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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湊湊     北枝寒txt下载     北枝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七百八十七章·钢笔

    白修朗甚至连茶也没有喝,就告辞离开了,白蓉萱原本要送,却被白修朗拦在了门内,“大门口聚着不少看热闹的人,你就别露面了。”

    白蓉萱惊讶地道,“怎么?有人围在了白家的门前?”

    白修朗点了点头。

    白蓉萱没想到事态发展得如此迅捷,甚至不给二房安排布置的机会。

    白修朗刚走没多久,白修唯又来求见。

    白蓉萱仍旧在栖子堂见他。

    白修唯大步流星,“治哥,你听到外面的传言了没有?”

    白蓉萱点了点头,“听说了。”

    白修唯道,“家里都好吧?”

    他这句‘家里’,分明问的是二房。

    白蓉萱道,“都好,你不用担心。闲言碎语传个一两天就会平静下去的,没的为了这种事奔走,徒劳费自己的精神。”

    白修唯道,“那就好,那就好!”

    正好小灶的面条煮好了,白蓉萱留他吃饭,白修唯想到等自己回去用饭的虞小楼,推辞后便起身离开了。

    白蓉萱吃了小半碗,就说什么都吃不下了。

    大秀在一旁劝道,“人的精神都在这口饭上吊着呢,您不多吃怎么能行呢?仔细自己的身体。六爷可是发过话的,让我和小秀务必照顾好您,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六爷怪罪下来,我们怎么担待得起?”

    白蓉萱没办法,被逼着吃了一碗面条。

    刚放下碗筷,门房又来通禀,“治少爷,管二公子来了。”

    他怎么也来了?

    白蓉萱道,“快请进来。”

    她出门迎接,远远地见到管泊舟疾步而来,远没有了往日的平和从容。

    他白着脸,一见到白蓉萱,二话不说便问道,“外头的话……是真的吗?”

    白蓉萱被问得一愣。

    管泊舟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道,“我听了外人的胡说八道,心里有些不安,就赶紧过来向你打听打听。”

    白蓉萱强撑起一个笑脸,“你都知道那些人胡说惯了,怎么还会往心里去呢。”

    管泊舟见她这样说,稍稍松了口气,“真的吗?”

    白蓉萱道,“你心急火燎地赶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吧?”

    管泊舟老实地点了点头。

    白蓉萱轻轻叹了口气。

    事情关乎到白玲珑的名声,她肯定不能实话实说。

    眼见着气氛有些冷,白蓉萱主动问道,“你吃过饭了没有?灶上准备了面条,你要不要添点儿?”

    管泊舟道,“我吃过了。”

    白蓉萱请他到栖子堂入座,“你最近在忙什么事?之前大家一同去东林寺,你怎么也没来?大家都觉得遗憾,只当你很忙呢。”

    管泊舟脸色诧异地道,“东林寺?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白蓉萱不解地道,“怎么会呢?齐执中亲自去的。”

    管泊舟很快便反应过来——一定是母亲从中阻挠,没有将消息转达给自己。

    白蓉萱也想通了,补救般地说道,“没关系,还有机会呢。我们约好秋天一起去山上看落叶,到时候要是有空,你也一起来吧。”

    管泊舟‘嗯’了一声。

    白蓉萱见他心事重重,显然是记挂着白玲珑的事。

    管泊舟沉默了片刻,果然问道,“玲珑……她还好吗?”

    白蓉萱故作镇定地道,“她这会儿应该就在二房歇息着,你要去探望她吗?我可以派人带你过去。”

    管泊舟道,“算了吧,她这会儿多半也不想见到我。”

    怎么会呢?

    谁不知道,只要有管泊舟出现的地方,必有白玲珑的身影。

    不等白蓉萱发问,管泊舟便自顾着说道,“前些日子她冒雨来找过我。”

    白蓉萱眨了眨眼,“是吗?”

    她并不想探究白玲珑与管泊舟的私事,因此只是点到为止,不敢深问。

    管泊舟却继续道,“她要我娶她为妻……”

    白蓉萱一愣。

    这还真是白玲珑能做的事情来。

    不过管泊舟既然说白玲珑不想见到他,难道当时的谈话并不愉快?

    果不其然,管泊舟为难地道,“被我拒绝了。”

    白蓉萱失声问道,“为什么?”

    白蓉萱有点儿搞不懂管泊舟了。

    他为什么要拒绝白玲珑?

    论家世,论外貌,白玲珑都是拔尖儿的人物,他怎么会不喜欢呢?

    前世两个人在雪中并肩而行,任谁看了都会赞叹一声金童玉女。

    怎么重活一世,好像一切都变了呢?

    管泊舟抬头看了白蓉萱一眼,低声道,“我待她始终如朋友一般,并没有男女之情,又怎么能谈婚论嫁呢?”

    朋友?

    既然是朋友,为何外头传出对白玲珑不利的流言,他会第一时间赶过来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拒绝,所以有些负罪感?

    白蓉萱猛地想到了那日在栖子堂的门口白玲珑说的那些话。

    那时的她应该已经知道管泊舟的心意了吧?

    所以她才会那么地没精神……

    再联想到之后白玲珑的自暴自弃,整日喝得醉醺醺,好像一切也就都说得通了。

    真是一场情债。

    白蓉萱深深地叹了口气,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两个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语。

    大秀适时地送上茶来,打破了这份尴尬。

    管泊舟喝了两口茶,问道,“你在家里都做什么?”

    白蓉萱道,“除了看账本就是练字。”

    “哦?”管泊舟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写的什么样?”

    白蓉萱道,“不怎么好,还得多练。”

    管泊舟道,“你会写钢笔字吗?”

    钢笔?

    白蓉萱摇了摇头,“不会。”

    管泊舟道,“回头我送你一支钢笔好了,你可以试着练练钢笔字,比毛笔要来得轻松些。”

    白蓉萱笑道,“多谢,不过我只是偶尔得闲时才能写上几笔,只是打发时间用的,一时半会儿还用不上钢笔,你自己留着用吧。”

    管泊舟一怔,表情隐隐有几分失落。

    好像他和白蓉萱之间,总是淡淡地隔着一大段距离,不论他怎么努力,总是无法靠近。

    到底是为什么呢?

    眼看着夜色渐深,管泊舟也不好久留,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

    白蓉萱出门送客。

    白家的大门外果然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好事之徒。

    都这么晚了,居然还不走。

    白蓉萱厌恶地皱了皱眉头,觉得这些人简直就像苍蝇一般,赶都赶不走,实在讨厌至极。

    管泊舟道,“你赶紧回去吧,得了空来找我。”

    白蓉萱答应下来,目送着他坐上车子离开了。

    回栖子堂的路上,正好遇到了二房的管事,一见到她,快步走上来道,“治少爷,可巧了,正要去找您呢。”

    白蓉萱看了他一眼,“找我做什么?”

    管事道,“二老爷请您过去一趟,有话要说。”

第一千七百八十八章·威胁

    白元德?镁

    白蓉萱心中一凛。

    自从她回到上海以来,与白元德打交道的机会不多,可从闵庭柯那里听来,似乎自己这位二伯父并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无能。一般这种人,要么就是将自己藏得极深,要么就是另有打算,无论是哪种,都很是让人忌惮。

    要不然闵庭柯也不会时时刻刻提防他了。

    白蓉萱问道,“找我什么事儿?”

    管事道,“二老爷没说,小的自然也不知道。”

    这个时候找她,多半是为了白玲珑的事情。难道白元德怀疑是三房从中做了手脚,故意将风声放出去的吗?

    白蓉萱镇定自若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跟你过去瞧瞧好了。”镁

    管事赶忙在前方引路。

    相比起昨天,此刻的二房变得更加沉默,甚至连一丝声响也没有,下人也不知去了哪里,一路走来,竟是半个人影也见不着。

    白蓉萱心里有些不安。

    大秀和周科紧紧陪在她的身边。

    来到厅堂,白元德正一个人坐在里面,低着头也不知在思索什么。

    管事小跑着上前道,“二老爷,治少爷来了。”

    白元德这才缓缓抬起头来,向外看了一眼。镁

    夜色中他目光如狼,透着几分冰冷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白蓉萱心中警铃大作。

    他该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吧?

    她小心地迈过门槛,尽量从容地站到中央,“这么晚了,不知二伯父叫我来有何吩咐?”

    白元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治哥来了,快坐下说话。”又吩咐管事赶紧去泡茶。

    他声音有些嘶哑,听上去格外的刺耳。

    管事很快便端上了热茶。镁

    不过因为提防二房,白蓉萱自然是碰也不敢碰的,接过来便放到了一边,只等着白元德说完话好离开。

    白元德低声道,“外头的传言,你也听说了吧?”

    闹的这么凶,听不到才奇怪呢。

    白蓉萱坦然地点头道,“是,听到了一些。”

    白元德面无表情地道,“听说刚刚外长房和外三房都来了人?”

    消息还真灵。

    白蓉萱也不隐瞒,“是,我刚刚送了外三房的五哥出去。”镁

    白元德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一个解释。

    白蓉萱却压根不准备接下文。

    两人四目相对,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白元德不免有些诧异。

    这个治哥……倒是能沉得住气。

    白蓉萱也没有想太多,她只是觉得自己没必要跟白元德解释白修朗、白修唯的来历。他们既是来找自己的,不论说什么,都和二房无关。

    白元德微微一笑,“看来你和外长房,外三房的关系都不错。”镁

    白蓉萱淡淡地道,“承蒙大家关照罢了。”

    白元德问道,“你是怎么说的?”

    白蓉萱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该不会是在问她是如何与白修朗和白修唯说的吧?

    白蓉萱平静地道,“市井传言,不听也罢,过几天有别的消息传出去,大家的目光自然就被吸引过去了。”

    白元德冷笑了两声,“要是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治哥啊……我问你。要是有一天,我和闵家起了纷争,你会帮着谁?”

    和闵家?镁

    白蓉萱心中一跳。

    难道白元德怀疑白玲珑的事情是闵家传出去的?

    闵庭柯的确不待见二房,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白蓉萱觉得这件事不会是闵庭柯的手笔。

    她低声道,“为什么我一定要在两者之间选一个呢?我就不能坐山观虎斗,看着你们两家斗来斗去吗?”

    白元德一怔,随后便大声笑了起来,“可以,当然可以了。还是咱们治哥聪明,知道翁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

    白蓉萱撇了撇嘴,“二伯父叫我过来,不会就是为了问这件事吧?”

    白元德道,“我是不想你和闵家走得太近,免得被人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呢。”镁

    这又是什么意思?

    挑拨她和闵庭柯的关系吗?

    白蓉萱有些嗤之以鼻。

    在二房和闵庭柯之间,她肯定会义无反顾地选择相信闵庭柯呀。

    白蓉萱不屑地道,“我能值几个钱,有人卖,也得有人敢买才行啊。”

    白元德就知道她不会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他缓缓地道,“闵庭柯是个想干大事的人,如今白家挡着他的路,自然是要一脚踢开的。他对你好,不过是想利用三房牵扯二房的精力罢了,别忘了,你也是白家的人。等你没有利用价值了,他又会如何对付你呢?”

    白蓉萱很想冷笑。镁

    有这份心思替自己操心,还不如想想如何破解当下的局。

    她有些不耐烦地道,“多谢二伯父提醒,只不过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孰是孰非,谁对谁错,谁好谁坏,我心中自有一番计较,就不劳烦你二伯父惦记了。要是没有其他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白元德倒是没想到她会是根硬骨头。

    闻声并没有阻拦,面无表情地说道,“接下来,我可能会和闵家撕破脸,你若是横在中间,我会毫不留情地对付你,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这算是威胁,还是提醒?

    白蓉萱果断站起身,恭顺地行了一礼,转身出了门。

    眼看着她消瘦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白元德忍不住淡淡地道,“这副油盐不进的鬼样子,还真和老三如出一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镁

    白蓉萱出了二房的大门,脚步飞快地向栖子堂走去。

    跟在后头的大秀和周科也赶紧追了上来。

    周科道,“治少爷别慌,慢些走就是了。”

    进了栖子堂,白蓉萱一把抓住大秀的手,气喘吁吁地道,“快!赶紧去找嘉兴来。”

    大秀虽然不明所以,但听她语气严厉,自然只有遵从的份儿。

    等大秀走后,白蓉萱又对周科交代道,“王管事不在家,外头铺子里的掌柜你可都认得?”

