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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湊湊     北枝寒txt下载     北枝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八百零二章·德行

    难不成外长房还想趁机罢黜二房的家主不成?

    那可不是简单的事。

    白修唯显得很是震惊。

    白修朗更是不悦地道,“你胡说什么?长辈的事,也是你能议论的?你要是再这样没大没小地胡言乱语,以后就不要出门了。”

    白修尧吐了吐舌,“这里不是没外人吗?我随便说说而已。”

    说完还特意冲白蓉萱挤了挤眼睛。

    难道他觉得二房倒了,家主会落在三房的头上?

    白蓉萱苦笑着道,“这件事虽然来势汹涌,但二房波澜不惊,想必早有了应对之法。咱们只管静观其变,看他们有什么后招就是了。”

    依旧是那副不打算涉身其中的模样。

    白修尧不免有些失望。

    白修朗则觉得白蓉萱此刻的安排最为妥当,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二房虽然手段不干净,但毕竟是一家人,我们这会儿哪怕帮不上什么忙,也不能看戏不怕太高,二房若是倒了,咱们也都跟着没脸。”

    白修唯对他的话十分赞成。

    四个人说了一会儿话,白修朗三人联袂离开。

    白蓉萱本要出门相送,被三个人眼疾手快地推了回来,“都是自家兄弟,送什么?好好在屋里待着。”

    白蓉萱不好坚持,只送到了立雪堂的大门口。

    她刚回到屋子,长房的戚嬷嬷便来拜访。

    白蓉萱暗暗奇怪。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倒像是商量好了似的?

    这个才走,后脚又来了人。

    白蓉萱吩咐将人请进来。

    戚嬷嬷显得有些担心,往日得体的笑容都消失不见了,反而忧心忡忡地向白蓉萱行了礼。

    白蓉萱客气了两句,开门千山地问了她的来意。

    戚嬷嬷也没有隐瞒,直言道,“大太太打发我来问问治少爷的意思,二房如今闹腾成这样……三房有什么打算?我们长房的衍大爷身子骨不好,大太太又是女流之辈,想听听您的意思再做决定。”

    原来是为这事。

    没想到二房的风波会如此剧烈,连向来置身事外的长房都给惊动了。

    白蓉萱又重申了自己的态度。

    听说三房只是静观其变,戚嬷嬷显得有些惊讶,但她却什么都没有说,强撑着笑脸道了谢,便匆匆告辞了。

    显然是要回去向大太太复命。

    白蓉萱吩咐大秀将人送出去。

    戚嬷嬷出了立雪堂的大门,一路小跑着回了长房。大太太正在佛堂里念经,听到脚步声,仍旧闭着眼睛道,“回来了?治哥怎么说?”

    戚嬷嬷道,“治少爷稳得住,不准备插手。”

    “哦?”大太太显得十分惊奇,“现在的年轻人,能沉得住气的可不多。咱们这位治少爷……果然是位妙人。”

    戚嬷嬷微微一笑,“我去的时候,外长房和外三房的几位爷刚走。”

    大太太淡淡地道,“是吗?想必是坐不住了吧?”

    戚嬷嬷道,“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呢。”

    大太太‘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你下次去吧,我再念一章经就出去。”

    戚嬷嬷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退开了。

    白蓉萱将人送走,只觉得疲惫不堪,她懒洋洋地瘫坐在椅子上,对回来的大秀道,“可真是累人,也不知道六叔这些年是怎么坚持过来的。”

    大秀道,“我看六爷办事挺轻松的,通常就是几句话,交代了就算完,没什么累的。”

    白蓉萱一时语塞。

    或许是因为他太聪明了?

    白蓉萱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

    大秀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赶忙端了茶送过来。

    白蓉萱还没来得及喝,彭屿便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门房的小厮一路小跑着跟在后面,见到白蓉萱后,一脸无奈地道,“彭少爷不让通禀,脚步又快,小的们追了半天也没赶上。”

    白蓉萱笑着挥了挥手,“下去歇着吧。”

    小厮见她没有怪罪,如获大赦地退了出去。

    白蓉萱看向彭屿,“你从杭州回来了?”

    彭屿道,“昨晚上到的,因时间有些晚,便没有过来。”

    白蓉萱正色道,“怎么样?你见到张家的人了吗?”

    彭屿道,“见过了。”

    白蓉萱一脸担心地道,“然后呢?”

    彭屿耸了耸肩膀,“哪有那么多然后。大家说了几句话,我便起身告辞了,难道还要我赖在张家不走吗?”

    也就是说……彭岛和张芸娘的事没有成?

    白蓉萱有点儿失望,但很快便收起了情绪,“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她可真怕彭屿年少轻狂,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要是那样,她就要请六叔出马了。

    彭屿笑着道,“还能怎么办?过几日我要带着哥哥再去一趟杭州,给张老爷看看。”

    什么?

    还要去?

    白蓉萱显得很是意外。

    彭屿道,“张家心疼女儿,张老爷和张太太不见到我哥哥,总是不太放心。不过我看他们的样子,起码是松了口的,这件事成与不成,就看我哥哥的表现了。”

    张家居然没有直接拒绝?

    白蓉萱诧异地道,“你都和张老爷说了什么?”

    彭屿道,“张家之所以不愿意答应这门亲事,无非有两点,第一,觉得彭家的门第太高,门不当户不对,怕女儿进门后受苦受累。第二,就是觉得上海太远了,不舍得女儿远嫁。只要把这两点解释通了,分析清楚利害关系,张家自然就要重新考虑了。”

    就这么简单?

    白蓉萱眨了眨眼,“你见到我长姐了吗?”

    彭屿摇了摇头,“她一个内宅妇人,怎么会抛头露面呢?不过这一趟总算没有白走,我这次来是有事拜托你。你对张家可算了解?我哥哥要如何表现,张老爷才能满意呢?”

    满意啊……

    白蓉萱认真地思索了起来。

    以彭岛的模样和出身,想必张太太一见就会喜欢。至于张老爷……白蓉萱和他接触的机会不懂,实在摸不清他的脾气。

    白蓉萱想了想,忽然道,“可惜我那位姐夫不在家,否则你见了他,倒是可以好好地聊一聊。如今他已当了家,而且行事很有主意,若是能得他点头,事情多半就十拿九稳了。”

    彭屿道,“真的?那他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白蓉萱迟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彭屿翻了个白眼,“你可真行!我来请教你,结果一问三不知!”

    一副嫌弃白蓉萱很没用的样子。

    白蓉萱气节,“我对旁人家了解那么多做什么?”

    彭屿坐了一会儿,忽然提醒她道,“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说。外头不是传姚家大少爷的死和白元德有关系吗?这件事你不要掺和,安心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了,这里头的水有点儿深,千万别把自己搅和进去。反正二房和三房的关系并不好,你就算隔岸观火,也没人会说你什么的。”

    白蓉萱有些意外,没想到彭屿会好言提醒自己。

第一千八百零三章·质问

    彭屿却点到为止,笑呵呵地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话便起身告辞了。馌

    白蓉萱把心思都放到了外头流言的风向上。

    二房的反击来得比她想像中要快,竟然将白玲珑当初被绑架的事情曝了出来。

    白蓉萱闻声大惊。

    没想到这件事白元德竟然也知道?

    他一直不动声色,难道就是在等这样一个机会?

    白蓉萱有点儿不敢置信。

    只是没给她反应的机会,三房的小厮便匆匆来禀告道,“治少爷,大小姐来了,拦也拦不住,吵着要见您呢。”馌

    白蓉萱闻声一愣。

    她怎么会来找自己?

    白蓉萱虽然想不通,但还是冷静地吩咐道,“请她进来吧。”

    白玲珑很快便夺门而入。

    几日不见,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但身形消瘦了许多,脸色也异常的苍白,只有那双眼睛,仿佛嗜血的猛兽一般,直直地盯着白蓉萱,倒像是要见她一口吞进肚子里一般。

    白蓉萱不解地看着她。

    白玲珑缓缓走到她面前,冷冷问道,“真是闵庭柯做的?”馌

    白蓉萱瞪大了眼睛。

    白玲珑迫不及待地问道,“是不是?是不是他做的?”声音猛地拔高,透着几分歇斯底里。

    白蓉萱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你……你干什么?”

    白玲珑猛地冲上来,一把抓住了白蓉萱的手臂,“说!是不是他!是不是他!你一定知道,你一定知道!”

    白蓉萱被她抓的动弹不得,那张原本艳丽无双的面孔此刻却狰狞的近在咫尺。

    大秀眼疾手快地上前,双手在白玲珑的手臂上用力一带,便将两人分开,又将白蓉萱向后拉开了几步,谨慎地护在她的身前。

    白玲珑咬着牙,神情冰冷地问道,“就是他,是不是?”馌

    绑架的事情的确是闵庭柯所谓,目的是吓吓白玲珑,收一收她的性子。

    至于后面的事情,的的确确与闵庭柯没有关系。

    白蓉萱渐渐平静下来,直视着白玲珑道,“这件事与六叔并无关系,你不要听信外头的谗言,冤枉了好人。”

    白玲珑冷冷一笑,“好人?真是天大的笑话,他闵庭柯要是好人,那上海滩遍地都是大善人,再没有恶徒匪类!”

    白蓉萱听她这样说闵庭柯,心里自然有些恼火,眉头也情不自禁地皱了起来。

    白玲珑面容越发冷峻,“你当我是傻瓜吗?当时我被囚禁于黄浦江边,整日都能听到货船的汽笛声,一来二去,我也渐渐分辨出了方位。等我出来之后,又寻摸了过去。你猜怎么着?我居然走到了闵家的仓库前,难道这也是巧合不成?那些歹徒对我相当客气,除了最初的恐吓之外,几乎没有越矩的行为,说是匪徒,那也太良善了吧?”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馌

    白蓉萱多少有些意外,看白玲珑的表情也多了几分郑重。

    白玲珑道,“你们两个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人!他做这件事,难道没有告诉你?或许……就是为你出头,你什么都不知道?”

    白蓉萱一时说不出话来。

    白玲珑道,“事到如今,你还替他隐瞒,我竟不知道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这个地步了!”

    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前世。她们面对面的站着,彼此之间却暗流涌动。

    一个个高高在上,一个低若尘埃。

    不论前世今生,她和白玲珑总是不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好好说说话。馌

    或许,这就是命定的因果?

    白蓉萱轻轻叹了口气,坦然地迎上白玲珑的目光,“这不过是你的一家之言,你可有什么证据证实自己的话?”

    白玲珑微微一愣。

    白蓉萱不给她反应的机会,继续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心高气傲,特立独行,旁人的良言劝告一句也听不进去。有今日之果,全是你咎由自取,若是及早约束自己的行为,又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白玲珑脸色一白,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过了半晌,她才总算反应过来,尖叫着又要扑上来,却被大秀轻而易举地挡开了。

    白玲珑脚下一软,栽倒在地上。她抬起头,泪眼蒙眬地瞪着白蓉萱道,“你敢对我说教?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指点起我来!”馌

    一边说,眼泪一边向下流。

    白蓉萱平静地道,“我不是要说教你,只是经历了这么多事,你也该成熟一些了,别总像个小孩子似的,谁也不欠你什么,实在没必要事事让着你。”

    白玲珑气得咬牙切齿,指着白蓉萱说不出话来。

    白蓉萱道,“你要是没有其他话对我说,我就吩咐人送你回去,也免得二太太担心。”

    白玲珑红着眼睛道,“白修治,我记住你了。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白蓉萱苦笑出声,她无语地道,“要是这样能支撑你坚持下去,你就记下好了。”

    白蓉萱对她此刻的心情实在太有体会了,前世她就是靠着那么一点点恨意,才支撑着自己坚持了那么久。馌

    毕竟人总得有信念,才有方向,然后才能走下去。

    白玲珑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

    白蓉萱看到她虚弱的背影,想到她一腔柔情付诸东流,心下不忍,轻声道,“管二公子要去南京了。”

    白玲珑的脚步一顿,站了片刻后才不屑地道,“他的事,与我有什么干系?”

