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传道
洛精卫道：“苏前辈，真的没有办法，就算魔窟入口重开，想要救这些人，需要造多少木舟，才能将他们一路送回红崖岛。”
“为了筹备这场航程，他们又需要准备多少食物，饮水。漫长的旅途里，遇到各种妖物来袭，凭洛某和苏前辈，定然是守护不周的……”
“而且人数太多，难以隐藏，若引来许多大妖，洛某和苏前辈也难以护他们周全。”
洛精卫看起来是认真思考过能不能帮助这些人的。
苏晓摇了摇头：“不是完全靠我们。”
“哦？难道，外界要远征魔窟，征服此地，将这些人带出去吗？”洛精卫眼睛一亮：“这么一来，不是不可能，若有苏前辈这样的高手，来上十几位，足以护送所有百姓离去。”
苏晓摇了摇头。
虽然中夏确实做过类似的事情，将一些秘境里居民迁移出去，但那也是以后才能考虑的事了。
“洛道友，你可考虑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苏晓说：“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想要击败邪物，要依靠他们自己的力量。”
“难道苏前辈，您打算从这些村民里，收几位有修行天赋的人做徒弟，让他们来对抗妖物，保卫家乡？”洛精卫问。
虽然大殿里的人类不能完全听懂他们的话，但其中一部分，一些词，他们还是能理解的。
听到收徒一词后，有人躁动了起来，眼巴巴的看着苏晓，麻木绝望的眼神里，似乎多出了一丝别的东西。
突然，一道小巧的身影从人群里冲了出来。
苏晓看过去，那是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那位戴着金冠的鱼人河九二完全想不到，这个平常看起来安静，忍耐，让她做什么她都不会反抗的小女孩，此时的身影，像一位抓到猛兽微小破绽的冷酷猎人。
她跑到苏晓面前，直接跪了下来，额头狠狠磕向地上。
旁侧，几个反应过来，也想冲出去的少年人狠狠盯了她一眼。
慢了一步！
这处村落的人，也知道人类修行者的传说，知道他们和妖物战斗，拥有种种强大，神奇能力，甚至能与“上师”抗衡，斩杀“上师”。
即使那些修行者像丧家之犬一样被通缉追捕，可这些村人里，谁内心没有一点悸动，也想拥有神奇的力量呢？
那位地牢里的少年更是悔恨，之前得罪了苏晓，苏晓等会儿挑选徒弟时，可能完全不会看他！
苏晓没让小女孩的额头触碰地面，他反应很快，蹲下托住了小女孩。
苏晓小心翼翼扶起她，对她轻声说：“以后谁也不许跪。”
“苏前辈，她跑出来这么快，正与您有缘。”洛精卫看着小女孩，眼神里带着一些赞许：“不如看看她的根骨天资？”
女孩听到洛精卫的话，原本呆愣的眼神多出一抹惊喜，这抹惊喜转瞬即逝，又竭力隐藏了起来，好像生怕最后成不了苏晓徒弟，空欢喜一场。
苏晓拿出一枚巧克力，轻轻剥开，送到小女孩嘴边，用尽量柔和的语气说：
“给，吃下去吧。”
小女孩畏缩的看了眼颜色漆黑，散发诡异香气的巧克力，很快，她清澈的眼眸里涌现出果决和勇气，像赴死的英雄一样，一口咬了下去。
苏晓哑然，他才想起，这里的孩子都不认识巧克力，说不定还以为是什么奇特星辉物质之类的。
“苏前辈，这是什么丹药吗？”洛精卫好奇地问。
人群里的孩子看向小女孩的眼神瞬间充满羡慕，嫉妒，愤恨的表情，他们看来也听说过丹药，知道是很神奇的东西。
