
到是一旁的郭夫人,拧着眉看父子两个人说话,有些纳闷:“为何要过继了旁人的孩子来,宁儿,你若是不喜欢那清柔,不愿意和那贱蹄子生孩子,有看得上的,抬进房中就是。”
毕竟俞清柔出了这样的事情,郭永宁要纳妾,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俞家不能有丝毫的怨言,即便皇后娘娘知晓,只怕也不好意思从中阻拦。
“此事我往后自有安排,娘不必再问就是了。”郭永宁道。
郭夫人还是有些诧异,郭翰林却是抢先道:“既是宁儿说了游泳,那便听了宁儿的就是,你就别问那么多了。”
问那么多也是无用,索性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安心的等着收钱也就是了。
郭夫人明白其中的意思,到是也不再多嘴。
郭永宁到是微微一笑,随后离去了。
卢少业、沈香苗与吕氏一行人,在二十多日慢悠悠的赶路之后,总算是到了青阳府城。
到了府城内的沈家宅院,春元和秋雁欢喜的几乎是嘴都合不上,只赶紧的帮着收拾东西,收拾屋子。
即使家中无人,各个房间平日里也都打扫的一尘不染,东西摆设也都亦如从前沈香苗还在时一般,不曾动了分毫,也因此不必浪费太多的气力。
在家中歇息了片刻后,沈香苗和卢少业便一起先去了章府去拜访章筠庭夫妇。
第1516章 归来
到了章府,得知章弘钰与铁蛋前几日刚刚又回到了书院去,沈香苗的脸上的喜悦顿时淡了些许。
“索性青梅书院,一个月便能回来一次,既是前几日已是往书院里头去了,那便是不过二十多天也就回来了,那刚好咱们在老家住上几日,在来府城来看望铁蛋,也是可以的。”卢少业见沈香苗情绪不高,便安慰道。
索性这次在家打算多呆些时日,必定是有时间能看得到铁蛋的,不在乎是早几日还是晚几日。
沈香苗如此想,心中顿时宽慰些许。
而虽说章弘钰与铁蛋不在家,十分凑巧的是章筠庭今天休沐在家,听闻沈香苗与卢少业前来,十分欣喜,急忙携了夫人孙氏前来迎接。
已是大半年不曾见,再次相见,自然是心中高兴,情绪激动。
章筠庭本是没有太多的变化,亦如先前离开时一般模样,到是孙氏此时变化颇大。
岁月变迁,身为人妇,多了些女子的温柔沉静,比先前看起来更多了几分的韵味,而变化最大的,当属是孙氏的身形。
腹部已经隆起,看这模样,显然已经有了四五个月的身孕。
沈香苗与卢少业自是一番的恭喜,更是一番的感谢。
感谢章筠庭与孙氏这段时日对铁蛋的照顾。
孙氏闻言,顿时笑了笑:“卢侍郎与卢夫人这话便是客气了,文忠乖巧懂事,几乎不必操心,平日里还帮着弘钰温书习字的,这哪里是我们照顾文忠,简直就是文忠照顾弘钰,照顾了我们呢。”
“可不是么,文忠比弘钰小上几岁,却是比他还要稳重老成,招人喜欢的紧。”章筠庭附和点头。
“听你们这么一说我这倒是也放心了,不然还真是担心他顽皮捣乱,只让人不放心呢。”沈香苗笑道。
“你这担忧便是实打实的多余了,往后可别总是说这客气话,咱们两家哪里这样生疏了?我和老爷可是只拿了文忠当亲侄儿般的呢,往后还指望着文忠若是飞黄腾达了,记得我们这叔叔婶婶就是了。”
孙氏这为的让沈香苗不必这样客气的玩笑话,只引得众人是忍俊不禁。
沈香苗笑着点头:“定然是如此了,若是往后忘了,我这做姐姐的可是断断不依的,你们那且将心放回肚子里头去就成。”
这样的话,只让众人又是一番的笑声。
一番闲聊,见孙氏身怀有孕,体力不支的,加上也是刚刚到府城,一路赶路也是有些乏累,沈香苗便也就告辞回家了。
章筠庭与孙氏只送了两个人到门口,又回了些礼,目送两个人走远,这才回去。
而卢少业与沈香苗回到沈宅,收拾一番,用了晚饭后便歇息去了。
第二日时,卢少业便陪着沈香苗去了一品锅和香满天。
一来看看现如今生意如何,第二也是最重要的是和铺子里头的伙计们见一见,看望一下许久不见的大家伙。