    周科点了点头,“认得。”镁

    白蓉萱道,“都请到三房来,就说我有话吩咐。”

    周科迟疑了一下,“现在?”

    天都已经黑了,是不是太晚了些?

    白蓉萱坚定地道,“不错,就是现在,让他们马上来。”

    周科不敢怠慢,匆匆出了栖子堂。

    大秀也很快将嘉兴领了过来。

    嘉兴有些不太高兴。镁

    他可是六爷埋下的暗线,这一天为了治少爷的事儿已经跑了两趟了,暗线变明线,六爷在他身上下的工夫全都白费了。

    他皱着眉头向白蓉萱行了一礼,低声道,“治少爷又有什么吩咐?”

    白蓉萱没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郑重地道,“你赶紧去见六叔,就说白元德可能会对他不利。”

    “什么?”嘉兴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您是怎么知道的?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您可是听到了什么?”

第一千七百八十九章·防范

    白蓉萱点了点头,“当然,是白元德亲口对我说的。”

    嘉兴更加诧异了。

    如果真要动手害人,又怎么会提前告知呢?

    这可不是白元德的手段。

    嘉兴猜测白蓉萱是不是被白元德三言两语给吓唬住了。他收起了焦急之心,淡定地道,“治少爷,他都说什么了?”

    白蓉萱道,“他说接下来会和闵家撕破脸。”

    嘉兴差点儿冷笑起来。

    这些年白家明里暗里也不知给闵家使了多少绊子,还不都被六爷轻悄悄就给化解了?别说白元德未必有这样的胆量,就算他有,难道六爷还会怕了那老匹夫不成?

    嘉兴出言安慰道,“治少爷别慌,六爷那边自有计较,白家不出手则罢,若是真动起手来,到底是谁吃亏谁占便宜还不好说呢。”

    白蓉萱一听就知道他没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她连忙正色道,“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白元德很有可能会借着大小姐的传言生事。”

    嘉兴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这是白自己的事,和六爷有什么关系?”

    白蓉萱见他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上海滩谁不知道白家和闵家不和?这些年也不知斗了多少回,如今白家出了这样的事,如果有人故意将脏水泼到六叔身上呢?”

    嘉兴更糊涂了。

    白蓉萱叹了口气,“白家固然丢脸,可如果有人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闵家的算计,六叔未达目的,连小姐的名声清白都不顾,还算是君子吗?以后谁还敢出面与他来往?”

    如果白元德真有这样的安排,闵庭柯很有可能受到牵连。

    正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一旦闵庭柯声名受损,闵家的生意势必要受到影响,到时候身为受害者一方的白家反而会因为受人同情而暂时占据主导地位。

    此消彼长,只要白元德乘胜追击,早晚能压过闵家一头。

    这才是最可怕的。

    嘉兴显然也想到了,他收起了小觑之心,正色道,“小人这就去见六爷。”

    白蓉萱点了点头,“提醒他多加防范,不要和白家的事有任何牵扯。”

    嘉兴快步而去。

    等人走后,白蓉萱才觉得腿软。幸好大秀上前扶了她一把,这才没有倒下。

    大秀道,“治少爷,您要不要歇一歇?”

    白蓉萱道,“还得去一趟三房,我让周科将掌柜叫来了。”

    “这个时间吗?”大秀道,“您晚饭还没用呢。”

    事急从权,哪还有心思吃饭。

    白蓉萱又快步去了立雪堂。

    因是临时通知,掌柜们一时半会还到不了。周科便让小灶准备晚饭,白蓉萱强撑着吃了半碗饭,便说什么都吃不下了。

    大秀怕她心里有火,特意沏了一杯菊花茶。

    等了大概一顿饭的工夫,掌柜们才总算到齐。

    白蓉萱平静地道,“深更半夜将大家请来,冒昧之处还请见谅,实在是因有话要说,所以才不得已而为之。”

    众掌柜也都是聪明人,有的说不敢,有的说分内之责,面上都是十分谦和。

    白蓉萱便开门见山地道,“外头的流言大家应该都听说了,最近只怕会有不少好事者登门。咱们开门做生意,以和为贵,只要不过分,都睁一只眼闭只眼算了,没必要与人起什么口角。”

    有掌柜道,“治少爷放心,我们晓得该怎么做。”

    何况这是二房的事,与他们三房有什么关系?

    白蓉萱道,“再就是二房那边,这会儿只怕正是焦头烂额之际,咱们既做不到雪中送炭,也不能火上浇油。各位掌柜回到店内,一定要约束手下的人,让他们比平日更加谨言慎行,千万不可搅和到这件事里去。”

    众掌柜连声答应。

    其中有几位脸色却讪讪的。

    他们来之前曾私下交流过,还以为白蓉萱是想借着这次机会再添一把火,就算不能斗倒二房,也要扒他们一层皮。

    可没想到,白蓉萱竟然要他们约束自己的言行。

    哎。比起三爷来,治少爷还是少了几分血性啊!

    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也不肯要。

    众人难掩失望。

    白蓉萱隐约猜到了他们的想法,低声道,“人活于世,应当顶天立体,坦坦荡荡。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心中都要有个章程才行。咱们三房和二房不睦已久,可不论如何明争暗斗,都始终有一条不能触碰的底线。拿人的清白声誉做文章,实非正人君子所为,不但不能做,连想都不应该想。”

    先前有这样想法的掌柜不禁红了脸。

    几位上了年纪的掌柜却是眼睛一亮,都觉得治少爷心怀坦荡,有当年白元裴的三分风采。

    有掌柜道,“治少爷请放心,这种缺德败义的事情,咱们三房的人是绝不会做的。要是有那没长眼的人赶在这个时候跳出来丢人现眼,不能您开口,我们就先把他处置了。”

    此人已是一头白发,在三房的地位非同一般,在座的掌柜有不少都是他的徒弟,说话自然很有分量。

    白蓉萱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实在是担心这种时候,三房有人会坐不住,想要借机生事。

    若是被二房抓住把柄,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和掌柜们交代完话,白蓉萱便端了茶。

    众掌柜闻音知雅,纷纷起身告辞。只有那位白发掌柜,却始终没有动。

    白蓉萱猜到他有话要单独跟自己说,便将他留了下来。

    周科上前引荐道,“治少爷,这位是彭掌柜。”

    白蓉萱恭敬地行了一礼。

    彭掌柜道,“只是仗着在三房多做了几年,如今又上了年纪,治少爷千万不可如此,老夫又如何受得起?”

    白蓉萱与他客气了几句,问道,“彭掌柜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彭掌柜笑了笑,“治少爷快人快语,令人钦佩,既然如此,我也不跟您拐弯抹角了。王德全王管事可是去了重庆?”

    白蓉萱道,“是。”

    彭掌柜‘嗯’了一声,“他是咱们三房的老人了,这些年做事也还尽心,要是有什么得罪治少爷的地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想着他这些年的辛劳,多多担待一些吧。”

    白蓉萱一怔,随后便反应过来。

    难道彭掌柜是觉得王德全的重庆之行,是因为得罪了自己?

    这误会可大了。

    不过也是,此刻既不是年中又不是岁尾,何必让他千里迢迢地赶去重庆对账呢?

    也难怪旁人会胡思乱想了。

    白蓉萱道,“不是您想的那样,让王管事走这一趟,实在是有其他的事情要交代给他,旁人办我不放心,他自己也不答应。”

    彭掌柜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瞧我,一把年纪了,还听风就是雨的,让治少爷见笑了。”

第一千七百九十章·所思

    白蓉萱却是若有所思。傻

    既然彭掌柜在三房多年,对重庆的事会不会也有些了解呢?

    白蓉萱亲自端了一杯茶送到他的手里。

    彭掌柜受宠若惊,双手接过,连称不敢。

    白蓉萱道,“彭掌柜是家里的老人了,劳苦功高,一杯茶有什么受不起的?”

    彭掌柜欣慰地道,“治少爷宽和慈善,体恤我们这些老人,实在是让人放心。”

    白蓉萱道,“我还有些事,想向您打听呢。”

    彭掌柜闻声正襟危坐,“治少爷说说看,只要是我知道的,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傻

    白蓉萱道,“您对重庆那边可还了解?”

    彭掌柜以为她是担心王德全的能力不够,所以才这么问。彭掌柜笑着道,“咱们三房从来都是各管一处,虽然也有往来,但却涉及的不多,除了来往对账的管事,要说了解却是谈不上的。”

    白蓉萱知道他在顾忌什么,轻声道,“我父亲去世时,当时重庆那边的掌柜您认得吗?”

    彭掌柜微微一愣。

    原来是问这个。

    他看白蓉萱的眼神不禁变得更加清亮了。

    当初白元裴死的时候,白修治还是个小娃娃呢,如今他接手家业,却打听父亲的事,可见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傻

    彭掌柜道,“不但认得,而且还曾有过数面之缘。当初三爷还在世的时候,这些外地的掌柜每隔两年就要到上海来会账,因此说过几句话。当时那位掌柜姓乔,是位很有能力谋算之人,也得三爷器重信任。”

    白蓉萱听着点了点头。

    彭掌柜便继续道,“后来三爷在重庆得病去世,也是这位乔掌柜帮着收殓的,三爷走了没多久,他便借口年事已高告老还乡了。当时不少人都觉得他是看不惯三房的家业交到了外长房的手里,所以才会离开的。”

    白蓉萱道,“在这之后您还见过乔掌柜吗?”

    彭掌柜道,“我等闲不离开上海,自然是见不到的。何况乔掌柜之后便音讯全无,彻底没了联系。”

    他说到这里,又低声道,“乔掌柜做事很是稳妥,将重庆的铺子照顾得也极好,他离开之后,便由他的徒弟接手,如今倒也做得顺顺当当,没出过什么大错。”

    既然如今重庆的掌柜乃是乔掌柜的徒弟,他会不会知道乔掌柜的下落呢?傻

    何况他已经上了年纪,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世上。

    白蓉萱不免有些走神。

    彭掌柜问道,“治少爷忽然问起他,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白蓉萱笑了笑,“最近一直在想父亲离世的事,有些想不通的地方想找人打听一下,就想到了他。”

    彭掌柜更加欣慰,“三爷走的时候,您还是个小孩子呢,何况突闻噩耗,家里头也是兵荒马乱,又隔了这么多年,许多当初的老人都不在了,的确是不易追问,治少爷若是有什么疑虑倒是可以问我,当初我已在三爷手下做事,也出席了三爷的葬礼。”

    白蓉萱听着一动,便让大秀又给彭掌柜续了一杯茶,客气地问道,“出殡之时,您可曾上前瞻仰过我父亲的仪容?”

    彭掌柜想也没想地道,“没有。当时老太爷伤心过度,扶着棺椁失声痛哭,说什么都不肯撒手,因此耽误了时间,后续便没有安排瞻仰仪容,直接合了棺木出殡了。”傻

    也就是说,因为白老太爷的阻拦,并没有其他人看到父亲死后的样貌。

    白老太爷这么做,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呢?

    白蓉萱总觉得这里头有些奇怪。

    她又问道,“从前我父亲身边有一个叫高安的小厮,您可见过吗?”

    彭掌柜笑着道,“何止是见过,高安经常替三爷跑腿传话,我们打过不少的交道呢。那是个极聪明的人,一点就透,靠眼色就能分辨旁人的想法,是三爷身边得力的帮手。只可惜后来重庆之行,他死在炮火之下了。”

    语气带着几分惋惜。

    白蓉萱道,“这个高安为人如何?”傻

    彭掌柜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迟疑了片刻后才缓缓道,“治少爷是什么意思?高安自然是不错的人了,要不然三爷怎么可能将他待在身边呢?他好像自小就在三爷身边服侍了,最是牢靠不过了。”

    白蓉萱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如果真有这么可靠,就不会隐藏自己的身份,始终不肯露面了。

    眼看着天色不早,白蓉萱吩咐周科派马车将彭掌柜送回去。

    彭掌柜连称不敢,“还没到这个地步,哪就用得上家里的马车了?”