    说完便快步走得不见踪影。

    可那背影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

    白蓉萱不放心,叫来周科吩咐道,“叫几个人跟上去瞧瞧,别让大小姐吃了亏。”馌

    周科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回来道,“治少爷,大小姐在门口碰上了二太太派来的人,随后便坐着车子离开了,我见有人接她,便没有再跟。”

    白蓉萱点了点头。

    就在传出白玲珑曾被闵庭柯绑架的当天下午,便既传出白家曾与姚家联手陷害闵庭柯,当初六安寺的截杀一事,便是两家所为。这种话每日都有说的,原本没人信,可消息偏偏是从姚家传出来的。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下上海滩的百姓全都陷入了疯狂,大家奔走相告,就连那行动不便常年卧床的老人都拄着拐棍上了街,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最近发生的事。

    “这到底是怎么了?姚家怎么突然自爆了呢?”

    “我就说六安寺的事有些古怪,没想到这里头还有白家的事儿。”

    “当初姚家大少爷死的时候,还有不少人怪在闵六爷的头上,后来却传出此事乃是白家所为。这么看来,上海滩乌烟瘴气的,都是因为这个白家!”

    “姚家大少爷既是白元德害死的,两家自然就成了敌人,姚家这个时候下场,多半是准备为姚家大少爷报仇了。”馌

    “这个白家,心也太狠了些。”

第一千八百零四章·人情

    任谁也想不到姚家会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白蓉萱听到后愣了半天,不解地向周科问道,“姚家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先前姚家大少爷去世,他们都是不动声色的,怎么忽然转了性子?”冇

    周科一脸茫然,“这就不知道了。不过丧子之仇,总是要找机会报的。”

    白蓉萱道,“你留神盯着外头的情况,有消息就来报我吧。”

    周科恭敬地退了出去。

    白蓉萱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

    风向一天一变,简直不给人喘息的余地。

    接下来又要轮到二房这边出招了,不知道白元德还有什么计划,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事态的发展,完全超出了所有的预计。冇

    可不论怎么说,白家二房终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连带着三房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

    好在白蓉萱早有准备,对周科吩咐道,“王管事不在家,也只能辛劳你走一趟了。跟各店的掌柜去知会一声,做自己的买卖就是,若是有人上门滋事,能忍则忍,如果实在忍不了,该怎么办就是怎么办好了。二房的事,既然跟三房没有关系,我们也没必要夹着尾巴做人。”

    周科领了吩咐,匆匆出了门。

    没想到周科刚走,闵庭柯便打发了小厮过来,对她道,“六爷知道三房的生意也受到了波及,特意让我来跟您说一声,实在不行就关了门,等这阵风吹过去再说。”

    白蓉萱却觉得大可不必,她低声道,“三房又没有做错事,为何要关门歇业?谁要是敢来闹事,自有棍棒等着,若有那不怕死的,只管来就是了。”

    小厮大吃一惊,回到家见了闵庭柯,不免要添油加醋地说上一通。

    闵庭柯闻声大笑,对常安小声道,“这家伙,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大了?我竟没看出来,原来不是只小猫咪,而是只猛虎呢。”冇

    常安道,“时常跟在六爷身边,便是小猫咪也有三分野性了。”

    闵庭柯得意地道,“你让人盯着三房的动静,说什么都不能让她吃了亏,知道吗?”

    常安会心一笑,“自然是明白的,您就放心吧。”

    闵庭柯点了点头,“你说姚家到底是什么意思?想趁着这个机会向我表忠心?还是……单纯地为了报复白家?”

    常安道,“依我看,前者可能性更大些。”

    闵庭柯道,“我也是这么想。姚家最会钻营,当初面对姚家大少爷突如其来的死讯都能沉着冷静,可不是会贸然行事的人。这会儿忽然跳出来,只怕也是想卖个人情给我。毕竟如此一来,姚家等于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常安道,“姚家大少爷一死,姚家过去十年的安排布置便算是白费了,他们当然要重新考虑,重新站队了。究竟是压制闵家重要,还是让家族兴旺存活下去重要?姚家的人又不是傻子,自然是知道怎么选的。”冇

    闵庭柯轻声道,“这种墙头草,哪边风大往哪边倒,谁敢全心信任?就算真有投诚之心,我也不敢留在身边,保不准哪天忽然就倒转尾巴上的勾刺,狠狠地给你来上一下。”

    常安道,“姚家也未必真敢这么想,只要您能高抬贵手,放姚家一马,给他们留些喘息的机会,再抓紧时间培养下一个接班人,之后的事儿,那就要再做打算了。我之前去姚家祭拜的时候,那管事的字里行间皆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不接他的话,也只好随便搪塞糊弄过去。”

    闵庭柯道,“姚家现在……的确不是威胁了。何况培养一个继承人,哪是那么容易的?上海滩的局势瞬息万变,姚家要面对的困难多如牛毛,可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承接得下来的。更别说姚家情况复杂,内房外房牵扯这么多,家主之位的继承涉及多方利益,没有几十个回合都未必能定下来,哪是这么轻易就能掀过去的?我看啊……用不了多久,姚家就要从四大家族中被踢出去了。”

    常安道,“这也是他们咎由自取,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给您找不痛快。如今搬石砸脚,也算是报应不爽了。”

    闵庭柯道,“我在想,如果姚家真的从四大家族中被剔除了,那么最有可能补缺的人会是谁呢?”

    常安道,“下头的这几家,只怕暂时都没这个能力。卢家不行,夏家也不行,元家和彭家暂时也没这个实力。”

    闵庭柯漫不经心地道,“那是因为姚家还没下来呢,只要露出空缺来,这四家势必要挣个头破血流,就算自己上不去,也不会让其他三家轻易上去的。到时候啊……又有热闹看了。”冇

    常安道,“六爷,那您要不要提醒彭少爷两句?”

    闵庭柯摇了摇头,“彭家还不够格。小脚穿大鞋是走不了太远的路的。登高易跌重,一旦从上头掉下来,彭家的下场只怕比姚家还要惨。这个道理我懂,彭屿自然也能看得出来,他是不会让家族在这个时候做出头鸟的。”

    常安道,“我看彭二少爷最近总往杭州走,只怕是没心思理这些事了。”

    闵庭柯诧异地道,“怎么?杭州那边还没下文呢?”

    常安微微一笑,“彭二少爷今日一早带着彭家大少爷一同去杭州了。”

    闵庭柯有些意外,“真没想到,彭屿亲自出面,居然也不行?这个张家还真有点儿意思,难怪会和唐家成为亲家了。他们家的那个儿子叫什么来着?”

    常安想了想,“张自力。”冇

    闵庭柯道,“下次他再来,我找个机会好好跟他说几句话。”

    常安道,“六爷想要抬举他?”

    闵庭柯笑着道,“那也得看他有没有本事接得下来。”

    常安会心一笑,不再多说。

    六爷这样,应该是真的动心了吧?不然也不会如此关心治少爷……不对,应该是蓉萱小姐身边的人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常婆子过来道,“六爷,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闵庭柯道,“找我什么事儿?”冇

    常婆子笑眯眯地道,“老奴怎么知道?”

    闵庭柯却心中有数。

    自从他向母亲承认了心有所属之后,闵夫人便隔三差五将他叫过去打听。

    早知道这样,他当初就该什么都不说的。

    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闵庭柯叹了口气,“我一会儿就去。”

    常婆子道,“那您可快点儿,夫人等着呢,还说晚上要留了您吃饭,给您预备了最爱的红烧肉。”冇

    提到红烧肉,闵庭柯一下子就想到了白蓉萱。

    他笑容甜蜜地点头答应下来。

    常婆子只觉得莫名其妙,匆匆告辞回了闵夫人处。

第一千八百零五章·转移

    闵夫人没有别的事,只是变着法地向闵庭柯打听心仪的女子是谁家的,多大年纪了,如何认识的……

    闵庭柯安静的吃着饭,对闵夫人的问话置若罔闻。

    闵夫人彻底无奈,“有你这么做儿子的吗?我这辈子生了六个儿子,上头那五个谁也没像你这样,只知道气人。”

    闵庭柯笑眯眯地道,“爹娘疼幺儿,我是最小的那个,您自然最疼爱不过,就算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也不会跟我一般见识的。”

    闵夫人叹了口气,“你什么道理都懂,就是不听话。”

    闵庭柯立刻放下筷子道,“我还不听话吗?你让我往东,我是绝不敢往西的。”

    闵夫人瞪了儿子一眼,“你就拿话哄我吧。既然如此,为何我问你的话,一句也不答呢?”

    闵庭柯笑着道,“八字还没一撇呢,我都不急,您急什么?”

    闵夫人很是诧异,“怎么?那姑娘不知道你喜欢她?”

    闵庭柯道,“我觉得她多多少少能感觉到一点儿,只是时机未到,我还没有鼓足勇气戳破那层窗户纸呢。”

    闵夫人更加不解了,“到底是怎么女孩子,能让你如此的喜欢,事事都为她考虑?”

    闵庭柯道,“毕竟是要相伴一生的人,我当然要对人家好了。妈,您就别问了,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把人领到您面前的。您不点头,我也不敢娶媳妇啊!”

    闵夫人疼爱地笑道,“既然要和你相伴终生,当然得你喜欢才行。我看与不看,倒不怎么重要。只是你年纪也不小了,可别因为等待时机,白白蹉跎了光阴。我和你爹都上了年纪,旁人家像我们这个岁数的,只怕都做祖父祖母了。”

    闵庭柯道,“您千万别这么说。您和爹的身子骨一向硬朗,等我将来有了孩子,还指望您多帮着操操心呢。”

    闵夫人听了大喜过望,“这是自然。只要你肯生,我说什么都得帮你照顾好了才行。”

    闵庭柯道,“那就一言为定。”

    闵夫人满意地看着儿子,眼神中光彩夺目,“话是这样说,但你还是得给我个准信。我知道你素来是个有打算的,到底什么时候成亲?是今年,明年,还是后年?你总得有个说法吧。”

    闵庭柯低着头沉思了片刻,“最晚明年,我保证把媳妇给您娶回来,争取后年就让您抱上孙子,怎么样?”

    闵夫人笑容更盛,“这可是你说的,若是失言了怎么办?”

    闵庭柯道,“到时候我就由着您,您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

    闵夫人道,“随便给你准备一门亲事,你也答应?”

    闵庭柯道,“答应。只要母亲大人高兴,我没什么不答应的。”

    闵夫人握着儿子的手道,“虽然是哄我的话,但我听了依然高兴。小六,妈活到这把年纪,风风浪浪都经历过了。我没别的奢望,只要你能好好的,妈就是死,也能闭上眼了。”

    闵庭柯皱着眉头道,“您这是怎么了?不是才答应我要帮忙照顾孙子的吗?怎么说着说着又要闭上眼睛了?您得长命百岁才行,要不然将来别人欺负我,谁帮我撑腰啊?”

    闵夫人笑着道,“谁敢欺负你呀?你不去欺负别人,就是好的了。前儿你舅舅送信过来,特意问起你的近况,生怕你又得罪什么人,让我好好看着你呢。”

    闵夫人在娘家最小,又是唯一的女儿,上头有四个哥哥。即便出嫁,娘家那边也一直有来有往。闵庭柯的这四位舅舅对他相当看重,隔三差五就要送封信过来。

    闵庭柯道,“您跟舅舅们说一声,让我们不要担心,我平安着呢。对了,眼看着就要大舅舅的寿辰了,今年是整寿,可要大办?我原还想着无论如何要抽出时间去一趟,可如今外头乱糟糟的,想必您也听说了,我实在是走不开,但寿礼却是不能怠慢的,正想找机会跟您商量商量,看看怎么办呢。”

    虽然是转移话题的话,但闵夫人听了,果然顺着他的思路道,“你大舅舅近些年也不知道怎么了,迷上了雕刻,你要想投其所好,不如送他一车黄梨木的树根好了。”

    闵庭柯笑着道,“我倒是没什么,就怕大舅母不高兴。您说,大舅舅怎么会迷上雕刻呢?”

    闵夫人道,“他年轻的时候就喜欢摆弄这些,当初他亲手雕了一盒象棋,当成了宝贝一般,旁人碰也不能碰一下,只有逢年过节拿出来显摆显摆,你二舅舅和三舅舅眼馋,偷偷拿出来玩,结果弄丢了两枚,把你大舅舅气得呀,两三个月不跟他们说一句话。后来还是你外祖父出面,才把这件事平息下来。不过自那之后,你大舅舅到了管家的年纪,你外祖父常年把他带在身边,自然也没时间摆弄他的刻刀了。如今他上了年纪,家里的事儿由你大哥哥做出,他有了时间,自然就都捡起来了。”

    闵庭柯听了连连点头,“这样也挺好,只当是锻炼身体了,不比出去喝酒强吗?”