得知前往京都许久,现如今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卢夫人的掌柜的回来,伙计们顿时是喜出望外,连自个儿手中的活也都顾不得做,只赶紧过来瞧一瞧掌柜的。
若是从前,因为掌柜的过来,伙计们便乱了阵脚的,沈文韬必定是要说道他们一通的,可现如今沈香苗实在是太久不曾回来,伙计们着实是惦记的很,这会子的欣喜也是难得一次,沈文韬与杨绛关等人也就不刻意说道大家,只让伙计们依次给沈香苗问了好,这才安排伙计们去忙自个儿该忙的。
“当真是许久不见香苗姐了。”到楼上寻了个地方坐,又赶紧招呼人送来茶水点心的,沈文韬也是兴奋不已的拉着沈香苗说话。
当然,也没忘记一旁的卢少业,只响亮的喊了声“姐夫。”
不是疏远的卢大人或者卢侍郎,而是姐夫,只唤的卢少业心中舒坦无比,拍着沈文韬的肩膀道:“一段时日不见,当真是长高了不少呢。”
眼前的沈文韬,和去年见的时候又有了许多不同,高了许多,更是壮了许多,完全遗传了沈福海高高大大的身形,加上长时间的劳作历练,脸上有着与本身年纪并不相符的沉稳成熟,虽说十四岁的年纪,可看着就如同十七八一般,俨然是个能够独当一面的成人了。
“可不是么。”沈香苗也笑的眉眼弯弯,只上下打量了沈文韬一番道:“现如今当真是个能独当一面的管事了,方才听杨管事说,你现在将香满天管的极好?”
“哪里有,不过就是在杨叔和李叔的教导下能够勉强维持也就是了。”沈文韬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只摸了摸后脑勺,难为情道。
“好便是好,这大小伙子的,难不成不经夸了不成?现如今的确是做事好,这夸你是当的的,莫要觉得难为情了。”
沈香苗笑道:“且说说看,这段时日铺子里头如何,可都一切顺利?”
被沈香苗这么一说,沈文韬便也就少了几分拘泥,只呵呵的笑了笑后,向她答话:“自是一切顺利呢,一品锅生意一如往常,香满天也是经久不衰,现如今咱们一品锅和香满天可是青阳府城里头响当当的招牌,八仙楼和五谷丰登现如今和咱们比也是稍微有些逊色了。”
“后厨里头的几个人也是争气,用香苗姐你先前留下来的食谱做出来了许多的吃食,咱们两个铺子时常推陈出新,大受欢迎呢。”
“这来往青阳府城的客商,许多都是听闻了咱们的名头,想着来尝尝新鲜呢,其他府城里头,也有不少大酒楼的掌柜的想着来寻咱们看能不能一起开了火锅店或者烤肉店的,这件事情我和杨叔、李叔也不敢做主,只都一应都推了。”
“说起来,咱们铺子里头,也不乏许多高官将领一尝新鲜呢,可见咱们一品锅和香满天的名头现如今是当真响亮了……”
见沈文韬这说话时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模样,便知晓现如今这铺子里头的生意是的确的好。
第1517章 洛家
沈香苗也是十分高兴,满脸的笑意道:“方才我瞧着伙计们倒都不曾换,只不过多添了几个新人,到是足以显见你们平日里管的也是极好,没人觉得这里不舒坦。”
“香苗姐从前便说过,这伙计们稳定做事,安心做事,才能让这生意锦上添花,我和杨叔、李叔可都一刻不敢忘了,这工钱比旁的地方多不说,逢年过节的东西也不少,过年期间伙计们回不了家里头团聚,去年过年时,我和杨叔商量了,索性将伙计们的家人都接到府城里头,吃了个大团圆饭,还让伙计们带着家人在府城转转的,伙计们可是开心的不得了呢。”
沈文韬眉飞色舞道。
“这个法子到是不错。”沈香苗眼中满满都是赞许之意:“多亏的你们想的出来。”
沈文韬再次被夸,又略微有些难为情起来。
而沈香苗环顾四周之后,只笑问:“说起来,到是不曾看到承业呢,他今儿个是有事告假了?”