    白蓉萱却异常坚持,“您是三房的老人了,劳苦功高,若不是有您这样的人苦心经营,也不会有三房的今天。”说着,还亲自扶了彭掌柜到大门口。

    彭掌柜异常激动,感激地道,“三爷对我有大恩,我万死也不能报答其一,只恨自己本领低微,帮不上更大的忙,治少爷这么说,真是折煞老朽了。”傻

    白蓉萱看出他在掌柜间还是很有威信的,闻声笑着道,“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年轻,涉世未深,以后肯定还得麻烦您多指点呢。”

    彭掌柜道,“指点是万万不敢当的,在治少爷跟前跑个腿传个话,倒是还能做得来。”

    白蓉萱便道,“三房和二房的关系您是知道的,我如今接手家业,自然希望三房好,父亲积攒下来的家业不至于在我手里败落了。可不管怎么说,二房和三房终究都是白家的一份子,覆巢之下无完卵?白家的名声不好,三房人的脸上也没光,因此越是这种时候,咱们越得沉得住气才行。世上的事,有些事能做,有些事则是想都不能想。您见多识广阅历丰富,肯定能明白我的话。”

    彭掌柜听了连连点头,“治少爷有这样的胸襟实在是难得,三爷在天有灵,也该非常欣慰。就像您说的这样,大丈夫有可为有可不为,像这种缺德的事,不做也罢。二房好了,咱们不眼气,如今稍有磨难,咱们也不必火上浇油,传到外头去,大家都没意思。”

    白蓉萱见他理解自己,心中很是高兴。

    彭掌柜更是道,“二房如今如日中天,又把持着家主之位,以三房今时今日的能力,还是无法撼动得了的。既然如此,索性静观其变就是了,实在没必要给自己惹麻烦。”

    他这是在告诫自己三房这会儿还不是二房的对手吧?傻

    白蓉萱心平气和地道,“您放心,这个道理我懂。”

    说话间来到了白家的大门口,有两位与彭掌柜同来,都是他徒弟的年轻掌柜没有离开,正焦急地等待着,眼见着白蓉萱不但亲自相送,甚至还扶着彭掌柜,两人都是又意外又高兴,齐齐地迎了上来。

第一千七百九十一章·沾光

    彭掌柜也有意让自己的徒弟在白蓉萱面前露露面,便主动介绍了一下,“跟在我身边有些年头了,做事倒也牢靠,治少爷回头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他们去办就是了。”

    两位掌柜立刻向白蓉萱行礼。

    先前就见过了,白蓉萱也有些印象,她笑着点了点头,“既然是彭掌柜的徒弟,那自然是信得过的。”

    几人在门前谦逊了几句,白蓉萱亲自扶了彭掌柜上了马车,还特意叮嘱车夫道,“夜深了,赶车的时候留神些,彭掌柜上了年纪,宁可走得慢些,也别颠簸着了。”

    车夫恭敬应是。

    一直到马车走远,白蓉萱才一脸疲惫地转身进门。

    马车中的彭掌柜则一脸笑意。

    他的两个徒弟与有荣焉地道,“今日跟着师父沾光,也能坐着马车回家了。”

    彭掌柜微笑着道,“你的眼皮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浅了?难道连马车也没有坐过吗?”

    他的徒弟道,“自己花钱雇车和东家赏赐怎么能一样?还不是治少爷器重师父吗?”

    这才是让他激动的地方。

    彭掌柜道,“治少爷不过是体恤我上了年纪而已,你们可千万不能沾沾自喜,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本本分分的做事,东家都能看到眼里的。”

    先前外长房帮着掌管三房家业的时候,三房的这些掌柜心里都有些没底。毕竟谁也不知道治少爷能长成什么样,将来能不能撑起这个家来。

    如今见白蓉萱不但人品贵重,对从前的老人又很善待,大家都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干劲儿也更足了。

    彭掌柜的徒弟道,“师父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的。您也要信的过我们才行啊。”

    彭掌柜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大家回到铺子里做事,更要谨言慎行,关于二房的流言,更是沾都不能沾,知道吗?”

    两位徒弟齐齐点头,“不但如此,还要帮治少爷留神周边的情况,免得有些包藏祸心的家伙,想要趁机生事。”

    这些年三房多有变动,并非铁板一块,很多掌柜都有了自己的想法,不得不防。

    彭掌柜道,“这是自然,三爷只有治少爷这么一个儿子,谁要是与他为难,那便是与整个三房为难,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让咱们三房好,他自己也别想好了。”

    马车中的人一路商议回了家。

    白蓉萱回到三房,向周科简单交代了一番,便匆匆回了栖子堂。她本想去给闵老夫人请安,结果刚刚进门,连翘便快步迎了上来,“老夫人已经歇下了,让您也赶紧回房休息,有什么话明儿一早再说。”

    白蓉萱的确累得不行,客气了几句便回了如意馆。

    刚刚坐下,嘉兴便找了过来。

    白蓉萱打起精神见了他。

    嘉兴收起了从前的懈怠之心,正色道,“治少爷,我把您的话告诉了六爷,他说知道了,让您放心,他那边自有安排。”

    只要闵庭柯心中有数,别中了白元德的计策就好。

    他的手段,白蓉萱自然是信得过的。

    白蓉萱满意地点了点头。

    嘉兴又道,“六爷还让我叮嘱您,这会儿最好的对策便是独善其身,不论二房那边说什么,您只要不理会就是了,左右不干三房的事儿。至于闵家这边,六爷说不论白元德如何算计,都不会和这件事掺和上的。”

    看来他也知道惹上这件事的麻烦。

    白蓉萱小声问道,“有没有查出风声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嘉兴摇了摇头,又怕白蓉萱不懂,耐心解释道,“这样才是最麻烦的。我听六爷的语气,先前好像怀疑过姚家,结果查下来发现不是。可见散播谣言之人相当谨慎,又能及时抽身,手段十分地高明。”

    白蓉萱道,“六叔还好吧?”

    嘉兴道,“六爷一切如常。”

    白蓉萱放下心来,让他回去休息。

    芳姑姑进来问道,“小灶那边打发人来问,治少爷要不要用些宵夜?”

    白蓉萱哪里吃得下?

    她低声道,“不用了。”

    折腾了一天,她早就累得不行了。芳姑姑没有多说,招呼了小圆进来服侍白蓉萱洗漱。

    等白蓉萱解开束胸,换了衣服躺在床上时,早已疲乏的一句话也不想说。

    或许是累极了,没一会儿的工夫她便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做了一个梦。在梦里,白玲珑站在漆黑的房间里冷冷地盯着她,不断质问她为何要害自己。

    白蓉萱又惊又怕,不断解释自己和整件事无关。

    可白玲珑却根本听不进去,二话不说冲上来就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

    白蓉萱被勒得喘不上气。

    白玲珑如同发狂,双眼甚至透着几分杀意,“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不论白蓉萱如何挣扎,始终挣脱不开她的钳制。

    她的手实在太有力气了。

    白蓉萱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明明知道这是个梦,可她就是没办法醒来。

    好在小圆发现了不对劲儿,跑到窗前轻声呼唤道,“治少爷,治少爷?您怎么了?”

    白蓉萱猛地睁开了眼,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

    小圆担心地道,“治少爷,您没事儿吧?”

    白蓉萱四下打量了一圈,确定已经醒来后,这才如获大赦地松了口气。眼见着小圆一脸惊恐,她赶忙安慰道,“没事儿,做了个梦。”

    小圆道,“是噩梦吗?”

    白蓉萱点了点头,她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发现自己的葵水又来了。

    她满脸通红。

    小圆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我打水来让您洗把脸好不好?”

    白蓉萱想了想,“这会儿大家都睡了,小心把人吵醒了。”

    小圆小声道,“我脚步轻轻的,不会有人发现的。”

    白蓉萱浑身黏糊糊的,的确需要清洗一下。她点头答应道,“那你小声些。”

    小圆点了蜡,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外头就传来了大秀的声音,“是小圆吗?怎么起来了,可是治少爷有什么吩咐?”

    自从她和小秀搬到如意馆之后,就算不用值夜,姐妹俩也都轮流守在白蓉萱的门外。

    小圆只好道,“治少爷做了噩梦,要打水洗把脸。”

    大秀立刻道,“那你守在这儿,我去取水来。”

    小圆转头吐了吐舌,“没想到大秀姐姐的耳朵这么灵。”

    是知道自己的本分吧?

    白蓉萱笑了笑,“那你帮我找件衣服吧,床单可能也要换了。”

    等小圆重新铺好床单,大秀也将水打了回来,她没有进门,在门外道,“再有什么需要,只管叫我就是了。”

    小圆客气了两句,将水端了进来,服侍着白蓉萱重新洗过脸后,她小声道,“虽是如此,但您的贴身衣服和床单,还是由我来洗好了。”

第一千七百九十二章·红糖

    仍旧带着几分防备之心。

    日久见人心,白蓉萱并没有多说什么,笑着点了点头。

    折腾了这一遭,白蓉萱又没什么睡意了,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圆说起了家常,“你想家吗?”

    小圆道,“您是说杭州吗?当然想了呀!我想老夫人,想夫人,还想各位妈妈……”

    白蓉萱轻轻叹了口气。

    她又何尝不思念那个给予自己温暖的院落呢?

    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这次回去的话,她就再也不要离开了,安安稳稳地陪在母亲身边,不求富贵,不求荣华,但求平安度过此生,不要再像现实那般,孤零零地死在了陌生的城市。

    想到这里,白蓉萱翻了个身,盯着窗户出神。

    月光微微地透进来,给阴暗的室内带来了几分光亮。

    小圆已经再次睡熟了,白蓉萱不忍打扰,就这样撑着下巴看了半宿的月光。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她的精神明显不怎么好。小圆担心地道,“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呀?”

    的确是有些难受。

    白蓉萱道,“肚子有点儿痛。”

    小圆道,“那怎么办?要不您今天就别起了,别人问我,我就说您不舒服。”

    白蓉萱想也没想地否决了,“那怎么行?万一惊动了老夫人,请了大夫过来怎么办?”

    不就全都露馅了吗?

    小圆为难地皱着眉头,“那怎么办?要不我去给您冲一杯红糖水?”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白蓉萱道,“你小心些,别被人发现了。”

    不然旁人肯定会奇怪,她好端端的喝红糖水做什么。

    小圆捂嘴一笑,“要是被发现,我就说是大秀姐姐要喝。”

    大秀年纪也不小了,倒也说得过去。

    白蓉萱戳了戳她的额头,“真是个小机灵鬼。”

    小圆转身便跑了。

    白蓉萱只觉得小肚子一抽一抽的,疼得她简直直不起腰。不论前世今生,白蓉萱的小日子总是不准,而且每次来都会将她折磨得不轻。前世吴妈曾说她是在奔波中坐下的病根,得慢慢养才行。可她这一世并没怎么劳碌,怎么还是这样呢?

    难道真有什么不妥当?

    可就算真有,这会儿也不好检查,只能等事了回到杭州后再请了大夫过来诊治了。

    小圆很快便端着红糖水走了回来,她小心翼翼地,笑着道,“您放心,没人发现。”

    白蓉萱将碗接过来,红糖水还冒着热气。

    她担心地问道,“没有烫到吧?”

    小圆道,“没有,我可仔细呢。”

    白蓉萱松了口气,小口小口地喝着红糖水。热气腾腾的红糖水进了肚,腹部的疼痛也稍稍缓解了一些。

    小圆试探着问道,“管用吗?”

    白蓉萱道,“好多了。”

    小圆守在一旁,眼巴巴地等着她全部喝完,这才将碗接了过来。门外传来了大秀的敲门声,“治少爷,您起了吗?”

    白蓉萱向小圆示意开门,“起了。”

    小圆打开了门。

    大秀缓步走了进来,“刚刚连翘姑娘来传话,老夫人那边起得晚,让您不用过去了。”

    白蓉萱点了点头,“知道了。老夫人没事儿吧?”

    大秀道,“说是昨晚睡得很晚,精神不怎么好。”

    白蓉萱叹了口气,“有没有请大夫?”

    大秀道,“老夫人不让请,只说歇歇就好了。您放心,若是真有什么不妥当,不等老夫人发话,易嬷嬷就会出面做主了。”

    白蓉萱道,“芳姑姑呢?”