“不是，这叫巧克力，是一种糖果。”苏晓摸了摸女孩被雨打湿的头发，轻声说。
小女孩将巧克力迅速吃完大半，看起来很喜欢这种味道，但留下了一小块，舍不得吃，偷偷握在手心里。
“洛道友，麻烦你把我接下来的话，翻译成他们的方言。”苏晓站了起来，对着洛精卫道。
“诺。”
苏晓清了清嗓子。
开口说道：
“宇宙即我心，我心即宇宙。细微至发梢，宏大至天地。世界、宇宙乃至万物皆为思维心力所驱使……”
这是《通识冥想法》的开篇！
《通识冥想法》在中夏义务教育体系里，属于小学生都必须会熟练背诵，默写的程度，已经刻在了本能里，任何人都能背诵。
洛精卫将这些汉语换成当地人用的方言，翻译翻译着，他突然不对劲。
“这是修炼功法？”洛精卫内心惊讶。
他能修炼到现在的程度，自然也是修行大家，非常识货。
苏晓这讲述的修炼功法，绝对不是一般的大路货，以世界，宇宙开篇，可见其远大。
苏晓说一句，洛精卫便翻译一句，有时，洛精卫不清楚一些词的意思，便询问苏晓，苏晓也回答着。
“……天之力莫大于日，地之力莫大于电，人之力莫大于心。阳气发处，金石亦透……”苏晓讲述着。
下方众人还有些懵懂，不知道苏晓在念诵什么。
可洛精卫是识货之人，他拿苏晓所念诵的修炼功法与自家修炼的道诀对比了一下，更是骇然：“至高篇章？这是至高篇章？直指化神境界的，最顶级的修炼功法？”
他隐约觉得，自己的功法都比不上苏晓传授的。
苏晓身旁的小女孩静静听着苏晓的念诵，口里也在下意识默念着。
苏晓看着他们，思绪飞向中夏曾经那段极其屈辱的历史。
当时那位创出这一功法，创出咒星异能修炼体系的那位伟人，是否也面对过这样的场景？
《通识冥想法》并不长，苏晓很快背诵完毕。
有人若有所思，有人低垂下头，有人疑惑看向苏晓和洛精卫。
洛精卫骂道：“蠢笨！这是修炼道诀，只消盘坐默诵，便可开启修炼之门，还不快感谢苏前辈传道之恩！”
他转头，看向苏晓，躬身问道：“苏前辈，这功法如此强大，其内在潜力，洛某完全不能估测，苏前辈将它传出，是否会有不妥？”
苏晓摇头：“没有不妥，在外界，这篇功法，每个人都在学。”
洛精卫震惊骇然，正要说话时，苏晓身旁的小女孩突然伸出手。
在那幼小稚嫩的手掌中，燃起一朵小小的火花。
第十六章 闪耀火花
洛精卫惊呼道：“太天才了！刚跟着念一遍道诀，便能施展道法！”
随着他的声音，众人看向小女孩手心中的火花，嫉妒的情绪浓厚地想要把她吞噬掉。
有的人开始懊悔，为什么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没有跟着苏晓念诵道诀。
还有人开始绞尽脑汁默念，却根本没背下那么长的通识冥想法，脸上懊悔神色极其明显。
苏晓看到她这么快觉醒异能，内心也有些惊讶。
“也对……在秘境内，人类经常接触各种各样的星辉物质，就像做了无数次没有安全性保障的‘本命咒刺激性测试’，所以，接触到修行功法时，成为修行者更容易……”
虽然这样说，但这个小女孩初次运行《通识冥想法》，便能觉醒咒星异能，概率也极低，算是个不小的奇迹。
只能说，她的心境非常契合《通识冥想法》。
但很快，苏晓喜悦的情绪消失了。
他认出了女孩手中的咒星异能。
九品咒星异能，闪耀火花。
苏晓会这个异能的触媒法术版，所以一下子认了出来。
闪耀火花能制造一团小火苗，用来点燃各种物品，发出光亮和热量，可以用来照明。
很快，小女孩手上的火苗消失了。
她正惊喜地看着苏晓，像一个等待表扬的小孩子，她的脸好像是第一次露出这种喜悦的表情，显得傻傻的。