对于苏承业不在铺子里头,沈香苗多少有些担忧。
先前苏承业的母亲白氏三番四次的来寻衅滋事,本就给苏承业造成了极大的困扰,好在最后白氏落败,落荒而逃,可她也并非是省油的灯,不知道会不会又生出许多的事端来。
“嗯,承业哥告假了,今天去洛家了。”沈文韬答道。
“洛家?”沈香苗拧眉。
苏承业的亲生父亲,便是姓洛。
原本白氏劝苏承业认祖归宗,好霸占洛家家产,被苏承业严词拒绝之后,便去外头寻了个和苏承业容貌相似的人顶替苏承业,带着去洛家认祖归宗去了,至此,白氏心愿达成,便也就再没有来寻苏承业的麻烦。
苏承业也是不想和洛家沾染上半分干系的,这会子,竟是去了洛家。
“香苗姐刚回来,这里头的事只怕是还不知道,容我慢慢喝你说了来。”
沈文韬清了清嗓子,将整件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白氏先前带了人假冒苏承业认祖归宗,住进了洛家,但那洛茂勋的正妻洪氏却一直看白氏为眼中钉,处处针对,对白氏带过去的假苏承业也是处处刁难。
而白氏,原本就觉得自己受尽了委屈,现如今回到洛家,只想着补偿多年的艰辛,更是觉得身边有儿傍身,自视甚高,只与洪氏接连叫板,妄图抢夺洛家后宅的掌家之权,于是自是不会就此安分守己,和洪氏针锋相对。
洪氏自小也是锦衣玉食,小心教导出来的大家闺秀,这大宅院里头的门道可谓是熟烂于胸,对付白氏这种平日里只知道嚣张跋扈却并没有太多心眼心计之人可谓易如反掌,只三两下便将白氏收拾的服服帖帖,让她有苦说不出。
白氏在洪氏的手中可谓是受尽了委屈,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只想着反败为胜,总是带着假苏承业到哪洛茂勋的面前哭哭啼啼,百般的诉苦。
白氏现如今已是半老徐娘,即便是风韵犹存,却到底是年岁不小,再加上这性子刻薄,在洛茂勋跟前也总是百般抱怨,闹得是家宅不宁,因此洛茂勋对白氏也是十分不耐烦。
而那假苏承业,模样瞧着和苏承业眉眼有些相似,年岁体形也算相当,可性子与温厚善良的苏承业却是完全不听,假苏承业成天不读书不做功课,只想着吃喝玩乐不说,更是在洛家时间长了,自个儿都觉得自己是真正的洛少爷了,成天的在外头玩乐,更是到处惹是生非,因此也惹得洛茂勋对其颇为不满。
自己和那假苏承业都不能得了洛茂勋的喜欢,洛家的人自然是看主子脸色行事的,捧高踩低的,自然对白氏和假苏承业也不尊重,加上洪氏的有意暗示明示,以至于白氏母子两个人,在洛家的日子越发不好过。
白氏自然是不肯咽下这口气的,越发的恨起了洪氏,只恨得牙根痒痒,索性在一次受罚之后,恼羞成怒之下,从外头买了砒霜回来,将洪氏的独生女,罗若芳给毒死了。
洪氏自是悲痛万分,更是报了官,可白氏此事做的隐蔽,即便怀疑,却是苦无证据,无法定了白氏的罪,洪氏对此自然是恨意满满。
洪氏派人调查白氏,发觉了在洛家的苏承业并非是洛家子孙,接着,又查了出来白氏买砒霜的证据,如此便是定了白氏的罪名,将白氏送入了大牢之中,白氏因杀人,欺骗等罪名,判了死罪,秋后问斩。
此事暂且是告了一段落,但洛家却也没有因此平静。
洪氏没有了女儿,终日以泪洗面,心中抑郁,很快便卧床不起,不久之后便病逝了。
这偌大的洛家,转眼的功夫,只生下了洛茂勋这么一个正经主子。
接连丧了女儿和发妻,原本以为寻回来的儿子,竟然也是旁人冒充的,整个洛家剩下他一个人,更是没有了生育的能力,偌大的家业无人继承……
这样的变故以及满腹的心酸与忧愁,几乎是让洛茂勋很快白了头,原本不过是中年人,却是老态龙钟,如同耄耋之年的老人一般了。
洛茂勋在仔细思索之后,又是一番打听,最后寻到了苏承业。
现如今,苏承业是洛茂勋唯一的亲人,这让洛茂勋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顿时看到了希望。