    大秀道,“送了连翘出去,还没回来。”

    白蓉萱有一种感觉,芳姑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从不插手自己房里的事,只照顾衣食,甚至是有意避开近身服侍。

    这些贴身跟着自己的,想要隐瞒的确不容易。好在芳姑姑是个知道进图的人,她既然不想探究,白蓉萱也乐得装糊涂。

    吃过早饭,白蓉萱带着大秀去了三房。路过二房内院大门的时候,白蓉萱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

    来到立雪堂,周科匆匆赶来禀告,“治少爷,门口聚集着看热闹的人更多了,赶都赶不走,门房干脆将大门关上了。您要是有什么事儿,只能委屈走后门了。”

    白蓉萱道,“后门那边没人吗?”

    周科脸色为难地道,“有,但没有前门多。”

    白蓉萱道,“我这几天都不打算出门了。”

    周科立刻松了口气,“这样也好,免得惹上什么麻烦。”

    白蓉萱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

    她皱着眉头道,“外头现在都在传什么?”

    周科迟疑着道,“说什么的都有,反正不是好听的话,没得脏了您的耳朵,不听也罢。”

    虽然早有准备,但听周科这么说,白蓉萱的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女孩子的名节,就这样被穿来穿去的……

    周科小声道,“大家族的辛秘本就受人追捧,更何况大小姐又名声在外,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知道事情与她有关,那些外人还不像没头苍蝇一般围绕上来?何况……大小姐这些年外出行走,也得罪了不少人。”

    言下之意便是流言会如此难以控制,和白玲珑的为人处世也有关系。

    这一点白蓉萱倒是不会怀疑。

    白玲珑的确是个不可一世的人,做什么都喜欢以自己为中心,说话又不会顾及别人的情绪,想到什么说什么,无形中肯定得罪了不少人。

    更不用说那些她故意针对的人了。

    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或许连白玲珑自己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沦落到这步田地吧?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白蓉萱又交代了周科两句,便让他下去忙了。

    可事情的发展,还是比大大超出了白蓉萱的预料,等到了下午,白元则更是亲自来了一趟。

    他是从后门进来的,神情严肃,一进门便问道,“治哥,二房那边可有什么动静吗?”

    陪他来的白元宏和白修朗也都走得气喘吁吁。

    白蓉萱请了三人入座,“出了这种事,二房只怕也是焦头烂额,我不想这个时候给他们添堵,因此没有派人盯着,免得让二房心里不痛快,还以为三房隔岸观火,有别的企图。”

    白元则闻声满意点了点头,“你做得对,不管怎么说,终究是一家人。二房不好,咱们也都跟着受连累。”

    “正是这个理。”白蓉萱轻声道,“何况二伯父是个有主意的人,这会儿只怕也在暗暗排兵布阵,不可能任事情发酵下去,索性等着看他安排吧。”

    白元则叹了口气,“事情有些失控,想要平息下去,只怕不是一时半会能办到的事。”

    要怪就怪白家的名声还是太显赫了。

第一千七百九十三章·契机

    白修朗则在一旁道,“我们是跟外二房的人前后脚到的,他们直接去了二房,估计是二伯父请了他们去商量对策。”燭

    外二房的人吗?

    没想到白元德会这么信任外二房。

    白元则像是猜到了白蓉萱的想法一般,平静地道,“你二伯父眼下……也没什么人可用了。”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二房走到今天,都是咎由自取。

    白元宏道,“大哥还担心你年纪轻,怕是不够沉稳,压不住事,没想到治哥行事却如此的周到。大哥,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白元则说的。燭

    白元则微微一笑,“他不但能顾全自己,还能让朗哥给我带话,的确是长进了不少。”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常跟闵庭柯来往,总要学到一些为人处世的手段吧?

    白蓉萱道,“这种事非同一般,我就怕越帮越乱,何况二房和三房的关系又势同水火,我这个时候出手,二房非但不会感激,只怕还要提防。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不沾手了。”

    这个时候不去踩一脚就已经很难的了。

    白元则道,“就该这么做。对了,我还有事要问你。”他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惑,“这件事……到底和闵家有没有关系?”

    看来大家都疑心是闵庭柯设计让二房出了这么大个丑闻的。

    白蓉萱坦诚地道,“事发之初,我也曾这样怀疑过,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以六叔的为人和手段,就算要和二房过招,也一定不会用这么卑鄙的手段,真传扬出去,对他也没什么好处。自损八百,伤敌一千,实在是划不来。后来我还特意派人去问了六叔,他斩钉截铁地告诉我这件事与他无关,而且好像也在追查背后到底是谁在拱火,造成了今日的局面。”燭

    白元则听着点了点头。

    白元宏道,“大哥,和您想的一样。”

    白蓉萱微微一愣。

    白修朗则解释道,“爹和你的想法差不多,都觉得这件事和闵家无关。而幕后之人,多半是想借着这件事将嫌疑引到闵家的身上,挑起白家和闵家的纷争。”

    真是歹毒。

    白元宏道,“你二伯父不是糊涂的人,咱们都能看出破绽,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白蓉萱猛地想到了之前白元德将自己叫去说的话。燭

    她连忙道,“这也不好说……万一二伯父觉得此事是个契机,想要趁机与闵家撕破脸呢?”

    所以她才会提醒自己站好队,如果她要帮着闵家,二房多半也会对三房下手。

    白元宏不解地道,“怎么可能?这对二房又没有半点儿好处。”

    白元则却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的确是个好机会,二房此刻和闵家过招,不但能占一个主动,还能获得不少人的同情,闵庭柯若是一着不慎,可有可能会掉进陷阱里去。”

    白蓉萱瞬间瞪大了眼睛。

    也就是说白元德准备利用舆论攻势……

    既然大家都觉得这件事与闵家有关,那么真相根本就不重要,只要推波助澜,让人觉得这就是事实好了。燭

    闵家有嘴也说不清。

    白蓉萱的冷汗顿时流了下来。

    白元宏道,“不……不至于吧?这种事纵然对闵家有影响,可也不至于为此就一蹶不振,二哥筹谋一番未必能讨到什么便宜,何况还毁了玲珑的名声,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白元则可不这么想,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也仅仅是个开始罢了,之后再慢慢筹谋,未必不能搬到闵家。白闵两家争斗这么多年,总要分出个胜负来的。既然早晚都有一争,何不选在对自己最有利的时候呢?”

    白元宏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白修朗道,“这种事外二房又能帮上什么忙?”

    白元则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他无奈地道,“要是人人都能猜到他的想法,那这个家主岂不是太好当了?”燭

    白蓉萱想的则是另一件事,“二伯父……真的一点儿都不顾念大小姐吗?”

    白玲珑受了委屈,他作为父亲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如何保护自己的女儿,反而想利用这件事攻击闵家。

    白元则苦笑了一下,“在咱们这位家主的眼里,没什么比利益和地位更重要的了。别说是个女儿,真逼到了那个份上,他没有什么不能牺牲的。”

    虎毒不食子。

    这还是人吗?

    白蓉萱不能理解,“那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提醒六叔一声呢?”

    白修朗抢着道,“当然要提醒!咱们现在和他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别忘了,还有天津织布局跟着呢。”燭

    白元则不悦地道,“这是什么话?难道没有织布局,就可以袖手旁观了?别的不说,自打治哥回到上海以来,闵六爷人前人后不知帮了他多少忙,若是一遇到麻烦就退缩到人后,以后谁还会与你来往?”

    白修朗也不过是顺嘴那么一说,并没有走心,被白元则教训得抬不起头来。

    白元则继续道,“不过论才智计谋,闵六爷敢称第二,就没人敢在他面前称第一。走一步想百步,咱们能想到的,他只怕早就料到的,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在安排对策了。此事对二房固然是个机会,但对闵家来说,也未尝不是机会。”

    白蓉萱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要能证明事情与闵家无关,洗清嫌疑,那么闵家还是站在最有利的位置上,而白家二房出了这种事,与姚家的联姻怕是不用再想,威势也肯定会大不如前的。

    六叔肯定能利用好这次机会。

    白蓉萱对他很有信心。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好像完全站到了闵庭柯的那一边,甚至可以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几乎忽略了自己也是白家一员的事实。

    白元则几人喝了一杯茶便准备告辞。

    白蓉萱留他们用午饭,白元则道,“家里乱糟糟的,哪有心情吃饭,以后再说吧。得空了去家里玩,你大伯母时常念叨你呢。”

    白蓉萱笑着答应下来。

    正要送客,又被白元则拦了下来,“我们悄悄地来,悄悄地走,就不要大张旗鼓地迎来送往了。何况路上要是遇到了二房,你也麻烦,我们自己出去就行了。”

    白蓉萱还要坚持,却被他板着脸推了回去,“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这么执拗了?”

    白蓉萱只得乖乖听话。燭

    白元则带着白元宏和白修朗从后门离开了。

    白蓉萱叫来了周科,让他打发一个机敏的小厮去后门盯着,看看外二房的人什么时候走。

    没想到外二房的人一直待到了深夜。

第一千七百九十四章·人才

    白蓉萱听说了消息之后,不免隐隐有些担心。

    自己要不要提醒六叔一声呢?

    六叔最近应该很忙吧?她已经有日子没见到他了。

    白蓉萱心事重重地吃过了早饭,派了芳姑姑去打听闵老夫人的情况。芳姑姑回来说,“老夫人那边已经用过了早饭,只是吃得不多,听易嬷嬷的口气应该没什么大碍。”

    白蓉萱放下心来,“那就好。”

    正说着,门外周科求见。

    芳姑姑道,“许是二房那边有什么动静。”说完便悄悄退了出去。

    周科快步走了进来,“治少爷,二房那边的人都撤走了。”

    白蓉萱不解地问道,“什么叫撤走了?”

    周科道,“听说是二老爷下令,二太太带着大小姐和珊小姐都回新宅那边去,一大早就出门了。”

    白蓉萱略微有些不安,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低声问道,“可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周科摇了摇头,“二老爷坐镇,谁敢随意走动?这种时候,都恨不得缩着肩膀行事呢。”

    白蓉萱一想也是,便不再追问。

    周科道,“您这边可还有什么吩咐?”

    白蓉萱只是提醒他要约束下人,别被人钻了空子。

    周科这才匆匆退了出去。

    白蓉萱一想到白元德先前和自己说的那番话,心里就有些发毛,也不知道六叔那边作何安排,她可是一点儿谱也没有。

    白蓉萱暗暗着急。

    没想到当天下午闵庭柯就过来了。

    白蓉萱得到消息,想也不想地丢下了手中的笔,快步向吟风馆跑去。

    闵庭柯正陪着闵老夫人说话。

    闵老夫人精神如常,看不出有哪里不对,只听她轻声道,“又是谁对你胡说了什么,倒把你折腾了一趟。我什么事儿都没有,就是懒得理会二房的动静,索性寻个借口闭门不出,也少给自己惹麻烦。”

    闵庭柯笑着道,“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儿,你换个借口就是了,免得我听了担惊受怕。”

    闵老夫人就看了易嬷嬷一眼,“准是你这个老货,背着我又跟小六说了什么。”

    她膝下没有子女,侄子关心自己,她只会觉得欣慰高兴,又怎会真的嗔怪呢?

    易嬷嬷见她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便大着胆子道,“六爷许久没来了,您昨儿还念叨过他呢。我不这么说,六爷还不知道要忙多久才能来见您呢。”

    闵老夫人指了指她,对闵庭柯道,“你听听,这老货越发的无法无天了。”又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小六是有正事要忙的人,又不是去玩闹,哪怕不来见我,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我心里也只会高兴。”

    闵庭柯道,“的确是忙了一阵子,不过这会儿已经好了,正好过来陪姑姑说说话。”

    这时白蓉萱缓缓走到了门口。

    闵老夫人眼睛一亮,“治哥来了。”

    闵庭柯也笑着看了过来。

    白蓉萱走进门内,先向闵老夫人行礼问候,又关心道,“您身子怎么样了?”

    闵老夫人失笑道,“你们这一个两个的,倒是真孝顺,都惦记着我呢。没事没事儿,人一上了年纪,有个头疼脑热是常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又让他赶紧坐下,“你也有日子没见过小六了吧?”

    白蓉萱给闵庭柯行礼,叫了声‘六叔’。

    闵庭柯忍不住打量了她两眼,只见她除了有些憔悴之外一切如常,便也放下心来。

    看来二房的事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这是好事。

    闵老夫人问道,“听说二房的人都走了?”