苏晓蹲下来，对她笑着轻声说道：
“做的很棒！之后，你先不要修炼……嗯，你还不会修炼咒星异能，你继续运转我刚刚教你的《通识冥想法》，每一次默诵，它能刺激你的心灵状态，每天早，中，晚，各默诵一次。之后我会教你深层冥想和祭炼法门。”
小女孩没太听懂苏晓的话，但看到苏晓的微笑，她也笑了起来。
洛精卫在一旁用他们方言说道：“还不快感谢苏前辈，传道之恩，如同父母。”
看到小女孩又要跪下来，苏晓扶住她，说道：“不用，还记得我的话吗，谁也不要跪。”
随着洛精卫的逐字逐句翻译，苏晓慢慢搞清了秘境居民的语言。
这并不困难，汉语是苏晓的母语，也是这些秘境居民的母语，而海族语，苏晓也同样擅长。
秘境居民的方言是一个超级缝合怪，汉语是竹状结构，重意合，海族语是树状结构，重形合，他们的语法把这两者混在了一起，一会儿各种从句，一会儿层层嵌套。
不仅是语法，字词也是如此，有些汉语里的词汇和海族语的同音词混用，而有些海族语的词汇被魔改成汉语词汇，再加上他们喑哑的嗓音，极难辨认。
小女孩有些懵懂，但还是鞠了一躬，对苏晓表示感谢。
苏晓问：“你的名字是什么？”
“木七。”小女孩第一次开口，她的声音哑哑的，像嘴里含着沙子。
洛精卫在一旁道：“那些投靠妖物的妖僧，人奸，将还有人形的百姓分级，以金，木，水，火，土为姓，以数字为名。”
“他们说，以金为姓，其骨金石，意思是，姓金的人，骨骼适合用来打造武器，制作器皿。”
“姓木的人，适合作为植物栽培，以邪法养丹……”
“哦？”苏晓内心怒火冲天，面无表情问道：“水，火，土，又做何解？”
他一下子想到了来这里之前，看到的石祭台。
上面的石台上，锁着的，骨骼化木的骸骨。
现在想来，那处石祭台旁边的石柱，留下的鳞片，可能就是刚被苏晓杀掉的异变子嗣的，这只异变子嗣正要蜕下鳞甲。
而按照洛精卫的说法，监察御史负责“献祭”工作……
它的工作内容，大概是吃人吧。
“以水为姓，代表适合鱼化，转化为鱼妖。以火为姓，代表不服管教，难以驯服，适合残酷折磨后，进行血祭的祭品。以土为姓，代表……代表擅长生养。”
苏晓点了点头，又看向大殿里的那些跪着瑟瑟发抖的鱼人，问道：“你说的是人的姓名，那这些鱼人呢？他们以前也是人类吧，不用以前的姓名？”
“不用。”洛精卫道：“按照那些妖僧的说法，从人变成鱼妖，叫‘鱼跃’，是如同鲤鱼跃过龙门的变化，之后，应当抛弃姓名，获得新的姓名。”
“化鱼之人按照泉，溪，河，湖，江，海，洋为姓，其中洋人最尊贵，甚至可以取不是数字的名字，泉人最下等，不能有名字，亲人必须拿它们当畜生，不能相认。刚那戴金冠的鱼妖，自称姓河，代表他的地位第三级高，可以任乡长，里长，祭祀等职位。”
苏晓看了河九二一眼，看的河九二瑟瑟发抖，头更低了。
苏晓问道：“他们是患了鱼化病，才变成这样的吗？洛道友，之前说，他们是喝了内酒才变成这样？还有，大殿外的那些木桩上，被固定的人被雨淹死，也变成邪物，是怎么回事？”
洛精卫道：“染上鱼化病的人，在化鱼之人的分类里，算是溪人，鱼化病严重时，他们会弯曲腰背，无法挺直腰杆，智慧也会退化，变得愈发愚笨，到了最后，它们会退化成泉人，只能爬行，智慧极低……”
“而有些投靠妖物的人，为了苟且偷生，不愿落得如此下场，便去服用内酒。”
“内酒的档次不同，服用内酒的人，也会变成不同等级的妖物，那河九二，服的是最低档次的内酒，变成的是河人。”
苏晓再瞥了眼河九二，等洛精卫继续往下讲。
河九二连忙求饶道：“小的也有苦衷啊……”
