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五章 司马寻回朝
自雪凝怀上龙种的消息传来开始,皇宫之中,彻底进入了一种消息封闭的状态。
外面群臣,士子一个个跪在寒风之中,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天意已决,皇天闭眼,六神宁静,谁的劝都再也听不见。
这期间,有人去找过公子李元霸,还有上将军许褚。
谁都知道,李元霸和许褚二人在朝中虽没有重任,但两人深得皇帝陛下宠爱,希望两人可以规劝皇帝。
可最终,结果却是就连这二人都走不进皇宫。
皇宫彻底进入一种封闭式的状态,无人能闯,无人能进。
天下大势,仿佛在这一刻开始,已经彻底定下。
这一天,自南境而来的司马寻、石破天二人终于回朝。
在第一时间,又有人找上了司马寻和石破天。
按照道理,两人刚回朝,皇帝秉着关心臣子的心态,必然会召见二人。
所有人都希望二人能在皇帝面前说上两句话,就算不能改变皇帝的心意,至少也给皇帝提个醒。
面对众人的请求,司马寻并没有点头,而是冷冷道:“诸位,在下并不是朝臣,只是一个侍卫将军,陛下做出的决定,轮不到在下反驳。
若陛下心意已决,前往东胡,本将军只能追随皇帝陛下而去,誓死保卫皇帝,而不是反对皇帝,你们找错人了!”
司马寻的回答,引来所有人的不满。
好在还有石破天,石破天倒是满口答应,笑着说道,若能见到皇帝陛下,必将把众人的话悉数转达。
可惜,当两人回来的消息传到皇宫中时,此时此刻的嬴守,正躺在浴池中,享受着隐约带来的舒坦。
“哦,司马将军和石破天回朝了?呵呵,司马将军的伤势朕知道,他需要养这么长时间,倒也无可厚非,但这石破天,养得也太久了。不过还好,他还懂得回来,还敢回来!”
听着身后的禀报,嬴守冷冷一笑。
他虽然早就料到石破天会回来,但当石破天真的回来时,还是令他有些惊讶。
毕竟此人定然猜到了一些什么,如今还敢回来,这就是坦然面对死亡啊!
不过对方既然来了,他当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付他。
就如君无忧所说那般,有危害的人,也定有利用的价值。这石破天的价值还没体现,嬴守留着还有用处。
“传令下去,石破天将军此次前往南境护驾有功,连日赶路,也该累了,让他回去将军府好生歇息吧。另外,让司马将军即刻进攻见朕!”
想着,嬴守一声令下,沉声说道。
“诺!”
在浴池外的帘子后,太监闻言,应诺一声,转而离去。
随着太监离去,嬴守也走出浴室,换上一身袍子后,来到了御花园中。
“末将司马寻参见吾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嬴守刚来到御花园,司马寻也被人带着来到这里,顿时跪在嬴守身旁,恭敬惨败道。
在嬴守身后,银月默默跟随。
她不记得当初在南海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些日子,她也听到过些许传闻。
当日,司马寻奉旨护驾,为了救自己,九死一生,差点命丧黄泉。如今数月过去,方才养好伤势,回到咸阳。
当日的情景她不记得,但这份救命之恩,她却会放在心上。
“末将司马寻,参见皇妃银月娘娘!”
在银月打量司马寻时,司马寻也转头,对着银月叩拜道。
银月目光一动,对于这一声银月娘娘,她早已经见怪不怪,可是她却难以融入娘娘这个角色中。
“好了,司马将军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平身吧,告诉朕,现在身体可有何不适之处!”
嬴守摆摆手,对司马寻说道。
“末将叩谢吾皇陛下!”
司马寻叩谢起身,拱手道:“回禀陛下,末将伤势已经恢复,身体更甚从前。”
“如今回来,定将追随皇帝陛下左右,谁敢侵犯吾皇半分,末将定能灭他九族!”
嬴守咧嘴一笑,道:“好,这才是真的护卫将军,这才是大秦将军该有的气势。”
“怎么样,外面发生的事你也知道了吧?想必此次,你刚回来,就有人找上你,你觉得此事如何?”
司马寻摇头,拱手道:“回禀陛下,末将不知道如何。末将只知护卫陛下周全。”
“陛下的决定,就是末将的意志,末将只愿终身追随吾皇陛下所有,为皇帝陛下分忧,为皇帝陛下护驾!”
说话间,司马寻一脸正义言辞。
他不是朝臣,也不是朝堂上的降临。他从来都很明白自己的定为,自己就是一个打手,一个保镖。
自己唯一的责任就是保护皇帝。皇帝在,自己在。在危险面前,只要自己不死,决不能让皇帝伤到一分一毫!
这也是为何嬴守愿意召见他的原因,因为嬴守知道,他绝不会说任何的废话,或者说,他绝不会说出任何违背自己的话。
“嗯,将军能有此心,朕心甚慰,既然回来了,那就好好在这皇宫里待着吧。”
“今日夜该疲惫了,先回去休息一夜,明日归位,谁敢闯入皇宫一步,切记,杀无赦!”
嬴守点头,说话间,一声令下,再不给外面那些人半分机会。
“诺!”
司马寻应诺,转身离去。
随着司马寻和石破天的到来,时间距离皇帝定下的一月之期,已然过去二十多天。
本来所有人都将希望放在石破天的身上,最后皇帝却连石破天的面都没见,这让众人失望至极。
而对于石破天来说,这却是一件幸运之事。
他很清楚,此次自己回来,到底意味着什么。
若司马寻回朝,而自己还龟缩在南境,皇帝一声令下,自己必死无疑。
就算不死,自己的一切计划,都将胎死腹中。皇帝选择一个月后出发,明显就是在给自己选择的机会。
可自己回来,同样也踏入了生死边缘。皇帝只要不愿意按照计划进行下去,他不仅没有实现抱负的机会,更可能是千里送死。
但现在皇帝没有召见他,给他的信号就是不杀他。只要不杀他,他就还有机会。
终究,这一盘笼罩天下的大棋,皇帝还是选择了继续走下去。
第八百八十六章 无奈其何
风吹云淡,雨过天晴!
在时间的流逝中,没有任何事物是不能改变的。
再硬的钢铁,都会在世间的流逝中变得腐朽,再坚硬的顽石,都会变得风化,在强的斗志都会消散,再不屈的精神,都会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不甘的意愿,在现实面前,也只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接受。
反对不等于反抗,或许也有人会去反抗,但小溪难以成势,大河难以定乾坤。
天下如海,但势不成,小风小浪,无法撼动大海之躯。
在大秦,皇帝就是这片海,文武群臣,天下人心,分则如细雨,合则如溪流,再大一些,不过江湖波涛,终归就地,在汹涌的江河,只能涌入大海之中。海不枯竭,大势不倒。
或许聚拢大势的大海,最终也挡不住时间的冲刷,但只要大海还在,大势就不会散。
如今的大秦就是再不甘,再不愿,终究只能归顺大势的江河湖泊,最终,只要皇帝这片海坚定不移,他们也只能归顺。
咸阳大街上,数万人的士子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后来无人,前者已经无力坚持。
在这场与大海反对之中,有人倒下了,也有人死亡,但终究没能彻底成势。
到了这个时候,有人开始反省。在反省中,有人豁然开朗,也有人更加迷茫。
但无论是开朗,还是迷茫,最终还得从势,从大秦的势,皇帝的势。
叔孙通得王麟点醒,他堪称是第一个觉醒的。以前的他,只当皇帝糊涂,可反应过来,才知道真正糊涂的是自己。
皇帝是谁?
皇帝就是天!
天道有轮回,何曾饶过谁?谁是谁非,不偏不倚。有功德赏,有过要罚。
每一件事,都有前因后果,每一个人,都得为自己做出的决定而承担后果。皇天或许有能力庇佑,但身为天,岂能徇私?
老子有云,天道不仁,视万物如刍狗,这番话在后世,被人指责,觉得天道残忍。实际上,这番话说的不是天道恶毒,而是天道之大善。
何为天道,何为人道?其中差别就在于此。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人性如此,欺下瞒上,故而需要礼法禁锢。而天道不然,天道讲究的就是公平公正。
在大秦,皇帝就是天,皇帝就是道。
试问,抬头望天,世间万物皆在蓝天白云之下,人间万物,人与刍狗之间有何区别?
皆是生活在蓝天之下的生灵,就如这片天地的孩子,是人是狗,皆是一样。
老子说,天道视万物如刍狗,有人不服,觉得这是不把人当人看。
可实际上,真正不把人当人看的是人,而不是天。
在世间,人分三六九等,曾经,在贵族的眼里,下等人就是奴隶,说得好听一点,可以称之为平民。
这些奴隶在他们眼中,生杀予夺,全凭一己之愿。
什么叫做不把人当人看?这就是不把人当人看。
可在皇帝眼里,人不需要有三六九等之分,臣子也好,贵族也好,平民也好,都是他的百姓,都是他的子民。这才是真正的皇天。
同样,在蓝天之下,人也一样,狗也一样,都是生灵,不分彼此,都是喘气的,会动的,没有差别。
在天道的公平之下,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曾经,大好机会摆在面前,没人去行动,如今,机会丧失,危机来临,这是每个人都该有的惩罚。皇天能庇佑,可他又何必庇佑?
天不动,但不代表天就没有脾气。上天还有狂风暴雨,连年干旱,以皇帝代表上天,他不徇私,但又岂能没有脾气?
曾经,所有人都违背了上天的意愿,如今危机来临,却希望上天继续庇佑,全都继续龟缩,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与虎谋皮,终被虎伤,这是一个人的选择,怨不得何人,更不能怨天。可是如今,这天下的人都在怨天尤人,想想又何尝不是好笑?
既然选择了放过匈奴和东胡这两只猛虎,就该早些想好如何承受他们锋利的爪牙,除此之外,再多的央求,也是无用。
明白了这些,叔孙通释然了,他不再强求,唯一所求就是,此番灾难带来的危害,可以小一些。而他,也选择了坦然面对。
在叔孙通之后,则是狄仁杰。
狄仁杰看似第二个想通的,实际上,真正第一个想透的却应该说是他。
他想透这些事时,或许天下人都还没想透,包括皇帝,包括王麟等人。只是他能想透是一回事,能不能释然,却又是一回事。
狄仁杰本身就是一个逆天人物,在历史上,武周时期,武则天就是天,武则天就是大势。
他顺势而行,却逆势而为,硬是凭借一己之力保住了大势已去的李氏一族,以至于最终延续大唐百年江山。
这就是狄仁杰的逆天之能。
如今,他虽然丧失了曾经的记忆,可他的逆天性格就是如此。
看似他对任何事都十分顺从,可他在顺势而行之下,永远少不了逆天而为。
因为以上种种,最终造成了他不服输,不认命的人格。就算很多事,终究大势已定,只要他觉得是对的,他依旧选择去做。
例如曾经,皇帝选择扫北,他觉得大秦刚稳定下来,还在发展期间,这个时候,该做的事让天下人过得好一些,所以他第一次逆天而为,成为阻止皇帝的群臣之意。
不是他不明事理,他也知道放过北上匈奴和东胡,无异于放虎归山。可为了大秦百姓,他必须阻止。
如今,皇帝给他们的惩罚到来,他也知道,这是该得到的结果。
可一想到大秦才过上几天好日子,他却不愿意这样的人间美好,顷刻间化作人间地狱,所以他又选择了逆天而行。
此次造势,若皇帝哪怕心软一点点,他都能成。可连续近一个月时间过去了,皇帝心如铁石,意志坚硬如铁,他终究还是无能为力了。
这一天,在他的狄府上,他在丫鬟们的陪伴下,一步步走到后院中,抬头看向天空,只见寒风吹拂,云雾消散,寒冷许久的天气,终于洒下万丈阳光,他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
第八百八十七章 大愿
“风吹过了,云雾散了,太阳出来了,真好啊!”