    闵夫人道,“你大舅母也是这样说。据说在家里书房旁边单独盖了间房,每日都叮叮当当的,你大舅母月前跟我写信来说,你大舅舅算是彻底沉迷了,不去叫他吃饭都不知道时间。两个月前雕刻一尊麻姑拜寿像,惹得街坊四邻都来参观,可把你大舅舅得意坏了。”

    母子二人说了一会儿闲话,闵庭柯这才笑着起身告辞。

    等他走后,闵夫人这才惊觉上当,无奈地对常婆子道,“心里想着想着,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常婆子道,“六爷每天日理万机,难道有机会陪夫人说说话,这不是挺好的吗?”

    闵夫人叹了口气,“只是我想打听的事情,一件也没问出来。”

    常婆子道,“六爷是个心中有数的,您就耐心等着喝媳妇茶好了。”

    闵夫人坐了片刻,起身去了内院的书房。

    闵老爷正在灯下练字。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地道,“和小六吃过饭了?”

    闵夫人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闵老爷道,“半生夫妻,你的习惯我自然知道。”

    闵夫人走到桌案前,“催你数次,就是不去,和儿子吃饭有这么难吗?”

    闵老爷放下手中的毛笔,抬眸笑道,“我知道你有话要跟儿子说,我要是在场,他那个滑头就更不肯说了。”

    他长着一双和闵庭柯一模一样的凤眼。

    闵夫人无奈地道,“可有你帮我盯着,起码不会让我着了小六的道。我一句有用的没问出来,倒和他说了半天他舅舅的事。”

    闵老爷微微一笑,“他那个家伙,要是真不想说,就算拿烙铁烙他的嘴也没用,我看你还是算了吧。”

第一千八百零六章·应付

    闵夫人道,“所以才要你帮我盯着些,我一个人怎么是他的对手?”

    闵老爷道,“就算咱俩合力,也未必能拿捏住他吧?”

    闵夫人叹了口气,“你说他这性子是随了谁?咱俩都不这样啊……”

    闵老爷道,“这就叫青出于蓝胜于蓝。”

    闵夫人白了他一眼,“我看儿子就是像你,说话说一半藏一半的,我可不这样。”

    闵老爷道,“我看你这样子,晚上也没怎么吃吧?要不要陪我再吃点儿?”

    闵夫人道,“你不是吃过了吗?”

    闵老爷道,“少少的添一点儿,咱们正好说说话。”

    闵夫人微微一笑,招呼了常婆子进来吩咐。

    闵庭柯则快步回了自己的院子,伸着懒腰对常安道,“苏成先最近没动静吗?”

    常安道,“没有,闭门不出,会不会是因为觉得丢脸,所以不好意思出来行走了?”

    闵庭柯道,“你也太小瞧苏成先了,他会觉得丢脸?只怕这会儿正躲在家里琢磨着如何东山再起呢。如今外头乱糟糟的,正是难得的机会,苏成先一定会利用流言助自己一臂之力。你要盯紧他,可别让他趁机反咬咱们一口,那就坏了我当初救他的本意了。”

    常安连忙点头,“是,我会吩咐咱们的人盯住苏家的动静。”

    闵庭柯道,“时不时让人去催催债,再不行就把闵家救苏家于危难的事情传扬出去,苏成先若是敢做对不起我的事儿,外头看热闹人的吐沫星子也把他给淹死了。”

    常安会意,“我晓得,一定会在恰当的时机散播出去的。”

    闵庭柯又问道,“白元德还是没动作吗?”

    常安皱了皱眉,“没有。这个老东西可不是省油的灯,绝不会让自己处于不利的局面。六爷,您说他在做什么打算呢?”

    闵庭柯冷笑道,“要是连你都能猜到他的想法,我和他过招的时候还用这么小心吗?白元德这个人,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无能,他不但精明,又沉得住气,真是不好对付。不过也没什么,只看谁能更沉得住气便是了。他不动,咱们也不动,反正姚家也加入了进来,外头的流言对咱们有利,白元德一个人同时应付两家,终究有些腹背受敌,应付不来。”

    常安道,“还是他太心急了,这个时候对姚家大少爷下手,实非明智之举。”

    闵庭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那你可大错特错了。白元德这一步棋,下得非常精妙,只是出了几件事,打乱了他的计划罢了。”

    常安满脸不解,“属下愚钝,还请六爷明示。”

    闵庭柯道,“首先,六安寺一事原本是为了铲除我才定下的,结果中途出了乱子,不但给我逃脱了,还因为卢家大少爷偶然间见到这几个人私底下在景江楼聚会,被我推测出了其中的奥秘,自此,事情就有些不对了。接下来姚家便惴惴不安,担心我会择机报复,所以明里暗里地开始向我示好,准备将脏水都泼到白家的身上。白元德稳得住,一直静观其变。眼见着我对姚家并没有什么好脸色,还将事情捅给了管泊远。要知道管泊远的舅舅曾绍权,和姚培源是最最不对付的。两人明争暗斗这么多年,就在等一个时机致对方于死地。若是传出姚培源私下倒卖军火的消息,他在川军中的威望一定会大打折扣,曾绍权就能更进一步。姚培源得知消息后也有些急了,见我有意投诚曾绍权和管家,他心急之下便开始拉拢白家,甚至起了结儿女亲家的心思。只可惜白玲珑出了这种事,姚培源就算再不要面子,也没办法光明正大地娶这么个儿媳妇回来。而姚家呢,更是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为了拉拢我,还准备和闵家结亲。白元德知道后,当然坐不住了。杀了姚家大少爷,姚家为了这个家主之位,必定会内斗一番,到时候元气大伤,就算和闵家的亲事成也不足为惧,若是没成就更好了,到时候他再小小的用些手段,姚家为了生存便会继续依附于白家,成了名副其实的马前卒。可谁能想到,他这一手做得不太干净,当时在场的除了姚家大少爷之外还有个外房的姚兴,甚至被他看出了端倪。姚家起初还不敢确定事情真是白元德做的,可后来要杀姚兴灭口,便等同于承认了罪行。原本姚家死了长子,没了继承人,内外房为了这个位置肯定会争得头破血流,但白元德的事情一出,大家便把注意力都放到了他的身上,一致对外,反而异常地团结,这让白元德有些始料不及。加上姚培源那头的还算,白元德的计划便被全盘打乱了。”

    常安听后,忍不住道,“这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让人措手不及。别说是白元德,换做任何一家,只怕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闵庭柯却摇头道,“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你没看出来吗?这里面肯定有人在浑水摸鱼,躲在夹缝中推波助澜,这才让白家二房走到了悬崖边上。”

    常安道,“这怎么可能?上海滩谁有这样的手腕?何况很多事都是偶然发生的,人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难道还能掐算出来不成?”

    闵庭柯道,“天底下的能人多的是,可千万别大意了。”

    常安道,“姚家的人一直想要见上您一面,您看……”

    闵庭柯想也不想地道,“不见。”

    常安并不意外,冷静地答应了。

    闵庭柯道,“这个时候见了姚家的人,外头一准会说我和姚家狼狈为奸,联手陷害白家,岂不正中了白元德的圈套?那姚家也是没一个聪明的人,此刻撇清关系还嫌不能呢,往一起凑合什么?”

    常安道,“会不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告诉您?”

    闵庭柯不屑地道,“得了吧,姚家能知道什么要紧的事?”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正事,眼看着外头的天都黑透了,闵庭柯这才露出几分疲惫之色。

    他缓缓问道,“这几日治哥有没有打发人过来?”

    常安道,“没有。”

    闵庭柯有些意外。

    先前流言风向变化时,白蓉萱总会打发嘉兴来关心他的情况。

    怎么最近反而不问了?

    难道是不关心自己了?

    他顿时不舒服起来,“可知道她在忙什么事儿?”

    常安道,“一直都在书房里看书练字,门都不怎么出。”

    倒是挺乖的。

    闵庭柯挑了挑眉,“他是对我太放心,还是压根不想知道我的事儿?”

    常安可不敢多言,沉默地低着头。

    闵庭柯无趣地摆了摆手,“你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常安匆匆退了出去。

第一千八百零七章·洋布

    因心里惦记着白蓉萱,闵庭柯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常安见他气色不佳,关心地道,“六爷,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最近事多,心里也跟着乱?要不要去寺里住些日子清静清静?”

    闵庭柯道,“算了吧,这头的风向还不知怎么变呢,我这个时候走了,要是有什么变化,怕是也来不及处置,还是留着的好。”

    常安也知道此刻是紧要关头,便不再多说。

    闵庭柯道,“你一会儿打发个人去白家瞧瞧,看看治少爷在做什么呢?”

    常安心中一动,猜测闵庭柯之所以会如此憔悴,难道是因为惦记治少爷的关系?

    这样一想,好像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常安赶忙答应道,“是,我这就安排人过去。”

    闵庭柯又道吗,“昨儿田庄是不是送了一车梨子过来?顺便送几筐过去,让她也尝尝。”

    常安恭敬地退了出去。

    等白蓉萱收到梨子时,一脸诧异地向大秀问道,“六叔只让人送了梨子过来,就没有交代什么话吗?”

    大秀茫然道,“没有,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可能是六爷惦记您,打发人过来看看是不是一切安好。”

    白蓉萱很是奇怪,“我整日待在家,连门都不怎么出,有什么可惦记的?”

    大秀不好再说,只站在一旁微笑。

    白蓉萱担心外头的流言,叫来了周科询问。

    周科道,“说什么的都有,越发的没个影子了,也不知道最终如何了事,总是让人有些不安。”

    白蓉萱道,“铺子这边怎么样?”

    周科道,“照着您之前的吩咐已经交代下去了,暂时倒是没什么大事。”

    白蓉萱点了点头,“二房那头呢?生意可受到影响了?”

    周科道,“正要跟您说呢。您猜怎么着?二房的买卖非但没受到影响,客源还比从前多了。这些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股脑全钻到二房那边买东西去了。”

    估计是为了看热闹吧?

    白蓉萱又叮嘱了他几句,这才让他离开。

    这番流言吵吵闹闹一直折腾了十多日,热度才总算不似最初那般厉害,说的人多了,反而渐渐地淡了。也就在此时,闵家铺子开始大量供应洋布,而且价格非常的低廉,比寻常布匹便宜了一半还多。

    老百姓一窝蜂似的冲到闵家商铺,不要钱似的往家抢布。

    白元德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好。

    闵家无声无息的上了洋布,事先竟半点风声也没有露,可见工厂并没有设立在上海。仔细一想,多半是在天津。如今正是洋货兴起之时,闵家趁着这股风起势,白家又后知后觉,就算想要压制也来不及了。

    白元德将白修睿叫了过来,冷着脸问道,“你整日出去,闵家开了机器织布局的事儿却一点儿风声也没听到?”

    白修睿不敢抬头,“闵家行事向来隐秘,我……我没打听到。”

    蔡氏担心丈夫教训儿子,在一旁帮腔道,“这种事肯定要偷偷摸摸地做,谁还能摆在明面上不成?闵庭柯那小子,少说也有一万个心眼子,他若是想隐瞒,谁能查得出来?”

    言下之意便是白元德不是也丝毫没有察觉到吗?

    白元德‘哼’了一声,“闵家既占了这个先机,咱们白家的织布坊怕是都要关门歇业了。”

    蔡氏不以为然地道,“那怎么可能呢?这世上的东西,一样一样,都有各自的用处。洋布有洋布的好,咱们土布也有土布的优势,难道然后人人都穿洋布,就不用土布了?”

    白元德不屑地瞪了她一眼,“真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洋布质量又好,价格又低,换做是你,难道会买土布?”

    蔡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白修睿这些年也跟着参与管家,铺子里的事多少知道一些。二房的产业之中,织布虽然不算重头,但也足足占了两成。若是这两成也没了,以后只怕更没资本和闵家斗了。

    他低声道,“爹!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闵家得意,得想点儿办法,断了他们洋布的销路!”

    白元德冷笑着道,“那你说说看,准备怎么办?”

    白修睿低头琢磨了片刻,“要不……咱们家也卖洋布?”

    白元德简直无语,“真是个蠢货!朽木不可雕,就是个会吃饭的废物!我问你,机器织布局的机器从哪儿来?凭空变出来吗?闵家能买到,那是走了洋人的路子,你打算走谁的路子?”

