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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茶暖     味香txt下载     味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39章 识破

    若是寻常厨子,被人如此重视,必定早已心生感动,甚至热泪盈眶。

    到是沈香苗微微一笑,不做其他任何回应,只转了话题:“顾公子打算多少钱收下来惠元楼?”

    顾长凌顿时一震,坐直了身子。

    他的确是让人前往惠元楼去,谈将惠元楼收下的事情。

    但此事他并未告知任何人,就连忧心忡忡的闫世先与宋和贵,都只以为他要让人前去闹事的。

    总以为此事瞒天过海,到时候再说出来必定是让所有人震惊,更让沈香苗始料未及,惊诧之余,更多的是惊喜。

    不曾想,她已经知道了。

    “沈姑娘神机妙算,在下佩服。”顾长凌拱手道。

    如此,也就是说明她的猜想是对的。

    沈香苗勾起了唇角:“只是这买下惠元楼一事,却是为何?”

    “惠元楼处处针对蜀香阁与沈姑娘,沈姑娘是在下往后合伙做生意之人,蜀香阁卖的更是我顾家要做的火锅生意,在下不想让火锅店名声受累,更不想让旁人觉得顾家好欺负。”顾长凌解释道。

    “倒也算是个理由。”沈香苗微微颔首:“只是顾公子想收,未必就见得惠元楼会卖,即便顾家富甲天下,这世上只怕也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吧。”

    “他没有旁的路子可以走。”顾长凌对此不以为然:“毕竟顾家有的是法子。”

    这点,沈香苗到是颇为赞同。

    的确,若是想整治一个铺面,顾家有的是法子。

    撇开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就单单是顾长凌直接买断所有供应酒楼饭庄的菜蔬、肉食类的东西,他惠元楼便无法正常经营下去,不得不乖乖转让了铺子去。

    “顾公子的手笔,会不会太大了些。”沈香苗微笑。

    “顾家,自然不差这个钱。”顾长凌道:“更何况,惠元楼几次三番想欺负蜀香阁,折辱沈姑娘,自是没有再存活下去的必要。”

    “如此,到是多谢顾公子出手?”沈香苗扬了扬眉梢:“只是不晓得收下了这惠元楼,顾公子如何打算?”

    “这个到是暂且没有任何计划,交于一两个可靠的掌柜的,好生打理就是了。”顾长凌微微转头:“若是沈姑娘想要这个铺面,在下也可以拱手想让,白送给沈姑娘用。”

    “顾公子深情厚谊……”

    顾长凌只等着剩下半句“感激不已”的话出口,微微勾了勾唇角。

    沈香苗却是顿了一顿,道:“到底意欲何为呢?”

    “沈姑娘这话,在下听不太明白。”顾长凌微微一怔之后,故作坦然。

    沈香苗微微笑了一笑,道:“我与顾公子相识也是有段时间了,既是如此,也不必打什么哑谜了,顾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顾公子这样做,到底意欲何为?”沈香苗目光如炬,声音更是高了几分。

    最初的顾长凌赠了这蜀香阁的铺面,可以理解为顾长凌想拿下沈香苗手中火锅的独家经营权所给的见面礼,毕竟不算极其贵重的东西,对于财大气粗的顾家来说,这也算是十分正常。

    但随后顾长凌的到家中灶房,碰到的当时的百合一事,沈香苗便有所起疑,再到现在顾长凌见蜀香阁与惠元楼之间的争执,便要将那惠元楼收下来,这样的手笔,总归是有些大了。

    早已超出了最初之时,所谓赏识沈香苗厨艺的范畴。

    要知晓顾家生意千千万,若是这样小的生意都需要顾长凌如此亲力亲为,百般讨好的话,顾家之人岂不是各个都得生的三头六臂,才能忙的过来?

    更何况,这几次三番的事情,到底都是过于巧合了一些。

    总是在出了事端之时,顾长凌便恰好待在这里,且出手帮她解围,若是其中没有刻意的成分,任是谁都不会信的。

    顾长凌目光微滞,但转瞬之间却又恢复了自然:“在下,当真不知道沈姑娘在说些什么。”

    “顾公子。”沈香苗站了起来:“我奉劝顾公子若是有求于卢大人的话,到是不妨直接去寻了他,说明个中缘由,不必非得处心积虑,刻意做出这雪中送炭的行径,以求博得我的好感,好在卢大人面前长一长脸面的无用行径。”

    虽自认为自己厨艺精湛,但终究在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沈香苗也并不认为她身上的价值能够让顾长凌如此费尽心思。

    更何况她一介农女,断然没有其他可以让顾长凌这个顾家嫡出公子苦心谋求的地方。

    而能让顾长凌如此的,也只有她身后的卢少业了。

    因此沈香苗自是猜测,这顾长凌是冲着卢少业来的。

    顾长凌袖中紧握的拳头,悄然松开。

    而整个人更是仿佛被抽空了气力一般,有些颓然的靠在了椅背上。

    到底,还是什么都瞒不过沈香苗的一双眼睛,藏在心底的心思,最终被看了个彻底。

    现如今的他,就好像是被人扒光了衣裳扔在大街上,羞愧难当。

    顾长凌声音沙哑:“沈姑娘英明睿智,一如往常。”

    这是又承认了。

    沈香苗抿了抿嘴唇。

    顾长凌站起身来,冲沈香苗拱手:“一切都是在下的过错,请沈姑娘见谅。”

    “实不相瞒,在下的确是有求于卢大人,且此事非同小可,而在下也曾在偶然路过清水镇火锅店之时遇到过卢大人,但并没有机会说出所求之事。”

    “卢大人是皇上身边的肱骨之臣,年纪轻轻位于高位,平日里想必有求之人甚多,在下一介商贾,自是难以再见卢大人的面,因此也只能寻了旁的出路,看看能不能做些事情让沈姑娘高兴。”

    “因此,才出此下策……”

    “望沈姑娘见谅。”顾长凌说罢,深深一揖。

    “所以先前所有之事,都是顾公子刻意为之了。”沈香苗话语之中,颇有怒意。

    “的确,先前有关沈姑娘三叔遭遇到的那个被名叫百合姑娘诬陷一事,授意惠元楼文俞元前来寻衅滋事,都是在下所为,为的就是希望制作所谓的危难,能够关键时刻让沈姑娘记得在下出手相救的恩情。”

第1040章 分道扬镳

    “只是,在下聪明反被聪明误,自认为万事皆在掌握之中,却忘记了沈姑娘聪明睿智,自是能够从容应对各种局势,将所有事情都处置的妥妥当当,更是忘记了沈姑娘洞若观火,早已察觉到了在下的小伎俩。”

    “在下实在是……”

    “不过沈姑娘放心,在下和沈姑娘要合伙做火锅生意之时,并未有任何的旁的心思,纯粹就是因为沈姑娘厨艺精湛,这火锅滋味美妙,觉得开火锅店能够赚钱,给顾家开辟一条新的生意路子罢了。”

    “说起来,在下决定此事时,当时还不曾遇到卢大人,更不知晓沈姑娘与卢大人之间的关系,只是因为在下幼弟对火锅赞不绝口的缘故,毕竟幼弟也算是吃遍天下的美食,既是他说滋味美妙,那自然不会差,也因此让在下下定了决心……”

    顾长凌话语中带了些许的急切。

    一副生怕沈香苗不相信,搬出来了许多的理由。

    但越是这样的急切辩解,到是越发让人觉得其中大有问题。

    沈香苗闭了闭眼睛。

    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

    之前只以为当真是厨艺超群,竟是引来了顾家这样的世家青睐,为此只觉得心中颇有成就感,即便是水苏当时提醒顾长凌有所图,沈香苗也觉得不过是生意上头的图谋罢了。

    而现在看来,并非如此,顾长凌所做的一切,并未是因为看好她的厨艺,而是因为她背后的卢少业的缘故。

    挫败感顿时涌上了心头,泛着丝丝的苦意。

    这让沈香苗不由自主的晃了晃脑袋,希望将满腹的烦闷尽数都甩了出去,再睁开眼睛之时,脸上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刚刚踏入这间雅间时的气定神闲,还有双目的炯炯有神,以及目光中的微微怒火与恼怒。

    毕竟遇到这样的事情,察觉到了顾长凌的心思,再想起来这些时日的备受算计,以及未来可能会遭受的更多的阴谋,沈香苗心中便恨意十足。

    抬了抬手,沈香苗淡然道:“顾公子不必多言,此事我心意已决。”

    “我做生意,向来注重对方人品,这也是为何当初在风清县开这蜀香阁之时,处心积虑的与闫掌柜合作,而不是选了文俞元,便是如此。”

    “显然,顾公子并非如闫掌柜一样,也并非是合适人选。”沈香苗道。

    言语冷淡,甚至透了浓浓的寒意。

    这显然要分道扬镳的言语,让顾长凌心中一寒,急忙辩解道:“沈姑娘三思!”

    “方才在下所说之言句句属实,开铺面一时与想见卢大人一事并无半分的关联,纯粹是因为在下认为开火锅铺面大有银钱可赚,倘若真的要说里面有目的,大约也是因为幼弟对火锅赞不绝口,有想哄幼弟开心的心思在里头。”

    “旁的便再没有任何私心杂念,沈姑娘大可不必这般急于与在下决裂。”顾长凌劝说道。

    “事已至此,顾公子便不必再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更不必再抱有任何的幻想,说句难听的话,我并非是那等良善之人,也做不出所谓不计前嫌之事。”

    “合作终止,是势在必行,顾公子与其说这些无用的废话,到是不如说说这违约的事情。”

    沈香苗到是不想再听顾长凌说这些无用之言,而是径直从那随身厨房的小匣子里头摸出来了两份叠的整齐的纸张,放在了桌上,朝顾长凌的面前推了一推:“这里头,一样是从前与顾公子签订的有关火锅铺面往后只能与顾家合作开设的字据,另一样是这蜀香阁的房契。”

    “说起来到是还是托了顾公子的福,这字据上头有关违约一事,若是顾公子违约,需赔白银三千两,若是我违约,则是需要赔白银三两。”沈香苗嗤笑道。

    原本这字据上写的清楚,若是违约,均需赔付对方三千两银子,但顾长凌却是极力要求,要将沈香苗违约赔付的金额,改成了三两白银,更是说他信得过她的人品,认定她必定做不出来这等事情。

    沈香苗备受信任,心中自然感念,索性签下来了这样的字据,更是放在了随身厨房最显眼的匣子里头,为的便是时刻提醒她牢记这份信赖,更是越发下定决心尽心尽力对待顾家往后的生意。

    也因此,沈香苗在府城新开的铺面里,有了更为新颖的法子,为的就是让顾家的第一个铺面开门红火,博得一个好彩头。

    而现如今得知顾长凌的用心,再回想往昔,沈香苗只觉得满满都是讽刺以及心中浓浓的厌恶之感。

    既是字据写的清楚,那便只按照字据上头来,没毛病!