    白蓉萱点了点头,“说是一大早走的。”

    按理闵老夫人是长辈,就算二房的人也要离开,也该向闵老夫人辞行才是,如今连面子都不做,闵庭柯听了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一脸的不悦。

    闵老夫人见状笑着道,“他们不来才好,我乐得清静,我都这个年纪了,可不愿意与二房的人虚以为蛇,大家避而不见,正好都顺心。”

    话是这样说,但二房还是过分了些。

    闵老夫人道,“何况二房乱糟糟的,哪还有心思顾得了这些?他们能把自己的事情料理清楚就不容易了。”

    闵庭柯闻声冷笑道,“这次的事情非比寻常,可够白元德喝一壶的了。”

    闵老夫人显然不想多提此事,淡淡地道,“也不知道二房和四川那边的婚事有没有下文了。”

    闵庭柯道,“消息传得这么快,虽然远隔千里,但如今的通讯可比从前快多了,只怕这会儿姚培源已经在琢磨如何退亲了。”

    闵老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虽然瞧不上二房,也不喜欢白玲珑嚣张跋扈的样子,可如今她落了难,同为女人,将心比心,闵老夫人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她无奈地道,“外头的这些人也是,哪有盯着女儿家名声乱说的道理?这样的人,哪怕是死了也要下地狱受那拔舌之苦的。”

    白蓉萱大惊。

    她还是第一次听闵老夫人说这么狠的话呢。

    闵庭柯道,“姑姑,流言愈演愈烈,背后肯定有人推波助澜,要不然不会掀起这么大的阵仗来。”

    闵老夫人心中一动,“你可打听出什么来了?”

    闵庭柯不屑地笑道,“这里头……姚家居功至伟。”

    “姚家?”闵老夫人皱了皱眉,“他们又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显然是怀疑姚家在二房安插的眼线。

    闵庭柯道,“姑姑多虑了,以白元德手段,姚家还没这个本事,能插手到内院的事情中来。消息最初并非姚家所放,但听说之后,却利用流言,催使着越传越广,到后来人尽皆知,街头谈论的都是这件事。”

    闵老夫人点了点头。

    白蓉萱问道,“六叔,可查出消息是谁放出来的了?”

    闵庭柯道,“没有,哪是这么简单的?如今消息越穿越乱,最初是从哪里泄漏出来的,反而不好查了。不过此人做事干脆利落,放出消息后立刻抽身,利用姚家与白家的嫌隙,让姚家来走后面的棋,计算得准确无误,是个了不起的人才。”

    这样的人居然藏在上海滩,让闵庭柯也非常的诧异。

    两人在闵老夫人这里坐了坐,便起身去了立雪堂。

    路上白蓉萱向闵庭柯复述了白元德对自己说过的话,又提醒他务必要小心提防,千万不可以大意轻敌。

    见她时时刻刻记挂着自己,闵庭柯的心情别提多舒畅了,笑容彻底蔓延开来,连眼底都是暖意。

    正说着,迎面碰上了长房的戚嬷嬷。

    她赶忙上前来问候。

    二房出了事儿,长房倒是异常的安静。

    白蓉萱客气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带着闵庭柯离开。

    闵庭柯却注意到戚嬷嬷的手里抱着个包袱,见到两人后,还有些不自在地藏了藏。

第一千七百九十五章·应对

    两人来到立雪堂,刚刚坐下,白蓉萱便心急地问道,“六叔,二房如今出了这种事,你那边可想到应对之策了?”襞

    闵庭柯微微一笑,“急什么?事不关己,己不操心。你也说了,这是二房的事儿,与我闵家有什么关系?虽然我姑姑嫁到白家做了续弦,可谁都知道二房与她并不十分尊敬,我这个时候自然要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看热闹,至于二房接下来会怎么样,那就与我没什么关系了。”

    事情要这么简单就好了。

    白蓉萱焦急地道,“就怕你有心避开,旁人却不这么想。”

    闵庭柯见她为自己的事情着急,心中十分的高兴,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热烈了,“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担心的事情发生的。就算白元德想把这件事定在我身上,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才行。在上海滩行走,可不是一句‘撕破脸’就能把事情解决的。”

    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白蓉萱知道他行事素来张弛有度,既然这么说,肯定早就做足了准备,二房未必能在他身上占到什么便宜。

    她轻轻松了口气,“二房这会儿是病急乱投医,若是一心一意想拉闵家下水,只怕也是个麻烦。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些事六叔还是要提前安排才好,别被人打一个措手不及。”襞

    闵庭柯笑道,“你多次让嘉兴去提醒我,就算我想忽视也不能够啊。”

    白蓉萱顿时红了脸,“倒是我多事了。”

    闵庭柯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能如此关心我的事儿,我心中只有感激,怎么会有别的念头呢?何况……你为了我,连自家人都不管了……”

    自家人吗?

    白蓉萱苦涩地笑了笑。

    有些事是要讲缘分的,就好比她与二房,虽然同宗同门,都姓一个白,可关系却始终走不近。

    或许……就是没有这份缘吧?襞

    白蓉萱道,“我倒是想跟人家沾亲,就怕人家不乐意呢。”

    闵庭柯知道她的心结所在,索性不再多说,而是道,“长沙和南京那头最近都没什么消息传过来,你且别着急,我粗略算了算,多半也就这几日了。”

    因为出了二房的事,白蓉萱也被分了心,倒不像前些天那般日日夜夜期盼着两地的消息。

    她轻轻叹了口气,对闵庭柯道,“那……白玲珑……”

    是想问接下来会怎么样吧?

    闵庭柯虽然瞧不上二房,也不喜欢白玲珑的做派,可得知她出了事,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他低声道,“这就要看二房是什么意思了,不过以我对白元德的了解,他多半会借着这个机会大做文章的。”

    可这样一来,白玲珑的名声也就彻底地完了。襞

    但凡是好一些的人家,谁会娶这样的姑娘回来做媳妇?

    她这一生算是完了。

    白蓉萱皱了皱眉,“他难道连女儿的名节也不顾?”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想尽一切办法辟谣的吗?

    虽然不容易,但也要试一试呀。

    闵庭柯道,“利益利益,有取有舍。白元德取了对白家有利的一部分,自然就要舍弃女儿了。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对他来说,女儿有的是。没了白玲珑,还有白宝珊,白宝琼……二房别的不多,就女儿多。”

    虽然是玩笑话,但此刻听来却句句讽刺。襞

    白蓉萱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闵庭柯能理解她的心情。毕竟同为姑娘家,想必多少有些感同身受吧?

    闵庭柯道,“这是二房的内务事,你就别操心了。不如我跟你说件有趣的事吧。”

    白蓉萱知道他是故意在转移话题,抬头问道,“什么有趣的事?”

    闵庭柯微微一笑,“听说彭岛和彭屿前些日子去了趟杭州。”

    杭州?

    白蓉萱心中一动,“他们去杭州做什么?”襞

    “闲来无事四处瞎转呗。”闵庭柯脸上的笑意更盛,“正好赶上了当地的花市,两个人还去凑了凑热闹,你猜怎么着?”

    白蓉萱被带动了情绪,睁大了眼睛道,“怎么了?”

    闵庭柯道,“他们居然在那里遇上了一位姓张的小姐,打听之下才知道,这位张小姐和你外舅家还有些亲戚关系。”

    当他提到‘张小姐’三个字时,白蓉萱便‘啊’地一声,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等闵庭柯确认了这位张小姐的身份后,她便一把抓住了闵庭柯的衣袖,“然后呢?六叔,然后怎样了?”

    闵庭柯笑着道,“还能怎么样?那位张小姐样貌出众,又喜爱花草,与彭岛的喜好相同,彭岛一见钟情,只是彭家不同意,这会儿正闹腾呢。”

    一见钟情……

    白蓉萱听着先是一乐,但听到彭家不同意,她又有些担心地道,“那怎么办?”襞

    闵庭柯就知道她会跟着着急,故意慢条斯理地道,“还能怎么办?一个咬死了不答应,一个丝毫不退让,两方正僵持着呢,据说彭岛已经从家里搬出来了,还说如果家里不同意,他就不回去了。”

    这大概是彭岛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硬气呢。

    白蓉萱道,“那彭家怎么说?”

    闵庭柯道,“这就是彭岛和彭屿的事情了。不过依我看,到最后彭家一定会答应的。”

    白蓉萱却皱了皱眉,“强扭的瓜不甜,哪怕彭家最后真的答应了,只怕也不是真心愿意接受芸娘,最后吃苦受累的不是她吗?”

    她更加不安起来。

    闵庭柯眨了眨眼,没想到她会想得如此长远。襞

    不过她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闵庭柯道,“那就得看彭岛的本事了,好容易娶回来的媳妇,若是随意就能被人欺负,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保护不了,你还能指望他做成什么大事?”

    白蓉萱撇了撇嘴,“彭家虽然有些家底,但张家也不是那会被富贵迷花了眼的人,就算彭家答应了,张家还未必愿意呢。”

    以白蓉萱对张老爷和张太太的了解,他们不一定愿意让张芸娘远嫁。

    闵庭柯笑着道,“我就是觉得这件事挺有意思,当做笑话来说给你听听,你知道就行了,却不用记挂在心上。这种事,不到下聘都算不得数。”

    白蓉萱点了点头,脑海中想到彭岛笔直的身形……还别说,他与芸娘倒是蛮般配的。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对二房的忌惮和担心也减轻了许多。襞

    闵庭柯暗暗松了口气。

    白蓉萱又问起姚家的情况来。

    闵庭柯道,“就那么回事呗。如今姚家大少爷的丧事也办完了,只看姚家接下来会怎么做了,能不能忍得下来了。”

    杀人这种大事,谁能忍得了?

    白蓉萱道,“那二房这次的事儿,姚家可出了力?”

    闵庭柯见她聪慧,满意地道,“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吗?”

第一千七百九十六章·传话

    也就是说,二房的事情之所以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姚家也是出了力的。

    白蓉萱问道,“二房知道吗?”

    闵庭柯淡淡地道,“我都知道了,白元德能不知道吗?他的眼线……并不比我少多少。”

    既然知道,却一直按兵不动,是因为对姚家大少爷的死讳莫如深,还是另有所图呢?

    直到这一刻,白蓉萱才总算体会到了闵庭柯对白元德的评价。

    果然是深不可测。

    闵庭柯顺势说起了苏成先的事,“这个老家伙,还在跟我打太极呢,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话,我要是不逼得再狠一些,只怕他能给我拖到明年去。”

    白蓉萱诧异地道,“他还没有还钱吗?”

    闵庭柯冷笑着道,“他拿什么还啊?千辛万苦运到了北平的家底,能轻易动弹吗?如今华洋商会那头已是李春晓说一不二,苏成先为了后路,也不能这时候露富,否则再被人劫了可如何是好?”

    白蓉萱道,“当初苏三小姐可不是这样说的。”

    闵庭柯道,“苏成先的态度还算端正,也没说不还,只是一时半会凑不出来。”

    白蓉萱立刻道,“那姚家和二房私下勾连的证据呢?”

    闵庭柯道,“那是苏成先的保命符,他能轻易拿出来吗?”

    也就是说,当初答应好的事情一件也做不到。

    白蓉萱生气地道,“苏会长从前也是上海滩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怎么连个三岁的小孩也不如?”

    闵庭柯淡淡地道,“人在生死面前,自然是什么也顾不上了。”

    白蓉萱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管他的事。”

    竟然救了只白眼狼。

    闵庭柯道,“这也不算什么,就那笔小钱,我倒也没放在眼里。”

    白蓉萱气呼呼地道,“难道就这样算了不成?”

    闵庭柯道,“那自然是不能,大不了就收了他在北平的宅子好了。你去过北平没有?到时候我带你去那边过年,据说北方人过年和这边完全不同,风俗也不一样,咱们去玩几天再回来。”

    北平吗……

    白蓉萱忍不住一阵恍惚。

    她曾在北平度过很长一段的艰难时光,每每想起,总是让她唏嘘不已。

    前世的她究竟是靠什么支撑下来的呢?

    白蓉萱久久无语。

    闵庭柯见状不免奇怪,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白蓉萱回过神来,“没什么,想事情入了迷。”

    闵庭柯没有多问,两人说了会儿话,又去陪闵老夫人吃了饭,闵庭柯这才告辞离开。

    白蓉萱亲自将他送到了大门口。

    或许是被二房的事扰乱了心神,闵老夫人没有阻拦二人同进同出,反而盯着地面发起呆来。

    易嬷嬷小心翼翼地上前道,“老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闵老夫人叹了口气,“年纪大了,精神不济,动不动就走神。”

    易嬷嬷道,“要不我扶您进去歇一歇?”