    白修睿道,“洋人重利,之所以和闵家走得近,也是看闵家能帮着带来更多的效益。如今我们既然要和洋人结盟,不如也把姿态放得低一些,哪怕是割舍一些利益也在所不惜,总之不能让闵家进展得这么顺利就是了。”

    白元德面无表情地道,“那好,我就将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办好了,记你的功劳一件。办不好……你以后就不用出现在我面前了。”

    白修睿打了个激灵,“是,我一定办好。”

    白元德冲他挥了挥手,白修睿逃也似的出了门。

    蔡氏正准备跟上儿子,白元德却一口叫住了她,“玲珑这两日怎么样?”

    一提女儿,蔡氏便心疼不已,“还是那样,不说话,也不怎么吃东西。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好啊?”

    白元德冷冷地道,“坏了我的大事,留她一条命已经算好的了。”

    蔡氏知道白元德在气头上,也不敢替女儿说情,低着头不敢吭声。

    白元德道,“玲珑下头就该是宝珊了吧?你这些日子将她带在身边,好好地调教调教,回头我还有用。”

    他口气平淡,透着几分疏远和冷漠,仿佛谈论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玩意。

    蔡氏一惊,“您……您又要干什么?”

    白元德道,“宝珊不是也到年纪了吗?我准备给她说一门好亲事。”

    蔡氏有些不大乐意,“那玲珑怎么办?她比宝珊还大呢。”

    白元德冷冷地看着她,“她?回头随便找户老实人家嫁了算了。总之有白家在,不愁她吃不愁她喝,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蔡氏立刻道,“不行!那不是太委屈了玲珑吗?”

    “委屈?”白元德不屑地道,“你女儿在上海滩的名声都已经臭了,能找到肯要她的人家就不错了。也就你拿她当宝贝,出了这个门,她又是个什么东西?死乞白赖地追了管家这么久,最后又怎么样呢?一个女孩子自己不尊重,又怪得了谁?”

    蔡氏哪敢再说,聪明地闭上了嘴。

    守在门口的贴身妈妈听到了对话,悄悄将消息递给了白宝珊,“珊小姐,您自己也得有个打算才行啊!”

    白宝珊只觉得前途渺茫,哪里是她能打算得了的?

第一千八百零八章·搭话

    白宝珊只觉得头重脚轻,步履蹒跚地回到房间中。贵姨娘见状赶忙凑上来道,“怎么了?是不是太太又怪你了?”

    白宝珊缓缓摇了摇头,“白玲珑的脾气,就是她亲自出面也未必管得了,何况是我?她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与我何干?”

    贵姨娘幽幽叹了口气,“出了这种事,太太一定不高兴。你这几天就少出去,别到她面前晃悠,免得撞在枪口上,被她好一顿教训,不值当的。”

    白宝珊苦笑了两声,“这是我能自己做主的?若是夫人来叫,我还敢不去?”

    贵姨娘看着女儿的模样,心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都是我没用,害得你也跟着吃苦……”

    白宝珊只好强撑起精神来安慰母亲,“快别说这样的话了,家里如今乱成这样,小心隔墙有耳,若是传到太太的耳朵里,你我的死期就算到了。”

    贵姨娘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白宝珊小声道,“我听太太身边的妈妈说,老爷有意要安排我的婚事了,只是这个时候提出来,难免让人心中不安,也不知他是怎么打算的。”

    贵姨娘显得不怎么担心,“真的?当真是老爷为你的婚事操心吗?要是这样,反倒好了,总比太太随便将你嫁出去的好。老爷见多识广,总能为你找户好人家的。”

    白宝珊可没有母亲这样的好念头。

    白元德是什么人?就连嫡女白玲珑都能说舍弃就舍弃,更别说她一个姨娘养的庶女了。

    她总觉得白元德此刻给自己议亲,多半是为了家里的利益。既然如此,就不可能将她嫁得太好。

    可她除了认命,又能怎样呢?

    白宝珊想着自己算计了这么久,可最后却仍旧落得这番下场,对白玲珑的怨念不禁又上升了几层。都是她!如果不是她乱搅和,事情又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她牙齿都要咬碎了。

    白修睿这一头开始使用各种办法接触洋人。马修和闵庭柯穿同一条裤子,是不可能拉拢过来的。可上海滩又不是只有马修一个洋人,何况他们这个总督的位置几年就要一换人,粗略算来,马修也快挪位置了。

    白修睿的努力没有白费,一个名叫艾布特的洋人总算愿意见他一面。听说了白修睿的来意之后,艾布特缓缓道,“你想要织布机?这有什么难的,只要你能出得起钱,我就给你弄来几台好了。”

    白修睿大喜过望,“当真?”

    艾布特不满地看着他,“怎么?你不相信我的话?要是这样,那就不用合作了。我可不想被人怀疑。”

    白修睿赶忙道歉,“哪敢怀疑您呢?不知这一台机器要多少钱?什么时候才能到货?”

    艾布特迟疑了一下,“这个嘛……我得回去咨询咨询,你等我的消息好了。”

    白修睿心中狂喜,恭敬地将洋人送出了门。

    白修睿身边的小厮有些疑惑,低声道,“二爷,这洋鬼子答应得是不是太痛快了?其中会不会有诈啊?”

    白修睿毫不在意地道,“能有什么诈?这些洋人只认钱,只要把钱送到他们手里,什么事儿不能干?”

    小厮道,“要不要我去打听打听这个艾布特的来路?”

    白修睿想了想,“算了,你要是想打听,就去打听一下好了,反正又没有什么坏处。”

    小厮点头答应了。

    转过天,他便急匆匆地找到了正在喝酒的白修睿,“二爷!我打听到了,那个艾布特是个专靠坑蒙拐骗过日子的混蛋,在洋人圈子里的名声早就臭了!拖他去买机器的事儿,只怕是不太靠谱!”

    白修睿的酒都醒了几分,连忙遣散了陪酒的女子,抓过小厮的衣领子问道,“你说的可是实话?”

    小厮苦着脸道,“我哪敢骗您啊?您到租界去一问,就没人不知道这个艾布特的恶行的。”

    白修睿原本高涨的气势顿时熄灭了。

    等艾布特再找他的时候,白修睿便多留了两个心眼,盯着艾布特看了又看了。

    艾布特道,“我已经打听好了,法兰西那边正好有一批二手的机器往出卖,价格并不算高,只是从法兰西运到上海来,运费着实不便宜。而且毕竟是用过的,机器多多少少存在一些问题,但都不是大毛病,只要找个明白人修一修,就都跟新的一样,你觉得怎样?”

    白修睿警觉地道,“你不是英国人吗?怎么会联系上法兰西的机器?”

    艾布特‘嘿’地一声笑,“我不但认识法兰西人,还认识德国佬,只要能赚钱的买卖,就没有我不认识的人。”

    白修睿谨慎地低头不语。

    艾布特微微一乐,“白二爷,你让小厮打听我的事,我已经全都知道了。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不喜欢被人怀疑,可你好像不大信任我。我今天把话跟你说明白,我的名声的确不太好,那是因为我的眼睛里只认钱。只要是能赚到钱,坑蒙拐骗在所不惜。这个世界什么都有可能背叛你,唯独钱不会,我喜欢这种感觉。你若是心有疑虑,不妨再找旁人打听打听,这笔买卖我就不做了。”

    说完起身就走,甚至没给白修睿一个应声的机会。

    白修睿不免有些苦恼,再和艾布特合作,他担心自己上当受骗。可若是不与艾布特合作,他又能找谁呢?

    难道就任由闵家做大做强不成?

    白修睿下定决心,托人继续寻找艾布特。

    可艾布特却说什么都不露面了。

    白修睿心里不痛快,把当日多事的小厮好一顿打,撵出了二房。

    就连杜雪溪也受了不少冤枉气。

    端着一碗燕窝送给他吃,被白修睿一脚踢开不说,手也被烫伤了。白修睿不悦地道,“都跟你说了不吃,还聒噪什么?”

    杜雪溪强忍着痛,收拾了地上的残片才敢出门。

    宁妈妈拉着她去上药。

    杜雪溪面无表情的跟着宁妈妈进了房。

    宁妈妈哭着道,“我的小姐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杜雪溪却平静地道,“没事儿,我一点儿都不疼。他心情不好,我原是不该去打扰的。”

    宁妈妈道,“那燕窝你不去送,回头二太太就要发脾气,说你不会照顾人,根本不在乎二爷。”

    杜雪溪看着宁妈妈道,“这话也没错,我的确不怎么在乎他。”

    宁妈妈一怔,“小姐,你心里既然仍有表少爷,为什么还……”

    杜雪溪苦笑一声,闭口不言。

    宁妈妈无声地为她擦起药膏来。

    白修睿这边折腾好几日,又找关系又送东西,艾布特才一脸不情愿地见了他,“白二爷,你这是干什么?”

    白修睿只好赔罪,“那批法兰西的机器,我们要了。”

    艾布特白眼一翻,“真不好意思,那批机器已经被我卖给旁人家了,你来晚了。”

第一千八百零九章·被骗

    白修睿听得一愣,“卖了?卖给谁家了?”

    他的语气透着几分不善,似乎对这番回答非常不满的样子。

    艾布特可不怵他,冷冷地道,“这怎么能跟你说呢?白二爷,还是从旁的地方再想想办法吧,我这边是肯定不行了的。”

    白修睿虽然心中有气,但也知道洋人是不能得罪的。他仔细想了想,低声下气地道,“我知道您是出了名的万事通,再帮着想想办法吧,我是很有诚意的,钱也不是问题。大不了我出双倍的价格,您将这批机器再卖给我吧。”

    艾布特的眼珠转了转,语气果然不像之前那般坚定了,“哎哟,这怎么行?商人最重信用,我这样出尔反尔,还不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呀?这种事是万万不能做的,白二爷可千万不要陷我于不义。”

    白修睿心底一阵冷笑。

    这个洋鬼子,居然还知道什么叫戳着脊梁骨骂人,懂得还不少。

    白修睿道,“这做买卖吗,自古都是价高者得,他若是诚心想买,自然也可以往上加价了。我是没什么的,大不了两家比着来好了,只看谁更有诚心罢了。”

    艾布特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白二爷这么说,让那些小门小户可怎么活?谁不知道你白家家大业大,你能出得起钱,旁人家却未必呀。”

    白修睿道,“那就没办法了,总归不能让您亏了呀。”

    艾布特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这样的话……那我就再替你争取争取,只是若是再出什么岔子,我就再不和你们白家做买卖了。”

    “您放心。”白修睿果断道,“绝不会让您为难的。”

    艾布特高兴地点了点头。

    白修睿又是忙着为他点烟,又是请他喝酒,一直玩到半夜,喝得醉醺醺的艾布特总算交代了实底,“白二爷,我不瞒你,其实是彭家要买这批机器。”

    彭家?

    白修睿的酒瞬间清醒了几分。

    那彭家向来跟着闵家的屁股后面走,彭家得了这机器,和闵家得到手有什么区别?难道是闵庭柯那小子听到了什么风声,不好亲自出面,所以委托了彭家购入?

    要是这样的话,哪怕拼个鱼死网破,也绝不能让他们得到手。

    白修睿将艾布特送回了租界,转回头就开始安排几个铺子的掌柜筹集资金。掌柜们不敢怠慢,但又不得不提醒道,“二爷,您看……这件事是不是还要跟老爷交代一声?”

    白修睿不满地道,“交代什么?这就是老爷交代下来的!怎么,你们连我也信不过了?”

    掌柜们哪敢多言,一个个低着头不吭声。

    白修睿和艾布特走得越发勤了。

    过了两日,艾布特对他道,“白二爷,终究是你赢了。彭家拼不过,出不起钱,决定不买这批机器了。谁的买卖不是做?我就还是卖给你好了。”

    白修睿见自己总算办成了一件事,心里非常的高兴,虽然是以高于原价近两倍的价格购入,但他还是很痛快地吩咐长房付了款。艾布特拿到了钱,高兴地道,“还是白家做生意爽快,哪像彭家,块八毛都要斤斤计较个不停。白二爷,你就好好地等着吧,等机器到了我再通知你。”

    白修睿志得意满地回了家。可等了几天仍旧没消息,而他再联系艾布特时,发现早就找不到这个人了。白修睿有些慌神,连忙托关系找了洋人去租界打听,才得知艾布特已经收拾了家当细软离开上海,至于去了哪里,根本就没人知道。

    白修睿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骗了。

    他赶忙跑去了彭家。

    彭家像是有什么喜事似的,家里的下人进进出出忙个不停。白修睿正要进门,却被门房的小厮给拦住了,“白二爷,咱们彭家有彭家的规矩,您这样往里闯,小的们的饭碗都保不住了。劳烦您在这里等等,我们进去通禀一声。”

    白修睿忍着气在门口等了半炷香的工夫,彭屿才缓缓走出来。

    白修睿立刻问道,“你们彭家是不是要从一个叫艾布特的洋人手里买机器?”