自然是百般劝说苏承业认祖归宗,更是许诺让其继承庞大的家业,苏承业对此却是不为所动,只说自己姓苏,并非是洛家人,更让洛茂勋莫要胡乱认亲。
洛茂勋被拒自然是心中越发郁闷,但大约是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这人沉稳了许多,更是看开了许多,也不再纠缠苏承业,而是每天都来一品锅或者香满天来吃饭,为的就是能看看苏承业,但绝对不多打扰半分,苏承业不理会他,他也不恼,只这样每次到了饭点时,便来了,坐在那里,或是吃饭,或者喝茶。
偶尔的,也会给一品锅或者香满天的活计们带上些稀罕的吃食和玩意儿,却也并不声张,不炫耀功劳。
第1518章 和好
洛茂勋更是将从前在崇州府与苏承业一起生活过得人一一找寻到,给了不少的金银,让其以后傍身之用,更是专门腾出来了一个宅院,供众人逢年过年时聚一聚所用。
除此以外,洛茂勋更是将所拥有的庄子腾出来,给青阳府城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居住,派了专人来照料,教他们读书认字,过上正常人的日子。
这些举动,让苏承业心中有些许的触动,且到底是血缘父子,苏承业看洛茂勋也不如从前敌视,只将他当做普通长辈来,礼貌相待。
洛茂勋对此,可谓十分欣喜,也越发觉得正是因为他做了这么多的善事,所以才有了好报,索性便越发大力的做这些好事。
收养的孤儿,也是越来越多,甚至连周边一些府城里头,觉得活不下去的孤儿,慕名前来投奔。
洛茂勋从前是生意人,最是懂得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更是十分会用人,收养的孤儿,也并非就这样白白养着,只让人悉心教导,教给他们一技之长,如此往后即便没有了洛家的救助,那些孤儿也能有安身立命的本钱。
洛茂勋为此,被人尊重无比,更是被章筠庭褒奖了一一番,成为远近闻名的大善人。
而苏承业也是知晓,洛茂勋此举,也是为了让他回心转意。
以前对洛家的讨厌与厌烦,几乎都是源于白氏的一番折腾,而现如今洛茂勋此时的一番作为,也让苏承业好感十足,和这洛茂勋的关系便没有从前那般僵。
再加上,洛茂勋最近病了,得了风寒,高热起了好几天,迟迟退不下去,苏承业心中记挂,因此前去探望一番。
听完沈文韬说这些,沈香苗心中到是颇为感慨。
从前苏承业也算是受尽了苦楚,现如今白氏已经罪有应得,苏承业能够体会到些许父爱,也不失是一桩好事。
如此,从前的心结能够渐渐解开,这心情畅快,自然也是好上许多。
“这也不失是一桩好事。”沈香苗感慨万千。
“可不是么,总归还有个心疼自个儿的亲人在,承业哥心中必定也是高兴的。”沈文韬只笑的眉眼弯弯:“这段时日我看承业哥脸上的笑都比从前多了许多呢,必定是因为这些事情的缘故。”
“嗯。”沈香苗点头,继而问道:“现如今东篱下如何?我寻思着要不要去一趟,看看吴叔去。”
沈香苗离开青阳府时,吴大勺在东篱下做掌勺大厨做的极好,东篱下的生意也是十分红火,铺面和名头虽说不及八仙楼与五谷丰登响亮,却也是颇有口碑的饭庄了。
“吴叔还是那样,身子十分硬朗,偶尔也来这里逛逛,时不时便念叨香苗姐你,说你这一去京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什么时候才能和他再切磋切磋厨艺,还说什么他可是想了好几道菜,等着和香苗姐你一较高下呢。”
沈文韬说的带了些无可奈何,沈香苗则是听得忍俊不禁,更是摇头:“吴叔这性子,当真是改不掉了。”
“只怕是往后都改不掉了呢。”沈文韬笑道:“不过说起来吴叔了,年后开了春儿的,方掌柜来府城了一趟的。”
“是来瞧吴叔的么?”