    沈香苗从荷包中拿出了三两银子,扔在了桌上:“这是三两银子,字据一事,也就两清了,烦请顾公子拿出你那一份,你我当面焚毁即可。”

    顾长凌面露颓然,纵使心有不甘,却也是无计可施,只能让顾淳将那份字据拿了出来,递给了沈香苗:“沈姑娘请收下。”

    沈香苗接过,查看字据并无问题,连带着她的那一份,一同卷在了一起,撕了一个粉碎,接着将那雪花片一样的碎纸沫,尽数扔在了那煮开的红油锅中,更是拿勺子搅了一搅,让那碎纸屑全部溶入锅中,再也看不见。

    “顾公子既是喜欢这火锅,这会子加上些配菜,滋味只怕也是更好了,还请顾公子笑纳。”

    沈香苗冷笑道:“这字据一事算是了解,咱们接下来说一说这房契一事。”

    “房契也是从前顾公子所赠,只说是见面礼,那既是见面礼,自然也就没有归还的道理。”

    沈香苗将那叠好的纸,重新收了回去。

    可以说她贪财,可以说她无义,甚至可以说她没有半分的骨气,到了这个时候竟是还昧下了这样一张房契。

    但还是那句话,沈香苗自认为自己并未纯良之辈,更非以德报怨之人,更不是那种空要名声,在被人彻底算计一番,遭遇了许多繁杂之事后还能去挣所谓的一口毫无用处的气。

    既是厌恶,那又何必成全了厌恶之人,给自己设下重重障碍?

第1041章 突兀

    更何况,一张房契,到是与这些时日的许多事,算是扯平了。

    因此沈香苗收的堂而皇之,更是心安理得。

    “告辞。”沈香苗抬脚,走出了这间包间。

    临走前,更是重重的关上了房门。

    “哐当”的声音,震得在座位上端坐的顾长凌,心中一颤。

    到底还是失败了。

    顾长凌勾起了唇角,露出来一个难得一见的笑,苦涩的笑。

    正如方才和沈香苗示弱的话一般,他当真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结果到头来发觉他不过只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没有任何的成就,反而是旁人眼中的笑柄。

    更重要的是,沈香苗嫉恶如仇,如此决绝的和他决裂,卢少业近期势必也会得到消息,得知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自然对他疏远之余,多了一些厌恶。

    往后若是再用旁的法子来接触卢少业的话,只怕是比登天还难了。

    可以说,生生的断了这条路,而且是断的彻彻底底,几无再修复可能。

    说起来,此事也怨不得旁人。

    到底是他急功近利,想着没有事端去制造事端,根本没有去太多顾虑这些人是否能够担的起大任,还要在明显沈香苗已站了上风之时,强行露面,出手整治。

    这已不是雪中送炭,而是画蛇添足。

    因此也造就了沈香苗的怀疑和最终的逼问,更是造就了眼下断了路子的局面。

    从前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公子,现如今却是一脸颓然,宛若枯木一般毫无生气,顾淳可谓是痛在心里:“公子,此事不能全然怪公子你,也是小的办事不利。”

    “事已至此,无需多言。”

    眼下早已不是争执谁对谁错的时候,更不是划分责任的时候,而是在于接下来怎么解决问题,如何解决问题。

    “那公子,这惠元楼这边……”顾淳心里头有了心思:“不如就暂且不收,由着文俞元去折腾吧。”

    留下对蜀香阁恨意满满的文俞元,往后他必定不会让沈香苗与蜀香阁好过。

    既是事情已经撕破了脸皮,哪里还需顾念什么情面,更何况方才沈香苗区区一介农女却是狐假虎威如此嚣张,总归也要给些颜色瞧瞧。

    就是要明晃晃的告诉了她,你对我不仁,也不要怪我对你不义。

    “不妥。”顾长凌拧眉,低声道:“眼下已经如此,若是再这般,未免显得过于小肚鸡肠,让人不齿,到是不如依旧买下了,改做他用,依旧为蜀香阁扫清了障碍,倒也能留的最后的一丝体面。”

    最重要的是,还能留下些许的好感,总归日后若是再论及此事,依旧可以拿他喜爱沈香苗的厨艺,看好这火锅生意来说事儿。

    “是。”顾淳即便心中对这蜀香阁和沈香苗依旧有气,但既是顾长凌说了,这自然有他打算的道理,顾淳自然也就应了下来,随后又问道:“公子,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既是沈香苗这条路子已经断了,那自然不需要在风清县周遭继续打转了,接下来是要去哪里,自然是个问题。

    “京都。”顾长凌轻声吐出这两个字来。

    到了这个时候,自然是要去京都见一下的卢少业的。

    沈香苗此时和他决裂,身边之人必定会火速传了消息回去,卢少业应该也会很快知晓,这个时候若是不主动上门请罪,那便是彻底结了冤仇。

    更何况,若能见面的话,这条路兴许就可以能接上的可能。

    “是,公子。”顾淳应下,着人去安排马车。

    后院里头,闫世先和宋和贵两个人愁眉不展,焦急的搓起了手,时不时的掀起帘子,往二楼张望一番。

    “也不晓得,沈姑娘能否劝说了住了顾二公子。”闫世先唉声叹息。

    “顾二公子一向以沈姑娘为重,且往后又和沈姑娘长久合作,必定会听进去的,掌柜的放心就是。”宋和贵劝慰道。

    “但愿如此……”

    两个人说话间,看到沈香苗从楼梯上头下来,急忙从后院出来迎了过去:“沈姑娘,如何?”

    “这个就不晓得了。”沈香苗摊摊手:“索性往后顾公子与咱们蜀香阁没有半分的牵连,他愿意做什么事情,和咱们也再没有半分的干系,不必理会就是。”

    这话让闫世先与宋和贵均是一愣。

    半晌后闫世先才开了口:“这话,怎么有些听不明白……”

    事情来的突兀,即便是听懂了只怕也是不敢相信。

    “我已经终止了与顾家的生意合作,而顾家与蜀香阁往后也再没有半点的干系,闫掌柜和宋叔晓得就好,往后只将他看做寻常客人即可。”

    “至于这个中缘由,我暂且不想说,也希望闫掌柜和宋叔莫要追问。”沈香苗道。

    语气平和,但同时也听不出喜怒哀乐。

    闫世先和宋和贵自是惊诧,但既是沈香苗如此说,他们自然也知道如何做。

    “明白。”闫世先直了直身子,直接转了话题:“对了,沈姑娘今日来县城是和家人一起来的吧,这时候不早了,也该吃晌午饭了,不如去天然居用饭吧。”

    “正是,天然居的八宝元宵,都是几十年老师傅做的,滋味在整个风清县都是一绝,孩子们爱吃甜的,应该会喜欢。”宋和贵笑道。

    “好,算是蹭顿饭来吃。”沈香苗勾唇笑道。

    “到是巴不得你天天在这里吃呢。”宋和贵道:“我去说一声,留个好位置来,沈姑娘家人可有爱吃的菜,我让人先备下。”

    “去了再说吧,两个孩子成日里鬼灵精的,这会子又在外头逛了半日,估摸着是没少吃零嘴,这会子还不知道愿意吃什么了,若是提前备上,待会儿不吃了也是浪费。”沈香苗解释了一番:“我这会子就去外头寻一寻他们,待会儿直接去天然居。”

    “好。”宋和贵点头,和闫世先一起送沈香苗出了蜀香阁的大门,这才又折返回来。

    刚到前堂,就看到了从二楼下来的顾长凌和顾淳二人。

    闫世先和宋和贵的脸色顿时变了一变。

1042章 告辞

    从前因为顾长凌的身份,更是因为与沈香苗关系匪浅,闫世先和宋和贵对顾长凌可谓是尊重有加,且十分殷勤。

    可现如今沈香苗与顾长凌决裂,不管是什么什么,但往后必定是说明两个人关系不及从前了。

    也因此再看到顾长凌时,心中到底是心情十分复杂,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和他说话了。

    好在方才,沈香苗到是说过,待这顾长凌同寻常客人一般就好。

    如此,闫世先心里倒是有了定数,清了清嗓子,满面笑容的迎了过去:“顾公子吃的可好?”

    一如往常一般的热情、客气,但这客气中也透了些许的疏远。

    顾长凌神色如常,道:“蜀香阁的吃食,滋味自然是不差的。”

    “顾公子喜欢那便是蜀香阁的福气。”闫世先拱手笑道:“顾公子往后常来。”

    “这倒是只能辜负了闫掌柜的美意,在下事务繁忙,只怕许久不能来了,闫掌柜深情厚谊,在下自然也不能置之不问。”顾长凌给身边的顾淳使了个眼色。

    顾淳会意,将手中的东西给闫世先递了过去。

    “这是……”闫世先看着手中那叠的整齐的纸张,颇为不解,更是不敢打开来看。

    “闫掌柜对在下也是尽心尽力,从前与沈姑娘和做生意,也多亏了闫掌柜牵线,从中说和,虽说现如今在下与沈姑娘往后不再有生意往来,但闫掌柜曾费的心思自然是不能白费的。”

    “这是蜀香阁的地契,便送给闫掌柜吧。”顾长凌淡淡说道。

    “这样的贵重的东西,恐怕……”

    沈香苗与顾长凌之间关系断的突然,不晓得个中缘由,闫世先自然不敢贸然收下顾长凌的东西,免得顾长凌明面上是送给他,实在是为了讨好沈香苗,若是收了后惹得沈香苗不悦,那便不妥了。

    半句“收不得”还不曾说出口来,顾长凌便打断了他的话,道:“一码归一码,此事与沈姑娘无关,只是单单对闫掌柜言谢而已,闫掌柜若是不收,那便随便找人送出去就是。”

    说罢之后,轻飘飘的留下“告辞”两个字,便领着顾淳,快步出了蜀香阁的大门。

    闫世先在门口犹豫了许久,拿着手中的地契,更是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老哥,这算是什么事儿?这简直是接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扔哪儿哪儿不是了。”

    “掌柜的到是不必着急。”宋和贵捋了一下胡须,道:“虽说咱们不晓得顾公子与沈姑娘为何断了生意往来,但沈姑娘也说,让咱们待顾公子如寻常客人就好,顾公子这边更是说地契只是送给掌柜的您的,和沈姑娘无关,那这地契,掌柜的只当着寻常客人送的,心安理得的收下就好。”

    “可这样贵重的东西,哪能随便送?”闫世先有些哑然失笑。

    “寻常客人吃饭,饭菜合胃口了,店小二招待的周到了,多给上几个铜钱,阔绰的剩下半两银子不让找的比比皆是,而这地契,对于顾公子来说就像是这几个铜钱了。”宋和贵说道。

    的确,顾家富有,寻常人认为贵重无比的地契,在他们的眼中和寻常人眼中的几个铜钱大约是差不多的价值,丝毫不放在眼中。

    “且顾公子给了地契扭头就走,十分决绝,若是掌柜的再去退还只怕也是自找没趣,索性收了下来,暂且也就先如此,咱们晓得这地契的缘由,往后若是有什么变故的,再将这地契拿出来做关键时候用,也就是了。”

    宋和贵的一番话,让闫世先觉得十分有道理,只好点头:“暂且只能如此了,不过此事还是得和沈姑娘说上一说为好,虽说顾公子地契给的是我,但现如今两个人不对付,咱们又是和沈姑娘往后长久合作之人,若是瞒着沈姑娘怕是不妥。”

    往后细论起来的话,若是沈香苗觉得他们有旁的心思,只怕又是一场的风波。

    这等瓜田李下之事,闫世先觉得趁早避免为好。

    “的确。”宋和贵点头附和:“找个合适的时候和沈姑娘说清楚,沈姑娘最是明事理的,自然能够理解。”

    “嗯。”闫世先点头。

    两个人说着话的,从前堂往后院里头走,到是不曾注意到一个身影在角落里钻了出来,搓搓手的,往外头去了。

    沈香苗虽说是个能沉得下来心,更是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但到底因为今日的事情有些烦闷,以至于后来和沈巧慧与铁蛋再逛街之时,虽说也是面带笑容,却远没有先前的笑容明媚。