    彭屿皱了皱眉,“这是我们彭家的私事,与白二爷有什么关系?”

    白修睿早就没了耐心,语气不善地道,“问你就回答,哪那么多废话?”

    彭屿‘嘿’地一声冷笑,“白二爷,你这是跑到我们彭家的大门口来耍威风吗?我又不是你手底下的小厮,要靠你养着,没必要受你这个气。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就进去了。家里正在忙着哥哥定亲的事,我手头上还有一堆的活呢。”

    说完就要往门内走。

    白修睿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快说!到底有没有这件事?”

    彭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确有此事,不过后来不知道半路上从哪儿跳出个丧良心的人家,明明是谈妥了的事情,可那户人家偏偏出了高价,洋人见利就走,这件买卖最后没成。”

    白修睿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讥讽之意,表情严肃地道,“你们买这批机器要做什么?”

    彭屿不屑地道,“做什么不行?就是卖废铁,那也是我彭家的事,与外人不相干的。倒是白二爷,大白天跑到我们家门口来问这件事,可是出了什么状况?”

    白修睿只觉得头重脚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彭家。

    彭屿望着他的背影,轻蔑地笑了笑,“蠢货,这次还不叫你跌个大跟头!”

    以白修睿的智商,只怕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那艾布特也是闵庭柯安排的人,如今功成身退,拿了大笔的赏金离开了上海,另寻地方逍遥去了。

    彭屿对门房的小厮道,“下次再有白家的人过来,只管拦住就是了。”

    小厮们笑着应是,又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道,“二少爷,老爷真的答应大少爷的亲事了?”

    “听说是杭州的人家,真的吗?”

    提起这个彭屿就高兴,他满面春风地道,“这种事还能有假吗?你们都好好的做事,等大少奶奶进了门,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小厮们轰然应是。

    白蓉萱哪里知道白修睿在闵庭柯的算计下又吃了个大亏,她正拉着商君卓的手,一边掉眼泪一边道,“你也跟着来上海了?怎么样,路上辛苦吗?你也真是的,怎么能从家里出来呢?可不知道舅舅舅母他们多着急呢。”

    商君卓风尘仆仆,但精神却非常得好,她爽朗地笑着道,“事急从权,当时看了你的信,知道你哥哥的事有了新的发现,我怎么能不跟着去呢?”说完又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白蓉萱,“比在家的时候高了些,倒是没怎么瘦。”

    白蓉萱抹着眼泪道,“嫂子快坐下。”正要吩咐人倒水端茶,可一转身才发现此刻正身在闵家,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

第一千八百一十章·乍见

    就在这时,闵家的丫鬟婆子已经送上了茶水。

    白蓉萱乍见商君卓,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眼睛紧紧跟在商君卓的身上,一时不知道眼前的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幻境,如在梦中。

    商君卓喝了口茶,对白蓉萱道,“你不用担心,那位叫洪兴的管事办事极为牢靠,我这一路上不知道多受照顾。”

    白蓉萱问道,“那你见到张家姐夫和荛哥了吗?”

    商君卓点了点头,“在南京时见到了。不过我要跟着来一趟上海,后来还是和他们分开了。他们见我没什么事,虽然有点儿不放心,但也没有坚持。”

    应该是不好坚持吧?

    毕竟事关白修治的死因,他们两个怎么好从中阻拦?

    白蓉萱道,“那他们回杭州了吗?”

    商君卓道,“我和洪管事急着走,往上海来的船又多,所以走在了前头。当时洪管事还让他们搭船一同来上海,路上也有个照应,不过他们两个没有答应,想是怕麻烦闵家的人。我们前后脚离开,他们这会儿多半也快到杭州了。”

    白蓉萱点了点头。

    商君卓道,“你在来信中跟我说找到了孟繁生,他人现在在哪里?我如今既到了上海,说什么都得见上他一面,有些话也要当面问清楚才行。”

    想必这才是她下定决心跟着洪兴来上海的重要原因吧?

    白蓉萱道,“孟繁生被我安排在了乡下的田庄中,你先别急,等我安排一下,就让他来见你。”

    商君卓也是个极聪明的人,得知白蓉萱没有将孟繁生留在身边,多半就是怕他引起旁人的注意。如今他也算是白修治死时唯一的一个见证,若是再出什么事儿,怕是连个证人也没有了。

    商君卓心念一动,立刻道,“算了,也不用这么麻烦。你不如想办法将我送到田庄上好了。”

    白蓉萱却哪里舍得,“路不好走,你怎么去?”

    商君卓大咧咧地一笑,“旁人能走,我便能走,我又不比旁人少什么。”

    白蓉萱无奈叹气,“你让我安排安排,然后再给你答复。”

    商君卓点了点头,“赶紧把这边的事情了结,我还要赶回杭州去呢。也不知道保康那孩子怎么样了,他的脾气虽然不错,但离了我也要闹腾一阵子。”

    提起儿子,商君卓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思念和疼惜。

    白蓉萱也顺势提起了这位没见到面的小侄子。

    商君卓柔声道,“身子骨很好,手长脚长,出生没多久就睁开了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哭声也格外响亮,老夫人和舅母都说那眉眼很像你哥哥。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平日很少哭,除非是饿急了。就是有一点,总是皱着眉头,看着很严肃,也不知道将来大了些会是什么样。”

    白蓉萱便问她小侄子都喜欢什么,几时睡几时起……事事巨细无遗,什么都想知道。

    商君卓便一一解答,两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外头传来大秀的声音,“治少爷,六爷请您和商小姐过去。”

    白蓉萱便看向了商君卓。

    商君卓笑着道,“别让人久等,咱们这就过去吧。”

    白蓉萱自然答应,本欲伸手去扶商君卓,却听她说道,“你这会儿的身份可不能做这种事,被人瞧见了,只会笑你没规矩。”

    白蓉萱反应过来,讪讪地收回了手。

    她现在是男子身份,随意去扶女子,的确不大合适。

    谁让她现在心情激动,根本就什么顾不得了呢?

    回想先前发生的事,她本在立雪堂和周科交代事情,闵家突然派了人过来,只说请白修治去一趟闵家,其余的话一句都没有。白蓉萱虽然诧异,但还是乖乖出了门。可谁能想到,她会在闵家遇到商君卓呢?

    这简直太让人意外了。

    白蓉萱和商君卓来到花厅,只见闵庭柯正在和洪兴说着话。一见到两人,他立刻起身道,“来了。”

    白蓉萱感激地冲他点了点头。

    洪兴也赶紧上前向商君卓引荐道,“商小姐,这位是我们家六爷。六爷,这位便是我刚刚跟您提到的商小姐了。”

    先前来到闵家时曾匆匆见过一面,商君卓还暗暗惊奇,这位传说中的闵六爷,和想象中似乎不太一样。虽然年纪不大,但英俊的样貌棱角分明,让人过目不忘,尤其那一身富贵做派,更是让人不敢小瞧。

    闵庭柯知道这位商君卓是白蓉萱名义上的嫂子,自然不敢轻怠,很是客气地道,“商小姐,一路上辛苦了。幸好有您跟着,南京之行才算没有白走。”

    商君卓很是惊讶,连忙道,“闵六爷客气了,路上多亏洪管事精心照顾,我没拖累人就是万幸,可不敢邀这个功。”

    有丫鬟送来了瓜果茶点,闵庭柯便道,“既然到家了,就且安心住上几天,好好休养休养,咱们也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又对白蓉萱道,“你嫂子身份特殊,还是不要领到白家去了,我看就住在闵家,有我照顾着,你也该放心吧?”

    白蓉萱笑道,“自然是极放心的。”

    闵庭柯闻声微微一乐,心中很是满意。

    商君卓见两人一问一答,神情亲密无间,心中微微一怔,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了闵庭柯的身上。

    只见他眉眼含笑,一双标致的凤眼中满是柔情。

    商君卓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只是不等她反应过来,闵庭柯便对洪兴道,“这会儿治少爷也在,你把在南京查到的东西说一说,若是有什么疏漏的,再请商小姐提醒补充。”

    商君卓这才回过神来,轻轻地答应了一声。

    洪兴上前向白蓉萱行了一礼,“治少爷,我和商小姐在南京城走动了几天,得知这位高安高管事在南京的买卖并不怎么出奇,走货量也十分一般,而且听左邻右舍的铺子说,别看他们家的生意不好,但一连坚持三四年,若是换了旁人家,只怕早就关门大吉了……”

    三四年?

    白蓉萱神情微动,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跑过去了,白蓉萱想要抓住,却怎么也找不到。

    她皱着眉头,陷入了苦恼。

    闵庭柯在一旁出声提醒道,“三四年?你哥哥去南京求学几年了?”

    轰地一声,白蓉萱的脑袋仿佛被什么震了一下。她立刻抬起头道,“至我哥哥去世刚好三年半!只要再过半年,他就要毕业了。”

    闵庭柯点了点头,“这就对了,看来这位高管事之所以会在南京开铺子,多半和你哥哥有些关系。”又对洪兴道,“你接着说吧。”

    洪兴继续道,“我也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便多番打听了一下。虽然李家的这个铺面位于背街,但因为南京城乃是一国之都,所以铺面的价格都不算便宜,先前还有几户人家来打听他们家兑不兑店,都被掌柜的给撵出去了。可过了去年的中秋节,李家忽然就以极低的价格把赶了三年多的铺子给兑出去了,让人始料未及。”

第一千八百一十一章·不通

    白蓉萱听得心中一惊。

    生意一直不好,可之前却始终在坚持,哥哥去世之后,李家又把铺子以低价兑出去了。

    任谁听了这样的话,只怕都会觉得高安和哥哥的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白蓉萱想不明白,三房和高安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高安会对三房下这样的狠手呢?

    白蓉萱眼圈微湿,一脸茫然地望向了闵庭柯。

    闵庭柯低声道,“这时间实在太巧合了,不免让人觉得怀疑。洪兴,你继续往下说。”

    洪兴道,“李家出兑了铺子之后,掌柜们便都分了钱各奔东西了。周围的商铺说,李家的掌柜和伙计对此颇为不满,觉得为李家辛辛苦苦地做了三年多,结果最后却落得了这样的下场,他们一直以为李家不论如何都会将他们妥善安置的。原本以为李家的铺子散了之后,便不会再见到那位自称姓李的高安,可没想到,过了大概两个月,高安又去了一趟南京。”

    两个月左右……

    那时白蓉萱已经接回了哥哥的尸骨,将他带回到了杭州。

    那一路虽然坎坷艰难,但终究还是被她做到了。

    想到这里,白蓉萱情不自禁地向商君卓望去。想到一路上两人相互扶持照顾,心中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商君卓冲她微微一笑,算是安慰。

    洪兴则缓缓地道,“这之后高安便没有再踏足南京,彻底地消失了。”

    白蓉萱不解地道,“这样看来,高安之所以将铺子开到南京去,显然是为了哥哥,可他怎么会对哥哥的行踪了如指掌呢?”

    闵庭柯看着她道,“你哥哥外出求学的事儿并不是什么秘密,你外舅家又没有隐瞒的意思,他能查到并不稀奇。”

    白蓉萱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个脸上长有黑痣的管事,很可能就藏在高家!难怪我一直找他不到,原来根本就不在上海。”

    闵庭柯道,“让我想不明白的是,高安为何要做这一切呢?按理说,当初你父亲对高安还算颇为抬举,他能有今天,也多是靠三房扶持,三房对他只有恩情没有仇怨,他为何要对三房的继承人下手?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白蓉萱也想不通。

    闵庭柯道,“杀人乃是重罪,一旦被查出来可是要偿命的。高安如今娶妻生子,日子过得也算红火,为何要舍命去做这种事?俗话说无利不起早,总得有好处,他才敢出头吧?”

    不等白蓉萱开口,见惯市井龌龊的商君卓却立刻反应过来,“闵六爷的意思是……这个高安后面,还有主使者?”

    闵庭柯点了点头,“多半就是这样。”

    白蓉萱道,“会不会与二房有关?”