方怀仁与吴大勺之间,与其说是有恩怨,不如说是纠葛,偏生吴大勺又是个性子高傲,不愿意拉下脸的,从前又是做过错事,越发的不想见方怀仁。
既是方怀仁来瞧吴大勺,沈香苗是当真想知道结果如何,两个人是否已经和好了。
“方掌柜说不是,只说是来府城买些调味料,更说是许久不见我了,顺路过来瞧瞧我,可却是塞给我了许多的东西,让我转交给吴叔,还说什么莫要说是他送的。”
沈文韬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方掌柜这显然是要看吴叔来的,却是偏生不说实话,拐弯抹角的,也是有点意思的,然后我当时就想拒绝了去,想让方掌柜亲自去送,也好让他和吴叔能够和好,不曾想方掌柜说什么也不肯,只说若是我不去这东西便带回去了……”
“我也是没法子,只好接下来这个活了,本来还在想着寻什么由头去送为好,结果就看到吴叔从拐角那走了出来。”
“原来,吴叔老早就到了后院,结果看到方掌柜和我说话,便没有走上前,结果好巧不巧的,就把我和方掌柜的话全都听完了,最后是听不下去,只跳出来,气冲冲的骂了方掌柜一通。”
“吴叔他骂了方掌柜?”沈香苗顿时错愕。
“可当真是骂的,吴叔当时气得满脸通红的,指着方掌柜的鼻子便破口大骂起来,只说方掌柜这么大岁数人了,这脸皮到是和大姑娘一样薄,什么话不自己张口说,竟是想让旁人帮忙,他是洪水猛兽不成,吓得方掌柜连见都不敢见他……”
“总之,是狠狠的数落了方掌柜一通呢,吴叔那脾气你也晓得,没事到是还好,若是惹急了,这话说出来是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似的,我当时听得脸上都挂不住,好在方掌柜好性子,没说什么,只笑呵呵的陪着笑脸。”
“后来,前头有事叫我,我便也就忙去了,等忙完的时候,方掌柜和吴叔都不在后院里头了,也不晓得两个人究竟有没有和好……”
沈文韬抓了抓耳朵。
“不过,后来我听人说,方掌柜走的时候,到是眉开眼笑的。”
沈香苗则是笑出声来:“这自是不用说了,必定是和好如初了。”
吴大勺原本就是对方怀仁是愧疚多的,但因为是极其要强又爱面子的,赔礼道歉,让他先开口示好这样的话,他自然是说不出口的,现如今能张口骂方怀仁,便是足以说明没了心结,愿意和方怀仁和好了。
“果真?”沈文韬还有些许的不可置信。
“自然是真的了,吴叔性子高傲,若是他记仇不想理会,只怕是连正眼都不瞧一下的,可是既然张口数落方掌柜,那必定是因为想着搭理,只是面子上拉不下这才如此。”
第1519章 脆皮烤肉
“你若不信,且瞧了往后就是。”沈香苗笑道。
“听香苗姐这么说,到是也是这个理儿,只是我原本以为若是和好了的话,吴叔必定是会跟着方掌柜回月满楼的,现如今吴叔并不曾走,还在东篱下,我还以为两个人还赌着气呢。”沈文韬笑呵呵道。
“和好不见得就必须得回了月满楼去。”沈香苗笑道:“吴叔已经离开月满楼三年的光景了,这会子即便是和方掌柜和好了,也不见得就愿意拉下了脸面对其他人去。”
“更何况,现如今张春山也是技艺精进,早已成为了月满楼的掌勺大厨,吴叔这个时候回去,反而是十分尴尬,与其到时候因为这些小事闹得大家心中不愉快,到是不如各自做好自己眼前的事儿,也算是各自安好了。”
索性心结已经打开,往后两个人也是感情和睦,在不在一起共事的,都不是什么要紧事了的。
沈文韬想明白这件事情,随后重重的点了点头:“香苗姐说的,是这个道理。”
说罢后挠了挠头皮:“在这儿到是光顾着和香苗姐说话了呢,到是忘记让香苗姐尝一尝香满天这里新做的吃食呢。”
招呼人将吃食端了过来,沈文韬笑呵呵的分发给沈香苗与卢少业:“香苗姐,姐夫,快些尝尝看,看看滋味如何?”