    闵老夫人摇了摇头,“算了,就那么点儿觉,这会儿睡了,晚上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易嬷嬷心疼地道,“好歹眯一眯,养养精神也是好的。”

    闵老夫人道,“你陪我去小书房动动笔吧,有几天没画过画了。”

    易嬷嬷应了声是,陪着闵老夫人去了小书房。

    白蓉萱送走了闵庭柯,沉默着回到了立雪堂。

    最近的天气虽然不像先前那般闷热,可也让人浮躁不安,浑身都不舒服。

    她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心里这才好受了一些。

    白蓉萱犹豫了半晌,给张芸娘写了一封信。在心中她对彭家的事情只字不提,只是关心了她的生活起居,一连写了三张纸,这才作罢。

    粘好信封,白蓉萱叫来了周科,让他帮着送出去。

    周科拿着信走了。

    没想到隔天彭屿居然登门拜访。

    白蓉萱很是意外,在立雪堂见了他。彭屿也不啰唆,一见面便开门见山地道,“如果我哥哥想娶张小姐,你说让谁做中间的传话人比较好?”

    白蓉萱大吃一惊,“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彭屿道,“我哥哥为了张小姐已经和家里闹开了,以我爹的脾气,顶多再坚持两天就会服软,到时候总得找个合适的人去张家探探口风,别我们彭家剃头担子一头热,人家张家压根没这份心思呢?”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白蓉萱想了想,“最合适的人当时是我舅舅家的大姐,她嫁去了张家做媳妇。”

    彭屿道,“那就麻烦你写一封信,我这就让人走一趟杭州。”

    这么急?

    彭屿道,“早些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

    白蓉萱道,“那我怎么说啊?”

    彭屿急得直翻白眼,“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呗?你不是南京大学的高材生吗?难道连封信也不会写?”

    两句话将白蓉萱怼的说不出话来。

    白蓉萱斟酌了半晌,这才给唐雪萍写了封信,又不放心地叮嘱道,“你一定要找个可靠的人去,亲自将信交给我长姐才行。”

    “知道了。”彭屿抢过信就走了。

    等唐学萍接到信时,正是傍晚时分,她刚把两个孩子哄好,见信封上的自己乃是白蓉萱所写不禁一愣,急匆匆地将信打开了。等自上到下将信看完之后,她惊得说不出话来。

    刚好端了热水进门来的翠屏看到了,不解地道,“少奶奶,您这是怎么了?”

    唐学萍猛地回过神来,“小姑呢?”

    翠屏笑着道,“在后院暖棚里呢,我取热水回来的路上刚好打了个照面,大小姐还问我您要不要那个莲盘纹的花样子呢。”

    唐学萍点了点头,又问,“太太呢?”

    翠屏满脸不解,“太太在前厅呢。”

    张太太是个爽利的人,加之对儿媳满意,从来不给她立规矩,平日里唐学萍除了照顾两个孩子便没什么要操心的事了。

    翠屏问道,“少奶奶,可是有什么事?”

    唐学萍起身道,“我去见太太,你在房里帮我看着孩子。”

    翠屏点了点头,眼见着唐学萍匆匆去了前厅。

    这是怎么了?

    等张太太听说了信里的内容后也是心头一惊,“这……这是……蓉萱说的?”

    白蓉萱以白修治的身份去了上海,张太太自然是知道的。

    唐学萍点了点头,“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张太太也没了主意,偏偏张自力又带着唐学荛去了南京,家里头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张太太急得不行,带着唐学萍去见了丈夫。

    张老爷得知消息后,倒是异常的冷静,“这件事,可问过芸娘了?”

    张太太一脸的奇怪,“问她干什么?”

    张老爷道,“既然是在花市上遇到的,怎么芸娘回来一句也没有提?”

第一千七百九十七章·问话

    张太太这才反应过来,转身就要去找女儿问话。歝

    张老爷赶紧叫住她,“你这个人,如今做了婆婆,当了祖母,怎么也还是风风火火的?你这样直接去问,把芸娘吓到了怎么办?”

    张太太急得如同火上房,“我这不是没了主意吗?”

    张老爷淡定地笑了笑,“越是这样,越得冷静下来。”又温声对唐学萍道,“自力媳妇,你去将芸娘叫过来。”

    唐学萍点了点头,亲自去暖棚将张芸娘请了过来。

    张芸娘一脸的奇怪,“这是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儿吗?”

    唐学萍哪好多言,只是笑着道,“许是有什么话要问你。”

    张芸娘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关心起嫂子来,“哥哥不在家,两个侄子可还听话?嫂子要是有什么吩咐,只管让人来叫我就是。别的不敢说,帮忙看看孩子还是能做到的。”歝

    小姑温顺贴心,唐学萍自从嫁过来之后,两个人就相处得特别和睦。一想到那信上的内容,她便不舍起来。要是真将小姑嫁去了上海,若受了什么委屈,只怕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

    唐学萍轻轻牵起了张芸娘的手。

    张芸娘暗暗纳闷,却也没有多说,两个人并肩进了前厅。

    张老爷和张太太都在,一个神态自若地喝着茶,一个则有些不自在。

    张芸娘直觉出了什么事儿,她担心地道,“爹,怎么了?”

    张老爷缓缓放下茶杯,笑着道,“没什么,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跑去暖棚了?”

    张芸娘道,“前些日子在花市买回来的花要分盆了,白天阳光太祖,此刻最是恰当不过。等分了盆,我给您送去一盆,您摆在书房里,心情也会好很多的。”歝

    张老爷满意地点了点头,“花市有意思吗?”

    怎么又问起了花市?

    张芸娘更加奇怪了,她轻声道,“就是老样子,也没什么新奇的地方。”

    张太太忍不住插嘴道,“芸娘,你爹是问你在花市上可碰到什么事儿了?”

    张芸娘想了想,摇着头道,“没碰到呀。”

    张太太道,“也没遇到什么人吗?”

    人?歝

    张芸娘满脸诧异,“什么人?”

    张太太急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张老爷却生怕吓到了女儿,轻声道,“花市上那么多人,你妈是怕你被人给冲撞了。”

    张芸娘笑着道,“怎么会呢?”

    女儿是从来不会撒谎的,张太太渐渐放下心来,看了张老爷一眼。

    张老爷道,“你哥哥最近不在家,你没事儿的时候多帮你妈和嫂子分担分担,别总扎在暖棚里,天气热,那暖棚里温度更高,可别中暑了。”

    张芸娘道,“我知道。”歝

    张老爷道,“行了,快忙你的去吧,爹还等着你的花呢。”

    张芸娘只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转身退下了。

    等人走远后,张老爷才对张太太道,“看来是彭家那位大少爷看中了芸娘。”

    张太太皱着眉头道,“不管是谁瞧中了谁,这门亲事都不太好。上海离杭州太远了,我舍不得女儿远嫁,还是留在身边的好。”

    张老爷想得却比张太太更为长远。

    上海有上海的好,彭家有彭家的富贵,只是这些对于张家来说,都有些太高了。

    知足常乐,高嫁未必就是什么好事。歝

    唐氏就是个例子。

    不过这封信既然是白蓉萱写来的,张家也不能把话说得太过,该顾着的面子还是要顾着的。

    张老爷温和地对唐学萍道,“我和你妈只有自力和芸娘两个孩子,自小就娇惯得不成样子,自力是男儿还好些,如今又成了家做了父亲,行事很有章法,我们很放心。可芸娘是女儿家,性格又娇又弱,嫁到高门大户里,多半是担不起来的。既然如此,倒不如嫁个普普通通的人家,有娘家照应,一辈子衣食无忧,也不会吃什么辛苦。上海那头本是好意,咱们也不能不识好歹。自力媳妇,就劳烦你写封信递回去,把我和你妈的意思说明白了吧。”

    言下之意就是不赞成这门亲事。

    唐学萍也觉得不好,还暗暗奇怪白蓉萱怎么会想到让张家和彭家联姻。不论怎么看,这两家都不像是有什么关系的人家。

    唐学萍谨慎地点了点头,“爹放心,我知道该如何说的。”

    张老爷又对妻子道,“芸娘的年纪也不小了,咱们虽然心疼女儿,却也不能耽误了她,是该把她的终身大事敲定下来了。”歝

    张太太虽然不舍,但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翻过年,女儿就又长了一岁,那些适龄的男子该订婚的早都订下来了,再耽搁下去,只怕就没合适的了。

    张太太咬了咬牙,“我会放在心上的。”

    三人商议完毕,唐学萍回到房里便写了封信,托人送去了上海。

    这一来一往,又过去了十几天,白蓉萱收到信时,已经是九月末了。

    她正犯愁为何南京和长沙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传来,就有小厮送了信过来。

    白蓉萱喜不自胜地拆开信,没想到却是唐学萍写来的。看了信的内容之后,白蓉萱轻轻叹了口气。歝

    答案在预料之内,所以并不十分惊讶。

    白蓉萱想了想,还是叫了个小厮过来,让他走一趟彭家,“去见彭二公子,就说先前他拜托我的事,多半是不成了。”

    那小厮一头雾水,但还是依言去了彭家。

    彭屿听到消息后,又生气又想笑。

    自己这么优秀的哥哥,那张家居然还不乐意?他们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彭屿不高兴地遣退了白家的小厮。

    白蓉萱赶忙回了封信给唐学萍,在信中表达了自己的唐突和歉意,并保证会解决后面的事情,绝不会给张芸娘造成任何麻烦的。歝

    隔天彭屿便心急火燎地上了门,大言不惭地道,“我这两日就动身去一趟杭州。”

    “什么?”白蓉萱很是意外,“你……你想干什么?”

    彭屿这个人,头脑精明,要是做出对张家不利的事情来又该如何是好?

    彭屿道,“你慌什么?我难道还能跑去杀人放火不成?我总得知道张家为何拒绝才能着手后面的事吧?”

    白蓉萱却不想他过分纠结,“既然张家不乐意,你就不要强求了。”

    彭屿道,“我昨天想了一整夜,这个张家还真是不错。我们彭家在上海滩虽然比不上闵白顾姚四家,但也不是那随随便便的人家,他们之所以不愿意,还是心疼女儿罢了,和那些一听说要去彭家联姻就翘起了尾巴的人家相比,我倒情愿哥哥有这样的亲家,起码将来不会拖哥哥的后腿。”

第一千七百九十八章·为定

    白蓉萱见他时时刻刻为彭岛着想,忍不住道,“你事事都想着哥哥,怎么不为张家想一想?”

    彭屿笑着道,“我是彭家的人,自然要为彭家的事奔走了。何况张家那位小姐和我哥哥的性情相投,都喜爱养花弄草,像这样合适的人,要去哪里找?别的不敢说,我自己哥哥什么样,我是知道的,他心里肯定愿意,要不然也不会为了这件事和家里闹得这么凶了。”

    白蓉萱一想到彭岛那文质彬彬温和知礼的样子,也觉得和张芸娘非常般配。

    彭屿道,“这一次我准备直接去张家登门拜访。”

    白蓉萱大吃一惊,“你要去张家?”

    彭屿索性点了点头,“我不表明彭家的态度,张家自然是不放心的。有些话说开了也就好了,说不定解了他们心中的疑虑,反而会改变主意呢?”

    白蓉萱可不敢随便乱说,只能道,“你可千万不要乱来,这件事关乎到女孩子的名节,若是被有心人传扬出去,岂不是害了张家小姐?”

    彭屿想到最近上海滩传得沸沸扬扬的白玲珑一事,郑重其事地道,“你放心好了,我向你保证,一定会非常谨慎的。”

    白蓉萱不好再说什么,叮嘱了彭屿几句,送了他出门。

    近来闵庭柯一直没有过来,白蓉萱倒是让嘉兴替自己打探了几次消息。如今二房什么动作也没有,外头的流言因为有姚家推波助澜,直到今天仍旧热度不减。

    也不知道白玲珑怎么样了。

    就在她纠结之际,门房的小厮来通禀道,“治少爷,管二公子来了。”

    白蓉萱连忙将人请了进来。

    管泊舟显得有些憔悴,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白蓉萱关心地道,“你没事儿吧?”