    闵庭柯道,“这就要查查这个李家和二房有没有什么来往了。不过以白元德的精明,就算这件事真是他安排的,也绝不会留下什么线索把柄,想要追查,无异于登天。”

    白蓉萱咬了咬牙,“不论多难,我都要为哥哥讨回一个公道。”

    商君卓见状,低声道,“如今家里只剩你一个了,婆婆年迈,身子不好,你侄子年纪又小,未来还要靠你多多照应。逝者已逝,能追查到真凶固然是好,若是情势所逼没法定论,你也不要强求。事事当以自己为重,你哥哥看到了,也只会觉得高兴。”

    白蓉萱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闵庭柯对商君卓的开明非常意外,但心里又觉得高兴。他也担心白蓉萱会钻进死胡同里出不来,到最后凶手没抓到,反而把自己逼坏了。

    闵庭柯道,“大家一起想办法,尽力去做,但如果实在做不到,你也要懂得放手。执念太深,于人于己都不好。”

    白蓉萱含着泪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白蓉萱平复了下心情,这才与闵庭柯商量起让商君卓和孟繁生见一面的事。

    闵庭柯微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回头我安排人送她去田庄就是了,到时候你让周科安排个人跟着,免得田庄的人认生,不敢随意开门。”

    白蓉萱见他出手帮忙,事情自然万无一失。

    她笑着答应下来。

    商君卓见两人眉眼含笑,一问一答说得自然无比,再看闵庭柯那事事周全,全心维护的样子,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暗暗惊奇,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

    几个人一直说到天色渐晚,白蓉萱依依不舍地起身告辞。

    闵庭柯见状道,“商小姐住在我这里,你大可放心,随时都能来串门。倒是你,回了白家之后要一切小心,既然你哥哥的事已经有了眉目,总归要提防些的。”

    白蓉萱道,“你放心,我知道轻重,不会莽撞的。”

    商君卓不便露面,闵庭柯亲自将白蓉萱送到了大门口。

    想到自己离真相已是越来越近,白蓉萱的心情有些激动。

    闵庭柯道,“事情正在一点一点向好的方向发展,越是这样,你越得稳得住才行,千万不可自乱阵脚,反倒让坏人有了可乘之机。”

    白蓉萱小声道,“我只是想不明白,这些人到底想要干什么?为何一定要对哥哥动手呢?”

    闵庭柯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只是这话不好当着白蓉萱的面说。轻声安慰了几句,待将她送走之后,又吩咐人将商君卓安顿好,他这才叫来了常安和洪兴说话。

    常安道,“如果事情真是这个高安所为,那他的胆子太大了。以奴害主可是大罪,凌迟活剐了他都不为过。”

    闵庭柯道,“所以我才觉得惊奇,这幕后的人到底给了他什么好处,能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下手?”

    常安道,“会不会是手里有他的把柄,威胁他办事?”

    闵庭柯摇了摇头,“不大可能。什么样的把柄,能害了两条人命?”

    洪兴道,“南京这一行,我总觉得这个高安行事非常的有章法,下手也很果决,没有半点儿拖泥带水,是个狠人。”

    闵庭柯道,“眼下就看长沙那边还能送回什么消息来,手里头没有实证,暂时还不能动手,否则打草惊蛇,怕是要糟。”

    只是谁也没想到,长沙那边的消息会来得如此之快。

    过了两天,严峰带着吴介匆匆赶了回来。

    闵庭柯和白蓉萱刚将商君卓低调地送去田庄,就听说了他们回来的消息。

    闵庭柯预感到事情不妙,连忙将人叫了进来。

    严峰一脸惭愧,一进门就跪了下来,“六爷,我……我把人给跟丢了,请六爷责罚!”

    闵庭柯虽然意外,但表情却很平静,“你先起来说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峰道,“不知是不是我们的动作太大,引起了高安的警觉,他五日前出门,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我派人仔细打探,得知他从铺子里支走了一大笔钱,接着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找不到影子了。”

第一千八百一十二章·盯着

    严峰说话时神情紧张,显然是觉得自己办砸了一件大事,甚至带着几分惊恐。

    闵庭柯见他回来,多少就猜到了一些。

    如果高安真像他想像中这般聪明机智,这头长沙、南京来来回回地调查他,若是他一点儿察觉也没有,那又谈什么机智?

    闵庭柯缓缓道,“你安排人盯着他的家,狡兔三窟,他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儿,心虚理亏也是自然,不过既然家在这里,他总是逃不掉的。这次也不用再背着人,干脆大张旗鼓地叫人围了李家就是。高安逃走,估计家里人也都慌了神,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高安亏了闵家的钱,如今欠账私逃,不找到他,闵家誓不罢休。”

    严峰立刻点头答应,“那我这就回长沙。”

    可如此一来,不就等同于昭告他人,闵家也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了吗?

    白蓉萱赶忙道,“要不还是以白家的名义行事吧。”

    她担心会为闵庭柯带来麻烦。

    闵庭柯微微一笑,轻声道,“折腾了这么久,该知道的只怕早就知道了,藏也藏不住,不如大大方方的。”

    白蓉萱道,“可高安并没有欠闵家的钱,若是他们出来对峙怎么办?”

    闵庭柯笑着道,“你可真是单纯,高安跑了,家里人又知道个什么?我巴不得高安跳出来和我当面对质呢。你放心吧,这个哑巴亏,他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根本就没有争辩的机会。”

    白蓉萱总觉得有些不安。

    六叔是为了她才会搅和到这件事情中来的。

    闵庭柯见状,低声道,“放心吧,将来有你报恩的机会。”

    白蓉萱一怔,不明所以地看向了他。

    闵庭柯却不再多说,又叮嘱了严峰几句,让他留了吴介,一个人去了长沙。

    白蓉萱道,“要不让吴介也跟着严管事去吧。”

    闵庭柯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如今事情既已挑明,只怕幕后黑手不会坐以待毙,会对你下手也说不定,咱们不得不防。你身边只有大秀和小秀两个不行,多一个吴介,总归多个人手。”

    白蓉萱这才不再拒绝。

    闵庭柯道,“这个高安,还真有两把刷子,做事如此的果决,倒也让人佩服。他若是真狠下心不理家中的妻儿,咱们拿他还真没什么好办法,眼下也只能看他下一步要怎么走了。”

    白蓉萱轻声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时隔这么多年还能被咱们找到,想必是老天有眼,他跑不了的,六叔不用介怀,更不要放在心上。”

    闵庭柯本是担心她会为此事伤神,见她不但想得开,甚至开出声安慰自己,他忍不住笑着道,“眼看着又要到中秋了,你要不要在寺庙里给你哥哥做一场法事?”

    白蓉萱道,“能行吗?”

    她现在可顶着哥哥的身份呢,要是被人发觉,岂不是穿了帮?

    闵庭柯道,“这有什么不行的,你若是想做,我自会为你安排的,其他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们就去六安寺,那边的主持与我交情匪浅,嘴巴又牢靠,多余的话一句都不会说的。”

    六安寺啊……

    白蓉萱想到了当初六安寺山路上的遇险,此刻回忆过往,固然没有惊险搏命,反倒只剩下她与闵庭柯携手共渡难关的画面。

    她忍不住悄悄打量闵庭柯。

    闵庭柯刚好也在看着她,四目相对,两人都从彼此明亮的眸子中,看到丝丝情意。

    白蓉萱不自在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闵庭柯心中暖成了一片,自顾着找了话题来说,“咱们的洋布卖得很好,订货的客商蜂拥而至,明年的棉花还得多订一些才行。不过这次就不用跑到新疆那么远了,我看白家的土布销量堪忧,约莫着明年不会收购太多的棉花,我干脆把这些棉农都抢过来好了。”

    白蓉萱只是低头不语。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眼看着天色不早了,闵庭柯留了她吃饭。闵夫人听说之后,特意交代了小灶,晚餐准备得格外丰盛。等吃过了饭,白蓉萱带着吴介告辞离开。

    闵庭柯亲自将她送到了大门口。

    白蓉萱没见到自家的马车,一直还有些诧异。

    正要寻找,闵庭柯已经拉着她的手走下了台阶,“我让车夫先回去了。”

    回去了?

    那她和吴介怎么办?

    白蓉萱很是不解,跟着闵庭柯的脚步来到一辆黑漆闪亮的车子跟前儿。闵庭柯指着车子道,“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你以后就坐这辆车走。”又招手叫来了跟车的司机,轻声道,“这人叫小涛,今后就跟着你,他的薪资月例也从你三房走,我就不管了,免得你用着不自在。”

    小涛十八九岁的样子,闻声立刻向白蓉萱请安行礼,“小涛见过治少爷,以后您有什么差遣,只管吩咐我去办就是了。”

    白蓉萱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车子,稀里糊涂地道,“我……我要车子干什么使?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说送就送呢?我不能要!”

    闵庭柯就知道她会这样说,笑着道,“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如今的处境堪忧,明里暗里都有要对付你的人,可又不能一直躲在家里不出门,以后外出行事,有了这辆车子,速度也比旁人快一些,让那些想要对你不利的人追赶不上,不就安全多了吗?你仔细想想看,我先前几次死里逃生,不都靠了车子吗?要是没有它,我这会儿还能站在你面前说话?”

    白蓉萱知道他的话很有道理,但仍旧觉得接受如此贵重的车子十分不安。

    闵庭柯道,“你就当是我借你用的,等渡过这次危机之后再还我就是了。”

    还可以这样吗?

    闵庭柯故意板着脸道,“你今后是不是都要跟我算得这么清楚?”

    白蓉萱还能说什么?只能一脸感激地答应了下来。

    闵庭柯这才满意地笑道,“这就对了,我是为你好。旁人就是求我,我还未必搭理他呢。”

    他亲自打开车门,“坐进去试试。”

    白蓉萱听话地坐了进去,闵庭柯又为她关好车门,吩咐小涛道,“华灯初上,正是夜景最好的时候,左右没什么事儿,你带着治少爷在上海滩转一转,她来这么久,还没好好的逛一逛呢。”

    小涛自然是连声答应。

    闵庭柯退后两步,眼看着车子从自己的面前离开了。

    跟在他身后的常安忍不住道,“六爷,您这是故意为之吧?”

    闵庭柯装作听不懂,“你这是跟我猜什么哑谜呢?”

    常安小声道,“听说管家的二公子今晚的船启程去南京,治少爷兜这么大个圈子看夜景,等回到白家时,多半是赶不上了。”

    闵庭柯面无表情地道,“管泊舟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我和他并无深交,跟我说这些做什么?难道还要我给他送行去不成?”

第一千八百一十三章·惬意

    送行自然是不可能的,但如此一来,也阻止了白蓉萱和管泊舟的见面。

    要知道管泊舟这次去南京,可是去接受任命的,到时候天南海北,再想见面可就难了。

    六爷这一招,不可谓不高明。

    闵庭柯脚步轻快地向门内走去。

    常安紧随其后。

    闵庭柯边走边问,“你不提我倒忘了,管泊远还和那个叫舒欣的人搅和在一起吗?”

    常安道,“是,而且听说……他好像碰了大烟。”

    “不可能!”闵庭柯想也不想地道,“他不是一直都是主张禁烟的吗?怎么会知法犯法,打自己的脸呢?”

    常安轻声道,“温柔乡里,哪里还顾得了这些?”

    闵庭柯的脸色十分严肃,“消息可靠吗?管泊远毕竟是一市之长,他要是抽起了大烟,整个上海的风气都会跟着变的。”

    常安道,“消息绝对可靠,只是才刚开始抽,烟瘾不太大。”

    闵庭柯停住步子,想了片刻,“你去好好地给我查一查,这个舒欣到底是什么来路?”

    常安道,“六爷觉得她有什么不妥吗?”

    闵庭柯道,“这个女人不大简单,若是无心的还好,可若是有心的……那管泊远这次只怕要跌个大跟头了。若是将来上海换了市长,咱们虽然不怕,但总要提前做些安排,要是上去的是自己阵营里的人就更好了,怎么也比管泊远这么个难啃的硬石头好。”

    当初管泊远上任之初,闵家不是没有想过要拉拢,可惜管泊远意志坚定,对这些门阀世家更是没什么好感,不只是闵家踢到了硬石板,其他几家也都没吃到什么好脸色。

    常安没想到这么长远的事情,闻声立刻谨慎起来,“六爷,有您说得这么严重吗?那舒欣再厉害也不过是个百乐门的一个舞女,能成什么大事?”