“好。”两人应下,去瞧眼前的吃食。
眼前盘子里头放着的,是一片片切的半指厚的肉片,五花肉片。
看起来像是烤过得肉片,表皮泛着一层金黄色,上头带着的一层油脂感,只让人觉得这肉必定是香喷喷的滋味。
而吃上一口的话,原本以为那会入口有些肥腻的肥肉,却是没有半分油腻之感,反而是表皮焦脆且口感紧实弹爽,而内里呢,却是鲜嫩多汁,只感觉在咬破肉的时候,肉汁一下子迸发出来了一般。
这样的五花肉,吃起来是浓香无比,却没有太多的肥腻感,只让人感受到了浓浓的美味,吃上再多,只怕也不觉得腻的慌。
“这,便是脆皮烤肉了吧。”沈香苗放下手中的筷子,只看向沈文韬。
“是呢。”沈文韬已是笑的眉眼弯弯:“这便是吴叔想出来,又让咱们香满天的厨子改良了许久,才做出来的烤肉呢。”
“将这方块的五花肉先入锅与姜片、料酒等煮开,随后捞出来了再慢慢炙烤,只烤的表皮金黄,内里熟透为止。”
沈香苗一边说着,一边夹了一块肉起来,指了指上头酥脆金黄的表皮:“在烤的时候,表皮扎了许多的孔洞,如此能够让水分和油脂快速渗出,这表皮也就能变得更加酥脆了,这便是脆皮烤肉的精髓了。”
“还有,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肉在烤之前,只怕还抹了盐之后放在冰库里头冷藏了一晚上吧,如此才能让肉质更加鲜嫩,表皮也更加紧实,等烤熟了以后放凉了再切,肉也能更加紧实,吃起来越发多了几分的筋道感。”
沈文韬听罢之后,便给沈香苗竖起了大拇指:“香苗姐果然厉害,细节竟是一个不落的全都猜出来了呢。”
“这脆皮烤肉自在咱们香满天开始卖了以后,便是大受欢迎呢,几乎来咱们香满天吃饭的,都必会尝尝这脆皮烤肉呢。”
“是得尝尝,滋味好,自然是好卖的很呢。”
沈香苗微微的笑了笑,又将那脆皮烤肉塞到口中了一块。
这脆皮烤肉的确是滋味不错,比着直接切来炙烤的五花肉片烤肉来说,这脆皮烤肉保留香浓的同时,可谓是少了几分的肥腻感,普通人吃起来不会觉得滋味寡淡,而吃腻了肥肉的富人,也不会觉得油腻,的确是贫富皆宜,老少皆宜的烤肉。
且这脆皮烤肉的滋味的确也做的不错,且即便是她来做的话,估摸着也不过是如此程度,顶多比这个滋味要好那么一点而已了。
见沈香苗和卢少业都将眼前的脆皮烤肉吃了个干净,沈文韬到是乐开了花。
这实质的行动,自然是胜过千言万语的夸奖,证明这脆皮烤肉的确是十分美味。
吃完了这脆皮烤肉,沈香苗与卢少业又在铺子里头待了会儿,随后又去东篱下了一趟。
林钧哲和苏嫣宁夫妇两个人都是铺子里头,连带着在东篱下的吴大勺,看到沈香苗与卢少业时,皆是喜出望外,只拉着他们两个人热络的说起话来。
吴大勺更是拉着沈香苗品尝他这段时日所做出来的新菜。
总之,在这里待到了几近傍晚的时候,沈香苗和卢少业得以回家去。
又在青阳府城歇息了一天之后,一行人才往清水镇河西村赶。
几乎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才到达家门口。