    管泊舟沉默的坐了片刻,白蓉萱也不催,就这样过了许久,管泊舟才缓缓道,“玲珑之前来找过我……”

    那天还下了一场大雨。

    白蓉萱心中一凛,终于明白管泊舟为何会如此的憔悴了。

    应该是很自责吧?

    可男欢女爱,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

    白蓉萱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管泊舟道,“她还好吗?”

    白蓉萱道,“她回了新宅那边,具体情况我不知晓,你若是担心,我让人去打听一下。”

    管泊舟连忙道,“不……不用了。”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话来。

    又过了一阵,管泊舟才缓缓道,“我过几日要去南京。”

    白蓉萱道,“要去见你舅舅吗?”

    管泊舟道,“是,关于我工作上的安排,多半也有定论了。”

    白蓉萱强撑起一个笑脸,“是吗?这是好事呀。你满腹才学,终于要有施展之地了。”

    可管泊舟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喜悦。

    他终究没有做成自己想做的事。

    白蓉萱低声道,“人活一世,不可能事事顺心,有时候退让虽然是一种无奈的选择,可俗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说不定你会看到截然不同的景色呢?”

    管泊舟苦笑着道,“现如今……我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他在这里坐了一顿饭的工夫,这才起身告辞。

    白蓉萱将他送到大门外,管泊舟忽然道,“等我安稳下来之后,再写信给你。”

    白蓉萱道,“一言为定。”

    管泊舟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可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笑了笑便上了车。

    一直等到车子开远,白蓉萱这才转身进了内院。

    当天晚上闵庭柯便赶了过来,陪闵老夫人用过饭之后,他便找了个机会将白蓉萱叫到一边,单独问道,“管泊舟今日过来了?”

    白蓉萱点了点头,将他即将启程去南京的消息说了出来。

    闵庭柯闻声冷笑道,“他这个人,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现如今这样的世道,能有份安稳的工作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他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好像谁委屈了他似的。”

    白蓉萱道,“他一心想要从事教育,被人逼着改变初衷,心里自然不大痛快了。”

    闵庭柯见她帮管泊舟分辨,心里就更加不满意了,闻声立刻道,“还不是他自己选的?既然想搞教育,一心一意地去做就是了。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能干成什么大事?脚下的路都是自己选的,牛不喝水强按头,还不是舍不得管家二公子的身份?富贵不想舍弃,理想又不想放下,这天底下的好事都成了他的,美死他!”

    白蓉萱发现只要一提到管泊舟,闵庭柯好像就特别的不高兴。

    难道两个人有什么过节?

    白蓉萱只好道,“不管怎么说,他的事情有了定论,比之茫然四顾,终究是件好事。”

    闵庭柯虽然不顺心,可一想到管泊舟即将离开上海,一年半载怕是见不上一面了,心里又舒服了不少,“也是。”

    白蓉萱便拉着他问道,“怎么外头的流言愈演愈烈,半点儿都没有消散的架势呢?”

    闵庭柯道,“有姚家在背后拱火,哪是那么轻易就能按下去的?”

    白蓉萱皱着眉头道,“这个姚家到底想干什么?如果真不服气,当面锣对面鼓地把话说清楚也就是了,拿着女儿家的名声说事算什么本事?”

    她有些瞧不上姚家的做派。

    闵庭柯微微一笑,“急什么?很快就有消息传来了。”

    白蓉萱盯着他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闵庭柯道,“是四川那边。”

    白蓉萱道,“姚培源?”

    闵庭柯‘嗯’了一声,“事情闹得这么大,两家的婚事怕是要吹了。”

    这也在白蓉萱的预料之内,听到后并不觉得有多意外。

    利益当先,人反而放在了最末端。

    闵庭柯看着她一笑,“我看你每次见到白玲珑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还以为你很看不上她呢,没想到她出事,你会这么紧张。”

    紧张吗?

    白蓉萱想了想,低声道,“对事不对人。我不喜欢她是真的,可看到她出事担心也是真的。”

    闵庭柯见她神色低落,赶忙道,“听说彭屿又去杭州了?他最近跑得有点儿勤啊,难道是和张家的事不顺利?”

    白蓉萱便将张家不同意的事情说了。

    闵庭柯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张家会兴高采烈地答应下来,着手准备女儿的嫁妆呢。

    看来这个张家还真有点儿意思。

    白蓉萱后悔地道,“这件事跟我脱不了关系,如果两家的事没成,我还跟张家好好解释一番才行。”

    闵庭柯却道,“这你不用担心,只要是彭屿想办成的事儿,就没有成不了的。”

    白蓉萱一听更加担心,“他不会使什么手段吧?”

    闵庭柯道,“放心,彭屿是个知道进退的,张家毕竟是你外舅的亲家,难道还能随意对待不成?”

第一千七百九十九章·风向

    但彭屿的年纪摆在那里,又远没有闵庭柯这般靠谱,白蓉萱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白蓉萱急急地道,“六叔,这件事你也要帮我盯着才行。”

    闵庭柯笑着道,“知道,知道,我不会让彭屿胡来的。”

    白蓉萱得了保证,很是放心地松了口气。

    闵庭柯见状,心里就更加高兴了,“你就这么相信我的话?”

    白蓉萱点了点头,“除了你,我还真不知道可以相信谁。”

    闵庭柯就如同吃了蜜糖一般,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

    两个人絮叨了半天,隔天上海滩就传扬出姚培源嫌弃白玲珑行事荒唐不检点,两家的亲事就此告吹。

    直到此刻,才有不少人知道姚家和白家还曾经有过口头婚约。

    众人聚在一起,议论的都是白家的事。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有白元德那么不靠谱的一个爹在上头,能养出什么懂事的好孩子?”

    “就是就是。这白家也真能沉得住气,要不是出了这种丑事,只怕大伙还要被蒙在鼓里呢。”

    “这也不是白家的错,儿女亲事,哪家不是板上钉钉后再往出说,否则半路出了什么纰漏,让儿女怎么做人啊?”

    “白家的手也伸得太长了吧?居然连四川那边也要够上?”

    “他那不是手长,而是野心太大。要是有了姚培源的支持,白家在上海更加无法无天,怕是连闵家也压制不住了。到那时,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是管市长见了,只怕也有点头哈腰的份儿。”

    “哎,白家这位大小姐的确荒唐了些,白白浪费了白元德的一番苦心。”

    “这就是命啊!”

    消息传到白蓉萱的耳朵里,她也是出了一会儿神。

    她把周科叫了过来,低声吩咐道,“想办法打听打听二房那边的动静,看看大小姐怎么样了。”

    周科虽然诧异,但仍什么都没有问,恭敬地退了出去。

    隔天他便来复命,“大小姐一直都在新宅那边,二房也异常安静,连睿二爷都不怎么出门了。如今二房正是多事之秋,蔡氏比从前更加的严厉了,不敢打听得太过冒进,怕引起二房的注意。”

    白蓉萱点了点头。

    没给她太多担心的时间,闵庭柯便带着长沙那边的消息赶过来了。

    白蓉萱连忙打起精神招待他。

    闵庭柯指了指跟在身后的小厮,“这是跟着洪兴去长沙的,这次派了他回来。”

    小厮上前向白蓉萱行礼。

    白蓉萱道,“路上辛苦了,洪管事和吴介可好?”

    小厮猜她应该是惦记吴介了,笑着道,“洪管事和吴介哥哥一切都好,长沙那边也打探得差不多了,过两日他们就会一同启程回来了。”

    白蓉萱满意地点了点头。

    闵庭柯道,“说正事吧。”

    小厮收起了笑脸,正色道,“最近一直盯着那个叫高安的,他又去了两次长沙,每次都会到一间粮油铺子里坐上半天,洪管事猜测那间粮油铺子可能是他接头的地方,之后便留了人手,一直盯着那间铺子。不过除了正常的售货之外,暂时没看出什么异常来。洪管事担心六爷和治少爷在家等得着急,就派了我回来先通知一声。”

    闵庭柯问道,“高安除了长沙之外,可还有其他的举动?”

    小厮摇了摇头,“没有,他甚至不怎么出门,也不与人应酬。周围的邻居对他评价虽好,但要说交情,却都不怎么样。”

    高安要隐藏身份,当然会选择深居简出。

    这一点倒是不难理解。

    闵庭柯道,“高家也没什么动静吗?”

    小厮道,“没有。前两日有一户姓于的人家办喜事,下帖子请了高家人,最后也只有高安去漏了个面,却连喜酒都没有喝酒匆匆回去了。左邻右舍的人说至少有三四年没有见过高太太了,也不知道她怎么待得住。”

    越是这样,越让人怀疑。

    闵庭柯立刻道,“你这就启程回长沙,让洪兴想办法查一查这位高太太的来历。”

    小厮应了一声,“是,六爷还有没有其他的吩咐?”

    闵庭柯道,“若是再有,我会另派人去的。”

    小厮行了一礼,正要退下,白蓉萱忽然道,“等等,走得这么急,路上的东西都还没有准备吧?”说完便叫来了周科,“你带这位小哥下去,帮他准备两件换洗的衣裳,再准备些干粮。”

    周科领命,小厮却看了闵庭柯一眼。

    眼见着闵庭柯没有表露出半点儿不悦的神色,他便恭敬地跟着周科出了门。

    等人走后,白蓉萱这才问道,“六叔,你为何要让洪管事调查高太太?”

    闵庭柯道,“你没看出来吗?高安一直在保护她呢,好像生怕她被人看到了一般。高安并非等闲之辈,他如此小心,这位高太太身上只怕也藏着什么秘密,又不是什么难事,顺手就打听了呗,万一用得上呢?”

    怎么可能不是难事?

    既然这位高太太连门都不怎么出,洪兴又是个陌生面孔,让他去打听内宅女眷,稍有不慎就会打草惊蛇。

    白蓉萱道,“洪管事……能行吗?”

    闵庭柯道,“别担心,洪兴做事极有分寸,不然我也不可能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了。若是能打听出来最好,若是打听不出来也没什么,反正咱们的首要目标是高安。”

    白蓉萱见他都这么说,也就不再纠结。

    闵庭柯轻声安慰道,“你看,事情这不就一点一点的有了些眉目了吗?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物是人非,咱们慢慢地查,总能查到真相的。”

    是怕自己着急吧?

    白蓉萱苦笑着道,“六叔的话我明白,不会跟自己过不去的。”

    闵庭柯就怕她过于执着,没等到事情水落石出,先把自己给敖坏了。

    他低声道,“你知道就好,若是你先倒下了,最后就算把高安抓住,也没法惩治他。你是个聪明人,可千万不要亲者恨仇者快啊!”

    白蓉萱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等闵庭柯走后,白蓉萱便在立雪堂里走了几圈,直到心里好受了一些,这才停下了步子。

    第二日一早,白蓉萱刚刚梳洗完毕,周科便急急地找了过来。

    白蓉萱很是诧异,立刻将他叫了进来,“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周科一脸担忧地道,“治少爷,不过是一夜之间,外头的风向全变了。有人说是……说……说是闵六爷看不惯白家要和姚培源联姻,所以暗中使了手段,就连大小姐的事也是闵家的阴谋。”

    白蓉萱心中一沉,“什么?”

    最怕的还是来了。

    周科道,“这会儿外头说什么的都有,还有不少人围到了闵家的大门口看热闹。”

第一千八百章·戳破

    短暂的担心过后,白蓉萱很快便冷静下来。

    先前她已经派嘉兴提醒过闵庭柯,他既然早有准备,想必已经有了应对之策,白家这一手计策,未必真能讨到什么好处。

    白蓉萱平复了一下心情,“你再让人出去打听打听,有什么消息及时通知我。”

    周科匆匆出了门。

    大秀见白蓉萱的脸色不怎么好看,端着茶上前安慰道,“治少爷别担心,六爷是什么人?二老爷能想到的事,他只怕是早就想到了,说不定正挖好了陷阱等着二老爷往里跳呢。”

    还真是这样。

    白蓉萱忍不住笑了起来,“六叔这个人……素来狡猾。”

    两人相视笑了笑,一同去了吟风馆。

    闵老夫人也听说了外头的消息,正板着脸和易嬷嬷说话,“二房这是什么意思?想要祸水东引吗?”

    易嬷嬷撇了撇嘴,不屑地道,“这么大的事儿,可不是他们想引就能引的。何况六爷是个精明人,难道还能让二房钻了这个空子不成?”