“聒噪！”洛精卫按着骨剑，盯了他一眼。
河九二立刻不敢说话了。
苏晓很早就注意到了这把骨剑，它看起来很像某种脊椎动物的脊椎骨做成的软剑，但看之前战斗，却能十分坚硬，估计也是灵器。
虽然看着很像，但苏晓觉得应该不是人类骨头做的。
洛精卫继续说道：“至于外面的人，那木桩，我们叫‘水斗’，妖僧将一点点内酒倒在水斗里，把人头颈固定，任水没过，若死了，那人会化作泉人，若没死，则能成高级的化鱼之人，如河人等。”
第十七章 有问题
苏晓点头，疑惑又少了一些。
他看向河九二，问道：
“你说你有苦衷，什么苦衷？”
河九二支吾了几声，一旁的洛精卫便嗤笑一声，说道：
“哪有什么苦衷，不过是软骨屈膝之辈，他们将同族供奉给鱼妖，鱼妖便赐予些内酒，让他们也变成鱼妖。”
“回，回大人，小的，也是为村子民众着想……”河九二鱼头战栗：“若是无人屈服，鱼妖一定屠了全村，我们不是两位修行者大人这样的强者，没法抵抗，只得，只得忍辱负重……”
“好一个忍辱负重。”洛精卫冷笑：“油嘴滑舌之徒，苏前辈，像这种服用内酒之人，已不配称呼为人，还请苏前辈允许，由我亲手杀他。”
河九二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在大殿里，他亲眼看到洛精卫是怎么杀人的，一边刺破鱼人的身体，一边抓出内脏，简直是地府来索命的恶鬼。
“等一下。”苏晓皱眉。
让苏晓杀死邪物是一回事，让他杀死人类，哪怕是外形是邪物的人类，还是那种没有反抗能力，完全投降的……苏晓自问做不到。
“洛道友，反正他也跑不了，我暂时拿他还有点用。”苏晓说：“我要离开一阵，一日之后……等等，洛道友，此处魔窟可以记时吗？”
洛精卫说道：“可以，魔窟虽无太阳，可潮汐极易变化，水涨水落，皆有时定，一个周期时间，与外界一日差不多，也称一日。”
“那一日之后，你把村民都带来海佛寺。”苏晓瞥了眼河九二：“洛道友，还劳烦你监督他，我暂有事做，无法久待。”
苏晓看了看战术头盔里的时间，快过五个小时了，他得赶快回悬崖，万一江舟做出误判，认为苏晓遭遇不测，然后转移位置，躲藏了起来，那就麻烦了。
“对，苏前辈，这座岛可是有新的魔窟入口？”洛精卫显然脑补错了方向：“苏前辈进来，还有探查此地之意，现在，可要回去复命？”
“并非如此。”苏晓摇头：“我也是无意中流落于此。”
他没有说出江舟的事。
洛精卫没去问苏晓要做什么，而是说道：“诺。”
苏晓点了点头，他还要探索一下这座寺庙，刚一迈步，却感到小女孩极其不舍的拉着他的手。
看到苏晓的眼神，小女孩慌忙将手缩回，好像生怕苏晓因此嫌弃她。
“木七，你乖乖在这里，听洛叔叔的话。”苏晓轻声说：“明日，我会再来找你的。”
苏晓走进寺庙里，探查了一下其他地方。
这座寺庙里有很多人皮，人骨做成的工艺品，看得苏晓牙齿恨得痒痒。
他简单搜索了一下，找到了柴火房，一个不知名材质的大袋子，试了试，看起来防水性能还不错。
没有搜索太久，苏晓装了一些干柴，一个铁锅，放进了袋子里，把口扎紧。
之后，苏晓离开寺院，隐于雨中。
在雨幕中，他看到洛精卫挥着剑，驱赶着这群鱼人回村落，稍一不顺心，他便拔剑，斩杀鱼人。
苏晓看了一会儿，转身，往山崖边走。
一路上，苏晓开启了恶意知察，切着战术目镜，确认没什么人暗中跟着。
回到山崖下，苏晓使用三尺神明，利用许多看不见的细线，提着他，往上漂浮。
落到洞口，苏晓重新补了一道海市蜃楼。
他听到了轻微平缓的呼吸声，从更里面，他挖的防风洞里传来。