    沈福海是个大男人,粗枝大叶的不曾察觉,铁蛋和沈巧慧年幼,更不必说,几乎没有察觉到这些,依旧是高兴的又是逛又是吃的。

    晌午在天然居吃了饭,下午又去买了些东西,待那日头开始偏西的时候,也就早早的往回走。

    先路过清水镇那边将些东西分给沈文韬与沈文武,到家之后,又是一阵的分发。

    吃食,玩意儿,胭脂水粉,布料针线的,可谓是人人皆有,且不止一样。

    有礼物拿,自然是高兴的,尤其还是这么多,众人自然是乐不可支,拿了东西之后更是美滋滋的谈笑起来。

    瞧着众人高兴,沈香苗自然也就高兴,一直沉闷着的心,到是也活泼了起来,和吕氏等人说笑闲谈,早已忘却了白日的不痛快。

    说说笑笑时,夏冰突然走了过来,一张苦着得脸,拉的老长。

    沈香苗瞧着平日里不笑会死人系列的夏冰这个时候竟是这样,顿时好奇:“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我要说了,姑娘可不许罚我。”夏冰搓了搓手掌。

    “说罢,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沈香苗到是不以为然。

    “晨起姑娘和三叔走了之后,夫人去陪三婶,我就寻思着晌午不如吃糯米饭,就泡了些糯米来,晌午到锅里头蒸了糯米饭,结果到了快晌午的时候,听到旁人家剁饺子馅儿,就谗起饺子,索性包了饺子。”

    “饺子包好才想起晌午糯米饭的事儿,寻思着也是没法了,晚上的时候熬成粥也罢,结果方才棒子面进锅,煮好了粥才想起来锅里头还有糯米饭呢。”

第1043章 烧麦

    夏冰苦着脸道:“我原本寻思着不行做了炒米饭来吃,可那糯米又黏又软,做炒米饭是做不成了,这糯米饭若是放到明日只怕是要坏,现在又吃不得,当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我还当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不过就是些糯米饭,这个不难办。”沈香苗笑道:“你且去和些面,擀了饺子皮去,记得这饺子皮要比平常的大,薄,若是瞧着透亮那是最好。”

    “冬青,泡发些干香菇来,切成碎丁,八分瘦二分肥的猪肉一斤,也切成丁就好。”沈香苗吩咐道。

    “是。”夏冰和冬青应了,各自去忙碌。

    只是夏冰忙归忙的,到底心底里泛起了嘀咕。

    既是要处理那些糯米饭,那自然得想办法准备了其他的配菜,好吃掉这些一般当做主食的糯米饭才好,因此准备猪肉和香菇,夏冰到是觉得十分正常。

    只是为什么要和面擀饺子皮?

    莫不是要做成香菇馅的饺子来吃,那糯米饭怎么处理?

    夏冰想来想去的也想不出来,更是越发的疑惑,但一想到既是沈香苗交代的,必定是有打算,也就不再多想,只安心去和面擀皮了。

    夏冰和冬青手脚麻利,不多会儿的功夫便准备好了东西,沈香苗见状进灶房开始忙碌。

    冷锅热油,炝炒葱花,倒入冬青剁的碎碎的猪肉丁、香菇丁和红萝卜丁、生抽、老抽、白砂糖还有随身厨房里头的耗油,翻炒均匀后倒入已放凉的糯米饭进去,均匀的炒上色,再放入一勺的猪油增香提味,便将这炒好的东西盛出来装入那白瓷盆里头。

    这,是打算做香菇猪肉炒糯米饭?

    只是糯米发黏,若是单吃糯米饭还好,软糯粘稠,吃起来也比寻常的米觉得更加好吃,但加了这许多的东西翻炒过,到是越发的黏了,这样单独来吃的话,只怕勺子都要黏的拿不动了呢。

    而且,和那面,擀的皮又是做什么用的?

    正当夏冰疑惑间,沈香苗已经拿起了其中一个擀的薄薄大大的皮,放在了手掌心里头。

    夏冰做面食手艺好,这面和的够手劲儿,又醒了一会儿,因此这会子的面皮能擀的极薄,放在手掌心里头几乎能透出皮肤的肉色。

    “皮擀的不错。”沈香苗一边夸赞,一边招呼了夏冰和冬青让她们两个人往前凑,道:“你们两个也学一学,像我一样,将这皮平摊在手掌心里头,中间放上方才炒好的糯米肉,再这样一捏……”

    沈香苗讲解着,一边将那皮在虎口处一捏,捏成了一个宛若福袋一般,又像是花苞一样的东西出来。

    捏好后,将上头那拢在一起的面皮,稍微捏的散开一些,完全像盛开的花朵,方才一旁的笼屉上头。

    “待会儿装满了笼屉,冬青直接拿去蒸,不需蒸太久的功夫,大约一盏茶功夫就好。”沈香苗一边交代着,一边捏起了第二个。

    “这个真好看。”夏冰看到这样造型独特的东西,顿时跃跃欲试:“我也来试试看。”

    说着,便仿照着方才沈香苗的样子,也做了一个出来。

    只是大约是第一次做,糯米肉量放的不够多,以至于看着干瘪瘪的,放在笼屉上一点也不精神。

    夏冰到是不气馁,很快开始接着做,两三次之后倒也掌握住了窍门,包出来的和沈香苗做的几乎一样好。

    沈香苗和夏冰在这包着,两个人手脚麻利,很快便铺满了一笼屉,冬青见状,便烧开了锅,先蒸上了一笼。

    大火烧锅,笼屉上头很快冒起了白白的蒸汽,随之而来的是那丝丝的香气。

    糯米香,肉香,还有那香菇与酱油混合而出的鲜香……萦绕鼻尖,久久不散,惹得在这里忙活的夏冰,一直探着脑袋的往蒸笼那里看。

    好在一盏茶的功夫不长,又是做着活,越发觉得快。

    不多会儿的功夫冬青便打开了蒸锅,将方才那一笼屉的“小包子”端了过来。

    皮是死面的,又擀的薄,这蒸好了之后,面皮变熟,反而比生的时候更薄了一些,几乎成了半透明的状态,甚至隐约能瞧得到里头红色的萝卜,浅棕色的糯米和肉粒儿,而面皮收紧,也越发显得这一个个的“福袋”精神抖擞,惹人喜爱。

    “尝一个?”沈香苗提议道。

    这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夏冰和冬青得了令,也就丝毫不客气,各自拿了一个,吹了吹依旧丝丝冒起的热气,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咬上了一口。

    首先是外表的那层面皮,十分筋道,嚼劲儿十足,再往里是那软糯无比的糯米粒儿,香喷喷的肉粒儿,提鲜增香的香菇粒儿,还有偶尔吃上去十分爽口的红萝卜粒儿……

    这些丰富的口感与那浓郁的酱油的鲜美滋味充分融合在一起,加上最后加了一些猪油带来的醇厚美妙……

    整体滋味,可谓是妙不可言!

    “好吃!”

    夏冰和冬青吃完第一口是不约而同的发出了同样了感叹。

    而在一整个吃完之后,均是长呼了一口气:“真是好吃!”

    这次,又是同样的话。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咯咯的笑了起来。

    “好吃就好。”沈香苗咯咯笑道。

    “嗯,真是好吃,绝佳美味。”夏冰又往口中塞了一个,觉得略略有些过瘾了,这才赶紧抹了抹嘴,接着和沈香苗一起接着包剩下的。

    “是呢。”冬青连连点头:“起初婢子还纳闷,姑娘为何要擀皮剁馅儿,原来是要这样做,只是不知道这样好吃的吃食,叫什么名字?”

    若是不知晓名字,岂不是辜负了这东西带来的绝佳美味?

    夏冰也跟着点头:“是啊,姑娘,这个叫什么?”

    “烧麦。”沈香苗笑答:“烧饭的烧,麦子的麦,也有叫做烧卖,卖东西的卖。”

    “烧麦?”夏冰和冬青顿时一怔。

    “这名字听起来到是有趣,倒也别致,可有什么说法?”夏冰询问。

    这宛若开口的包子一样的蒸制的吃食,怎么也和烧,还有麦扯不上什么太大的干系吧。

第1044章 到是敢

    “这烧麦的由来,说法到是不一,最主流的到是有两种。”

    “一种是因为这烧麦的皮是用麦子磨的面粉做的,因此这以麦面做成薄片包肉蒸熟,与汤一通食之,在当地的方言里头便称之为稍卖,后来各地叫着叫着便成了烧麦或者烧卖了。”

    “而更外一种说法呢,说是最早先呢,这烧麦并不在酒楼饭庄里头卖,而是在茶馆里头卖的,茶馆卖茶水卖点心卖干果,捎带着卖这样吃食,捎带着卖,捎卖,也就被叫成了烧麦。”

    除此以外,烧麦除了烧卖以外,还有各种的别称,肖米、捎麦、烧梅、鬼蓬头等,名称不相同,这制作的方法也不尽相同。

    整体来说,基本是按照地域来划分。

    在现代,北方因为盛产牛羊猪肉以及饮食文化的缘故,烧卖大多是纯肉的,羊肉、猪肉、牛肉烧卖,将整块的肉搅拌馅料,调味,直接包成烧卖来蒸。

    也因为馅料不同的缘故,北方的纯肉烧卖相对个头要小,且都会做成灌汤包一类的汤馅儿,做出来的烧卖,可谓是肉香汤浓,十分过瘾。

    而南方的烧卖,内容物相对要丰富很多,三鲜、鸭油、鲜虾、排骨、猪肝、油糖等,丰富多样,不尽相同。

    但唯一相同的是形若石榴,外表洁白晶莹,馅多皮薄,喷香可口,美味无比。

    “这烧麦名字有趣,滋味又好,当真是不错,等下晚饭之时,大家必定也都会吃撑了呢。”冬青打趣道。

    “尤其是夏冰,保证晚上躺床上了嚷肚子难受呢。”冬青说着,吐了吐舌头。

    夏冰早已习惯被打趣,更是对自己爱吃嘴的性子没有任何的避讳,同样扮了个鬼脸笑道:“肚子难受,心里也是美滋滋的呢。”

    “姑娘可瞧见了,这夏冰的脸皮当真是已经比那城墙的拐角还要厚,扎都扎不透呢。”冬青咯咯笑了起来。

    “姑娘别听她说,冬青姐姐净笑话我。”夏冰撅了嘴,脸上笑意却是丝毫不减。

    两个人在这里玩闹,沈香苗却是目不斜视:“旁的我到是不管,也不晓得,只是等下蒸出来的烧卖,一些送去给章园,一些送去三叔和爷爷奶奶那里,剩下的才是咱们吃,若是包的迟了,慢了,到最后吃不着饿着肚子,我可不管。”

    一听沈香苗说这话,两个人顿时赶紧忙碌去了,一个包烧麦,另外一个烧火接着蒸。

    晚饭时候,这受欢迎的程度自不必说,各个吃的都是打乐饱嗝,再也吃不下才停了下来。

    这日子一天天的过。

    章筠庭已经离开章园去了府城任上,章园的章福等人也开始打点起有关章筠庭和那孙姑娘大婚时所需的东西,也一同去了府城,这下子章园越发人少了,章弘钰在家呆着无趣,照样是跑到了沈家住着,同铁蛋一起每日上下学堂,自不必细说。

    一日下午,日头开始西斜的时候,卢府门口停了一辆的马车。

    马车华丽,让门房都不得不打起了精神想小心应对,以免不小心无意中得罪了贵人。

    “我家公子是顾家二公子顾长凌,前来拜访卢大人,劳烦通禀。”顾淳十分恭敬的递上了名帖,连带着一同递出的,还有一张银票:“若大人问起,便说我家公子是来赔罪来的。”