面对万丈阳光,狄仁杰缓缓闭上眼睛,张开双臂,一脸享受阳光的表情。
许久之后,他睁开眼睛,又忍不住重重的叹息出声:“天有不测风云,阴晴圆缺。”
“舍不了月光的柔和,却不愿看着黑暗的世界,放不下太阳的光芒,却又期盼甘露降世,还不愿意看见满天乌云,呵呵呵……天真,太天真了!”
“享受甘露滋润万物,就该承受狂风暴雨!想要月光洒下,就该放手阳光普照,接受黑暗来袭!”
“有舍有得,前因后果,终究是我太执着,太天真。什么都想拥有,什么都不愿意舍去,这天下,何来此等好事?”
“该放手了!”
“很多事,真的该放手了!”
说话间,狄仁杰再度闭上双眼,这一刻,他仿佛放下心中那一直挤压在心口上的大石一样。
他知道,和自己一样执着,天真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天下人。
自己好歹早就已经看透,只是无法接受,可其他人,接受不了,同样也看不透。
这些人,享受着皇帝带来的幸运,却不断违抗皇帝的旨意。既要皇帝的庇佑,又要控制皇帝。
真正能让他们控制的人或者物,又岂能庇佑得了他们?真正能庇佑他们的东西,又岂是他们所能掌控的?
皇帝心慈,一次两次可以不计较,但又岂能容忍世人的得寸进尺?
很多事,终究该放手了!
很多现实,终究该降临了。
皇帝就如一把保护伞,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为他们遮风挡雨,可世人在享受遮风挡雨的同时,却又嫌弃这把保护伞碍眼,挡住他们看风景的目光。
如今,大伞该撤了,只有让世人再保守一番风刀雨剑,世人才知感恩,才知这把保护伞的重要。
否则,一味的退让,一味的庇护,只能让人性丧失,越来越乱。
……
“天晴了,真好!”
天牢中,一剑潮湿的石牢内,张良身着囚服,披头散发,带着手链脚铐,望着窗外洒进来的阳光。
阳光照射在他脸上,刺的他睁不开双眼。
“张大人,吃饭了,今日还是不能解开手铐脚链吗?”
就在这时,牢房门口,一个狱卒端着一个托盘走来,在托盘上摆放着酒肉饭菜。
在外面,在贵族眼中,这样的饭菜算不得丰盛,但在牢房里,这绝对是最丰盛的大餐。
很多人的断头饭,都比不上这一顿丰盛。
“不必了,这样挺好,多谢照顾!”
张良回头,微微一笑,伸手接过托盘,在窗户阳光的照射下,一边吃,一边沐浴阳光。
只见他抓起一只烧鸡腿啃了两口,提起酒壶,又灌了一口。
似乎嫌弃披散在面前的碎发太碍事,当即用油腻腻的手捋了捋头发,直接甩到脑后,继续大块吃肉,大块喝酒。
这副模样,哪有半点朝堂大臣的姿态,简直就跟一个粗鄙大汉没什么两样。
“呵呵,张大人今天吃得可真香,一开始张大人可是不喝酒的,最后喝一点,但也没今天这么爽快啊!”
那狱卒看着张良的模样,忍不住笑道。
“哈哈哈,是么?或许今日心情好吧!”
张良抬头,哈哈大笑。
“嗯,张大人心情好那便好,这些都是刑部尚书大人为张大人准备的,大人若是喜欢,可以多吃一点,如果不够,再唤我等就好!”
那狱卒笑道。
“没事,你先下去忙吧。以后燕大人来了,告诉他不用给我太好的待遇。”
“当然,好一点也没关系。这人心情不好,吃什么都如同嚼蜡,心情好了,吃糠也如宝,哈哈哈!”
张良点头,摆摆手道。
那狱卒应了一声,转身退走。
很快,张良吃饱喝足,来到一旁倒下,将头放在阳光照射得到的地方,仔细感受阳光的存在。
此时的张良,仿佛想开了什么一样。
或者说,他从来都看得很开,只是和狄仁杰一样,无法放下而已。
作为一个布局天下的谋士,大秦的大军师,兵部尚书,他的智谋,堪称天下一绝。在他脑子里面,没有想不透的事,没有看不清的大势。
可他有时候也会有不甘,不忍,不舍。
正所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事,能看透,但不代表可以去做。有些大势可以助推,但有些大势不能参与。你可以顺势而为,也可以选择逆世而行,但你不能推波阻拦。
这一些,张良比谁都看得透。他很清楚,大秦当初选择放过匈奴和东胡,就必须得面对今天的局面,这是大势所趋。
可这样的大势,他不愿意推波助澜,否则,天下将会因此而乱。
或许他不推波助澜,最终还是会乱,但至少这和他没关系。
他也不愿意逆势而为,因为他敬重皇帝,他愿意听从皇帝的,可谓听天由命。
结果,他什么都没做到。就因为当初一己意气之争,导致大秦大败,彻底把如今的大势推到了风口浪尖。
这是张良唯一自责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当日他心如死灰。就好像一个人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他不愿意自己掺和进来,结果一切都因为自己改变了。
或许是为了惩罚自己吧,来到牢中,没人给他上手铐脚链,是他自己亲手为自己套上的。
如今在这里沉思这么久,他也渐渐的想开了。有些事,既然错了,那就错了吧。
大势所趋,很多事不是想逃避就能逃避的,身在天地之间,想要偏居一隅,谈何容易?
现在他不急着出去,不代表他永远不会出去,也不代表着皇帝要囚禁他一生。
他很明白,皇帝不杀自己,已经表明了一切,就为了等他想透,重新归来。如今他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离开这里。
但他暂时还不想走,他想在这最后时刻,再多享受一番一个人的宁静。乱世就要来了,到时候,这天下再无平静,有得他忙的了。
再则,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面对皇帝,他必须等皇帝彻底离开,到时候,他会不惜一切代价,为了皇帝,守住这片天下。这是他在牢中立下的大愿!
第八百八十八章 奇葩夫妇
咸阳街道上,已看不见昔日跪满街道的群臣士子。
道上人来人往,有摊贩在吆喝,有孩童在嬉闹,有行人在拥挤,一切都显得那般热闹,又显得十分安静,仿佛这已经成为了时间线上,每天都需要经历的过程一样。
和安公主赵倩今日又将夜郎国小王子,或者说如今大秦夜郎王的世子送回了夜郎王府。
虽然夜郎王夫妇已经来到咸阳数月,但因为赵倩喜欢小世子,隔三差五的就会亲自去把小世子接来将军府上多住几日。
每日送小世子去稷下学宫修学,在接小世子回来,这仿佛是宇文成都不在咸阳之后,赵倩唯一能排解寂寞的方式。
今日,小世子又送回去了,她再度恢复孤身一人。
皇宫大门紧闭,她就算想去找银月聊聊天都做不到,偌大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唯独她一人,不带护卫,不带侍女,孤独的行走在人群之中。
天上日光照耀,周围的喧闹,她几乎已经听不进,脸上写满了孤独。
这似乎是每一个人都必须经历的事,每个人,在成年后,都会拼命的朝着拥挤的城市里面闯,可是,身处炫耀,却难以融入繁荣,依旧孤独一人。
这个时候,无人陪伴,无人倾述,那种孤独感,令人心冷,即便再温暖的阳光,也无法驱散这种心冷,还有阴霾。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赵倩忽然看到不远处,两对夫妇正有说有笑的在街道中央,朝着这边走来。
“哎,你走远一点,别碰到我了,没看见我还大着肚子吗,这要是碰到孩子,你赔得起么你?”
这两对夫妇中,有两个夫人,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模样,还有一个小妇人,十八九岁二十岁的样子。
只见那三十来岁的妇人挺着个大肚子,推了推一旁和她走得比较近的小妇人,十分不满的叫道。
“嘿,我说张寡妇,你什么意思啊?就你有孩子,我家媳妇的肚子里就没孩子是吧?你敢推我媳妇儿,你信不信我现在打断你的爪子?”
在那小妇人身旁,她那骨瘦如材,面如病鬼的丈夫十分布满,盯着那三十来岁的夫人大声叫骂道。
“什么,你要打断我爪……呸,你要打断我的手?你这痨病鬼,你信不信我现在撕烂你的嘴!”
那三十多岁的妇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得皇帝赐婚,嫁给许褚的张寡妇,一听此言,顿时十分布满的大声叫骂道。
那痨病鬼正是李元霸,只见他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自己媳妇儿春香,道:“春香,不打紧吧,这张寡妇真是太气人了,咱们就靠近,就靠近,看她能怎么样。她要再欺负你,我一锤子敲死她!”
春香得皇帝赐婚,嫁给李元霸。别看这小子平日里傻乎乎的,但对媳妇,那是真的疼爱。
看着李元霸这一副小心翼翼,却又十分霸道的模样,她忍不住抿嘴一笑,道:“好了,陛下不是经常告诉你嘛,不能欺负女人,难道你又忘记了?”
李元霸哼哼一声,道:“哥哥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我只记得哥哥说过,不许媳妇自己的女人,你是我的女人,我当然不欺负你,但别人不一样。再说了,就算不打她,那我……我打她丈夫总没事吧?”
说着,李元霸斜眼看向了张寡妇身旁,小心翼翼陪着张寡妇的许褚,一脸我不把你放在眼里的表情。
许褚脸一黑,这关自己屁事啊?
曾经,许褚和李元霸,那简直就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两人都是铁憨憨,混迹在一起,那就是狼狈为奸。
偷看寡妇洗澡,偷鸡摸狗等事没少做。本来身为大秦的朝臣,本该执法才对,接过偏要知法犯法。
好在两人都不做什么恶事,皇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接过两人一起结婚找了媳妇儿后,这李元霸虽然还傻乎乎的,但整个人就好像开窍了一样,对于媳妇儿,那真叫一个听话。
从不做任何坏事,像那种偷看寡妇洗澡,偷鸡摸狗的事也不去做了。
好几次,许褚去干,他还专程跑去告状。好家伙,那张寡妇可不是开玩笑的,抓着许褚这大将军就是一顿暴打,打得许褚再也不敢。
两人因此结仇,偏偏男人和男人之间那种感觉,让两人道不同,选择不同,偏偏还能走到一块儿。
于是,许褚既和李元霸走在一起,很多时候又向离李元霸远远的。
没办法,以前这傻小子只听自己的,做什么都没事。现在,他只听他媳妇儿的,自己受他祸害也就算了,偏偏想要报仇还打不过。因此,和李元霸走在一起,许褚基本都呈现安静状态。
没办法,这一开口,不是引来李元霸的白眼,就是被一顿爆锤,一个不好,甚至还得被老婆怒怼狂打。
最近,他的日子是真不好受。根本比不上李元霸,娶了一个单纯善良的春香,那是享不尽的齐人之福。
偏偏本身还实力过硬,傻一点没事,但身份实力摆在那里,谁敢动他一下?