离开了雨幕，苏晓的雨中隐匿和雨中潜行都解除了，他尽量放轻脚步，可江舟的呼吸声还是略微变化了。
苏晓暗叹了口气，悄然走进去，把袋子放到地下，看向躺在地面上的江舟。
苏晓挖掘防风洞时，特意挖了两个耳室，在耳室里，用灾厄黑刃平整了地面，做出了一片平地，还在平地上留了一块枕头一般的石头，她正躺在那里，睁着眼睛，握着匕首。
“你之前在睡觉？”苏晓问。
“嗯。”江舟低声开口：“你完成侦察回来了？情况怎么样？”
“我们先烧壶开水，边烧边说。”苏晓道：“故事有点长。”
苏晓接了一锅雨水，又用灾厄黑刃处理石头与柴火，在山洞里靠近洞口的地方，燃起了一个不小的火堆，在上面烧着开水。
江舟和苏晓围着火堆，感受着火堆传来的温度，外面雨幕淅淅沥沥。
动力甲并不是很保暖，这些火焰的温度驱散了苏晓身上的寒意，让苏晓十分舒适。
江舟抱着坏掉的机械双腿，烤着火，突然说道：“谢谢。”
“咱们是战友，不用总说谢谢。”苏晓笑着说：“我还有一些事想要问问你的意见。”
“什么事？”江舟问。
苏晓把他一路所见都简略说了一遍，然后问道：
“你有什么看法吗？”
江舟先是沉默了一下，她还以为进入秘境，孤军深入会很危险，没想到在苏晓的分析里，根本不危险，缺乏能威胁到他的力量。
他还顺手把这附近强大的邪物都消灭了，短短几个小时，又杀了两只妖鬼级邪物，还和本地的原住民达成了联系。
江舟想了想，说道：“首先，洛精卫可能有问题。”
“有问题？”苏晓惊讶。
“你代入一下他的视角。”江舟说：“想象一下你是一个宗门弟子……”
“你所在的宗门，深入秘境四百年，历经种种变化，和外界失去联系，宗门受到邪物打击，你作为避免灭门的种子，被派遣出去，随处游荡……”
“第一个问题，这时的你，会去寻找邪物击杀吗？那怕你和邪物可能有深仇大恨，可对宗门弟子来说，保护传承不断绝是最高的使命。”
“第二个问题，作为种子的你，会躲在熟识的位置，还是跑去完全陌生，很难隐藏的地方？”
“第三个问题，你偶然遇到一位奇装异服，口音古怪的人类，即使他出面救了你，你会相信他是外界的人，并且立刻把什么知道的，都告诉他吗？”
苏晓想了想，说道：“第一个问题……看情况吧，如果邪物我能解决，解决了后，后果也可以承担，那我肯定杀。”
江舟摇了摇头：“在你的说法里，他是来杀海佛寺的上师，但没想到，那位上师是妖鬼级邪物，才栽了跟头。”
“一位种子，一位宗派洒在外面，避免灭门的种子，会轻易招惹一座岛上可能的最强邪物？”
“况且，他说邪物们组建了王庭，有着严密的组织，有官职，那他不会害怕，他的位置被人发现，锁定后，大量邪物来围杀他吗？”
“他又不是你，妖鬼级邪物随意杀，各种保命异能层出不穷，但反稍有理智，他就不会这么做。”
第十八章 苛求理性
听到江舟的分析，苏晓摇了摇头。
“他说这些话时，没有表现出说谎的样子。”苏晓说道：“何况，你分析的太理性了。”
“理性？”
“人类从来不是理性的生物。”苏晓说：“他的头部略微鱼化，恐怕也染上了鱼化症，你想想，对于一位以‘斩妖除魔’为使命的宗派修行者来说，眼睁睁看着自己缓慢鱼化，内心会是多么的绝望？这种时候，略有自暴自弃，做极端危险的举动，想要杀身成仁，是很合理的。”
“洛精卫攻击鱼人时，战法十分狂暴血腥，甚至可以说凶残，可以看出来，他一定和海族有极深的仇怨。出于仇怨，他也有理由行险，刺杀海族。”