    门房瞥了一眼,金额不低。

    身为门房,平日里掌管着这些事情,收到的打赏自然不少,但像今日一般如此阔绰的,还是头一次见。

    到底是商贾之家,出手不凡。

    那门房不动声色的将银票揣进了袖子里头,笑答:“劳烦稍等片刻,我这就前去通传。”

    “多谢。”顾淳拱手道谢。

    “客气。”门房满脸堆笑,让一旁的小厮引了顾长凌与顾淳在这里喝茶,自己则是快步往里头走了。

    此时的卢少业,正在书房之中。

    今日休沐,按说平日里公务繁忙,今日好容易得了空闲,该好好的歇息为好,或者入宫瞧一瞧慧贵妃,再不济与平日交好的同僚喝酒,出门踏青都是好的。

    偏生此时的卢少业,依旧不闲着,一手拿了书卷,一手执了毛笔,时而仔细阅读书卷,时而奋笔疾书,时而眉头紧锁……

    甚至连友安放那许久的茶水,都不曾喝上一口。

    友安见状,甚是心疼,将那茶水换上了一杯新的,拿了凉掉的茶水,准备出去倒掉。

    推门出去,友安就瞧见了门房急匆匆的跑来,顿时有些不耐:“公子现如今正忙着,不见客。”

    “对方说是顾家二公子,叫顾长凌的,特地求见大人,说是赔罪来的。”既是收了银子,这话好歹也得带道,若是大人执意不见,那也只能说是大人的意思,和他没什么干系。

    门房说罢后,道:“既是公子忙着,那小的这就回了话去?”

    “你……”友安顿了一顿:“且等一等,我去问一问公子的意思。”

    水苏的信儿前两日便到了京都,将近期的事情汇报的一清二楚,而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有关顾长凌一事。

    友安当时在场,自是也清楚了其中的原委始末。

    更清楚的看到了卢少业的怒气冲冲。

    这也难怪,毕竟卢少业备受皇上信任,位居高位,平日里试好之人不乏其数,但以这种刻意制造雪中送炭,好让对他感恩信任的,到是唯有顾长凌了,更何况顾长凌不是对卢少业如此,而是对沈香苗。

    卢少业护“妻”心切,胜于护他自己,自然是十分恼怒了。

    而此时此刻,顾长凌竟是送上了门来。

    “是。”门房应了,垂手站在了一旁去候着。

    友安连手中的茶杯都顾不得给了别人,推门重新进了书房:“公子。”

    “何事?”卢少业头也没抬。

    “顾长凌来了。”友安小心翼翼的询问:“说是来赔罪的。”

    卢少业闻言,手中的笔停在了半空中,冷笑道:“他到是敢来。”

    “不过也是,这等法子都想的出来,也没有什么不敢的。”卢少业放下了笔:“让他去正堂等我。”

第1045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公子。”友安拧起了眉:“恕小的多嘴,这顾长凌心思不正,心眼极多,公子还是少与他接触为好。”

    “我若不与他见面,他心思便不多了么?”卢少业哼道:“说起来我到是好奇,他如此处心积虑,甚至不惜与他兄长闹僵,这般在各处活动,到底想怎样。”

    与其避而不见,到是不如弄个清楚。

    若对方真是毒蛇,也能早些认清了面目,得知了目的,及早避开。

    自然,也好知道该从什么地方着手,最让对方吃痛,好出一口恶气。

    “是。”友安不再言语,只退了出去交代门房去办。

    待门房再次来回话一切安置妥当,友安这才又来禀告卢少业。

    略停了一会儿,卢少业才起身去了正堂。

    此时的顾长凌早已在正堂站等,看到卢少业过来,行跪拜之礼:“见过卢大人。”

    “顾公子请起。”卢少业大步走过顾长凌身边,径直坐下,抬了手:“坐吧。”

    “草民不敢。”顾长凌站起身来,拱手道:“今日来,是来向卢大人赔罪的,万不敢托大。”

    “哦,顾公子身为顾家二公子,身份尊贵,何罪之有?”卢少业轻笑道。

    顾长凌心中顿时一沉。

    卢少业想必是早就知道其中内情了,现如今却反问他一句,这显然是有意打脸。

    顾长凌索性再次跪拜,将前后所有之事尽数说了一遍:“请卢大人责罚,草民甘愿领受。”

    “若说责罚,早已可以将你送入大理寺狱中。”卢少业勾唇笑道:“自然了,现在本官并未动手,并非说明本官对顾公子此事既往不咎,只是还不曾想好该如何做才能让这个罪赔的更漂亮一些。”

    说罢之后,是轻声的笑。

    这笑声,带了十足的寒意,让顾长凌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甚至觉得那些阴谋诡异已经近了身旁一般,让他心生恐惧,许久之后,心思才略稳了一些,但心中依旧是感慨万千。

    果然,沈香苗在顾长凌心中的分量是如此的重,这倒是也足以证明从前他从沈香苗那里着手也是十分正确的抉择,只可惜此事不成做成,如若不然……

    顾长凌心中唏嘘,但此时早已不是感慨过去的时候,需要做的是应对眼前的局面。

    “一切,全凭大人心意。”顾长凌俨然一副任你处置的模样。

    末了抬头:“只是,除此以外,卢大人没有旁的话想问问草民吗?”

    “顾公子有话,那就直说就好。”卢少业抬手。

    如此费尽心思,必定是有所目的。

    这个问题卢少业自然明白,也想知晓。

    顾家家财万贯,生意遍天下,自然是不缺银钱和生意门路的。

    如此论起来,顾家需要千辛万苦求的,便是权了。

    但在卢少业看来,他自己虽说也算是年少有为,深的皇上信赖,却也达不到手眼通天的地步,顾家想要的权,只怕他还给不了。

    但顾长凌如此执着,这其中可以说十分奇怪。

    顾长凌抿唇,看了看堂内四周侍奉之人。

    卢少业会意,给了友安一个眼神,友安见状,领着其余之人尽数出了门,更是将那门轻轻关上。

    “顾公子这下可以说了吧。”卢少业神色略沉了一沉。

    “因为草民与大人毕生所愿一样,都想除掉一个人。”顾长凌站起身来,轻声吐出来一句话。

    卢少业顿时一怔。

    他的毕生所愿,自然是要除掉福王,这个曾经杀害他亲生父母的罪魁祸首。

    但此事,可以说除了沈香苗以外,再无第三人知晓。

    就连宫中的慧贵妃,府内的友安还有对他唯命是从的暗卫们,也只当是因为福王处处针对卢家,与卢少业不和,卢少业才会反击,甚至也还觉得这里头是有皇帝授意在里头,所以卢少业才如此。

    而现如今,顾长凌却是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且俨然一副讳莫如深,似乎什么事情他都已经了若指掌的模样。

    这是为何?

    卢少业在心中快速的思索了片刻,面上却是镇定自若,不露出分毫的异样,甚至勾唇笑了一笑:“顾公子所言,本官并不太懂,除掉一个人?顾公子可是有仇人?”

    “不过本朝律法严明,顾公子即便是有仇人,也不得随意动手,草菅人命,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奉劝顾公子最好放下心中仇恨为好。”

    “如若顾公子哪日做出有违律法之时,也别怪本官没有提醒过顾公子。”

    卢少业索性装作完全不懂。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应该知道此事之人,现如今却说出这样的话,这其中存在的可能就太多了。

    皇帝秦铭晟虽说对他百般信任,面上也是仁和的君王,但能登上九五之尊大座的,岂是感情用事之人,该有的防备与戒心,秦铭晟可一丁点都不缺。

    不排除顾长凌会不会是秦铭晟派来,试探他是否对福王怀恨在心,所以朝政上处处针对,有借皇帝之手除掉他的意思。

    而另外一种可能,也可能是福王那边。

    设下圈套,步步引诱卢少业入网,待时机成熟之时,上奏圣上说他挟私报复,一个谋害亲王的罪名,足以让卢家满门抄斩,甚至将慧贵妃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更不排除还有其他可能对他有怨恨之心的人暗中指使。

    毕竟卢少业升任吏部侍郎之后,年前的官员在任状况的巡查中,可是查出来了不少徇私舞弊,谎报收成,夸大政绩的官员,为此虽说深受秦铭晟的赞扬,更是赐下“刚正不阿”的牌匾,但与此同时,自然也会结了一些冤家。

    总之,无论是哪种状况,此时都不能轻易表露心意,索性装作茫然不知为好,免得被抓住了把柄。

    看卢少业装模作样,顾长凌心中顿时一沉。

    原本以为这句极有分量之言会成为一个绝佳的敲门砖,不曾想卢少业竟是毫无反应。

    “卢大人便不要再隐瞒了。”顾长凌索性也不顾其他,单刀直入道:“卢大人有名有威望,有权有谋,更是有手段,而我顾家,旁的都没有,却又大把的银钱,助大人一臂之力。”

第1046章 自作聪明

    “卢大人放心,草民断然没有旁的杂念,只因与卢大人一样,有血海深仇,不得不报,更是想着与其单独行事势单力薄更易失败,到是不如合二为一更有胜算。”

    “先前种种,只为能让卢大人注意到草民,让卢大人认定草民能够担此重任,往卢大人明察。”

    “草民愿追随卢大人左右,略尽绵薄之力,与卢大人共进退。”

    顾长凌跪拜在地,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

    任是谁坐在这里看到顾长凌如此,听到这番话都会位置动然。

    可卢少业却是面色淡然。

    先前的顾虑撇开不提,就单单顾长凌所说的这番话,也让人发笑。

    的确,顾家有钱,但不要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顾家的钱财归根结底,写的是秦字。

    商贾之家,纵使家财万贯,却抵不过一个权字。

    随便安上一个罪名,那满库的金银,也就能充了国库。

    这钱财,在与福王的争斗面前,可谓不值一提。

    而那一句,为让他认定卢少业能够担此重任,说的也就越发可笑了。

    顾长凌用了这样的法子接近他原本就不是明智之举,更何况所做的种种小动作连沈香苗都不曾瞒了过去,那就越发担不起所谓的重任了。

    可谓自作聪明。

    这样的人不成成为帮手,反而会成为累赘。

    “顾公子今日来,就为了说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卢少业扬了眉梢:“顾公子若是没有旁的事情,那就请回吧。”

    “友安。”卢少业高声唤道。

    “公子。”友安推门而入。

    “送客。”卢少业摆手。

    “顾公子,请吧。”友安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跪在地上的顾长凌,咬了咬下唇。

    此时的他,可谓满心的不甘,满腹的不情愿,但既是卢少业已经下了逐客令,他也没有半分的缘由继续留在这里。

    “还望大人再考虑一番,若有意向,草民在京都顾家宅院随时恭候大人大驾光临。”顾长凌再次跪拜,这才起身跟着友安走了出去。

    卢少业则是入了书房。

    友安送走了顾长凌,折返了回来:“公子。”

    “再去仔细查一查这位顾家二公子。”卢少业道:“尤其是顾家与福王之间的关系。”