“你敢打我家男人试试,信不信我现在就撕烂你的狗嘴?我知道你厉害,但我就算打不赢你,我告到皇帝那里,我也绝不让你好过!”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然这些时间张寡妇受到不少教育,但依旧本性不改,看谁不爽就是一顿泼妇骂街。
这开口闭口之间,谁也不放在眼里。
“嘿嘿,去我哥哥哪儿告我?你行吗,你去啊,去啊,你看我哥哥是帮我还是帮你。就算我哥哥不帮我,我还有嫂嫂们呢,你行吗?”
李元霸吐了吐舌头,一副我鄙夷你的样子望着张寡妇。别看他傻乎乎的,但打,张寡妇打不过,骂人,张寡妇也骂不过他。所为傻人傻福傻能耐,说的也就是他了。
“你……”
张寡妇气急,顿时无言以对,忍不住看向一旁黑着脸的许褚,顿时更加不满,一脚揣在许褚的小腿兔子上,骂道:
“你个废物男人,没看到有人欺负你婆姨吗?你还傻站着做什么,今天你要不给我讨回一个公道,回去就离婚!”
第八百八十九章 傻人有傻福
“我……”
许褚一脸苦逼的表情,怎么战火又燃烧到自己身上了?
他是真的不想掺和啊,偏偏这一个和自己亲如兄弟,一个又是自己老婆,两边都不能得罪,还两边都不敢得罪,又两边都不能不帮,他能咋办?
帮媳妇儿,得罪李元霸吧,自己打不过,还坏了兄弟情义。帮李元霸吧,怕是媳妇儿没了,孩子也没了,他能咋办?
“咳咳,我说元霸啊,咱们能不能别这么霸道?你和一个女人计较,好歹也是一个纵横沙场的大将军,你不觉得丢人现眼吗?”
苦逼的叹息一声,如果此刻站在面前的是别人,他一巴掌就拍过去了,偏偏面前是一个自己不能打,还打不过的李元霸,他只能苦口婆心的讲道理。
“丢人个屁啊,哥哥说了,连自己媳妇都保护不了的人,那才丢人。”
“是你媳妇儿先欺负我媳妇的,我不打他,算是给你面子了。”
“倒是你,身为一个大将军,连媳妇儿都保护不了,你才丢人呢,哼哼!”
李元霸哼哼一声,有理有据道。
“我……”
许褚的脸再次一黑,宛如锅底一样。
这几个意思?
这是说,自己非得和这家伙打一架呗?
泥人还有三分火呢,更何况堂堂大将军许褚,更是一个直指打仗的傻大个,铁憨憨。
“李元霸,你太过分了哈。我忍你很久了,多的不说,现在我婆姨也是有丈夫的人了,你非要张口闭口张寡妇,当我不存在是吧?”
许褚眼睛一瞪,怒声喝道。
“哦,是哈,你不说我还差点忘记了,现在她嫁给你,跟你姓,得叫许寡妇了!”
李元霸一听,觉得有道理,当即改口道。
“李元霸,你混账,我还没死呢,他咋就成寡妇了!”
许褚气得暴跳如雷,自己还没死呢,这家伙就管自己媳妇儿叫寡妇,真是岂有此理,太岂有此理了。
“哦,对对对,你还没死,不能叫寡妇,等你死了才能叫!”
李元霸恍然大悟,自打嘴巴子,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那我叫她什么?”
“张翠花!”
许褚随口道。
话音刚落,顿时觉得不对,一把提着李元霸的衣领,将李元霸整个人提起,骂道:“你大爷,你就这么想让给我死吗?”
“我……我他娘的今天先弄死你!”
“你敢!”
李元霸一把抓住许褚的手,连忙叫道。
“你看我敢不敢!”
许褚那叫一个气啊,说话间,差点和李元霸扭打起来。
“噗嗤!”
就在这时,一旁突然响起一道轻笑声,吸引了几人的注意力。
“臣妾春香,拜见公主殿下!”
春香看到发出笑声的人是和安公主赵倩,连忙躬身拜倒。
至于张翠花,则上下看了赵倩一眼,笑眯眯上前,道:“公主殿下好啊,我们见过,之前公主殿下还参加过我的成亲大典呢!”
许褚看了看温柔有礼的春香,又看了看自己那动不动就套近乎的婆姨,一时间彻底无语了。
这同样是女人,为啥差别就这么大呢?
是自己造孽,还是咋地?
“末将见过公主殿下!”
许褚一把放开李元霸,赶忙拱手道。
“嘿嘿,公主姐姐来了,你给我评评理,分明是许褚他婆姨先欺负我媳妇儿的,现在许褚还要跟我打架,你说这乖不乖我?”
“最主要的是,这许褚还打不过我,他来和我打架,不是找死吗?要是把他打死了,哥哥还不怪我啊!”
许褚话音刚落,李元霸便连忙笑着来到赵倩身边,一把抓住赵倩的小手叫道。
“好了好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们几个好的时候好得跟什么似的,让人羡慕,偏偏还整天喊打喊杀的,我可管不了你们的事。我只是路过,你们都起来吧,别管我!”
赵倩摇了摇头,看着面前这两对璧人,虽然整天屁事一大堆,但这样的幸福,却又和尝试她有过多少体会的?
都说傻人有傻福,李元霸的福气就是春香,至于许褚,张翠花对他虽然凶了一些,而且张翠花本人也十分彪悍。
但不得不说,张翠花除了这些缺点意外,也是一个过日子的女人。
这两队夫妇生活在一起,整天如胶似漆,这才是令人羡慕的。
不像她赵倩,大半年了,丈夫远在西南,不曾见面。丈夫还活着,但自己和守寡又有什么区别?
说话间,赵倩摆摆手,推开几人,艳羡的看了几人一眼,最终转身离去,看着这一幕,对于她来说,太扎心了。
许褚和李元霸傻傻的看着离去的赵倩,两人可不会多想什么。
下一刻,两人再度争吵起来,这一幕,形成街道风景中,不起眼的热闹之一。
而此时,皇城内,咸阳宫中,皇帝在时隔将近一个月后,终于来到许久没进的咸阳大殿。
“启禀陛下,这是狄大人的辞呈!”
咸阳大殿上,嬴守高坐龙椅,望着下方,只见司马寻站在下方大殿中,递出一份奏折,沉声道。
“哦,呈上来让朕看看!”
嬴守目光一闪,心中暗自叹息一声,狄仁杰终于还是选择放手了。
他在一月之前就已经决定赶赴东胡,完成大计,之所以选择再逗留一个月,下面猜测议论纷纷,总的都觉得皇帝这么做有什么含义。
有人猜想,皇帝是在等什么。
也有人猜想,皇帝或许是在犹豫。
实际上,这些人虽然没有全部猜对,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嬴守等待一个月,确实在等很多东西,等很多事的发生。
此番之行,关乎天下大局,一旦启程,必定造成天下风云动荡的大势,所以他拿一个月的时间等待。
或者说得准确一点,他拿一个月的时间来做准备,来聚势,聚成他想要的大势。
如等待石破天的归来,等待群臣的态度变化,等待天下人的心态平息,还有如今,等待狄仁杰的主动辞呈。
这些,其实都是他在等待,他在聚势。
他的势,在此之前已经分散得差不多。例如狄仁杰,李元霸等人,都是他的势,他必须全部聚拢起来,做到彻底自废武功。
同时,天下大势的聚拢也需要时间。
例如给群臣思考的时间,选择的时间等等,这些都是大势形成的必须时间。
如今狄仁杰的辞呈终于递上来了,他知道,大势已经聚得差不多,现在,他只需要再解决最后一件事也就足够了!
第八百九十章 辞呈
“吾皇在上,臣狄怀英再三叩拜!”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兮旦福。廉颇六十,尚能征战,然臣如今七十有余,已如古稀,心力耗尽!”
“有人说庄周梦蝶,乱世之中寻求乐土,臣说,狄怀英梦难醒!既要顺势而行,又要借势而为,还要逆天行事,当真可笑,可悲,可叹矣。”
“今,梦醒了,看透了。陛下乃千古明主,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臣错了,还请陛下恩准,让臣颐养天年!”
司马寻递上辞呈,嬴守打开,看着里面的内容,嬴守仿佛能感受得到此时此刻狄仁杰的心思一样。
这是一种英雄垂暮的心情,一种令人近乎绝望心情。
“呵呵,狄怀英呐狄怀英,非朕不明,非卿不贤,就如你心中所说,人有担心祸福,月有阴晴圆缺。这世间之事,岂能尽如人意?你是一个贤臣,但也仅仅只是一个贤臣而已。”
“盛世也好,乱世也罢,凭你只能,纵横捭阖,少有人敌。天下君王,若有你这一贤臣,足以抵得上百万雄师!”
“可惜,为了这天下,这庙堂容不得你。朕要的不仅仅是一个明君,更是一代霸主,一代天下独一无二的霸主。你逆天而行,朕欣赏你。”
“若是往常,朕会顺着你,可今日,谁也逆不了朕,包括你。为了这天下,你还是回来吧!”
嬴守合上皱着,轻轻摇头,叹息一声,忍不住苦笑道。
以狄仁杰之法做事,嬴守相信,创造天下太平盛世,轻而易举。只要君王不昏庸,基本都能做到。
可惜,嬴守要的不仅仅只是太平盛世,他要的东西更多。而这些,固守成规的狄仁杰给不了。
当然,这不是他容不下狄仁杰的原因,或者说,他本身就没有容不下狄仁杰。他容不下的是他自己,因为他现在的意志,代表的是这片天下。
他要创造千秋万代之大秦,他要万世不朽之乾坤。这需要的是当代人的力量,而不是他嬴守的力量,所以他必须自废武功。
而狄仁杰、许褚、李元霸、宇文成都等等、皆是他的力量之意,并不属于这个时代,他必须收回。
这股力量归他所有,他如果仅仅只要保大秦盛世平安,这股力量足以。可要保证千秋万世,不能动用这股力量。
一旦天下人对这股力量形成依赖,将来他归天了,这股力量消散了,大秦江山,将会彻底沦为待宰的羔羊。
所以如今的嬴守,正在不断收回属于自己的力量,那庇佑这片天下的力量。
“司马寻,这封圣旨,立刻传给狄仁杰,告诉狄仁杰,他的请求,朕允许了。”
“从今以后,他不再是我大秦太保,朕赐予他退隐阁老之称号。”
“自今日起,大秦咸阳宫后院十八楼阁正式改名十八咸阳阁,狄阁老入驻其中!”
“另外,告诉狄阁老,朕念在他告老退隐,也请他念在朕的不舍之心上,务必留下来,以后朕亲自供奉他。若朕遇到困难,还需他提点一二!”
许久后,嬴守突然拿出一卷圣旨,写下内容,递给司马寻,沉声说道。
在唐朝有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今日,嬴守既然准备把自己的力量撤回,他自然也要想办法安置这股力量。
从今以后,他准备给这股力量命名为保龙一族,也称保皇派。除非他已经走到绝路,否则这股力量绝不动用。
而安置这股力量的,将会是大秦皇宫前庭后院,咸阳宫十八楼阁,他现在改名而成的咸阳阁,有些类似于唐朝的凌烟阁。
“诺!”
司马寻应诺一声,接过圣旨就要转身离去。
“慢着司马寻,你给朕说说,现在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不等司马寻离开,嬴守又突然开口叫道。
司马寻连忙回头,拱手道:“回禀陛下,外面跪着的大臣士子们,基本上都已经回去了。”
“太傅叔孙通称病不出,闭门家中,自二十天前开始,就再没见过客!”