“而且，洛精卫不可能是海族提前布局，安排的暗子，这没有意义，也做不到。没有意义是因为，如果海族知道我的位置，找十几只妖鬼级邪物围杀我就够了，何必要演戏呢？做不到是因为，时空乱流的传送十分混乱，时空乱流是特殊的空间流体，想要预测时空乱流的传送结果，对于观察能力和计算能力的要求太高。”
江舟问：“有没有可能，是王侯级邪物用了推演占卜类异能，找到了你，但一时半会儿无法调遣那么多邪物过来杀你，先派来一人？”
苏晓无语了。
“你疑心病有点重啊……随便来一个人想骗过我，没那么容易，他的表情表现出，他见到我是真心很激动，没有伪装的迹象。”
“王侯级邪物用玄之又玄的探知，预知异能找到了我，然后调遣不来妖鬼级邪物，却恰好有个秘境里无比精通表演的原住民在附近……概率太低了。”
“你说的第二个问题，作为种子，为什么不留在熟悉的地方，却要离开……也有很多可能。”苏晓说：“比如，他的家乡已经被海族大部分占领，集中了大量的海族，他实在没有生存空间，才会往外逃。”
“至于第三个问题，他见到奇装异服，口音奇怪的我，却能迅速认下我是外界来的人，这其实也好理解。”
苏晓说：“他们的社会应该也经历了巨大且快速的变化，所以下意识会认为，外界文明也会有巨大变化。而且他看到我时，我出手击杀了海佛寺上师，救下他一命，在他视角里，如果我要害他，也没必要伪装外界的人。”
江舟抱着腿，隔着咕噜冒泡的一锅水，静静听着苏晓的话。
片刻后，她说道：“抱歉，是我太多疑了。”
“这没什么要道歉的。”苏晓笑了笑：“其实，我想听听你对那些鱼人的看法，该怎么处理它们？怎么处理本地的人类居民？”
江舟问：“你想拯救他们吗？”
苏晓摇了摇头：“我没有那么大的宏愿，怎么说呢，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我只想做我能够做的事。”
“如果我能杀王侯，斩大魔，我肯定会斩尽这处秘境所有邪物，给所有人一个美好的未来，让他们能活得像个人。可我现在还做不到，只能能做什么，就做什么。”
江舟说：“‘像个人’？那些感染鱼化病的人，那些服用内酒的人，你觉得他们还是人类吗？”
苏晓点头：“这是问题的核心关键，如果统治人类的是纯粹的邪物，我肯定毫不犹豫，用灾厄黑刃斩杀了它们，可它们是人类变成的邪物，那该怎么办呢？”
江舟栗子色的眼瞳盯着苏晓，里面有一些说不出的东西：“你没有看法吗？”
“这要看怎么定义人类了。”苏晓说：“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那些鱼人似乎和人类没有产生生殖隔离，从这个角度来看，不论是感染鱼化病，还是服用内酒的人，都算人类。”
江舟静静开口，像个会说话的人偶：“很多邪物，也能和人类生下混血的子嗣，那些混血子嗣也可以繁衍后代，没有生殖隔离。”
苏晓点头：“是的。从社会学的角度看，人类是一种身份认同，如果一个外形狰狞可怕，但是遵纪守法，不会伤害旁人的智慧邪物，我也认为它是一个人，不会仅仅因为基因上的不同便将它杀死。”
江舟的眼神有些漂移：“那你，应该有想法了？”
“嗯。”苏晓说：“我的打算是，公审！让那些村民来审判鱼人，若做过罪恶之事，杀。若无罪，即使外表是鱼，我也没有理由将它们击杀。”
“他们不做罪恶之事是不可能的。”江舟一针见血地说道：“作为邪物统治人类的工具，他们必然做过种种十恶不赦的罪行，别的不说，组织血祭，得是他们来吧，光这就够他们去死了。”
“……是的，你说得对。”
悬崖下的山洞里，两人安静了下来，水烧开了，咕噜咕噜冒着泡。