    在与顾长凌有过初次见面之时,卢少业便注意到了这个人,随后在顾长凌寻了沈香苗做生意之时,越发觉得疑惑,当时便找人查过。

    但当时,所查到的东西不多。

    只晓得这顾长凌是顾家嫡出二公子,顾家家主顾长云的同胞兄弟,自小体弱多病,养在内宅,甚少外出见人,许多人更是只听闻过顾家有个二公子,却从未见过。

    而从一年多前开始,似乎顾长凌身子好转,渐渐开始外出走动。

    但大约是闷在宅院中时间久了的关系,言语冷淡,不爱说话,但十分上心顾家生意之事。

    生于商贾之家,对生意之事上心那是寻常事情,身子好转愿意出来走动,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加上当时顾长凌与沈香苗谈妥火锅生意之后,并未有任何的动作,因此当时卢少业并未将这些状况放在心上,也没有再继续深入追查。

    现在的状况看来,必须将顾长凌这个人查个一清二楚的好。

    这个人,应该没那么简单。

    “是。”友安应下:“小的立刻吩咐乌统领去办。”

    “命人查探京都顾家所有产业,查找其中的缺漏之处。”卢少业道。

    无论顾长凌往后要做什么,到底意图何为,从前做过的事情,都不能一笔勾销了去,该罚的,依旧要罚。

    “是。”此事友安自然会意,点头应下。

    “还有,派人去寻下章大人,让他帮忙做一件事情。”卢少业接着说道。

    “哪个章大人?”京中姓章的大人多之又多,友安不晓得要去寻哪一个。

    “青阳府知府,章筠庭。”卢少业抬了抬手。

    年前的时候就打了春,现在数九基本上也快数完了,天气转暖,春回大地。

    地里头的麦苗开始返青,由于冬日里头的几场大雪,现如今土地湿气够,麦苗长势大好。

    但一起长起来的,自然还有各种的青草。

    各家各户开始下地,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到那一片绿莹莹的土地里头忙碌了起来。

    只不过,大人忙着松土,施肥,拔草,而那孩子,则是忙着找一些好东西——野菜。

    荠荠菜,灰灰菜,面条棵,可以说是应有尽有,且样样都是鲜嫩无比,无论是炒菜也好,和白面、棒子面混一起蒸了窝头也罢,那都是绝佳的美味。

    且冬去春来,更是深秋时收起来的萝卜、白菜等基本吃了个干净,春季的青菜还不曾长起来,青黄不接的时候,有这样绿色且味道鲜美的菜,又是白得来了,可谓是上天的恩赐。

    因此各家各户都会给孩童一个篓子加一把铲子,让孩子们一边玩闹一边去挖野菜,待晌午或者晚上时,做上一顿“美味佳肴”。

    而孩童们呢,呼朋引伴,寻上三五个玩的好的同伴一起,一边玩闹一边挖野菜,时不时的再比一比看谁挖的多,几乎是欢声笑语中的便收获满满,比着在地里枯燥的做活不晓得要好上多少,因此对挖野菜之事也都十分喜欢。

    沈家自然也不意外。

    有贪玩又贪嘴的夏冰引着,自是每天都收获满满。

    这家里的野菜吃食,自然也就越发不重样了。

    荠菜馅儿的包子饺子,甚至还有荠菜猪肉糯米的烧卖,面条棵的窝窝头,所有的野菜过了水,捣碎成泥和那白面混在一起和了面擀成翠绿翠绿的面条……

    总之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自己吃着丰富多彩的吃食,这生意自然也不能落下。

    问底下收些野菜上来,和那春日里疯长的菌类等炖成砂锅来,利用其本身具备的药用价值,冠以养生的名头,加上好吃不贵,在月满楼和天然居可以说卖的极好。

    而方老三火锅店和蜀香阁,野菜涮着吃,野菜汁面条更是备受欢迎。

    和这些接二连三的好消息一同传来的,是惠元楼重新开门的的事情。

第1047章 二月二

    论起来,自那日与顾长凌断了合作之后,惠元楼当天就关了门。

    此事在风清县闹得极大。

    毕竟惠元楼那日还在卖着低价的菜,说关门就关了门,那些在那排队排了许久的人不干了,还有那些从前在惠元楼存了银钱的人,也是十分慌张,到处寻找文俞元不得踪迹,索性到衙门里告了官。

    柳松岩自然快速派人,打算平息此事。

    但就在第二日,惠元楼摘下来了牌子,一位中年模样的人出面,说惠元楼已转卖给了他,且出手阔绰,四处散财,不单单是昨日前去排队无果之人,就连平日里在惠元楼吃饭之人都得了一些银钱,而那些存了银钱之人不但全额返还了银子,更是得了额外的银钱。

    有银子到手,此事自然也就很快平息。

    惠元楼摘了牌子,紧闭大门,一关就是二十余天。

    这二十多天里头,途径之人到是时常能听到里头有搬动桌椅,以及重新整修的动静。

    毕竟这铺子位置这样好,铺面大,且建的也好,自然是没有空着的道理,大家自然也不甚在意。

    而几日过后的,这惠元楼重新开张了。

    不过开张是开张,但招牌和营生都换了,换成了纤巧阁,里头主要卖首饰脂粉,布料成衣……总之就是女人们用的东西。

    到是闫世先和那宋和贵,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原本惠元楼关门,他们心里还算是窃喜了一阵子,毕竟没有惠元楼压着,往后天然居和蜀香阁的生意能好上许多,而在得知这惠元楼是被顾家收走之时,两个人又有了一丝的忧虑。

    沈香苗与顾长凌不再合作,顾长凌面上客气,谁晓得心里头会不会有怨恨之心,背地里寻了事端?

    而在这纤巧阁正式开张,里头卖的无外乎就是穿戴装饰类的东西,没有半点与吃食相关的事物,两个人自然高兴不已。

    而沈香苗则是不怎么放在心上,这是顾家买下来的东西,做怎样的生意,都和她没有半分的干系。

    各家铺子的生意照做,且各个都生意红火。

    春意渐浓,转眼就是二月二。

    二月二,古往今来都是一个大日子。

    从周武王时起,二月初二这一日,都要举行十分盛大的仪式,号召文武百官亲自夏天耕种,以示注重农业百姓,而在往后的宋朝,则是被称为百花的生日,元朝更是称为踏青节,百姓在这一日出去他行郊游,更有人在踏青之时取一些花叶在家门口祭拜,比喻“迎富”……

    还有的地方称“二月二,照房梁,蝎子蜈蚣无处藏”,老百姓在这一日进行驱虫活动,驱赶蝎子、蚰蜒、老鼠等虫物,以求赶走这些害虫毒物,这一年平平安安,不惹灾祸。

    还有地方,二月二是期盼学业有成的日子,毕竟再过几日就是三年一次的春闱,十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寒窗苦读,都要在稍后的日子里头有所成就,众人自然十分期盼,且二三月份都是学院、私塾收学生的时候,教书先生们也期盼自己的学生有所成就,收到更多的学生。

    还有地方,二月二是媳妇回娘家的日子,媳妇正月里除过年走亲戚那几日,都需住在婆家,出了正月才能往娘家去一趟……

    总之,这一日,十分重要。

    自然,除了那些个各式各样,不尽相同的礼节与习俗外,这吃食上头也是各有花样。

    有的地方,为讨吉利,二月二要吃煎饼,有的地方,要吃猪头肉,还有的地方,要吃饺子,更有地方,要吃汤圆……

    可谓是五花八门,种类不一。

    而今日晌午,沈家的饭桌上,可谓是热闹非凡了。

    切的薄薄的,拿了那红油、香菜、葱丝拌成的猪头肉;鸡蛋、葱花、面粉加了水搅成面糊,搁在平底锅上头摊的薄薄的煎饼;擀的细细的,洁白光滑,却又汤红油亮的小面;用拿菠菜汁和的面擀成的饺子皮,配着香菇猪肉的馅儿包成的“百财”饺子;还有五彩缤纷,馅料不一,芝麻、花生等应有尽有的五彩汤圆;新鲜的芥菜去蒂去老叶,和那面粉、棒子面混合蒸成的芥菜饭……

    总之,可谓是应有尽有,摆了满满一桌子。

    “今日晌午的饭,当真是丰富。”章弘钰一边替铁蛋拉了凳子,一边道。

    “这讨彩头的吃食多,也不晓得究竟该吃什么,索性就一样做一些来,各个都吃一些,福气也就更多。”吕氏笑道,将碗筷分发了下去。

    “嗯。”章弘钰和铁蛋笑嘻嘻的应了,环视了桌子一圈,问道:“香苗姐姐人呢?”

    “在灶房里头呢,说是还有一道吃食。”吕氏笑道:“你们先坐着,我去瞧瞧。”

    话音刚落,沈香苗同夏冰一起从灶房里头走了出来,两个人手中,一人端了一个大大的白瓷盘子来。

    “来咯。”夏冰高声喊着,一边同沈香苗一起,将那大大的白瓷盆一同放在了桌子上头。

    众人立刻伸头去瞧。

    这两个白瓷盘里头,一个呢,到是没什么花样,是那摊的饼,一张张薄如纸张一般,放在那里摞成厚厚的一沓。

    而另外一个白瓷盘里头,就丰富多了。

    红萝卜丝、木耳丝、细葱丝、汆烫过的绿豆芽、还有许多片的薄薄的肉片,夏冰更是端过来了两个碟子,一个是甜面酱,另外一个装的是白砂糖。

    “这个是什么肉,要怎么吃,和那烙馍一样,卷起来吃?”铁蛋看了半天,没琢磨出来是什么,张口询问。

    “这个是烤鸭肉,烤的外皮酥脆,内里鲜嫩,片成片,蘸了这甜面酱和白砂糖,再和其他配菜放在这春饼里头包好,塞到口中就好。”沈香苗一边解释,一边做了一个示范,包好一个之后先递给了吕氏:“娘吃。”

    吕氏是家中唯一的长者,自然是头一个吃的,到也坦然接了过来,放入口中吃。

    春饼薄如纸张一般,虽说有一定的韧性,但比着平日里的烙馍更软,能嫩,丝毫不费牙口,轻松咬破,品尝到里头丰富的内容物。

第1048章 咽不下去

    烤鸭肉,如沈香苗所说,外皮酥脆,吃着的时候能感受的到那酥脆外皮“咯吱”的口感,香浓十足,而鸭子肉鲜嫩无比,皮与肉之间适量的肥肉,更是可口无比,既增加了香浓,又不会觉得油腻。

    而这配料,更是恰到好处。

    葱丝的辛辣,胡萝卜的脆爽,木耳的筋道,绿豆芽的爽口,甜面酱的浓醇,还有白砂糖的甘甜提鲜,可以说一切都恰到好处,配合鸭子肉生出多种口感,且又因为多种滋味的存在,越发突出了鸭子肉的浓香鲜嫩。

    总的来说就是好吃无比。

    吕氏首先发出了一声赞叹:“真是好吃,你们也快尝尝。”

    有了吕氏发话,其他人自然也就学着方才沈香苗的模样,各个卷了一个来吃,也均是一阵的夸奖。

    大快朵颐,动作根本停不下来。

    “这吃食,可有什么意头?”章弘钰忽的问道。

    桌上的吃食,可以说各个都是为了今日二月二讨个好彩头准备的,而各个都叫的上来名字,唯独这一个不晓得如何该如何称呼。

    “这个嘛……”

    说起这个,沈香苗哑然失笑。

    在当代,吃这个是她所在城市的风俗,叫做吃龙鳞。

    圆圆的春饼,就像那龙鳞一般,卷上各式的菜蔬,烧鸡肉、卤肉或者鸭子肉来吃,称之为吃龙鳞。

    除此以外,吃米饭叫吃龙子,吃饺子叫吃龙耳……总之就是所有的吃食,就加个龙字,为的是有吉祥之意,更有惩罚懒龙,好让它今年及时降雨,保得风调雨顺。

    这些话在当代说自然无事,在这样一个,以龙为尊,皇帝被称为真龙天子的时代里,一个吃龙鳞几乎是犯了大忌,可以直接被关押进大牢里头的。

    因此吃龙鳞的话沈香苗自然不能说出口,略想了想之后,道:“这个叫做五福春卷,吃了之后福气满满,极好的意头。”