“如今狄阁老递上辞呈,心生退意,三公之中,唯独萧何丞相一人愿意扛鼎天下,撑起大局。”
“就在昨日,萧何丞相着急群臣汇聚于丞相府,说什么接下来风云动荡,或许会天下大乱,需要随时防备,因此,让大家前去,以商议对策!”
说到这里,司马寻顿了顿,又道:“陛下,这萧何突然聚拢群臣,会不会不好?”
这番话,明显是在提醒嬴守,害怕萧何拉帮结派,结党营私!
“放心吧,萧何不会,他也不敢。看如今这情况,大势终究已成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那朕就再多等几日吧。那刘环也该到咸阳了,等等他也好!”
“这刘环就是一个死脑筋,朕都说了不怪他,还非要给自己加罪。算了,朕给他一个交代,也算给这天下人一个交代!”
嬴守摇了摇头,说话间,苦笑一声,挥了挥手道。
“陛下,那臣先行告退了!”
司马寻见状,拱手道。
“去吧!”
嬴守点头,司马寻应了一声,方才转身离去。
……
深夜,驿馆之中,随着一个月前,东胡使团离去,这里就陷入了极度的安静之中。
君无忧在被皇帝赶出皇宫后,来到这里,赫然发现,连一个做饭的人都没有。
这个玩弄各国朝堂,纵横捭阖,凭着一张嘴气死人不偿命,混迹天下的大才,最终竟然落得为了吃一口饭而忙手忙脚的地步。
这天晚上,忙活了一晚上,终于煮了一碗面食,正要开吃,突然间,他察觉到了什么,眼神一凝,朝着不远处看去。
只见那边一个阴影中,一道身影缓缓走出,冷冷道:“好敏锐的观察力,都说你是一个耍嘴皮子的能手,看来,你的身手一定很强,比江湖中的一般顶尖高手还要更强!”
君无忧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笑道:“呵呵,鬼谷传人,姬天候,师兄,别来无恙啊!”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纵横高手姬天候。
姬天候本身就是一名剑客,他的剑法刁钻诡谲,快速绝伦,曾经就少有人敌。
后来经过匈奴一战,被雪族高手挡下一剑之后,他就开始潜心研究剑术,终究接连突破桎梏,如今这天下,几乎无人能够躲过他任何一剑。
至少,那些江湖顶尖高手,军中顶尖将领,无一人能做得到。
第八百九十一章 鬼谷传人君无忧
“你叫我什么?师兄?”
姬天候一愣,盯着君无忧叫道。
“师兄啊,有何不对?”
君无忧微微一笑道。
“你也是鬼谷传人?”
姬天候心中一惊,忍不住叫道。
“手掌乾坤天地动,诸王之上我为峰!有生之年出山日,奠定天下君无忧!”
君无忧微微一笑,道:“鬼谷关门弟子君无忧,见过师兄!”
说话间,君无忧连忙起身,对姬天候拱手作揖大拜道。
“真是小师弟!”
“小师弟有礼!”
姬天候赶忙回礼,方才君无忧一席话,令他想起出山之时,师傅曾经说过的一番话。
当时,鬼谷子让他出山时,曾经仰头看天,道:“天候,你觉得嬴政如何?你师兄尉缭说他不是明主,你觉得是否如此?”
当时,君无忧回道:“不知道,老师一生倾尽心力重铸江山,如今嬴政一统天下,四海八荒皆在他脚下,按道理,他就是这天下之主!”
鬼谷子闻言,笑道:“是么?希望如此吧。春秋结束了,战国终结了,天下大一统了,试问天下,谁主沉浮,这嬴政,究竟还有没有得救,是天意难违,还是人定胜天?”
“天候,你下山吧,若你觉得嬴政可辅,那就助他千秋万世。若不可辅,那便放手吧!”
“君忧天下事,天下君无忧,该拿起的得拿起,该放下的,也得放下啊!”
当初不会,姬天候尚不明白何为君忧天下事,天下君无忧。
如今他明白了,这句话中,其实并没有什么含义,只是在告诉他,未来小师弟的名字而已。
“对了小师弟,你说你是老师的关门弟子,何意?”
两人躬身而拜,起身后,姬天候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
在这世上,从古到今,弟子就是弟子,但有一众弟子,给人的感觉,就很不一样。
例如同样是一个大师的弟子,这开山大弟子的分量就不是一般人所能相提并论的。
何为开山大弟子?
一个大师开山立派,收的第一个弟子,就叫开山大弟子,也将是这个门派的大师兄。
除了开山大弟子,还有一个关门弟子。
有人觉得,所为关门弟子,就是收入门中的弟子,不是那种记名弟子可以相提并论,可谓一内一外的区别。
实际上不然,所为关门弟子,又称收山弟子。
也就是说,自收下关门弟子的那一刻开始,这个大师已经金盆洗手,不再招收弟子。
这最后一个徒弟,就犹如他即将雕刻的一枚璞玉,乃是他的收山之作。
是他最后的徒弟,也是最后的作品。从今以后,他将再不会有任何别的传人。
“回师兄,老师已经归隐。老师说过,春秋结束了,战国终结了。明主能否出现,就在此时此刻。”
“若今朝还遇不到明主,再废心血,亦是枉然,这弟子收与不收,亦是无用,所以,从师弟归山那一日,老师再没见过外人,从此收山,逍遥天外去了!”
君无忧微微一笑,对姬天候拱手笑道:“来,师兄请坐!”
姬天候来到一旁坐下,脸色十分沉重。他没有想到,鬼谷子竟然选择在这个时候收山。
这也就表明了,从今以后,除君无忧之外,鬼谷将不会再有任何传人。鬼谷一脉要断,纵横一脉要断啊。
“真没想到,老师纵横天下数百年,竟在如今选择收山。小师弟,今日你出山了,是不是我与尉缭子师兄,终究有人该退下了?”
姬天候坐下,叹息一声,十分凝重道。
鬼谷规矩,在世间的传人,从来不会少于两个,也从来不会多过两个。一人死,则立刻有人代替,鬼谷纵横,由此而来。
如今,君无忧既然出来了,那就表明这他和尉缭子之间必须死一人。
虽然他和尉缭子并没有太多接触,但毕竟同出一门,乃同门师兄弟,如今他也知道,尉缭子身体日益衰退,怕是已经走到终点了。
否则,鬼谷子不可能放君无忧出山。而君无忧出山,就足以标明一切。
“武帝二年春,血洗长城时!元帅归天去,天启元年来!圣皇踏四海,文武震乾坤!天下一统时,尽在弹指间!”
君无忧摇头念道。
这番话,乃是当初荀子大师和白翁道人前往云梦山寻那鬼谷先生时,鬼谷传音所说的话。
姬天候闻言,低声念道:“武帝二年春,血洗长城时!元帅归天去,天启元年来!圣皇踏四海,文武震乾坤!天下一统时,尽在弹指间!”
许久后,他苦笑抬头,道:“如今已入春近月,这么说来,尉缭子师兄顶多不过两月可活了!”
君无忧点头,道:“没错,皇帝潜龙出海时,天下大乱之日。长城首当其中,血雨腥风,师兄只有余生最后一战了!”
姬天候叹息,道:“知道了,果然呐,这天下,就没任何事能逃过老师的法眼。”
“一切皆在老师的预算之中啊!只是老师明知如此,你也明知天下会大乱,为何还要祸乱天下?这不是老师的为人,也不该是鬼谷弟子所为啊!”
君无忧笑道:“师兄抬举我了,就师弟这点微末道行,哪儿有资格祸乱天下,一切不过是早已注定好的而已!”
“就如师兄所说,这天下,一切都在老师的算计中,唯有一人,守陵王,却在老师的算计之外!”
“在守陵王奠定天下的那一刻起,老师被惊动了,老师亲自观察过守陵王,只道圣皇二字。本来按照老师的意思,无忧这一生,基本上再无机会出山。”
“因为老师说过,除非圣皇降世,否则,出山亦是无用。无忧一身本领,不能如历代师兄那般纵横捭阖,席卷天下,唯有在圣皇身边,方能施展一二!”
“今日圣皇现,天下不会太平,只会更乱,而无忧,就是为了这乱世而生。”
“无忧无忧,君无忧,为君分忧,让君无忧。今日之事,在圣皇奠定天下时,早已注定。”
“而无忧的出现,只不过推波助澜,为圣皇分忧,打破一切桎梏,直指天下罢了!”
说话间,君无忧缓缓起身,眼神中,竟闪过一抹兴奋而凌厉的光芒!
第八百九十二章 大秦的强弱
“好一个为君分忧,打破桎梏,直指天下。师弟真乃幸运之人,出山之日,即可遇到如此圣皇明主。”
“不像为兄,那嬴政虽然也算一代明主,可惜,出山之时,其潜力已经耗尽。”
“各路叛军,又无一人值得扶持,经过千般观察,终于选定一个刘邦,却没有想到,最终竟葬身皇帝陛下之手。时也,命也,不可逆转也!”
姬天候叹息一声,来到君无忧身旁,苦笑道。
想他姬天候,一生才华,足以纵横天下,掌一国之生杀大权。然,就因为无明主可效力,最终在别人眼中,他仅仅只是一个剑客。
或许在别人看来,他这个剑客的一剑,足以令天地失色。可再强大的剑客,始终只是一个剑客,岂能与他的鸿鹄之志相提并论?
他有大志向,有大能耐,只可惜不知该如何施展罢了。
“就因为没有明主,所以师兄最终选择弃政从剑?听闻这一年以来,师兄的变化很大,除非皇帝陛下亲自召唤,否则师兄便隐世不出,专研剑术。”
“想必此时此刻,师兄的剑术只能,已经堪称天下无敌了吧?”
君无忧回头看了姬天候一眼,谈起姬天候的经历,他也不免唏嘘。
这就好像一匹千里马,终究遇不到属于自己的伯乐一样。
好不容易遇到,可惜,一切的雄心壮志已经消耗完了,再无潜力了!
“这世上何来天下无敌之说?不过有一点没错,弃政从剑,此乃我之选择。”
“既然选择了,就只能无悔。即便雄心壮志无法实现,但为兄依旧要凭着手中三尺剑,扫荡天下,划出一片青天!”
姬天候摇头,说话间,目光凌厉如剑,给人一种锋芒四射的感觉。
“其实师兄随老师修习的乃是法家秘传,若师兄愿意,我相信皇帝陛下定会授予师兄大秦生杀大权,如此拘泥于手中之剑,师兄不觉得屈才吗?”
君无忧忍不住道。
“不,现在的皇帝不需要我了。若有朝一日皇帝需要,希望届时,你我师兄弟可以同殿为臣,笑傲天下!”
姬无命摇头,眼中闪过一抹炙热道。
“好吧,即使如此,多说无益。对了,师兄,你今夜前来所为何事?”
“据说现在师兄的剑,可谓惊天一剑,绝命之剑,不会是满朝文武看不过无忧,请师兄出山,结束无忧的性命吧?”
说话间,君无忧突然想到什么,忍不住眯着眼睛打量姬天候道。
“这个笑话很不好小!”
“不可否认,现在的你,已经站在大秦文武群臣,天下百姓的对立面,是你将整个大秦推入万丈深渊。”
“然,师弟的无耻绝学,可不是满朝群臣能比得上的。”
“这些人都是正人君子,还做不出让人行刺这等无耻之事。再则,我的剑,不是为了刺杀而生!”