苏晓才想起他没拿勺子，碗这类的餐具过来，但这难不倒他，苏晓用灾厄黑刃切割着木材，制作了一对木杯，一个汤勺。
他看到江舟断掉的右手手腕，帮她勺好开水，盛进杯里，递到了江舟的左手上。
“谢谢。”江舟很有礼貌的说。
握着热气腾腾的水杯，江舟眼神游离着，突然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呃，这不是和邪物战斗造成的吗？”苏晓问。
“我说的不是右手，你想知道为什么，我的四肢都是机械义肢吗？”江舟问。
苏晓点了下头：“确实有点好奇。”
“按理说，即使与邪物战斗，失去了肢体，但只要愿意付出生命力，使用‘再生术’之类的异能恢复也不是难事。一般使用机械义肢的，都是生命力快要烧尽的老人。”
“因为我不能用‘再生术’。”江舟轻声说：“如果我用再生术恢复，那恢复出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邪物。”
苏晓惊讶，但是没有开口打断，只在认真倾听着。
“以前，我和你一样，和很多人一样，都是正常，健康的人。”江舟说：“直到，那场事件的发生……”
第十九章 江舟的故事
在山洞温暖的火堆旁，江舟给苏晓讲着她的故事，山洞外雨幕茫茫。
江舟并不是双乐人，她出生在穗城，那是一座沿海的重镇。
小时，江舟度过了可以说是“无趣”的生活，出生在城市里，父母有还不错的工作，她正常上着学，认真学习。
等到初中，做本命咒刺激性测试后，江舟觉醒了本命咒“洞察先机”后，命运就改变了。
这户普通的家庭就像中了彩票那样欣喜，宴席摆了好几户人家。
江舟的父亲出生在一个小小的渔村，一座渔村，能出有二品本命咒天赋的修行者，可以说是祖坟冒青烟了。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在受到家乡的邀请后，江舟的父母带着小江舟回到了渔村——江渔村。
江渔村地处偏僻，海边少鱼，远道而来的钓鱼者在这里钓不到鱼，渔船也很少捕捞到鱼，但江渔村的渔民们有自己的秘诀，总能丰收。
他们鱼和沙虫非常知名，“江渔虫”是穗城豪华餐厅里，不可缺少的一道菜。
回到江渔村后，江家人为欢迎江舟，举行了十分隆重且传统的欢迎宴会。
据说这种宴会，是在江渔村出大人物时才会举办，上次举行这种宴会，还是村里出了个秀才。
在宴会上，刚刚觉醒咒星异能的小江舟控制不住好奇心，用了几次异能，她被异能感知到的结果惊吓到了，她发现，这个宴会很不对劲，有许多奇怪的地方。
宴会按照传统的礼仪布置，由好几个白内障严重的老人主持，他们虽然患着白内障，身子骨佝偻，但看东西很清晰，精神也很矍铄。
可在江舟眼里，这几个老人看起来极其奇怪，那眼睛，那眼睛绝对不是人类的眼睛！那是惨白的，没有眼瞳的古怪鱼眼！
甚至，那遍布身体的苍白老人斑，明明是一片又一片的古怪鱼鳞！
小江舟还看到，有村民推杯问盏时，握着酒杯的不是手！不是人类的手，而是滑腻，漆黑的触手。
小江舟吓到了，她本来想把这消息告诉父亲，可她看到父亲和一堆叔叔，阿姨坐在一起，吃着漂浮无数触手般沙虫的怪汤，品尝着从未见过的鱼类烤成的烤鱼，喝着颜色，香气都很古怪的酒类时，她退缩了。
她发现自己的父亲如此陌生，根本不像人类。
此时，她唯一能求助的对象，是她的妈妈。
江舟的妈妈不是江家人，也是这座村子里，唯一不姓江的。
可她开着异能，在宴会上寻找着，却没有发现自己的妈妈，好像她消失了一样。