    吉祥的字眼,自是容易受到大家的喜欢,众人闻言几乎是笑眯了眼睛。

    欢声笑语之后,自是继续大快朵颐。

    “说起来再过一个来月,就得去考青梅书院了,到时候香苗姐姐也该到府城看一下那边铺面的生意,也能接着吃上香苗姐姐做的好吃的,想想就觉得好的不得了呢。”

    章弘钰笑嘻嘻的说道。

    话音落地,众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沈香苗与顾长凌不再合伙做生意的事情,她们也都知晓,更是大致晓得其中的内情,也正是因此,更能知晓沈香苗心中到底是不悦的。

    不悦被顾长凌如此算计,更不悦她引以为傲的厨艺并不被看上眼。

    尽管沈香苗面上若无其事。

    尤其是吕氏,颇为担忧的看向沈香苗,索性开口道:“这个事情……”

    “是啊,等到了府城之后,必定也会给你们做好吃的,到时候你就等着吃的肚皮圆滚像那西瓜一样就好了。”沈香苗扮了个鬼脸道。

    这小孩子的做派自是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心中的忧虑也烟消云散。

    唯独吕氏,眼中的晦涩始终没有散去。

    一直到吃完了晌午饭,铁蛋和章弘钰都去上学堂了之后,吕氏寻到了沈香苗:“香苗,那府城生意之事……”

    “嗯。”沈香苗点头:“娘猜的不差,我还是想去府城开个铺面。”

    “可是,去府城开铺面可不是说话的。”吕氏颇为担忧:“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如何撑的起来?你三叔原本还能帮上你一些,可眼瞧着你三婶也要临盆,只怕也是走不脱的,方掌柜与闫掌柜眼下都要看管两家铺面,只怕也顾不得的。”

    到底是人生地不熟,开铺面更不是一个小事情,事事都得操心。

    更何况,吕氏也担忧沈香苗这是在赌气。

    “娘放心,从前在县城里开铺面之时,起初也是忧虑满满,后来这蜀香阁不也是开起来了?事在人为嘛,大不了也如在风清县一般寻个合适的人一起开,这样我也清闲一些。”

    “再者说了,府城也有章叔父在,也不算举目无亲,旁人更是不敢轻易招惹了我去。”

    沈香苗顿了一顿,笑道:“我也晓得娘担忧的地方,娘放心便是,倒也不瞒娘说,先前打算和顾家合作之时,我早已想好了新的火锅种类还有许多新的菜式,若是这些都不能做出来,只觉得心里头憋屈的慌。”

    再来,也有想证明自己实力,以及惦记着争口气的意思。

    总有一天,她的厨艺可以明耀天下,旁人看重他,再不是因为卢少业的缘故。

    且顾长凌先前种种,那口恶气也咽不下去。

    但顾长凌是顾家之人,自然不是那种来寻衅滋事的泼妇无赖,吵上几句嘴让对方吃亏,或者出手打上几下能够解决的人,必须也得将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不说同顾家一般富甲天下,但总归是得在这个行业与领域内成为佼佼者,令天下侧目。

    因此,沈香苗觉得,不能继续偏安一隅过安逸的小日子,需得加快了成长的步伐,早些成为自己所期待的那种人。

    听完沈香苗的话,吕氏微微叹息了一声:“你是个有主意的,也是个稳重妥当的,你既是想去府城,那就去,娘同意。”

    这便是吕氏,无论什么时候,总以她的意思为重,放手儿女按照自己的方式成长。

    沈香苗心里头自是一暖,甜甜的说道:“谢谢娘。”

    “我是你娘,你是我闺女,还说什么谢字,岂不是见外了?”吕氏笑了起来。

    而此时,说着同样话的,还有姚氏。

    不过是十分正常的帮自己的亲外孙和外孙女赶制了件衣裳出来,这苏嫣宁竟是说起谢来说,你说气人不气人。

    这姚氏索性绷了脸,脸色难看的像那锅底。

    苏嫣宁嘻嘻的笑了起来:“娘的心意,不说谢字可不成,若是往后这两个小的有模学样,往后不孝顺了可怎么办?”

    姚氏这才放松了神情:“偏你道理多,我说不过你,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的,怎的成日里到和你爹一样,大道理多的不得了。”

第1049章 烦闷

    “这不正说明了父女连心?”苏嫣宁笑道,将那衣裳仔细收好,劝道:“娘往后也不必费心做这些,仔细伤了眼睛。”

    尤其是此时,正月里最忌讳的便是动剪子动针的,说是刀光剑影,容易有血光之灾,姚氏必定是初一那一天连带着晚上熬夜赶制出来的。

    “索性在家闲着也是无事,家里头只有我与你爹两个人,到底清闲。”姚氏笑道。

    说起家里无人,苏嫣宁到是开口道:“说起来,修远也快该考试了,也不晓得现如今在京中如何,这些时日可曾来了书信?”

    “年后回家来到是收着了一封,说是在京都一切安好,结识了几位考生,每日一起读书问学,也说明年必定好好备考,不负期望。”

    “瞧着这语气估摸着到京都那就提笔写了,到是过了两个多月,才到咱们手中,可见这前往京都,路途遥远那。”

    “这春闱,各州府考生云集,各个都是佼佼者,修远年岁又不大,上榜谈何容易?现在旁的到是什么都不求,只求修远在千里之外的京都能够照顾好自己,若是落榜也不要气馁,平安归家就好了。”

    姚氏发了一番的感慨,最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幅模样,让苏嫣宁看在眼里,心中顿时不是个滋味。

    虽说苏修远是堂弟,但自小在家里养着,她们姐弟俩感情极好,现在听到姚氏如此说,一来是也替苏修远担忧,二来是替姚氏担忧。

    儿行千里母担忧,要姚氏跟前,苏修远和儿子那是半分区别也没有的。

    “这到是不像娘口中说出来的话。”苏嫣宁勾唇笑道:“娘从前一提起修远那可是颇为得意,自信满满呢,今儿个怎的这样说?”

    “这当娘的看自个儿孩子,怎么瞧都是好的,旁人比也比不上,可当真放到外头去,什么模样这心里头能不清楚?”姚氏说这话的,又想起从前到沈家去提亲被拒的事情,心里头又是一阵的发堵,不由得唏嘘起来:“就好比这婚事,也是各花入个眼,旁人不觉得好,也是无用。”

    苏嫣宁闻言目光微闪:“说起来,去年六月回来的时候,娘还说要给修远寻门亲事什么的,眼下怎样了?”

    姚氏这心里头越发的有些烦闷了。

    去府城过年,母女俩说体己话的时候,姚氏当时便想将此事拿出来絮叨两句,但瞧着闺女女婿每日繁忙,闺女更是要照看两个孩子,尽管许多杂事有下人奴仆们做着,但许多事还是得亲力亲为,眼瞧着苏嫣宁比六月时都瘦了一些,姚氏哪里还舍得将这些烦心事说出来让她记挂,索性直接咽了下去,搁在心里头。

    可今儿个说起来苏修远的事情,姚氏想到此事,脱口而出,倒是说溜了嘴。

    “原本不想和你说的,免得你烦心,可话说到这里了,你也是早晚都会知道的,我也就不瞒着你了,先前倒是给修远看上了一门亲事,是那边河西村沈家的女儿,叫沈香苗的,今年十四岁了,年岁不算特别大,但姑娘生的标致,端庄贤惠,听说平日里也读书识字,更是一手好厨艺,无人能及,最关键的是孝顺懂礼,能操持家。”

    “原本想着,修远虽说往后必定也是能考取功名的,娶个官宦人家的女人也不是不能,只是寻思着到时候仰仗岳父一家,以修远的性子来说必然不肯接受,且看修远对这沈姑娘也有意思,就打算早些定下亲事,待两年后完婚。”

    “到是不曾想,这沈姑娘似乎早已有了意中人,双方也早已口头立下了婚约,对修远并无意思,此事也就作罢了。”

    “按道理来说呢,这婚事嘛,强扭的瓜不甜,不能强求,得看有没有缘分,出了这等子事只能说两个人没有缘分罢了。”

    “只是此事一出,修远便提出来要早些去京都,他嘴上说的是早些去京都早做准备,免得路途遥远,耽误了考试,可我总是觉得修远心里头必定有些不痛快,不想在家里头呆了而已。”

    “这心里头憋气,自然是想争口气的,修远必定也是铆足了劲儿,只想着金榜题名,若是到时候榜上有名,扬眉吐气也就罢了,若是名落孙山,我就怕他心里难过,不肯回家里来。”

    “所以才担心修远。”姚氏说罢,又是一声的叹息。

    苏嫣宁听罢了这些,急忙安慰道:“娘放心了就是,修远虽说平日里做什么事情执着了些,可到底最是孝顺的,自然不会对爹和娘不管不顾的。”

    “到是这沈香苗,眼睛只怕是长偏了,不晓得都去看些什么,竟是露了咱家修远。”苏嫣宁的语气顿时有些不善。

    苏修远年轻有为,娶个高门贵女不是难事,此时不计较门第,到是碰了一鼻子灰,这让护短的苏嫣宁心里有些不爽快。

    而这些不爽快,在方才说话的语气上体现的明明白白。

    “就说不和你说这些事,这会子说了你就当这事过去了,也别说太多。”姚氏急忙劝慰道:“索性这事儿原本也就过去了,我瞧着修远也似乎看开了的模样,你也别放在心上了。”

    “香苗孩子还是不错,时不时的还让弟弟带些补身的药膳、吃食过来,很是孝顺……”

    甚至赶紧转了话题:“说起来,你府城铺子的事情如何了?过年的时候你不是忧心忡忡,说是街上不远的地界也要开一个新的饭庄?那个饭庄此时可开起来了?”

    同行是冤家,虽说他们不会小心眼看到同行就分外眼红,但若是有了同行,还是距离他们家铺子那样近的地方,总归是心里有些别扭,更是十分担忧。

    提及此事,苏嫣宁就笑了起来:“这个铺面,原先闹得动静极大,还说开这铺面的人是京都里头的贵人,连那铺面用的木头都是一个一个精心挑选过的,只说要建成整个青阳府里头最是独一无二的酒楼呢。”

第1050章 婉拒

    “原本我也是十分担忧,担忧若是这铺面建成之后,必定要挤了家中的生意,可过了年娘你们回家之后,没过两日,那铺面忽的停了两日,两日后到是又重新开始收拾,但再问起来,只说不做酒楼了,铺面一分为二,一边做了绸缎成衣铺子,另一半则是做成了茶楼。”

    意思也就是说,这酒楼不开了。

    “这到是好事啊。”姚氏顿时眉开眼笑。

    “我也如此说。”苏嫣宁笑道,吐了吐舌头道:“不过夫君不让提,说是怕有幸灾乐祸之嫌。”

    “这改行做旁的也是常有的事情,这倒是没什么,不过钧哲说的也有道理,若是旁人刚好有了难处,不得不做旁的生意,若是你过于高兴,只会让人觉得气量小,印象不佳,你和钧哲算是初到府城,初来乍到的,难免有人盯着抓小辫子,谨慎些也是好的。”

    自家的这个女婿敦厚稳重,凡事更是思虑周全,他说的话,姚氏觉得断然是不会差的。

    “是是是。”苏嫣宁笑了起来:“总归在娘跟前,我这个亲生闺女像后的,女婿到是像亲儿子一般,处处偏袒着呢。”

    “瞧你这话说的,他是你夫君,娘还不是为了你着想?”姚氏拍了拍钻进自己怀中的苏嫣宁,嗔笑道。

    为人父母,越是至亲,越是不能偏袒,免得让女婿心中不悦,与岳丈一家有了隔阂,也容易迁怒了苏嫣宁,反而让苏嫣宁日子不好过。

    到是不如聪明一些,凡事以女婿为重,倒显得岳丈一家懂事明理,彼此感情也和睦,林钧哲自是也会越发的对苏嫣宁好。

    姚氏如此考虑,苏嫣宁哪里有不晓得的道理,直点头道:“晓得,我都晓得娘的良苦用心。”

    “晓得就好。”姚氏笑道:“你们饭庄,打算定在何时开门?先前听你说大厨不是很满意,后来可曾寻到了更好的?”