姬天候瞪了君无忧一眼,冷冷道:“我只是来看看这位搅乱天下风云的人是谁而已,没想到,正是我鬼谷传人,这就不意外了。”
“另外,皇帝现在还没出发,应该就是在等长城那位败将刘环,或者说,王麟是在等待明阳候烈阳。看来这天下注定即将大换血了,明日明阳候归来,皇帝也该出发了!”
君无忧笑道:“大换血,这么说来,师兄也看出来了!”
姬天候冷笑,道:“皇帝杀进咸阳,血洗各路叛军,南下收复百越,北上破灭匈奴大军,开国之力来源于何处?”
“皇帝的这股力量,就如横空出世,在此之前,无人得见。其中包括狄仁杰、李元霸、宇文成都、许褚等等,还有皇帝的三千禁军,黑冰台,这都些力量,可都不属于前秦,他们只属于皇帝陛下。”
“可以说,他们就是皇帝的力量。然,如今你看看,禁军可曾继续动用?李元霸许褚等大将,其中尤其以李元霸为主,堪称天下无敌之大将。结果如何?再无一展拳脚之机会!”
“三日前,狄仁杰已经退下太保之位,入驻咸阳阁。黑冰台那边,更是早早的就开始从各地收养婴孩,作甚?不就是为了培育下一代黑冰台的接班人么?”
“皇帝这般做法,分明是在抽取自身之力,多余的力量,他都已经抽完了,又岂能唯独留下宇文成都?想必此次明阳候归来,这西南之地六十万大军定会落入他的手中!”
说话间,姬天候一脸凝重之色,显然也被皇帝这番操作惊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师兄看得很透彻,只是不知,皇帝这般做法,究竟是对还是错?”
君无忧点头,笑着问道。
“不知道,或许是对的吧。只看眼前,皇帝自废武功,自是大错特错。”
“可放眼看去,若皇帝仅凭一己之力,他或许能忽悠大秦一时,但又岂能护得住大秦千秋万世?皇帝手下这股力量,足以让这大秦,再无他人容生之地。”
“只要他们还在,就足以撑起整个大秦。可这股力量,处了皇帝,谁人能够控制得住?”
“当百年之后,下一代掌控不住这股力量,皆是,才是天大威胁!”
“或许如今皇帝决议前往东胡,这也是给大秦的一种考验吧。”
“乱世出英雄,只有在血雨腥风的洗礼中,才能找到足够的力量接替皇帝这股力量,如今的大秦,太需要这股力量了!”
君无忧眯着眼,缓缓摇头,一番话,却是将这天下局势推测得一清二楚。
他看出了大秦的强大,也看出了大秦的虚弱。他知道,或许如今皇帝的作为就是在取长补短,平衡这天下之局势。
“有道理,只希望,这狂风后浪推前浪,风莫要太大,浪莫要太急。否则,怕大秦这艘船受不了啊!”
君无忧点头,说着,师兄弟二人相视一笑,方才回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
次日,午时,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自咸阳城外而来,进入咸阳城中,最终停在皇城之前。
随着这支队伍的到来,关闭了一个多月的皇城大门,终于缓缓打开。
在这支队伍到来时,满朝群臣,早已经换上朝服,跟随在后面,等待着皇城大开之时。
他们知道,无论皇帝多闭塞,但这支队伍到来后,皇帝总归还是要敞开那扇大门。这是群臣唯一的机会,也是大秦唯一能再次乞求庇佑的机会。
第八百九十三章 受罪的背后含义
“皇帝有旨,百官入朝,觐见皇帝!”
皇城大门前,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
百官闻风而动,列队进入皇城,前往咸阳大殿。
“皇帝有旨,令长城守卫将军刘环下囚车,着盔甲,与明阳候烈阳将军一同上殿觐见!”
那太监的声音再次响起,话音落下,顿时有数十个人冲进皇城前面的队伍之中,来到一辆囚车之前,直接斩断囚车铁链,将里面虚弱无比的刘环拉出囚车。
一个多月的行程,这一个多月,在路上有多颠簸暂且不说,就说这一路之上,刘环几乎就从没有下过囚车,整个人完全被扣押在囚车上站着。
他没有给自己任何特殊的待遇,就是罪人的饭菜,罪人的惩罚,一路来到咸阳。
若不是他身体足够强壮,这般千里奔袭,自困樊笼,换做别人,死十次都不够。
刘环虽然最后坚持了下来,但这一路上,他只觉自己的骨头,几乎都已经散架,麻木,浑身上下,除了酸痛无力,几乎已经没有任何别的知觉,仿佛这就不是他的身体一样。
从囚车上下来,他几乎都是被拖着走的。
“哎,你们轻一点!”
前面不远处,上上还绷着绷带的烈阳快步而来,看着被拖下囚车的刘环,忍不住对那些皇宫侍卫呵斥道。
一个多月过去,烈阳早就已经苏醒,只是他的伤势较为严重,少说也需要再过一个多月才能完全康复。
所以,这一个月的行程,他和刘环的待遇完全不同。
刘环乘坐的是囚车,而他乘坐的却是布置舒适的车撵。别看烈阳不会想事,但他也明白,刘环这是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抗下战败之罪。
因为刘环的固执,导致他无论怎么劝说都没用,一路上,他也只能尽量加以照顾。可惜,刘环压根不接受。
用刘环的话来说,有功他必须请赏,有过,他也必须请罚。
战败之罪,罪在统帅,此战大败,他不是罪人,谁是?既然是罪人,就得有罪人的觉悟。
除非皇帝开口,否则,谁也没资格饶恕他,也没资格照顾他。
这份倔强,令烈阳无语,他就搞不明白了,没罪找罪受,还能这么理直气壮,这天下除了刘环,还能有谁?
“没事……烈阳将军,我没事……咳咳咳……”
虚弱的刘环摆了摆手,那干裂的嘴唇开口只见,竟是撕裂开来,流出鲜血。
此时此刻,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刘环的一张脸,几乎让人认不出来。
那张脸,因为长时间的赶路,在寒冷的寒风之中,早已经被撕裂开来,一个个裂口布满在脸庞上,好像无数条虫子趴在上面一般,好生恐怖。
还有他的手脚上面,皆是这样的裂口,令某些有着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一眼都会感到心头发麻。
“你看看你,都这样了还说没事。而且皇帝陛下都下令了,让你下囚车,不必着囚服请罪,你并没有罪,结果你偏不听,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烈阳一脸不满,把手伸到刘环面前,想要将刘环拉起来。
“不必了,将军让我先休息一下,待我恢复些许知觉,再换上盔甲,去见吾皇。”
“否则,这歪歪扭扭,还要别人搀扶,成何体统?这让我如何面见皇帝陛下?”
刘环深吸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卡顿颤抖,拒绝烈阳的搀扶道。
“行行行,我也真是服了你了,你就是会自找事做!”
烈阳一脸无语,简直搞不懂这刘环哪儿来的这么多花花肠子,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他非得搞得那么复杂。
败就败了嘛,反正损失又不大。如果单从敌军和我军的伤亡对比,起身这一战还是大秦胜了。结果倒好,这刘环非得请罪。
你请罪也没事,皇帝都下旨免礼的罪了,你又何必自讨苦吃,自找罪受?
这是烈阳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事,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是想这些事的那块材料。
“将军,你要记住,战场上,胜就是胜,败就是败。既然失败了,就该接受惩罚。”
“你以为此番皇帝陛下赦免于我,这一战的失败,就不需要人承担这任了吗?”
“不,这个责任,必须有人承担。若我不担,接下来担的就是皇帝。”
“无论如何,我决不能让皇帝陛下前往东胡,除非我死。否则,千般罪孽,万般痛苦,我都要扛下来!”
刘环摇头,说话间,咬牙切齿,一脸坚定之色,喃喃自语道:“君忧臣辱,君辱臣死。”
“是我辜负了皇帝陛下的信任,致使皇帝陛下进退两难,此乃皇帝之忧,我之辱。”
“此战大败,皇帝前往东胡,可谓奇耻大辱。皇帝以耻辱赦免于我,我岂能受之?君之辱,我唯有以死护之!”
说着,刘环双手撑地,强行站起身来。
身上不知多少被风撕裂的口子流出鲜血,他只是强行稳住身体,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双手一张,道:“来人呐,取我盔甲,为我束发,我要朝见皇帝陛下!”
“诺!”
一旁,队伍中的其他甲士应了一声,立即取来刘环的战甲,为他穿上。
烈阳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不禁目瞪口呆。
他万万没有想到,此番刘环千般受罪,其中竟然牵扯到这么多东西。
因为君王之辱而受尽磨难,看起来有些傻,但这样的人,又何尝不令人佩服?
这一下,烈阳不在多说什么。
知道刘环穿上战甲,大袖一挥,喝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与烈阳将军前去参见吾皇陛下!”
说完,刘环当先迈着步子,朝着皇城内而去。
看得出来,他在拼尽全力的稳住自己的身体,每一步看似很重,实际上就是在寻找身体的平衡。
他本身就十分虚弱了,连自己的身体都几乎掌握不住,这几十斤的盔甲穿在身上,更是令他难以自己。
别看他在用尽全力平衡身体,可这每一步下去,身体依旧难免轻颤,歪到。
终于,在沉重的步伐下,他走进了皇城之中,后面烈阳见状,也让人给自己换上甲胄,追了上去。
不知为何,这一刻,他对那一身甲胄,竟然有一种十分特别的感觉,仿佛是敬仰,又仿佛是真诚。
第八百九十四章 磨炼结果
“皇帝陛下驾到!”
咸阳宫外,响起太监尖锐的声音。
大殿之中,满殿群臣看着缓缓踏上龙坐的皇帝,齐身叩拜:“参见吾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的嬴守,头戴皇冕,身着玄黑龙袍,目光凌厉如电,一双眼通,宛如宇宙黑洞一般,黑得令人发指,仿佛要吞噬人心。
“众卿家平身!”
嬴守目光缓缓扫视全场,大袖一挥,声音沉着而默然,仿佛苍天的低吼,响彻在每个人心间,令人兴不起反抗之力。
“叩谢吾皇陛下!”
群臣叩谢,缓缓起身,一个个望着皇帝,在对上皇帝那双眸子的瞬间,本来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的每一个人,在这一刻,却发现胸中沉闷,竟不知如何说起。
似乎皇帝那双黑洞般的眼睛,已经彻底将他们要说的话都完全吞噬了一样,导致他们连该说什么都不知道。
“诸位爱卿,一个多月了,一个多月不上朝,听闻你们有很多话想说,这样,今日在这里,你们只管畅所欲言,有什么说什么,朕听着,说吧!”
嬴守俯视群臣,声音中带着一众说不出的磁性,名义上要众人畅所欲言,可是他话一出口,更让群臣不知该如何自己。
“怎么,一个个的干站着做什么?朕说了,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只管说出来就是,为何现在,却没一个开口的?”