家中的人看到沈香苗等人回来,几乎是激动的热泪盈眶。
尤其是杨氏和张氏,皆是欢喜的几乎要落下泪后,只拉着沈香苗的手嘘寒问暖,久久都不撒开。
“你们也真是的,只顾着说话,还是赶紧会屋子里坐会儿吧。”沈文武一边说,一边搬起了板凳。
“是呢,是呢,快些进屋来吧。”杨氏和张氏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拉着沈香苗与吕氏,迎了卢少业进屋,泡了茶水端过来。
一番的寒暄回应,沈香苗瞧着同样长得高高大大的沈文武,笑道:“回来路上还在想着,该先拐去镇上瞧一瞧你的,不曾想你到是在家呢。”
“苏先生这几日身子不大好,我过来瞧瞧,就想着回家吃了晚饭再回呢。”沈文武笑答。
提及苏先生,沈香苗心中略略有些发紧。
苏文清是铁蛋的开蒙导师,又是德高望重的,女儿女婿到是还一切顺遂,日子过得舒心,只可惜那个侄儿苏修远……
一生不堪,最后也算是惨死了。
从前林钧哲和苏嫣宁瞒着苏文清苏修远死去的消息,不知道现如今是否已经告知,苏文清身子不适,不晓得和此事有没有干系。
沈香苗想到此处,便下意识的问道:“苏先生他,没事吧。”
第1520章 有孕
“没什么大事,不过是老毛病,脾胃失调,胃口不好,因而身子有些弱,我给开了些健脾开胃的药,调养一段时日,应该就会大好了。”沈文武笑答。
看他神色轻松,沈香苗猜想应该是并没有太大的事情,便也就暗暗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不过今天倒是回来的是时候呢。”
“是呢,这样到是赶巧了,刚好香苗姐回来了。”沈文武扮了个鬼脸。
“可不是赶巧了么?”杨氏笑呵呵的:“若是文韬也在家,今儿个便是团圆了。”
“往后还怕没有团圆的时候不成?回来路上我特地去看了看文韬,现如今长高也长壮了,人更是比从前利索许多,有几分管事的模样,爷爷奶奶,叔叔婶婶放心了就是。”沈香苗知道大家伙也都惦记沈文韬,便安慰了一番,更是让采绿将东西拿过来:“这是文韬交代让我带回来给你们的,说是孝敬你们的。”
“原本我说我带回来的东西也不少,不必如此麻烦,让文韬自己攒些体己,可他偏生不肯,只说我的是我的心意,他的孝心是他的,断断不能少,也不能混了去。”
“文韬这孩子,也是孝顺。”沈顺通笑呵呵的答了句。
众人在这里闲聊,沈文武搬着小板凳坐在一旁,认真的听着众人说话,这目光更是来回的打转,最后落在了沈香苗的脸上。
随后,这目光便不挪开来了,只是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盯着沈香苗看,那目光和表情中更是带了些许的凝重。
沈香苗察觉到这目光,只笑道:“怎的一直盯着我看?难不成我这脸上有花了不成?”
“倒是没有花……”沈文武抓了抓耳朵笑道:“只是我想问问香苗姐,最近是不是食欲不大好,成天的爱睡觉?”