    “定在三月初,原本铺面都收拾好了,这个月中旬开也成,不过到底是头一桩生意,夫君看重,特地寻了人来瞧日子,只说三月初四是极好的日子,这日开门做生意,必定是一年红火,财源滚滚呢。”

    “至于这厨子……”苏嫣宁脸上笑意略淡了些许:“还是先前那个,不曾寻到了新的,眼下这个怎么说,算不上极佳,只能说是差强人意吧。”

    “不过这离开门的时候还有段时日,说不准到是能碰到好的,娘不必忧心就是。”苏嫣宁宽慰道。

    “能碰到好的是最好,其实若是碰不到好的,到是也有个法子。”姚氏目光微闪,道。

    “哦,什么法子,娘说来听听?”苏嫣宁询问。

    “就是刚才和你提及的沈姑娘。”姚氏笑道:“她厨艺极好,最早在镇上卖卤味便是颇为欢迎,后来给月满楼供菜式,又和镇上月满楼的方掌柜一起开了一个火锅店,现在生意做到了县城里头,也是又供菜式又开火锅店的,颇有所成呢。”

    “对,还在镇上与人合伙开了一个糕饼铺子呢!”

    姚氏说着往苏嫣宁的身边凑了一凑:“我听说,但凡她出的菜,那都是备受欢迎,比先前酒楼里头卖的更好,火锅店也是成日里人来人往,那糕饼铺子也是如此呢。”

    “倘若当真寻不到好的厨子,到是不如和沈姑娘商量商量,问她买上一些菜式,充当成招牌菜式,其余的也就好办了。”

    姚氏笑眯眯的说着,苏嫣宁目光却是暗了些许。

    和一个拒绝自己弟弟婚事的姑娘合作,那是万不可能的。

    娘也是的,这样的人面上过得去也就罢了,到是想着给她谋财路了,到底还是过于心纯善良了些。

    苏嫣宁不喜沈香苗,更不赞同姚氏的提议,但面上却也没有强硬回绝,只笑道:“再说吧,这事儿到底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了,得看夫君的意思,再者能当大厨的大都恃才傲物,只怕不肯学旁人手中的菜式,到时候若是因为此事闹得大厨心里有了异心,到是更为不妥当了。”

    “索性还有些时日,不见得就找不到更好的,倘若当真是寻不到了,到时候再和夫君商量商量娘出的主意。”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也是实情,姚氏觉得有道理,便没多想,只点头应了下来。

    几日转眼而过,迎来了三年一次的春闱。

    春闱,要连试三场,每场三日,分别在二月初九、二月十二、二月十五这三日,所有前来考试的考生均到礼部的贡院,进行搜身检查,再根据张榜的名单,寻到自己所在的号,进行考试。

    考场一人一间,地方狭窄,唯有一张窄床,书案,凳子,恭桶,以及所需的笔墨纸砚等,就连饭食和水都是有人按时送来,这三日吃饭、睡觉、上厕所都在这样一个转身都十分困难的狭小空间里头。

    市值二月,暖回大地,却也是春寒料峭,加上考试时人人都谨慎小心,心中压力极大,吃睡不好,还需苦思冥想考卷上的试题,这场春闱可谓是对身体与脑子的双重考验。

    此时的苏修远,便是众多考生中的一员,如同其他考生一般,此时正端坐在这考场之内,提笔凝神,思索如何答题。

    过了整整一个冬日,苏修远比从前瘦了许多,脸颊略显凹陷,人也黑了许多,连那胡茬都长了些许出来,更是因为近日慌忙来贡院,早起来不及净面,越发显得有些沧桑。

    但考试,凭的是学识,又不是看脸面,苏修远对此到是十分不在意,只仔细看题,想好了之后,先写下来,只等做好之后,在誊写在考卷之上。

    到底是学识渊博,其中的题一些虽不甚明了,但许多还是有些眉目,且此时只是草稿,多写一些也无妨,自然也就是奋笔疾书。

    身边,时不时的有巡场监考之人来来往往,时而提醒诸位考生勿要左顾右盼,交头接耳。

    这样的声音,自昨日开始就有,大家习以为常,也不甚在意。

    “卢大人,您这边请。”礼部周尚书引领了卢大人,进了贡院。

第1051章 舞弊

    会试由礼部主持,负责主持一干事宜,对考场状况十分了解,由周尚书带路是最好之举。

    “有劳周尚书。”卢少业轻声道。

    “卢大人客气了,圣上钦点您为主考官,更派您前往贡院内查看诸位考生状况,以求能从举止气度上寻求最适宜的栋梁之才,给卢大人带路,应该的。”周尚书笑道。

    会试主考官,一般有八人,平日里大都是大学士担任,但今年,皇帝却是钦点了卢少业为考官之一,可见对卢少业的肯定。

    卢少业又是新任吏部侍郎,屡受褒奖,正是风头正盛之时,周尚书自是不敢怠慢。

    “等下你我进入考场,无需多言,只装作普通巡查就好,莫要惊动了考生,误了考试。”卢少业谨慎叮嘱。

    “卢大人放心。”周尚书一边应了,一边在一旁引路。

    说起来,此事也是卢少业向秦铭晟提议的。

    考卷上能看到的,是字,是文章,却看不到真人及行为举止。

    虽说字如其人,写的一手好字之人,这人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而文章更是体现一个人的胸怀、见解和学识,这两者可以说是称的上评判一个才能的重要标准。

    但这也并不能代表了全部。

    若是倘若有人字迹平平,文章更不算十分出众,但本人却是做事极有条理,做事一丝不苟之人,待人接物谦逊有礼,这些人倒也是做些实务之人,能够用上一用。

    而倘若有人文采出众,却是行为不端,举止轻浮,那这些人到是不能用,即便中榜为官,只怕也是会成为祸害。

    因此,卢少业便提议,将这科考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考试试卷的批阅,一个则是平日里行为举动的考察。

    而行为举止的考察,除平日里会暗中派人到处注意这些考生以外,更关键的便是这考场上的行为举止。

    泰然处之,生敬意却不生畏意,能够认真对待,潜心下来钻研题目,那自然是极佳。

    但若是坐没坐样儿,站没站样儿,或者一上考场便胆战心惊,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即便是出仕为官,只怕也是个不能恪尽职守,遇事慌乱不能处置的昏懦之人。

    于是,除正常礼部查看以外,卢少业在春闱这几日,几乎每天都要亲自来转上一转,仔细查看各考生的状况,将号房的记录下来,以供到时候参考。

    今日,就是如此。

    跟着礼部的周尚书仔细的巡上一巡,好好观察每个人的状况,顺便也是严查是否有夹带或舞弊的状况。

    很快,便走到了苏修远所在的这一片地方。

    卢少业看到苏修远,目光一扫而过,到是不曾做任何的停留。

    到是苏修远,原本就在苦思冥想试题,更觉得附近有脚步的声音,抬头看到了卢少业的身影。

    苏修远自认为,卢少业与他是彼此的仇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苏修远的目光中满满都是恨意。

    先前,苏修远在得知聚贤苑是由卢少业提出建造时,恼怒之下便去聚贤苑前去应答门口的试题,以求通过测试,扬了名声,在拂袖而去,好好的打一下卢少业的脸。

    到是不曾想,苏修远一连几日去,竟是每次答案都被告知不合格,不能入了那聚贤苑。

    这让苏修远觉得落了脸面,心中恼怒,索性再不去那聚贤苑,而是找了一家不算宽敞的客栈落下了脚。

    那个客栈偏僻,狭窄,住店之人鱼龙混杂,时常半夜有人酒后撒泼,孩童啼哭或者吵闹的声音,惹得苏修远完全无法好好歇息,就连书都不能好好的读。

    好不容易到了年后来了几个同样是赶考的书生,苏修远只以为书生安静,且有人作伴,状况会好上一些,偏生那些人却是整日不问诗书,只总是三五成群的出门,到处拜名门,喝花酒,以求能交到权贵之人,好飞黄腾达。

    吵闹不说,更是有辱斯文,坏了应试书生们的名声。

    苏修远心中不满,自然也就直言不讳。

    而结果也就可想而知。

    “清高迂腐”,“心生嫉恨”等词砸在苏修远的脸上,随之而来的是一些不大不小的事端。

    譬如吃饭的时候,米饭里被加了一把的盐,或者被人“不小心”碰撞,掉了一地,带的书被人“不小心”泼了茶水,衣裳被人“不小心”踩了一脚……

    甚至到了后来,这些从前的“不小心”渐渐演变成了明目张胆和故意。

    若是寻常人,遇到这样的事情,只怕是早就待不下去,另外换了一家客栈去住着,但苏修远却不走。

    “这些人不过是嫉妒我的才华与学识。”

    “邪不胜正,这些人迟早会有了报应……”

    “若是此时走,岂不是更让那些人觉得他没有半分的骨气?”

    这是苏修远在客栈店小二劝说他时,苏修远理直气壮的说出来的话,随后更是如此来做,誓死也不肯搬出那个客栈。

    心里头更是铆足了劲儿,只等着待榜上有名之时,狠狠的打了那几个人的脸去。

    但心里头,到底还是十分的不痛快,更觉得之所以碰到这些个仗势欺人之人,更是因为从前聚贤苑的刻意刁难。

    而试问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为何连那聚贤苑也进不去,这自然不用想,便也晓得自是卢少业早已打点各处,为的就是让他名落孙山。

    你蓄意刁难,那我自然不能让你得逞。

    因此,苏修远心里憋着气,尤其是看到卢少业之时,越发的气恼。

    气不过之下,自是脱口而出:“无良无德,实乃败类。”

    虽说苏修远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大约是过于气愤的缘故,这声音到底还是有些高,引得周遭的几个考生都皱起了眉头。

    其中一个离的最近,腾的站了起来,拉响了旁边的铃铛。

    每个号房一侧,皆有铃铛,考生若是有难以解决之事,拉响铃铛,便有人过来查看动静。

    巡场的考官快步走了过来:“何事?”

    “大人。”那拉响铃铛之人拱手行礼:“此人不遵规矩,想徇私舞弊!”

第1052章 冤枉

    那人义正言辞,指着苏修远喝道。

    考官顿时拧起了眉头:“当真?”