眼看群臣眼观鼻,鼻观心,许久不言,许久不语,嬴守再度开口,声音冷漠而无情道。
群臣只觉一个个脚底发寒,浑身发冷,然,手掌脚底,确实汗水一层接着一层的流淌而出。
那汗水不是惹出来的,当然也不可能是冷出来的,而是紧张出来的。
这一刻,群臣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他们觉得,这一刻,自己什么都不该说,什么也不能说。
这种感觉很强烈,强烈到让他们的嘴巴不受控制,紧紧闭住。那一张张嘴,只听感觉的,不由自主。
嬴守的目光,依旧居高临下,盯着所有人。
这群臣的表现看似挺窝囊,却令他十分满意,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看来这一个多月的折磨,终究还是磨去了这些臣子以下犯上的锐气。
其实严格说起来,这些臣子从来就没有以下犯上过,只是他们那动不动就和皇帝唱反调的习惯,嬴守不喜欢,甚至于放眼天下,古往今来,都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会喜欢。
在后世,有人说,贤臣难得,为何受苦的却总是那些忠臣良将!
其实答案很简单,凡是有能耐的人,总会有自己的想法。这有想法当然是好事,可身为皇帝,在皇帝面前,皇帝乐意让你有想法,却不会让你的想法盖过皇帝的想法。
贤臣有大志向,大能耐,忠臣有大忠心。忠臣与贤臣的结合,他们更有自己的想法。
有时候,这一类人很容易自以为是,他们觉得自己忠的是天下,而不是皇帝。
可实际上,身为皇帝,又岂能允许不忠于自己的人为所欲为?
这就好像一个棋手下棋的时候,突然有一颗棋子蹦出来,想要掌握全局。
敢问到底是棋手在下棋,还是你一颗棋子在下棋?你觉得对就该听你的?凭什么?这种棋子,棋手就算拼的满盘皆输,也会想办法把你弄死。
不用怀疑,这就是现实,也是人性。
皇帝是天,而你终究只是皇帝的手中的棋子。身为棋子,皇帝要你想法的时候,你当然可以给,但你动不动就反对皇帝,这不是逆天吗?
天道公平,那是对臣服自己的棋子公平,可不是对你一个逆天之人公平。
这就好像两个人之间,你在疯狂夺走我的一切,我还要关心你一番,这种事,绝无可能。
你只有顺从我,我才会对你关心备至。付出是相互的,伤害也是相互的,谁也怨不着谁。
还有一些厉害的将领,自以为军功了得,战绩卓著,千古无人能敌,就动不动喊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你开什么玩笑?
你都这么牛逼了,你还不听我的?那有一天,你把我反了,我找谁去?
不先弄死你,我都会感觉不安心,所以你必须死,不需要理由,不需要借口。
逮着机会,就得弄死你,这就是现实,无可更改的现实。
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有争斗的地方就有江湖。皇帝是天,天之道在于公平,在于没有斗争。
可这一切的基础条件都建立在没有对手上面,当天出现可怕的对手时,天同样会动怒。
别以为苍天不会怒,只是你还没有让苍天愤怒的资格而已。同样,也因为你的顺从,才会导致苍天对你的垂怜。
苍天可以垂怜你,但你不能把苍天的垂怜当做软弱,否则,苍天的愤怒,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的。
当然,就凭面前这些臣子,目前来说,还没让嬴守动怒的资格。说到底,嬴守给他们的一切只是磨炼,考验而已。
嬴守真要和他们计较,现在满朝群臣,怕是所剩不过十分之一。
就算整个天下都要反他,他也会不惜一切代价,该杀就杀,该打就打。
不过嬴守还没到这一步,他也不需要有这些所谓的怒火,因为他的实力,永远是这些人可望而不可即的,这些人没资格让他动怒。
而在这一个月的磨炼中,效果也很明显,这些人终究还是明白了自己的决心,明白了很多事,懂得了收敛,这就是这一个月来,此时此刻,在群臣身上体现出来的成效。
“好,既然你们不说,那就让朕说说朕想说的吧!”
见群臣许久不言,嬴守终于开口,道:“听闻这一个多月来,这天下士子汇聚咸阳,群臣聚众围堵皇宫,啧啧,数万人呐,气势当真不小。”
“这要是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这是在逼宫,当时朕得到这个消息,还真别说,被吓得数夜难眠,那种滋味,真不好受。不知这种感觉,诸位卿家可能体会啊?”
说话间,嬴守面带笑容,却给人一种十分冷的感觉。一番话说出,更是让群臣心颤,一个个脸色大变。
第八百九十五章 朝堂训斥
“陛下,臣等绝无此心,绝不敢想这等犯上作乱之事啊!”
群臣脸色大变,一个个双腿一软,纷纷过倒在地,大声喊冤。
“呵呵,不敢吗?”
“你们一个个嘴里说着不敢想,但你们敢做啊。你们都已经做出来了,现在告诉朕,你们不敢想。你们说,这话朕能信,说出去,别人能信吗?”
嬴守冷笑,俯视群臣,冷冷道。
“陛下……”
群臣心惊胆战,皇帝这一提,群臣方才发现,这曾经的所作所为,看似忠心为主,实际上,已经将皇帝推到了对立面,这简直就是犯上作乱之举。
一时间,群臣竟一个个,不知该如何解释。
毕竟事实就摆放在那里,无论你是有心也好,无意也罢,做都做了,你再解释又有何用?
大秦律,诛人不诛心。说得简单一点,只诛你的所作所为,不诛你的所思所想。
你想什么,大秦律不管。就算你想造反,只要你还没做出来,大秦律也不会去管你。
可你要是敢造反,就算不是出自你的本意,不是出自你的本心,你依旧得死,这就是大秦律。
犯法犯法,法在那里,你不触犯,你就不属于犯法。可你要触犯了,你不死,谁死?
“哼,一个个的,平日里自诩忠诚良将,自以为天下都该围着你们转。你们开口闭口,东胡虎狼之国,与虎谋皮,定被虎伤。”
“可你们嘴上这般说着,谁又想过应当如何面对?面对困难,不懂得上下一心,只懂得各自争斗!”
“你们看清楚,都给朕看清楚了。这东胡和匈奴的眼睛还盯着你们,盯着大秦呢!”
嬴守冷哼一声,说话间,一手指着殿外北方,怒声咆哮。
深吸一口气,嬴守声音放缓,起身负手踱步,道:“你们自以为才华无双,但很多事,你们没看清楚,朕却是看明白了。”
“我大秦……不,是我华夏,整个中原的心头之患,它不在外面,就在大秦,就在大秦这庙堂之上!”
说着,嬴守的手,再度指向众人,喝道:“就在你们身上,听清楚,朕说的没错,就是在你们这些臣子的身上!”
“数千年过去了,夏商周亡了,前秦也亡了。当年的商朝究竟是怎么亡的,想必不用朕告诉你们吧?周室史书记载,纣王荒淫无道,自取灭亡。”
“可实际上如何,这天下的史书,不仅仅周室有。商朝的灭亡,不在外面,而是在中原。是周室为了夺权,灭的商朝!”
“再说说,这商朝是如何亡的?”
“呵呵,曾经有人说,大秦弑天子,取而代之,乃贼寇也,朕告诉你们,这就是纯属放屁!”
说着,一向庄严的皇帝,直接爆了粗口。
他指着群臣,喝道:“周朝绝于前秦之手,立世八百年,可这八百年,真的都是周朝天下?别天真了,你们别忘记,在秦武王问鼎之前,问鼎周王畿的人就是春秋和战国的各大霸主!”
“周朝的灭亡,是从周幽王开始的。周朝灭了春秋起,春秋过度战国殇。周幽王被自己的臣子勾结外贼,弑杀与周王都,这个时候,敢问周朝的各路诸侯在做什么?”
“朕告诉你们,他们不是参与灭亡周室,就是在作壁上观。别给朕说什么烽火戏诸侯,天子无信,臣子无异。”
“这周幽王真有如此愚蠢,他还能做王?就算这是真的,但何为天子何为臣?”
“朕告诉你们,天子可以无信,但你臣子不能不忠。你不忠你就是以下犯上,你就是犯上作乱!”
说到这里,嬴守顿了顿,摇头笑道:“记得曾几何时,中原各国都骂我大秦虎狼之国,番外蛮族。可实际上呢,我大秦先祖,本只是一个养马的。”
“就是这养马的,在你们先祖各国坐看周室灭亡时,他举全族之力,为周天子保驾护航,最终延续周朝数百年气运不断,传承不绝。”
“而我嬴氏先祖也因此封侯,从此之后,为周室保境安民!”
“敢问一声,这个时候,中原各国在做什么?”
“哼,朕再告诉你们,中原各国名义上在变法图强,实际上就是你争我夺,你杀我,我灭你,互相争斗,互相吞噬。”
“唯有我大秦,镇守西北,不让犬戎踏入中原一步。我们在抵御外敌,各国在相互厮杀。”
“结果你们杀出个春秋四霸,我大秦也反伤犬戎,成为第五霸!”
“各国不服,各国眼红啊,他们说什么?关外蛮族,竟也能称霸,简直可笑,说到底不过是一群养马的!”
“从那以后,各国不顾我大秦时刻与犬戎交战,竟然与犬戎里应外合,对付我大秦。你们告诉朕,我大秦说什么了么?”
“没有,我大秦忍了。为了周室天下,我大秦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忍下来了!”
“各国几度差点灭了我大秦,可我大秦不屈不挠,还是站起来了。”
“这个时候,各国打不过我大秦,却想到周天子了。他们把周天子拉出来,而周室天子忘恩负义,不顾我大秦之忠诚,我大秦唯有重整山河!”
“你们告诉朕,周朝是怎么灭的?他不就是没在自己家中的吗?”
“还有前秦,始皇帝一生志在打造铁桶江山,百万大军,镇守南北,长城要塞,足以抵挡一切。可是这铁桶江山千秋万世了吗?”
“没有,朕告诉你们,这铁桶江山,仅仅传了两世,在始皇帝死后,仅仅传下来三年不到就亡了!”
“前秦怎么亡的?他不就是亡在内部争斗吗?是赵高李斯以下犯上,违逆圣意。是赵高指鹿为马,天下大乱。”
“这前秦最终才从内部瓦解的,现在若能进入始皇陵,朕相信,怕那始皇帝的眼睛都还睁着的吧?”
“他还要看着自己的江山如何千秋万世呢,可现在,亡了。你们说,他得多失望?”
“朕的大秦才建立多久,前秦又灭亡了多久,你们都忘啦?”
“前秦始皇帝的眼睛还在盯着你们,这背上匈奴,东胡的眼睛也盯着你们呢。”
“你们不知上下一心,却闹出各种矛盾,是想让人看笑话,还是准备给他们机会,让我大秦也彻底灭亡啊!”
第八百九十六章 震慑
朝堂之上的怒吼,整个咸阳宫内外,响彻不停。
群臣匍匐在地,听着皇帝的训斥,一个个忍不住浑身颤抖。
大家都不是傻子,都很明白,皇帝说这么多,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是在警告,警告他们的所作所为。这是在告诉他们,商朝无力回天,周朝无力回天,前秦无力回天,但他嬴守,有的是收拾众人的法子。
想给我搞内乱,我心软一次,可以放过你一次,再软一次,还能放过你第二次,但第三次,第四次,不代表你每一次都这么幸运。
真当我愤怒之时,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死,一个不留。
这是嬴守这番话中,最终的含义。
看着群臣匍匐颤抖,不发一言,嬴守一番咆哮之后,似乎也发泄得差不多了。
他终于再度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负手而立,道:“朕知道,你们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想法。朕很乐意你们有自己的想法,但不代表你们有想法,朕就没了想法!”
“朕从不否认,也不觉得你们的想法是错的,可你们凭什么就觉得朕一定是错的,非要和朕反着来?这样会让你们很有成就感?”