    闵庭柯冷笑着道,“快别这么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有些大人物就是毁在了这些不起眼的手里。”

    此刻的舒欣,正蜷伏在管泊远的身上。赤裸的胸膛上还带着先前欢合时的温度,她缓缓伸出手,似有似无的触摸着那光滑强健的身躯。

    管泊远的大手揽在舒欣的腰间,一脸的惬意享受。

    舒欣的声音透着几分慵懒,“你弟弟今日远行,你也不去送送吗?”

    管泊远有些漫不经心地道,“该交代的话白天就都交代完了,他又不是小孩子,没什么不放心的。以后要面对诸多繁杂事务,这都要靠他自己,我总不能跟他一辈子吧?”

    舒欣道,“你再这样,旁人岂不要骂我祸国殃民?”

    管泊远闻声笑了笑,“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政务上我是丝毫没有懈怠,城里头不也一切太平吗?”

    可他整日不去政府办公,消息已经传到了舅舅那里。今日上午舅舅还特意打了电话来质问他在忙些什么,管泊远当然不敢实话实说,只说自己最近有些不大舒服,休养了一阵子。

    曾绍权自然不信,临要挂掉电话之前,语重心长地道,“泊远,你舅舅走到今天这一步,退是退不了了。退一步,万丈深渊,身后不知有多少人等着要我的命呢。我身边又没有什么臂助,能有今日成就,除了自身的努力之外,运气占了绝大一部分。可即便如此,这把椅子仍旧坐的并不安稳,你和铭伟一定要争气,千万不能出任何的乱子,否则坏了我一盘棋的布局,知道吗?”

    管泊远除了答应还能说什么?

    他也知道自己最近的确过分了些,可一想到舒欣柔软的身子,他便不可自控,总是魂不守舍,即便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心也早就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

    如今有了管泊远做靠山,舒欣也不用去百乐门了,雷二爷得知内情后,乐得放人。虽然雷二爷没有明说,但百乐门的一众舞女如露露等人还是知道了内幕,有的羡慕有的嫉妒,都说舒家的祖坟冒青烟了。

    露露却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怪异。

    舒欣怎么会和管泊远走到一起去呢?她不是和曾铭伟看对眼了吗?而且舒家之前发生的事,露露多少是听说过一些的。虽然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但毕竟夹着一条人命,舒欣怎么可能会心无芥蒂地与管泊远滚到一张床上去?

    露露直觉事情不太简单,可又抓不住内里的玄机,甚至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着实苦恼了好一阵子。

    舒欣缓缓从床上爬起,顺势抓过一旁散落的衣物披在身上。昏暗的光影下,那光洁的后背更是白得发亮。管泊远一个翻身,将她抱在了怀里,“干什么去?”

    舒欣道,“我去洗一洗,顺便抽支烟。”

    管泊远道,“抽烟算什么大事?就在这里抽。”

    舒欣微微一笑,为自己点燃了一支香烟。

    管泊远枕着胳膊望着她。

    舒欣瞄了他一眼,将烟递了过去,“抽不抽?”

    管泊远嫌弃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劲儿。”

    舒欣道,“你要有劲儿的?那还不简单吗?”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铁盒,掀开盒盖,里面是卷好了的大烟。

    她拿出一支来递了过去,“给你。”

    管泊远有些犹豫,“算了吧,这玩意儿不是好东西,抽久了会上瘾的。到时候人不人鬼不鬼的,成什么样子?”

    舒欣道,“又不让你时时抽,日日抽,偶尔吸两口助助兴,有什么大不了的。”说完,便自顾着点燃了大烟抽了两口。

    烟气飘到管泊远的鼻息间,让他的骨子都跟着酥痒起来。

    他咬着牙克制,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堕落下去。

    没想到舒欣却忽然凑了过来,最终含着烟,轻轻地吻住了他的唇。大烟顺势滑入,那股子熟悉的快感占据大脑,管泊远一边回吻,一边享受着醉生梦死。

    甚至没等舒欣反应过来,他便伸手抢过了烟卷,猛地吸了起来。

    舒欣趁机下了床,缓缓向浴室走去。临到门口时,她转过头,望着床上吞云吐雾地管泊远,眼神冰冷的毫无一丝感情。

    她推开浴室门,快步走了进去。

    镜中的自己陌生又冷漠,让舒欣适应了好一阵。

    她拧开水龙头,麻木地叹了口气。

    白蓉萱由着小涛开车带着自己兜了好大一个圈子,车上吴介也向她巨细无遗地说起了长沙之行的点点滴滴。这些事白蓉萱已从闵庭柯的口中听说过,因此并没有表现出十分的震惊。

    等两人回到白家时,夜色已深。门房的小厮见她坐着崭新的车子回来都很惊奇。白家并没有专门停车的地方,白蓉萱一时为难,对小涛道,“你看怎么办好?”

第一千八百一十四章·离开

    这之前不仅六爷交代过,就连常管事也在私底下叮嘱过他,小涛又是个特别聪明的人,知道跟的主子是六爷极在乎的,自然不敢有任何怠慢。他笑着道,“治少爷,这车子来得突然,不如先找个稳当的路边停着,然后家里这边再琢磨着安排,您看如何?”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白蓉萱点了点头,让他去办这件事。

    门房的小厮此刻也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奉承讨好着,“治少爷,这是三房的新车吗?”

    “好气派!”

    “我瞧着比睿二爷开的车还要好。”

    “哎哟,这话你也敢说?快闭嘴吧,没得给治少爷招祸。”

    白蓉萱正准备进院,有小厮快步追上来道,“治少爷,您今儿回来得晚,错过了一个人。”

    白蓉萱脚步一顿,诧异地问道,“错过了谁?”

    小厮道,“是管家的二公子,他是今晚的船离开上海,特意来与您辞行的,可惜您不在家,他等了半天,最后近了开船的时间才走的。临走之前还特意留了样东西给您。”

    说完,他赶紧跑到门房,取了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小心翼翼地送了过来。

    白蓉萱闻声也有些失落。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去兜风,早些回来的。

    她和管泊舟的交集虽然不多,但他本是翩翩君子,待人接物又异常的客气温和,让人如沐春风,实在是位难得的朋友。

    只是这一别,却不知道何日才能再见?

    白蓉萱闷闷不乐地回到栖子堂,打起精神去见闵老夫人。这两日她总往闵家跑,闵老夫人心里正觉得奇怪,见了她免不了要问上几句。白蓉萱不敢多说,只能道,“如今已经开始售卖天津机器织布局的洋布了,六叔和我交代了几句,还要提防着二房那边有小动作,让我也留神盯着点儿。”

    闵老夫人这才不再多问,可让治哥去盯着二房又有什么用?她对易嬷嬷道,“你帮着留双眼睛。”

    易嬷嬷笑着答应下来。

    闵老夫人对白蓉萱道,“入了秋,天气就一天比一天凉了,回头我让裁缝到家里来给你做几身衣裳吧,免得着凉生病。”

    裁缝做衣肯定要量尺寸,到时候自己身上的秘密很有可能也藏不住。白蓉萱哪敢答应,急忙道,“多谢老夫人,我从杭州带了不少秋衣冬衣过来,一时倒也不急着穿。何况我和六叔已经说好了,准备做两套洋装上上身呢。”

    闵老夫人道,“这样啊……那我就不管了,让小六带着你做衣裳穿去吧。”

    白蓉萱这才松了口气。

    等回到如意馆,白蓉萱打开管泊舟送给她的盒子,发现里面装着一只银色的钢笔。

    他居然还记得这件事!

    白蓉萱的心中只觉得温暖,又哪里知道,此次分别,她和管泊舟的人生将走上截然不同的两端?

    过了两日,白修睿被洋人艾布特诈骗一事不知怎么被传了出来,二房再次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冷嘲热讽之语不断。

    “哎哟哟,这白家二房的好日子是不是要到头了?嫡出的这两个孩子就没一个省心的!做女儿的像只穿花蝴蝶,整日出来晃荡,结果怎么样了呢?听说被谁欺负了都不知道,真是家门不幸!如今儿子又出了事儿,竟被洋人给坑骗了,也不知道他那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你作死吗?小声些吧,万一传到二房的耳朵里,你还要不要命?”

    “白家二房也就这点儿能耐了,典型的窝里横。真有脾气,就冲洋人撒去呀。”

    茶馆里大家都在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这件事,白修睿成了彻头彻尾的笑柄。

    而身在旋涡中的白修睿,这会儿也是一肚子的火没处撒。

    可恶!真是太可恶了!

    那个狗胆的艾布特,居然敢欺骗他!别让他找到,否则非卸了他两条腿不可。

    他看什么都不顺眼,对杜雪溪也不像从前那般呵护了。

    蔡氏见状,狠狠地瞪了儿媳两眼,“你丈夫心情不好,你不好好安慰也就是了,怎么倒惹他生气?”

    杜雪溪垂头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

    蔡氏更不满意了,“木头桩子一样,家里养着你不多余吗?还不快滚,站在这里碍眼!”

    杜雪溪行了礼,委屈地回了房。

    白修睿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蔡氏赶忙道,“我的二少爷哟,你还有心坐在这里发呆,赶紧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这事眼瞅着瞒不住了,传到你爹的耳朵里,只怕又是一件大事。”

    白修睿气恼地道,“那你倒是说说,我该怎么办?”

    蔡氏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白修睿‘哼’了一声,“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要是有办法早就想了,还用坐在这里犯愁吗?”

    蔡氏道,“你跟我耍脾气干什么?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吗?你要真有这个本事,当初就别被洋人骗啊!”

    白修睿火冒三丈,狠狠地摔了手中的茶杯。

    不等蔡氏开口,外头的小厮来报,“老爷过来了。”

    蔡氏脸色一变,白修睿也没了先前的嚣张,吓得脸色一白,转身就要往屋子里跑。

    蔡氏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臂,“窝囊东西,藏什么?统共就这么大的地方,你藏得了吗?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还能藏一辈子不成?反正他也来了,就听听他怎么说。你都这么大了,他还能掐死你?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吗?”

    白修睿这才冷静下来,挺直腰杆迎出了门。

    白元德沉着一张脸走进了院,见到白修睿二话不说就踢了一脚。白修睿哪里敢躲,硬生生地受了,脸却白得更加吓人了。

    蔡氏心疼地抢上前来,“老爷!你这是干什么?儿子也是娶了媳妇的人了,可不是小孩子,你就算要教训,也得给他留点儿脸啊!”

    白元德冷冷地扫了蔡氏一眼,“废物东西,也就你当个宝贝吧!”

    蔡氏不满地道,“儿子做错了什么,你这个当父亲的教训指点就是了,怎么能这样贬低他呢,以后可让他怎么做人?”

    白元德啐了她一口,“你也不用跟我胡搅蛮缠,我今日来有事要说,正好让你们两个都听一听。”

    说完便自顾着进了厅堂。

    蔡氏有些不安,偷偷瞄了白修睿一眼。

    两人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出一丝担忧。

    白元德正襟危坐,等两人小心翼翼地挪进厅内便开门见山地道,“我在外头有个孩子,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要带回家里来认祖归宗,就记在蔡氏的名下好了。”

    蔡氏脸色大变。

    她是正妻,记在她的名下,那这孩子和嫡子有什么区别?

    她声音颤抖地问道,“是……是个女儿吗?”

第一千八百一十五章·大吵

    白元德面无表情地打破了她的幻想,“女儿还认什么祖?是个儿子。”

    蔡氏脸上血色全无,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白元德,似乎想在他的身上射几个窟窿出来。

    白修睿也如遭雷击,“爹……”

    白元德道,“快到中秋了,家家团圆的日子,这件事宜早不宜迟,我看就定在中秋好了。到时候我会带着他去一趟白家庙,上了祖籍,以后孩子还跟着我,你们两个不用操心。”

    这是操心的事儿吗?

    这当口忽然领个孩子回来,岂不是要动摇儿子的地位?

    蔡氏咬牙切齿地道,“不行!这件事我就是死,也不会答应的!”

    她为儿子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如今现成的果子就快熟透了,忽然不知从哪儿冒出个人来要跟着一起抢,让蔡氏如何能不恨?

    白元德漫不经心地道,“是吗?那你就去死好了,我正好再扶正一个,也省得家里整日乌烟瘴气的。”

    蔡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她震惊地看着白元德,“你宠妾灭妻,就不怕遭报应?家族里也不会答应的!”