“这倒是神了。”沈香苗笑了起来:“你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一路上我便是感觉食欲不振的,觉也比平常睡得多。”
“可其他的也没有什么异样,兴许不过是路上舟车劳顿的,没有什么胃口,至于睡觉的,也可能是一路上马车颠簸昏昏欲睡,以至于如何也睡不醒了,估计到家几天也就没事了。”
沈文武听着沈香苗的话,片刻后道:“还是让我给香苗姐把把脉吧,我这会也说不准,只能把了脉之后才晓得究竟如何了。”
“成。”沈香苗伸了胳膊过来:“便让咱们的沈大夫给把把脉吧。”
沈文武便去寻了自己的药箱过来,拿了药枕过来给沈香苗垫上,接着仔细的把起脉来,片刻后,便是“咦”了一声。
卢少业顿时满脸紧张:“可是有什么不妥?”
可他也是略有医术之人,起初见沈香苗如此时,也是为她搭过脉的,却是并未看出来什么不妥,因此只当沈香苗不过就是路上劳累罢了,等到了家中好好调养段时日,兴许也就好了。
可现在看到学医几年的沈文武此时煞有介事的模样,心中是十分的不安。
“应该不会有事吧……”吕氏的脸也是白了白。
其余之人,皆是有些紧张起来。
而沈文武此时,收回了手,只慢条斯理的开口道:“到是桩大事。”
此言一出,众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都说这成大事的人,若是命硬能压住的话那便是无事,可若是命格不够硬,八字又弱的,只怕压不住自己的福气。
而沈香苗年少有为的,又是遇到了卢少业这样极好的夫君,日子可谓过得是羡煞旁人,难不成这样大的福气,压不住了,要遇到些大坎儿?
吕氏身形都晃了晃,连开口追问的勇气都没有。
卢少业面色凝重的握住了沈香苗的手掌,只低声道:“你且放心,无论怎样,我都陪着你。”
沈香苗神色复杂,点了点头:“嗯。”
屋子里头的气氛顿时低沉无比,几乎要结了冰去。
而沈文武收拾好了药箱,看到众人这满脸阴沉的模样,顿时惊了一惊:“你们这是怎么了,不是应该高兴么?”
“那你倒是说说看,为何会高兴。”张氏的声音中带了十足的苦涩。
“为何会不高兴?”沈文武越发有些丈二的和尚:“香苗姐姐身怀有孕,不是件让人高兴的大喜事吗?”
身怀……有孕?
众人再次一愣,继而是欣喜若狂。
尤其是卢少业:“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虽说我学医时间不长,这点把握还是有的,大概有几近两个月的身孕了。”沈文武笑道:“若是姐夫担忧不准,不如改天再请个资历老的大夫瞧一瞧。”
“既然如此的话,那应该不会错了。”卢少业顿时十分兴奋,伸手便将沈香苗抱了起来,更是在原地转起圈来,口中更是道:“我要当爹了?”
“还不快些放我下来?”大庭广众之下的,还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这样亲密的举动,着实是不太妥当,沈香苗顿时脸颊一红,只赶紧拍了卢少业的肩膀。
卢少业这才从兴奋回过神来,急忙“嗯”了一声后,将沈香苗小心的放了下来,但还是紧紧地攥着沈香苗的手,小心仔细的护着她,俨然一副小心无比的模样。
沈香苗为此,是颇为好笑,但内心却也是非常的高兴。
怀孕了,她怀孕了。
两世为人,是第一次身怀有孕。
她肚子里头,此时正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而她在未来,将会成为一个孩子的母亲,这简直是一个十分奇妙的感受。
沈香苗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小腹。
此时还平坦无比,瞧不出来半分的痕迹。
沈香苗欣喜之余到底是还有些不可置信:“这个,应该是真的吧。”
“这段时日你贪睡胃口不好的,再加上文武诊脉,应该是错不了的。”吕氏满脸的笑容几乎要溢了出来:“我来问你,你这个月的月信,可来了?”
说起这个,沈香苗便是摇了摇头:“说起来已是推迟许久了,连我自己都记不得日子了,我起先只当是路途劳累,一路上水土不服的缘故,也就不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