“真是可笑!”
“你们全都给朕听清楚,今天的话,最好一个个给朕记载脑海中,可在内心深处,永远不要忘记!”
“在这天下,朕的想法就是天意,朕说出去的话,就是大势。大势之下,九鼎难阻,九鼎难容。凡是违抗大势的,只有死路一条!”
“别以为朕让着你们,宠着你们,你们就可以无法无天,不知进退。大势所趋,你们不从也得从,这是天意,朕说的!”
“现在还有谁要反对朕的,站起来大声告诉朕!”
说着,嬴守回到龙椅,直接坐下,就这般一蔑视天下的目光,望着下面群臣。
群臣不言,此时此刻,他们当真无话可说,皇帝的话,令他们没法反驳,也不敢反驳。
“叔孙通,你乃太傅。平日里,朕最为倚重的就是你,现在你来告诉朕,此次前往东胡,到底是对是错,朕该不该去?”
眼看众人还是不发一言,嬴守终于开始点名,直接对群臣面前的叔孙通喝道。
叔孙通浑身一颤,直起腰来,跪在地上,拱手道:“回禀吾皇陛下,是对是错,臣已迷茫,该不该去,臣亦无言可对,一切听从圣令。陛下之意既天意,陛下做出决定,臣定全力以赴。”
“对则对,错则臣倾尽一生之力挽回,以报君恩,以报君王大德!”
“好,有太傅此话,朕就放心了。其他人可还有话说?萧何,你说,朕该怎么做,你该怎么做?”
嬴守点头,一拍扶手,赞扬一声,看向萧何问道。
“回禀吾皇陛下,臣已做好开战准备。若今日陛下决定不去东胡,从而引发大战,我大秦可拼死一战。”
“若陛下圣意已决,定去东胡不可,一旦出现何事,我大秦也定与东胡不死不休,此乃大秦上下一致之决定!”
萧何也不傻,他虽然存着乞求皇帝之心,但实际上,一切该布局的事早就布局好了。
只盼着皇帝可以回心转意,实在不能回心转意,那就只能顺势而为。
而如今,皇帝一番话说出,明显已经没有更改的可能,他也只能选择顺势而为,所以这一开口,根本就没有反对皇帝的意思。
大秦朝堂,三公六部,各路官员皆以三公为首。
如今三公狄仁杰退隐缺席,另一个掌管兵部,威望实力堪比三公的张良现在还在大牢之中,基本上萧何与叔孙通的话,就能代表整个朝廷。
两人都没有选择反对,其他人反对又有何用?
一时间,在皇帝的再三逼问之下,群臣只能相继点头,同意皇帝的决定。
至此,一直离心离德的大秦朝堂,终于开始渐渐收心。
正所谓家和万事兴,国和万事宁,只有满朝上下一心,才能做到真正的天下太平。
嬴守从了这些人,大秦的太平,至少可以延续三十年一样,可这不是嬴守想要的。他要的是这些人顺从自己,他要的是大秦千秋万世,大秦传承,华夏传承永远不灭。
这才是他嬴守的指向。
“好了,既然诸位爱卿都无话可说,那平身吧!”
眼看群臣再无反对,嬴守大袖一挥,沉声说道。
“谢陛下!”
群臣纷纷起身,或许是之前在皇城之外跪伤了,一个个的跪了这一会儿之后,又引起腿脚不适,站起来都不禁晃悠一番。
“启禀陛下,长城守卫军明阳候大将军烈阳,还有大将军刘环在殿外等待召见!”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走进大殿,拱手道。
“传!”
此刻大殿上的事,基本上已经摆平得差不多了,嬴守只需要在安排一下这刘环和烈阳,基本上也就算完事儿。
当即,他也不迟疑,一声令下,没一会儿,大殿外,刘环和烈阳便相继一同走了进来。
“末将刘环,叩见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环重重的迈着步子走进大殿,与大殿之中对着皇帝,磕头叩拜。
“末将烈阳,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烈阳有样学样,也跟着跪拜下去。
“平身!”
嬴守高坐龙首,望着二人,大袖一挥。
在两人起身后,嬴守上下打量了烈阳和刘环一眼。
虽然烈阳喘着盔甲,看不出什么情况,但嬴守还是从他的衣领,袖口中看到很多包扎的很急。
很显然,此次之战,就如黑冰台禀报那般,可谓凶险无比。烈阳浑身伤势,到现在都还没完全恢复。
不过烈阳强壮,龙精虎猛,这些伤势对他虽然有不少影响,但这影响其实并不是很大。
再看看刘环,那浑身裂开的皮肤,虽然他因为要上朝面见自己,特意梳洗了抬一下,但依旧难以掩盖他的疲倦,还有虚弱。
从这些细节上,不难发现,这一个多月以来,刘环到底都吃了多少苦吗,受了多少罪。
可以这么说,能硬生生把一个人磨成这样,如果不是有超人的意志力,怕是早就死十几次了。
第八百九十八章 悬崖勒马的是将
“好个刘环,你这是准备以死相逼于朕是吧?”
“朕今日若不赐你得罪,你又待如何?”
嬴守眼睛微微一眯,盯着刘环冷冷道。
见过嚣张的,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动不动就站在自己面前以死威胁自己。
这要说刘环是一个谏臣,那倒也没问题,可你一个将军,你的职责是打仗,是开疆拓土,保家卫国。
结果自己的事不做好,非要去掺和别的事,简直岂有此理。
“若陛下不愿赐末将之罪,就请陛下再给末将一个机会,只要陛下不前往东胡,哪怕百万大军兵临城下,末将也定当身先士卒,不惧生死,力抗大敌!”
刘环依旧跪在地上,拱手道。
“呵呵,说来说去,还是要朕听你的是吧?”
“若今日朕不答应,你就不愿意为我大秦身先士卒,保土安民是吧?”
嬴守本有些柔软的心,此刻再度强硬起来。
他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威胁的感觉,甚至十分讨厌。偏偏这满朝群臣,似乎都有这样一个毛病。
之前好不容易铁下心来摆平满朝群臣,现在又跳出一个刘环,今日他要是心软来,天下人还以为他好欺,以后动不动就以死相逼,那还得了?
“末将不敢?”
面对嬴守冰冷的声音,刘环连忙解释。
“刘环,记住朕说的话,这番话朕不想再说第二遍!”
“不要试图那你的命来威胁朕,有些事,你想做可以去做,你不愿意做,这天下有的是人做。”
“你不是要死吗?你想怎么死,朕管不着,但最好别把你的死归咎到朕的身上!”
“今日,朕不想再多说什么,你要死,自己好好想想怎么死吧!”
嬴守摇头,阻止刘环继续解释,缓缓起身,说话间,大袖一挥,道:“来人,传令下去,整装出发,三日后,离咸阳,先去西北长城,在转向东北!”
“退朝!”
说完,嬴守大袖一挥,猛地转身,就要离去。
“恭送吾皇陛下!”
群臣不敢再有任何反对,纷纷跪送皇帝。
“陛下,朕的无可挽回了吗?”
就在此时,刘环那不和谐的声音再次响起。
嬴守脚步一顿,眼神漠然而冰冷,没有半点回旋余地的看向刘环。
刘环骤然对上着双眼睛,只觉浑身一颤,仿佛一盆冰水,瞬间浇透他的全身一样。
这一刻,他那微弱的希望之火,完全被浇灭。
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之前皇帝说得再多,他都还抱着希望的。
可此刻,当皇帝再不说话了,仅仅一个眼神,却让他知道,所谓的希望,都不过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呵呵……好……末将明白了!”
刘环缓缓点头,两行绝望泪水止不住流淌而下。
嬴守缓缓收回眼神,他已经没有任何想说的话,有些事既然说不通,那又何必在多做解释?
天地自然,一切依从我心,自由发展便可。
大势之下,再多解释都是废话,再多阻挡都是徒劳,他不需要做别的,只要掌握住大势就足够了。
“天苍苍兮地茫茫,是谁暗夜唱秦腔!花旦跟着老生走,一半妩媚一半凄凉!”
“今朝有别今夕乱,烽火狼烟边关起!男儿马上披战意,万里疆土血成河!”
“陛下,别了!”
嬴守收回眼神,就要再度离开之际,一段悲凉之千古绝唱响起。
“刘环!”
“将军!”
“不要!”
紧接着,一道道惊呼声传来。
嬴守猛地回头,只见大殿中,高亢一曲千古绝唱后,刘环猛地起身,一跃而起,朝着不远处的龙柱碰撞而去。
嬴守眼神一凝,刹那间,双拳紧握,浑身肌肉同时绷紧。
他本能的想要出手,可惜,绕是他速度再快,这一刻出手也已经无法阻挡。
他还没来得及动,就只听“砰”一声响起。
血花四溅,刘环碰撞在那龙柱之上,头骨碎裂,血浆四溅。
“将军!”
一直默不作声的满朝文武疯狂扑上去,却只见满地鲜血缓缓流出,刘环已经毫无声息。
嬴守那双深邃的眼睛中,眼白处血丝不断浮现,眼眶瞬间一片通红。
有些事,下定决心是一回事,可真当发生在自己眼前,依旧会令人痛苦,令人眼红,令人无法接受。
此时此刻,真当有人撞死在自己跟前,嬴守方才发现,所谓帝王无情,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他心中不禁扪心自问,自己真的错了吗?
为何这么多人反对?为何有人不惜生命阻挡?
可是,这天下何来对错?
自古大道相争,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法,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而已。
王者,创造天下大势,臣者,顺势而为,逆势求存,何来对错?
只是现实,有些人可以接受,有些人在经过现实的打压后,也能学会接受,可有些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所谓适者生存,这刘环不过就是一个无法适应的人罢了,他的死,又何必归咎于自己身上?
天下如棋,人生如戏,身在局中,面对绝境,悬崖勒马的是将,是臣,悬崖不勒马的才是王,才是帝,才是皇!
他嬴守凭什么要悬崖勒马?
有道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将,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皇者?
悬崖前,莫说死一人,就算千千万万人,只要可以跨过这道天谴,又有何妨?
历史的车轮是向前的,时间的轨迹不会退后。皇者一声只有一条路,向前,向前,不断向前。
悬崖也好,刀山火海也罢,只有永不停歇,不断向前,才是唯一的出路。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有着别人无法想象的优势,这份优势稍加动用,足以保护大秦最少三十年以上。
可三十年后,这一张永不前进的筏子只能被江河淹没,没有任何出路。
他要做的就是用尽毕生之力,逆水行舟,攀上巅峰,站在这世界顶端。
他不仅要亲手掌握天下大势,更要大秦千秋万世,所有子孙后辈都能抓得住大势。
正所谓釜底抽薪,为儿孙打造铁桶江山又有何用?只有真正的抓住天下命脉,才是真正的永世不衰!
“陛下,三思啊!”
嬴守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气血翻涌,抬头,却发现群臣围在刘环身旁,终于还是对自己发出最后一声劝解。
第八百九十九章 悬崖不勒马的是王
龙台之上,嬴守放眼看去,只见下方群臣纷纷叩首,面对自己,低头而拜。
刘环之死,终究还是让这些人掀起最后一波浪潮。
然而,嬴守又岂能让这把火几乎烧下去?
“何必呢!”
“刘环,你不过一个将军而已,你以为身先士卒,跳入深渊,就能让朕看到恐惧,悬崖勒马吗?”
“你错了,悬崖勒马的是你们,而你们仅仅只是臣!”