    白元德不屑地道,“我怎么宠妾灭妻了?不是你自己要死的吗?我又怎么能做强人所难的事?”说到这里,白元德语气一沉,严厉地道,“蔡氏!你少在我面前寻死觅活的,以为我会怕了你?你要死就趁早,多少人等着盼着这一天呢,没了你,白家照样好好的,不会出一丁点儿错。”

    蔡氏摇摇欲坠,几乎站立不稳,指着白元德道,“你……”

    白元德道,“我回来不是和你商量的,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你答不答应都得这么办。”

    蔡氏尖叫着道,“不行!你在外头怎么胡来都成,唯独这个不行!”

    白元德道,“蔡氏,你是不是好日子过久了,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这个家姓白,不姓蔡!我抬举你,你在家里才有说话的分量,我要是不抬举你,你和那刷马桶的老妈子没一点儿区别。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从此刻起,家里就当你是个摆设,不会有人再听你一句话?你想喝茶,都得自己去烧水。”

    蔡氏当然相信。

    可就算拼了自己这条命,她也不能让儿子到了手的囊中之物被他人觊觎。

    蔡氏咬牙道,“那你就吩咐好了,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大老爷们,还能插手到内院管理上不成?我自从嫁到白家来,为你生儿育女,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你这样作践我,外头的人又会如何说你?你不怕丢人,尽管吩咐好了。”

    白元德冷笑了两声,“家里的事,外人又怎么会知道呢?只要我一声令下,哪怕你死在这个家里,也一点儿风声都不会漏出去,你信不信?”

    蔡氏猛地打了个哆嗦。

    她在白元德眼神中看到了杀意。

    他……

    他竟然敢……

    白元德继续道,“你这些年,小打小闹的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两个孩子被你养成了废物,我也没与你一般见识。如今我只提了这么个小小的要求,你居然敢当着我的面说‘不’。蔡氏,看来是我对你太过放纵,让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小小的要求?

    蔡氏怒极反笑,“你在外头养了私生子,这会儿才想到挂在我的名下,做的是什么打算?别当旁人都是傻子。你又不是没有嫡子,忽然摆出这么一招来,是做给谁看?”

    白元德瞥了愣在一旁的白修睿一眼,“嫡子?你看看他,身上有一点儿白家人的影子吗?这些年,我能放手的都放手了,可他做成过什么事儿?除了给我丢人惹事,他有什么值得我为他骄傲自豪的地方?”

    白修睿羞愧地低下了头。

    蔡氏却扯着嗓子道,“儿子还年轻,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慢慢地教就是了,谁也不是生来就会的。”又盯着白元德道,“这些年你不怎么着家,心思都放在了外头的娘儿们身上。但凡你对睿哥多上点儿心,他也不至于沦落成这样?这会儿搬出父亲的身份来了,也不看你配不配?白元德,你今日不是要和我撕破脸吗?好啊!大家就当面锣对面鼓地把话说清楚,你不是要把那杂种羔子带回来养吗?只要那孩子踏进白家宗祠大门半步,我立刻就去投江,你既不怕死我,大可放手去做,为了睿哥,我是没什么可好怕的。”

    白元德被气得心口发痛。

    前厅的争吵很快便传到了白宝珊的耳朵里。她不敢相信地抓着蔡氏贴身妈妈的手,低声问道,“你确定?老爷说要回个儿子放在太太的名下?”

    贴身妈妈也意识到大事不妙,惊慌失措地道,“我确定,我确定!这会儿太太正跟老爷吵呢。”

    白宝珊浑身发冷,“这件事只怕没办法善了,太太是绝不会依从的。咱们快往远处躲躲,免得受了无妄之灾。”

    贴身妈妈苦着脸道,“家里总共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能躲到哪里去?”

    白宝珊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觉得前途更加渺茫了。

    从前她还是太天真了,总觉得自己努力筹谋一场,总能搏一搏的。可如今看来,她的力量实在有限,如同蝼蚁一般,做得再多也是徒劳。

    此刻的白元德见与蔡氏说不通,干脆甩手离开了。等他走后,蔡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边流着泪一边痛骂白元德冷血无情。

    白修睿站在一旁冷静了一会儿,忽然缓步上前道,“妈,如果爹真的拿定了主意,这件事你就答应了吧。”

    蔡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满眼是泪地抬起头,“你胡说什么?妈为了你宁可连命都不要,无论如何都要你稳稳当当的坐上这个家主之位才行。”

    白修睿却面无表情地道,“这孩子养在外头,咱们看不见碰不着,始终是个祸害。若是真养在您的名下,反倒便利。反正他还小,能活到什么时候都不好说呢,您又何必为了这种事与父亲反目?”

    蔡氏瞬间便明白了儿子的用意。

    这倒也是个办法。

    蔡氏由儿子从地上扶着站了起来,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就算如此,也不能答应得太过痛快,得让你父亲拿出筹码来,否则岂不全都顺了他的意?”

    白修睿安慰好了母亲,这才回到房间,只见杜雪溪正和宁妈妈聚在一起说着什么悄悄话,一见到他进门,两人一脸惊愕地分开了。

    白修睿阴沉地问道,“说什么呢?”

    杜雪溪忙起身道,“没说什么。”快步迎上来道,“老爷走了?”

    白修睿等她靠近,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刚刚说什么?你也和外人一样瞧不起我是不是?”

第一千八百一十六章·归心

    白修睿毕竟是个男人,手劲儿不小,何况又在盛怒之下,这一掐使足了力气,杜雪溪顿时呼吸困难,用力挣扎,却也挣脱不开。

    宁妈妈见状赶忙冲了过来,“二爷快撒手,少奶奶哪能受得了这个?”

    杜雪溪脸涨得通红,白修睿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宁妈妈帮着掰白修睿的手,“二爷,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快松开!”

    白修睿抬腿一脚,正好踢在了宁妈妈的腰间。她痛呼一声,摔倒在地上。

    白修睿猛地松开了手,杜雪溪如同纸片一般软倒在了一旁。

    白修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宁妈妈连滚带爬地跑到杜雪溪的身边,关心地道,“小姐,您怎么样了?疼了没有?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瞧瞧。”

    杜雪溪扶着地板,轻轻摇了摇头,“没事儿……我缓一缓就好了。”

    宁妈妈惊恐万分地道,“二爷这是怎么了?那凶狠的样子,好像是要杀人!”

    宁妈妈依然不喜欢白家,也看不得自家小姐掉入火窟,但从前对白修睿的评价一直还是很好的。觉得他是真心实意地待自家小姐好,虽然性情桀骜,但对小姐还是很温和的。

    可谁能想到,他也会露出如此吓人的一面?

    杜雪溪大口地喘着气,“他这是在外头受了气,要找个地方发泄出来。”

    宁妈妈红着眼圈道,“那也不能把气撒在您的身上啊!”

    杜雪溪摇了摇头,“算了,反正我没什么事儿,不要多说了,更不要对外人提,免得传到太太的耳朵中,又要另起争端。”

    宁妈妈流着泪点了点头。

    而此刻的白蓉萱正在和从田庄回来的商君卓说着话。

    商君卓道,“他一见到我,二话不说就跪下了。看得出来,他也很是自责。从前繁生也是南京大学的高材生,前途光明,可经此一事,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何况你哥哥的事,本身也和他没什么关系。要说他见死不救,当时你哥哥已经服下了毒药,救无可救,他害怕走掉了,也是人之常情。我之前一直怀疑他跟你哥哥的死有关,见过这一面之后,也打消了这个疑虑。”

    白蓉萱问道,“那他可说了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商君卓摇了摇头,“自从你哥哥去世之后,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夜里睡不着时,总是暗自揣测,究竟是谁下的手,又是如何获得你哥哥的信任。和繁生见过面之后,我心里也算有了谱。害人的人多半就是白家的人,他利用你哥哥对于三房旧事的芥蒂,主动攀谈靠近,获得你哥哥的信任,然后趁机下手,下毒害死了你的哥哥。只是我对白家的情况不太了解,这件事最终还是要落在你的肩头。”

    白蓉萱忙道,“这本是我分内之事,嫂子不用担心。”

    商君卓微微一笑,轻声道,“傻丫头,这世上哪有什么分内之事?你冒险回到白家,我只要一想到你也会遇到危险,这心里就总是七上八下的。但你是个有主意的人,我自知阻拦不了,何况这件事不搞清楚,咱们的下半生总是无法安逸。”

    白蓉萱道,“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又有六叔和闵老夫人照顾,三房又有不少忠于父亲的人帮衬,不会有事的。倒是留在杭州的母亲和你,让我牵挂万分。我如今不能在母亲膝下尽孝,还望嫂子多多陪伴母亲,别让她惦记。”

    商君卓笑道,“这是自然,如今有了保康,母亲每日都有了盼头,身子也舒爽多了。”

    白蓉萱欣慰地点了点头。

    商君卓这时才道,“这边的事情已了,我想赶紧回杭州去,免得家里担心。”

    白蓉萱道,“行,那我和六叔说一说,让他明天一早就想办法送你坐船回去。如今陆路不太平,走水路安全一些。”

    商君卓道,“我想一会儿就走。”

    白蓉萱一怔,“这么急?”

    商君卓道,“保康还在家呢,我实在思念得很。”

    白蓉萱虽然没做过母亲,但能理解商君卓的心情。如今经历的事情多了,她也不是从前那优柔寡断的性子,当机立断地道,“行,那你收拾一下,我这就去跟六叔说。”

    商君卓听她句句不离闵庭柯,忍不住道,“这位闵六爷,待你可好?”

    白蓉萱笑着道,“当然,要是没有六叔的照顾,我这会儿肯定正手忙脚乱地理家里的杂事呢。”

    商君卓见她眼睛亮晶晶,心里更加笃定,想要再问,又怕白蓉萱多心,到了嘴边的话最终还是没有出手,眼睁睁看着白蓉萱兴奋地跑出了门。

    那位闵六爷虽然年纪小了些,但行事却比大人还有章法,而且相貌英俊,家世雄厚,与白蓉萱倒是十分匹配。就是两人这身份,实在差得太多了些,且不说闵家会不会答应,就是外人,也会说上一大车的闲话。

    商君卓不禁有些担心,收拾行李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的。

    白蓉萱很快就像只快乐的小燕子般跑了回来,“嫂子,六叔说他会安排,让你下午坐船回杭州。”

    商君卓高兴地点了点头。

    面临分别,白蓉萱倒有些不舍起来。

    她握着商君卓的手,显得十分依恋。

    商君卓道,“傻丫头,忙完这边的事儿,就赶紧回家去,荛哥也要成家了,之后就是学茹,家里人都等着你热闹呢。”

    白蓉萱道,“嗯,我一定会抓紧回去的。”

    两人说了一会话,又在一起吃了午饭,洪兴匆匆过来道,“治少爷,六爷吩咐我送商小姐去渡口。”

    白蓉萱道,“找到去杭州的船了吗?”

    洪兴应了一声。

    白蓉萱便起身道,“那我送嫂子去。”

    洪兴欲言又止。

    商君卓见状笑着道,“你身份特殊,我又来得隐秘,你此刻去送我,从前的细心安排岂不都白费了?该说的话都说过了,你就不要去送了,安心留在家里,等我回到杭州再写信给你报平安。”

    白蓉萱虽然无奈,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话很有道理。

    她强忍着不舍道,“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洪兴道,“治少爷放心,六爷让我将带人将商小姐送回到杭州后再回来。”

    白蓉萱没想到闵庭柯想得如此周到,果然松了口气,“那就劳烦洪管事了。”

    洪兴忙说了两句‘不敢当’,这才领着两人往出走。

    闵庭柯正在前厅等着她们。

    商君卓感激地向闵庭柯道了谢,闵庭柯则一脸淡定地道,“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

    自己人?

    谁和谁是自己人?

    商君卓笑着看了闵庭柯一眼。

    这句自己人用的可真妙啊!

    闵庭柯见她看穿了自己的心事,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白蓉萱,发现她正没心没肺的望着商君卓,满脸的依依不舍,他这才苦笑着微微摇了摇头。

    人人都看得出来,偏偏就她是个榆木疙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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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醉金迷的上海滩伴随着步步杀机,十里洋场繁华迷醉,重活一世的白蓉萱为了找出陷害母亲、杀害哥哥的凶手,迫不得已女扮男装回到祖宅寻找真相……北枝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枝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枝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