    闵老夫人‘哼’了一声,“虽然咬不到人,但终究怪恶心人的。”

    易嬷嬷道,“二房这也是没办法了,想要拖了咱们闵家下水呢。”

    闵老夫人面沉如水,显得十分不高兴。

    外头传来郁金的声音,“治少爷来了。”

    闵老夫人连忙打起精神,冲着进门的白蓉萱笑了笑,“用过早饭了没有?”

    白蓉萱道,“还没,想着陪您一起用呢。”

    易嬷嬷在一旁道,“老夫人今天起得早,已经用过了,我这就让灶上把早饭送过来,治少爷吃了好陪老夫人说话。”

    白蓉萱点头答应下来。

    闵老夫人问道,“治哥,外头的流言,你听说了没有?”

    白蓉萱如实道,“今日一大早周科就来告诉我了。”

    闵老夫人不屑地道,“这个二房,连这种龌龊手段都使出来了,真是让人不齿。”

    白蓉萱道,“您别担心,程咬金还有三板斧呢,他们这也是没别的办法了。自损一千,伤敌八百,何况六叔只怕早有准备,二房讨不到什么便宜的。”

    闵老夫人眼睛一亮,“治哥,是不是小六跟你说过了什么?”

    白蓉萱道,“到是没有说过,不过自打二房出了这桩事之后,六叔就一直没有过来,可见是在提前布局安排。”

    闵老夫人忍不住微微一笑,“你这孩子,倒是一心一意地信任他。他才多大?难道就不能出错?”

    白蓉萱忙道,“旁人或许会,但六叔是绝对不会大意轻敌的,要不然闵家也不可能在他手下屹立不倒,又不被人欺负了。”

    闵老夫人暗暗点头,觉得她的话也没什么错。

    闵家折了五个儿子,老天垂怜,这才让小六来拯救闵家。

    闵老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

    白蓉萱劝她,“您就安安心心地等着,用不了两天,外头的风向肯定还会变的。”

    闵老夫人却不准备这么轻易放过二房。

    趁着白蓉萱吃早饭的功夫,她忽然就来了主意。等白蓉萱吃过饭后,闵老夫人便对她道,“治哥,我看近几日的天气都不错,你陪我去一趟白家庙吧。”

    白家庙?

    白蓉萱一怔,“您要去那里做什么?”

    易嬷嬷闻声也赶忙道,“老夫人,您怎么想着去白家庙了?隔得那么远,路又不好走,您上了年纪,怎么受得了这份辛苦?要是有什么事儿,您吩咐我去就是了,我代您走一趟。”

    闵老夫人道,“二房出了这种丑事,难道不敬告祖先一声吗?让列祖列宗都知道,白家的后人是个什么德行。”

    易嬷嬷脸色大变。

    白蓉萱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闵老夫人这是准备和二房硬刚,替闵家出气吗?

    直觉告诉白蓉萱此举并不明智,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劝诫闵老夫人,急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灵机一动,笑着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我陪您走一趟就是了。只不过……”她故作为难地道,“不知道六叔那边是什么安排,咱们这样做,会不会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闵老夫人听着果然踌躇起来。

    易嬷嬷顺势道,“正是正是,可别坏了六爷的安排,得提前和他知会一声才行。”

    闵老夫人道,“那就等等再说吧。”

    不像先前那般坚持了。

    易嬷嬷听着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白蓉萱一眼。

    白蓉萱陪着闵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眼见着闵老夫人露出疲惫之色,她这才起身告辞。

    等她走后,闵老夫人拉着易嬷嬷的手道,“从前我还有一丝怨怼,如今看来,或许这就是老天的安排吧?没让我生下白家的血脉,要不然啊……我还不知道要如何地犯愁呢。白家,从根上就坏掉了。”

    易嬷嬷道,“快别这么说,您不看别的,还得看治少爷呢?我看他行事做派,和白家截然不同。”

    闵老夫人道,“那是因为自小养在了杭州,若是搁在家里你再看看?不是我说,就老太爷的性子,能养出什么好孩子来?”

    易嬷嬷不敢再说。

    闵老夫人却失神了好半晌。

    白蓉萱出了吟风馆,立刻便把嘉兴叫了过来,让他去闵家送个信,顺便问问闵家的情况。

    过了中午嘉兴才赶回来,“六爷说他知道了,让您这两日多往老夫人这里走一走,陪她说说话,不要让她胡思乱想。那白家庙供奉的是白家的列祖列宗,和老夫人没什么关系,她又不是去哭坟,实在没必要去那么远。”

    白蓉萱赶忙道,“闵家的情形怎么样?”

    嘉兴道,“一切如常,一大早就开了正门,虽然外头看热闹的人不少,但大家都是该做什么做什么。有好信的人上来问,闵家门房的人便说‘这算什么?从前比这更恶劣的流言蜚语也不是没出现过,要是听信这些,日子都不用过了’,大家听了这话,都觉得闵家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白家想要拉闵家下水,所以才会放出这样的风声来。”

    白蓉萱微微一笑,又问,“单是这样可不行,六叔那边准备怎么还击?”

    嘉兴道,“这我没问。”

    何况这样隐秘的事情,当然要悄悄地做了,难道还要大张旗鼓地宣扬出去不成?

    白蓉萱失望地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嘉兴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没一会儿周科又赶了过来,“治少爷,外头的人都在传姚家大少爷是白家二房买通的死士动得手!”

    “什么?”白蓉萱大吃一惊。

    难道这就是闵庭柯的还击?

    直击命门,等同于戳破了白家和姚家之间的那层窗户纸。

第一千八百零一章·浑水

    周科也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超人预料,他显得有些担心。峫

    白蓉萱道,“那外头的人都怎么说?”

    周科道,“自然是说什么的都有,大家都说二老爷行事狠辣,大小姐的事,也是报应。”

    白蓉萱吸了口凉气。

    如果真是这样,白家的声名势必要受到影响,连带着三房,只怕日子也要不好过了。

    以她对闵庭柯的了解,倒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毕竟闵老夫人还在世,白家倒台了,于他并没有特别直接的好处。

    白蓉萱沉吟了片刻,“我觉得这件事有些反常,你多派些机敏的小厮出去打听。”

    她总觉得有人在浑水摸鱼,想要趁这个机会将白家和闵家都拖下水。峫

    周科快步而去。

    白蓉萱本想叫了嘉兴去闵家打探一番,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大妥当。闵家此刻只怕也是一团乱,她又帮不上什么忙,还要让人抽出精神来应付自己。

    白蓉萱沉下心来,静静出了会儿神。

    如今外头流言的风向就显得很重要了。

    或许是猜到她会担心,闵庭柯居然派了个小厮过来见白蓉萱。

    白蓉萱将人叫到了燕栖阁。

    闵家的小厮道,“六爷怕您会惦记着家里的事,特意让我过来跟您招呼一声。外头的流言跟闵家没什么关系,怕是另有人传出来的,让您千万别担心,他自有办法让事态平息下去。”峫

    白蓉萱道,“可查出消息的来源了?”

    那小厮想到临行前闵庭柯的交代,若是治少爷问起什么,只管照实说就是。他立刻道,“有了一点儿眉目,但尚不敢拿准。六爷说……多半是顾家在作祟。”

    顾家……

    好嘛,上海滩四大家族,你方唱罢我登场,这会儿算是聚齐了。

    可这件事与顾家又有什么关系?

    那小厮见状赶忙解释道,“六爷说……顾家多半是起了别的心思,只要能毁掉闵家和白家,剩下一个姚家不足为惧,顾家多半能趁着这难得的机会重新起势。”

    哪有这么简单?峫

    白蓉萱冷冷一笑。

    小厮道,“这机会千载难逢,也难怪顾家的人坐不住了。不过六爷早有准备,顾家这次便宜讨不到,只怕这些年积攒的好名声也要败光了。”

    既然闵庭柯已有安排,白蓉萱便不再多说,打发了小厮下去。

    可毕竟事关重大,没一会儿白修朗就带着白修尧匆匆登门。

    白修尧一见到白蓉萱,就一脸不敢置信地迎上来道,“五哥,外头传的是真的吗?姚家大少爷的死真的是二伯父所为?”

    白蓉萱一时为难,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件事乃是辛秘,她不敢随意对人吐露。峫

    白修尧见状,还有什么猜不到的。立刻捂着嘴巴道,“我的天,他的胆子也太大了吧?姚家和二房的关系不是一直不错吗?那姚家大老爷和二伯父从小便在一起玩,处得比亲兄弟还要亲,怎么会这样?”

    相比白修尧,白修朗则冷静多了,他淡淡地道,“你也别听风就是雨的,坐下来说话。”

    白修尧哪里坐得住,拉着白蓉萱的手道,“闵家那边是什么意思?”

    这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吧?

    白蓉萱向白修朗看去。

    白修朗低声道,“虽然没有实证,但流言的威力也不可小觑,姚家大少爷的事哪怕不是二伯父所做,可一传十,十传百,传着传着也就成真的。或者说……真相是什么已经不再重要。二房毕竟是白家的家主,二伯父的手上沾了人命关系,于白家的前途不利,爹让我来问问你有什么打算。”

    白蓉萱云淡风轻地道,“这个我还真没来得及想。消息才刚刚传出来,二房还没什么动静呢,我就惊弓之鸟般先出手,只怕不但会落了下乘,甚至被人利用了也说不定。”峫

    白修朗闻声点了点头,“你能这样想就好。爹就是怕你沉不住气,特意让我来提醒你一句。不论外头出了多大的事,你只要守住三房的一亩三分地就好,其他的……不用管。”

    白修尧在一旁插口道,“这么看来,二房和三房的关系不睦也是一件好事。起码外人不会将二房的罪名扣到三房的头上来。”

    白蓉萱听了一笑,“大家同在一个房头,只怕没那么容易撇清关系。”

    正说着,门房来报,白修唯来了。

    白修朗道,“多半也是听到消息了。”

    话音刚落,白修唯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看到白修朗和白修尧都在,他先是一愣,随后便松了口气,“你们也都听说了吧?”

    白修朗微微点了点头。峫

    白修唯走得有些急,喘息得十分剧烈,“早知道你们都来了,我就不这么急了,还怕治哥不出门,对外面的事情不了解呢。”

    白蓉萱感激地笑了笑。

    白修尧忍不住道,“五哥只是不爱应酬,又不是傻。再说了,三房下头还有那么多人呢,若是连这个都发觉不了,养他们有什么用?”

    白修朗瞪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白修尧讪讪地闭上了嘴。

    白修唯道,“我见外面传得实在不像话,二房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起码也该出面解释一下,难道就任由人这样传下去不成?”

    白修朗道,“有些事越描越黑。你让二伯父这会儿说什么?只怕说什么都是错的。”峫

    白修唯大吃一惊,“难道……那件事真是他做的?”

    几人都没有吭声。

    白修唯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般,“他……他这胆子也太大了吧?光天化日当街杀人,那可是要判刑的。”

    白修朗道,“判刑?总要有证据吧?二伯父既然敢出手,肯定会做些安排,怎么能将线索引到自己身上呢?何况当初出手的是些死士,就算被抓住了也只会寻死断掉后路。这件事也只能传一传了,要说定罪却不简单。”

    白修唯道,“这我也知道……我就是觉得他的手段太激烈了。”

    白修朗道,“咱们这位二伯父,不是向来如此吗?”

    几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深深的忌惮。峫

    白修唯向白蓉萱问道,“治哥,你怎么看?”

    白蓉萱淡淡地道,“这是二房惹出来的麻烦,我不想搅和进去。”

    白修唯道,“这样当然最好,就怕流言愈演愈烈,最终不受控制,咱们白家这几房都要受到牵连。”

    他显得有些担心。

    白修朗欲言又止。

    白修尧忽然道,“你们说,二伯父此举算不算德行有亏?”

    白修唯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什么意思?”峫

    “没什么……”白修尧显得有些没心没肺,“我就是想到白家的祖训——德行有亏者,是不配居家主之位的。二房接二连三闹出这些丑事来,二伯父治家不严,也称得上德行有亏了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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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醉金迷的上海滩伴随着步步杀机,十里洋场繁华迷醉,重活一世的白蓉萱为了找出陷害母亲、杀害哥哥的凶手,迫不得已女扮男装回到祖宅寻找真相……北枝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枝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枝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