“悬崖不勒马的是朕,而朕才是主!”
“今日,万丈深渊又如何,千山血刃又如何?谁也挡不住朕的决心,念在你心在社稷,朕赐你陵入大秦祖庙,但你休想改变朕的决定!”
“传令下去,厚葬刘欢将军,其灵位送回栎阳祖庙,散朝!”
嬴守摇头,长叹出声,紧接着话锋一转,一声令下,大袖一挥,径直而去。
刘欢之死,终究只是枉然。该发生的还是继续发生,大势之下,势不可挡。
群臣无力,只能望着地上刘环的尸体,又看看人去楼空的龙台龙座,他们知道,皇帝之心一定,天下大势,风云会际,谁也无法阻挡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顺势而为,逆势求存。
许久后,群臣散去,刘环尸体被送往咸阳城外埋葬,当日,灵位被人快马加鞭,送往大秦栎阳老家。
……
这一夜,注定无数人彻夜难眠,或许未来的一段时间,很多人都将在辗转反侧中入睡,在噩梦之中度过。
这是大势所趋,谁也无法改变。
包括嬴守,这一夜,同样彻夜难眠。
在静泉宫中,寝殿内,嬴守静静的坐在龙塌之上,在他面前,皇后、雪妃、银月几女静静的坐在一遍,许久不发一言。
“凝儿已经做出决定了?”
许久,嬴守那有些干涩的声音,终于打破寝殿中的宁静。
他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道落针可闻的寝殿中,却仿佛炸雷般响彻众人心间。
南燕、雪凝、银月三人同时看向皇帝。
“回陛下,臣妾自今日起,再不想踏出大秦境内一步。若他日漠北归为大秦,臣妾会去,但今日,漠北尚不归秦,臣妾不愿去!”
只见雪凝跪坐在地上,突然对嬴守磕头,声音十分沉重而坚定道。
现如今,大秦基本上完全处于天门的包围圈中,就好像棋盘上,大秦已经彻底被天门围死了一样。
然,身为天门天女的雪凝,却没有任何优越感可言。
在大秦待得越久,她对匈奴越加厌恶,对天门更无感情,对自己那从未谋面的父亲也开始渐行渐远。
如果回归漠北,在西北匈奴境地也好,在东北胡人境地也吧,那都是她的地盘,她的家,因为那些地方,都在她父亲的控制之下。
可她不愿意回去,因为父亲注定是皇帝最大的敌人,她不愿意为了回家而背叛皇帝,哪怕是跟随皇帝一同去也不行。
所以他选择留下,既不参与两者之间的战争,也不做任何选择。这是一个不选择的选择,也是最好的选择。
“好,既然如此,你留在大秦吧!这天下就算天崩地裂,只要留在咸阳,永远不会有危险。”
“或许接下来,咸阳也会受到波及,但这里是整个大秦的底线,无人可以触及,你不必担心!”
嬴守点头,他也知道此刻横亘在雪凝心中的难题,这是一个令人难以抉择的问题。
一个是娘家,一个是夫家。一个是玩弄天下,玩弄人心的父亲,一个是霸绝天下,势不可挡的丈夫。
两人之间,如何抉择,换作谁都会感到为难。
他没有强迫雪凝,或许如今的选择,对于雪凝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
“臣妾多谢陛下!”
雪凝再次磕头,心中感动,叩谢道。
“月儿,你呢,真的不做考虑了?”
嬴守转头望向银月,开口问道。
“陛下!”
银月缓缓磕头,随即起身,望着嬴守,美眸中带着坚定之色:“自古规矩,后宫不得干政,皇帝陛下更是尊奉祖训,绝不让后宫参与朝政。”
“奴婢知道,奴婢其实也是陛下的妃子,可陛下没有要求过奴婢,奴婢也向来以奴婢自居!”
“奴婢知道,陛下不差一个妃子,但陛下缺少一个知己。奴婢愿做陛下知己,众生陪伴陛下,为君分忧,为君解难!”
嬴守目光一闪,银月并没有给出答案,但这一刻,他已经知道银月的答案。
“所以,你已经做出决定了!”
嬴守摇头苦笑,并没有强迫银月的意思。
银月点头,微微一笑,道:“追随陛下越久,奴婢看得越加通透。这满朝文武不理解皇帝陛下,不知何为天道,但奴婢很清楚!”
“所谓天道,天在包容,大地厚德载物,此乃天地。天下大势如江河湖海,陛下所在,就是大势所在!”
“示弱以存,强势包容,此乃陛下之道!”
“陛下之所以是陛下,并不是因为陛下高高在上,相反,乃因为陛下比别人更低。”
“天下各路强者,皆为江河,只要陛下愿意,他们或许都会比陛下更高,可越高,他们越容易流入大海,融入陛下手掌之中,这是大势,不可逆转。”
“此番陛下前往东胡,放低姿态,看似可欺,是乃大海包容。”
“而高高在上的东胡、匈奴两国国君,势必蜂拥而来。在融入大海之前,江河总能掀起滔天大难,这场大难,必须要有人承担!”
“陛下已经决定撤回西南六十万大军统将,正所谓大军不可无将,群龙不可无首。”
“单凭兄长一人,掌不住六十万大军,所以奴婢希望可以前往西南,为陛下抗下这江河入海前的滔天劫难!”
嬴守静静的听着,忍不住点头。
银月就是如此,同为女人,她与南燕和雪凝最大的不同,也在于这里。
她没有什么野心,一生都在求存,都在守护。可终究,柔弱的她,却难舍巾帼本色。
身为女人,她有着大将之才,有着贤臣之能,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天下大势,一切本源,皆在她的掌握之中。
三言两语间,她仿佛就能看透人心,看透一切。正是因为如此,嬴守很喜欢在处理朝政的时候有她陪着,因为那样他会很省心,很舒适。
第九百章 答应
银月的话说得很有道理,这番话,出自于老子道德经中的拆解。
此乃人生大道,天地大道。
当年,老子创造道门,道门学说,最精髓的就是道法自然,又可为自然之道。
老子以天地为本,立阴阳,创万物之学说,万物万法,皆为次然,这就是道法自然。
可以说,道家的每一条大道都来源于天地,来源于万物,来源于自然。
例如道家所云,将王者比对于天,子民为万法万物。讲的就是天地自然,不约束,不强求,顺其自然发展,一切或将更好,此为次然。
同时,其中还有一条道法,意思就和银月所说的相差无几。
老子说,为何江河汹涌,波涛如龙,却最终要归于大海?
为何大海可以做到海纳百川,而江河大湖却不行?
原因很简单,因为江河自自高处而来,向低处而去。
正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阴阳阴阳,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阳相对,阴阳平衡,阴阳互补。
换一种说法,高峰既低谷,低谷既高峰。
站的高,一览众山小,可你站得越高,越是独木难支,危机越强。强要站得更高,更安全,你越是需要把姿态放得更低。
为何自古以来,所有贤王明君都会有一个礼贤下士都特点?
其实就是这个原因,贤士名将如高山上流下来都江河,他们知道自己从何而来。
但他们不知道自己该容身于何处。并不是说每一个贤士,每一个名将都会找到自己都容身之所都。
一旦归位不对,再大都才华,终究无法施展。
这个时候,他们就需要寻找归属,能一展所学都归属。而天下诸王国就是一处处归属之地,这些诸王国,就是他们挑选的地方。
没错,向来都是贤者名将大才挑选国家,而不是国家挑选贤才。
凡是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有资格选择贤才的国家,基本上都会注定衰败,灭亡,这是历史的必然。
原因很简单,这贤者名将等大才,本身就是高处流淌而来的江河,结果你架子比他还高,就好像你是一座大山一样,这个时候,江河还需要来高攀你?这水流,难道他还会往泰山之巅上留?
所以说,自以为是的王,自以为是的国家,终究难留贤才,最终衰败。
而唯有那些放低姿态,渴求贤才的王,最终才能让贤者高傲的流入进来,从而创造全国皆贤士的局面。
这就是礼贤下士的原因,可以说,礼贤下士的君王就是大海,他们的姿态很低,所以,江河必须流入进来。没有意外,这是绝对的!
当然,以上这种说法,说的还只是一般的明君,明主。
他们要做的就是让国家强盛,无人可欺,以至于最终国泰安宁,国富民强。
这一点看似很难,但对于嬴守来说,却太过于简单。
他如果仅仅只是想要的国富民强,只需要礼贤下士,伺候好朝中那群文武就够了,但他要的不仅仅是如此。
他要的是开疆拓土,扩张,扩张,继续扩张,疯狂扩张。
对于现在的嬴守来说,他要的江河,已经不仅仅是贤才。
贤才名将,他要多少可以创造多少,可是他的野心不仅仅如此,他要的是更大的天下。
例如匈奴,东胡这样的大国地盘,那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如今,东胡也好,匈奴也罢,都可谓强盛一时,无人能敌,高高在上,仿佛高山流淌下来的大江大河,傲视天下,自以为所过之处,皆为大势,无人能挡。
再看天门,这东胡之势也好,匈奴之势也罢,皆是天门创造而出,天门才是大势的源头。
反观大秦,似乎就是大势即将摧毁的存在。
当然,在嬴守看来,这大势所到之处,江河汇聚之所,难道不该是大海吗?
面对大势而来,嬴守并没有选择强势碾压过去。他不做那高山,他不阻挡大势。
相反,他要把一切阻挡大势的存在,全部打开,让这江河大势,全部涌入大秦。
他若高高在上,江河难越一步,但他也无法吞噬江河。唯有放低姿态,让大势涌来,最终彻底吞噬大势,这才是大海,包容万物。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我自一口真气足。
嬴守不缺这一口气,有足够底气的他,来多少,他能吞多少,怕的就是你不来。你若来,我必定虚心接受。这就是嬴守如今的姿态。
“好,既然月儿已经做出决定,虽我大秦没有女子征战的先例,但朕允许你主宰西南战场。”
“切记,胜败不重要,保护好自己。这是天下大势,可在朕的眼中,就是一场角逐游戏,没必要为了一场游戏伤害自身!”
嬴守深吸一口气,他很明白此时此刻,银月心中的执念。
嬴守确实是在自废武功,此次允许烈阳回来,也是准备把西南之地,宇文成都的位置交给他。
因为宇文成都本身就是他的力量之一,而烈阳不是,烈阳才是这个时代真正的力量。
可正如银月所说,烈阳之能虽强,甚至可以主宰战场,但越想完美,越不能全靠烈阳。
再则,嬴守虽然从没用过女人,但不代表他就小看了女人。
至少,他没有这个时代那种看不起女人的心态,只是他一直都不愿意用女人而已。
用他的话来说,女人不弱,但一个国家,若是轮到女人来护,那也该亡了。
如今,大秦还没到这一步,可面对银月的请求,他也不拒绝。
因为银月是他的女人,但却不是他的力量。他对银月的感情,不仅仅来源于男女之情,也不仅仅是男女之情,更多的还是欣赏。
他欣赏银月的才华,他不求着银月大展才华,但却希望银月有施展的余地。
如今,银月既然提出要求,他当然不会拒绝。
“多谢陛下!”
银月叩首,她知道,皇帝这般说,仅仅只是在安危他。
没说,天下风云跌宕,于王来说,却是是一场游戏,但这本身就是不能输的游戏,甚至是输不起的游戏。
这样的游戏,一旦输到最后,输的不仅仅是天下,更是命,所以她不可能不倾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