    苏修远顿时傻了眼,回过神来之后,急忙站了起来,连礼都顾不得行,慌张辩解道:“没有的事,他扯谎。”

    “身为书生,心怀社稷,岂能说那虚妄之言?我方才可是听的真真的,这人敲了一旁的门板,小声与我说话,询问答案,只说若我肯说,自会重金酬谢。”

    “我乃应试的考生,平日里读的是圣贤书,自是知晓这公正二字如何写,便告知大人,好严惩这妄图徇私舞弊之人。”那人拱手,话说的也是越发响亮。

    苏修远被人诬陷,自是气得不行,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更是颤抖着说指着那人道:“你,你……”

    忽的,苏修远眼前一亮。

    此人换了衣裳,收拾的干净,让他方才一晃神间不曾认出来,现在才发现,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与他先前住在同一个客栈,且起过争执的白庆书。

    “从前与你起过争执,做对子你不是我的敌手,当时丢了脸面,所以今日便特地来污蔑我舞弊,你是何居心?”苏修远喝道。

    白庆书脖子一梗,道:“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从未见过你,连你姓甚名谁都不晓得,如何会和你吟诗作对,何来报复和污蔑之说?”

    “我瞧着你这是被我抓了个现行,所以想着找些托词来,好减轻了你的罪行?你未免想的太轻巧了,这里是贡院,最是公正严明之处,大人更是铁面无私,洞若观火,如何会受你蒙蔽?”

    “你……”苏修远气得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响。

    两个人一番的争执,这声音难免有些大,惹得周围也是侧目纷纷,到是有些觉得这两个人吵闹影响了答题,索性撩起衣衫,塞入耳中,接着安心答题。

    “都住口!”考官喝道:“这里是贡院,岂能容你们放肆?”

    苏修远与白庆书均是不再吵闹,到是那白庆书,恶毒的看了苏修远一眼,轻声道:“只是大人,此人行为阴险,往后不晓得还要做出什么舞弊行径,若是不处置,只怕是不妥。”

    “你无需多言,本官自然晓得。”考官瞥了白庆书一眼,道:“既是你们各执一词,那本官自是要问问其他人。。”

    说着,考官便要前去询问。

    而那白庆书,刻意略提高了嗓音,道:“大人明察,此等败类,即便是肚子里有些墨水,上了榜单,往后也不是贤良之人,到是不如早些处置,免得占了真正品学兼优之人的名额。”

    考官闻言,嫌这白庆书聒噪,道:“保持肃静!”

    “是。”白庆书应了,垂手站在了自己号房的桌后。

    苏修远厌恶的瞪了他一眼,心里却是十分欣慰。

    去询问了旁人,自然也就能晓得他是被这白庆书诬陷,还了他的清白。

    而那白庆书却是呵呵一笑,只等着看好戏。

    考官前去询问旁边之人。

    大多数人的回答是不曾听到什么动静。

    这点考官到是早就猜得到了,这号房虽说是敞开了门的,但也是有了相隔,听不到是正常事情,看来只能去近身的人问了。

    因此考官只能去了离苏修远和白庆书两个人两侧之人,前去询问。

    “可曾听到什么话?”考官询问。

    “我……”那人犹豫了片刻,最后索性咬牙道:“听到了……”

    “当真?”

    “当……当真,只是听得不太真切,只听到他似乎低声说话,说什么帮他,酬谢什么的。”

    “旁的就再也听不到什么了,请大人明察!”那人带着颤音,说完了这些话,随后赶紧垂下了脑袋。

    时值考试,许多人心生畏惧是十分常见的事情,更何况又遇到这种事,许多胆小怕事的也难免害怕。

    考官不以为然,又去白庆书旁边的人询问。

    得到的,差不多是同样的答案,都说听得不甚真切,但隐约听到了“抄写”、“不会”等类的话。

    这些字眼联系到一起,此事也就十分明了了。

    “大胆,天子脚下,堂堂贡院,竟是生出这样的腌心思,想着靠金银换取前程,当真是可恶!”考官怒不可遏,抬手道:“来人!”

    苏修远方才听到那两个人的言语,顿时惊得脸色发白,反应过来之后,喝道:“你们这是污蔑,陷害!”

    “此言差矣,大家眼明心亮,自然分辨的出是非。”白庆书冷笑道,心中更是泛起一层又一层的冷意。

    只提及了一句不要挤了旁人的名额,众人便会意除掉一个人,便能多一分上榜的可能,愿意给出一些莫须有的话出来,将这苏修远除掉。

    果然众人都一样,披着儒学书生的皮,内里是一样的急功近利。

    除掉了眼中钉,白庆书心中畅快,笑呵呵的坐了下来。

    早已有人过来,打开了苏修远的号房,将人往外拖。

    更有人已经写好了事情原委,让相关人等签字画押。

    “大人,冤枉,冤枉……”苏修远几乎是哭嚎了起来。

    考试时舞弊可是重罪,除直接逐出考场,这次会试不能参与以外,更是连续三届不能可靠,如此一来,几近十年的光阴却白白浪费掉了。

    更何况是被人栽赃陷害?

    “堵了他的嘴,带到一边去。”考官有些不满苏修远的撒泼胡闹,索性发了话。

    “这是出了何事?”周尚书原本领着卢少业四处查看,听到动静,前来查看。

    卢少业同行。

    “回尚书大人的话,此人考场舞弊,妄图询问他人答案,现下已经查证的确属实,正打算将人带走。”考官说道。

    “去吧。”周尚书没有过多询问。

    毕竟舞弊之事,虽说历年来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更是一次比一次加重惩罚,但到底是重利在前,许多人总是愿意铤而走险。

    夹带字条、纸张,考场之上请他人代笔,或者妄图寻人问题的,可以说每次会试之时,都会遇到,多的十来个,少则一个人,总归没有一回是安生的。

第1053章 请王爷明察

    周尚书位居尚书多年,多次打理会试考试事宜,这些事自然也就见得多了。

    因此周尚书不以为然,只点了头:“莫要让他胡闹,早些带了出去,免得扰了旁人。”

    “是。”考官应了下来,喊了底下人将苏修远带出去。

    被堵了口,喊不出话来,双臂更是被牢牢钳制住,动弹不得,在旁人要拖拽他出去之时,一张脸变得惨白无比,充满了绝望。

    而在看到卢少业在一旁一言不发之时,这绝望反倒变成了愤怒与恨意,越发想用力挣脱身边之人的手,想揪住卢少业的衣领,好好质问一番。

    质问他为何眼睁睁的瞧着他眼下被诬陷,要断送了几乎一辈子的前程,却还能做到不闻不问,不出手帮他一把。

    还是说,这原本就是卢少业出手,担忧他出人头地和与卢少业抗衡,索性直接断了他的路子,狠狠的踩到脚底?

    苏修远胡思乱想间,人却是已经被拖了出去。

    卢少业看到此幕,神色微动。

    从前看苏修远,只以为是个十分迂腐执拗的书生罢了,不曾想竟是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当真是自毁前程。

    但说到底这也是个小事,卢少业到是不甚在意。

    “让卢大人见笑了。”周尚书看卢少业神色不明,道。

    “周尚书言重了。”卢少业道:“考生众多,难免心思各异,有些妄图铤而走险的到是也寻常,周大人抓到了人,那才是做下了有功之事,若是抓不到,才能说见笑。”

    卢少业这番话大有夸赞之意,周尚书自是心中畅快,十分喜悦:“卢大人,请。”

    一行人,往另外一处去了。

    这边,苏修远被人拖出了贡院。

    远离了那些考生,加上苏修远实在闹腾的厉害,那些捂他嘴的人此时也有些累了,手中的力道也松了一些。

    这让方才难以动弹的苏修远顿时挣脱开来,跪地求饶:“冤枉,此事实在冤枉,请大人明察,还我一个公道,请大人明察……”

    跪地磕头,痛哭流涕,让人不免为之动容。

    但这样的事情,他们见得也是多了,自然大都毫不在意,甚至心中嗤之以鼻。

    这会子说冤枉,方才做这些事的时候,怎的不曾料想到会落得这样的田地?

    而那苏修远,看众人不理会他,心中越发恼怒。

    都是卢少业,都是他,必定是他从中作梗,想要毁了他!

    苏修远怒不可遏,索性破口大骂起来:“卢少业,你妄为人臣,竟是用了这等子下三滥的手断,要置我于万劫不复之地,我往后必定不会放过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现如今位居高位,我奈何不得你,并非我往后都奈何你了你,莫欺少年穷,咱们走着瞧……”

    苏修远心中愤慨难当,这话自然也说的又急又快,许多话更是脱口而出,更是因为心中气愤的缘故,这喊起来也是歇斯底里,让人侧目。

    “好生离去,若是闹事,便让人抓起来,打上五十大板,再治了重罪,你好自为之!”考官喝道。

    到底是寒窗苦读的学习,断了前途一时生气懊恼,说些不入耳的话也是有的,能体谅些许,且到底是文人,若是在这里出手整治,若是传到旁人的耳中也极易生出来事端,因此想着先将人吓唬走,免得惹了麻烦。

    偏生那苏修远根本不听他的话,反而是越发的大起了嗓门,叫喊起来。

    “卢少业,你心思歹毒,不择手段,苍天有眼,必定不会让你得意了去!”

    “你……”那考官看苏修远冥顽不灵,只想着闹事,索性也不与他说太多,只喝道:“你们都是些死人不成,还不赶紧堵了嘴,绑了去!”

    那些人闻言,赶紧过去,七手八脚的去捉那苏修远。

    苏修远身量瘦小,自然是难以招架,却又是心有不甘,只是拼命的挣扎,一时之间,这贡院门口顿时乱成了一团。

    “出了何事?”一辆马车缓缓停下,马车侧边窗口处撩开了一处细缝,有人沉声询问。

    考官抬头,瞧了一瞧。

    马车气派华丽,明黄色的帘子,车前头四匹马看起来更是高大神骏,让人侧目。

    当朝律法森严,衣食住行更是十分讲究,什么官阶用什么样的东西,更是有严明规定,就如眼前这马车。

    能用明黄色料子当帘子,用四匹马驾车的,只能是当朝亲王,而那露出来的衣袖上头团龙密纹的花样,当朝也就唯有一人了。

    考官见状,立刻走了过去跪地拜迎:“下官见过福王爷,回王爷的话,这个书生在贡院里头考试舞弊,已经查明,证据确凿,尚书大人命下官将人登记在册,撵了出去。”

    “不曾想扰了王爷的清净,下官该死,这就命人将人处置好,王爷放心。”

    考官连声赔罪,更是给底下人使了眼色,让他们手脚麻利一些。

    “可方才本王却听这书生口口声声说他是被陷害的,更是提到了卢大人,此事是不是得再仔细的查一查为好。”福王秦铭低声道。

    “方才下官已经查问清楚,相关人等也已经签字画押,应该不会有错,至于此人为什么牵扯到卢大人,下官实在不知。”考官拱手谨慎答道。

    “既是不知,那就问知道之人。”秦铭哼了一声,看向苏修远:“你来说。”

    苏修远不知此人是谁,只觉得此人似乎身份显赫,顿时一时慌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这是福王爷,当今圣上的亲弟弟。”考官立刻喝道:“还不赶紧拜见福王爷。”

    “晚生见过福王爷。”苏修远赶紧行跪拜礼:“见过福王爷。”

    “你说,到底发生了何事。”秦铭问道。

    “考官说晚生舞弊,晚生乃是冤枉的,那些人都是扯谎污蔑晚生,可他们却口径一致,必定是有人指使的,而这指使之人,必定是卢少业,他与晚生有过过节,必定因此怀恨在心,蓄意报复。”

    “还望王爷明察。”苏修远说完详情后,冲秦铭磕了一个响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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