江舟坐着的桌子，是村里年轻人的座位，全是少男少女。此时，坐在江舟身旁的清秀男孩，注意到江舟四处张望，便询问江舟。
江舟一开始不肯细说，支支吾吾的，说想要离开宴会，男孩便带着她，偷偷溜出了宴会。
当时的江舟还很小，没想过为什么她是宴会的主角，这个男孩却能轻易把她带出去。离开怪异宴会的江舟对男孩十分感激，男孩轻易得到了她的信任。
江舟便把她在宴会上看到的事情，都告诉了男孩，告诉他，这里有问题，可能有所谓的“邪物”。
得益于中夏的义务教育，江舟知道一些邪物的常识，便告诉男孩，要去报警。
江舟手里的手机，来到江渔村之前，就被她父亲收走了，理由是担心她在宴会上玩手机，让她认真享受宴会。
男孩推说，他的手机放在家里，他去家里拿手机，让江舟待在原地等他。
江舟应下，可等着等着，突然察觉不对劲。
靠着“洞察先机”这个异能，江舟听到很多人围拢过来的脚步声。
年幼的她瞬间惊慌了，凭借直觉，她猜出之前那个男孩有问题，根本没有去拿手机，而是去告诉给了村里的邪物。
江舟靠着感知能力和敏捷的身形，在陌生的村落里逃跑着，越是逃跑，她越是慌张。
她看到了很多不对劲的东西。
在这种偏僻，落后的村落里，竟然有一座教堂般的建筑，她远远瞥了一眼，看到一个鱼头人身的肥胖怪物，穿着深蓝色的幽邃长袍，戴着暗金色的奇异金冠，手里握着蓝绿色的贝壳状圣铃，和她的眼睛对在了一起。
那是一双何等冷漠，疯狂的鱼眼，像是一只被煮成鱼汤，身体煮烂的鱼的眼睛，放大成人眼的模样，那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色彩。
那鱼怪的金冠雕刻着一座华美异域城市的模样，那城市的风格不属于人类现有的任何一种建筑风格，那华美的金冠似有某种魔力，让小江舟越看，越是着迷……
可“洞察先机”听到的急促脚步声打断了小江舟的入迷，她意识到，村里的人正在抓捕她。
她立刻逃跑着，往没有人的方向逃跑着。
翻过土墙，越过院落，从晒着的渔网旁绕过，小江舟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密集，她感觉自己是一只逃跑的小鱼，身后是拉开的深层大网。
然后，她看到了一座寺庙。
这是江渔村的祠堂，也是佛堂，里面供奉着一尊“海佛”，小江舟记起自己从父亲那里听来的故事，每次江渔村的鱼不够吃时，他们便聚集在祠堂，请求“海佛”降下神迹，赐予恩典，为他们送来无数的鱼群……每次这样做后，再去捕鱼总能丰收而归。
小江舟看到了佛堂里挂着的华美挂画，精细雕刻的器皿……
靠着“洞察先机”提供的感知能力，小江舟立刻意识到它们是什么。
那些挂画，全都是由人皮做画布的，而那些器皿，它们的来源怎么看怎么像人类的骨骸，是以人类骨骸打磨雕刻的！
小江舟被那种场面吓到了，她脑海里冒出自己的皮被剥下来，骨头被拿去当佛器的场景……可，隐隐约约的，仿佛是血脉里的某种力量，或者灵魂里的某种呼唤，让她想要靠近，进入佛堂……
小江舟无法克制住自己，当她下意识走入佛堂时，才恢复对身体的控制力。
她看到了一尊怪佛。
第二十章 破碎的木偶
山洞外，铁青色的天空下淅淅沥沥的雨永不停息。
苏晓手里水杯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他打开面罩，干渴很久的喉咙终于接触到了温水。
咕隆，咕隆。
“怪佛，什么样的怪佛？”苏晓拿开水杯，询问面前的女孩。
江舟的眉头蹙了起来，即使到了现在，她一想起那个怪佛，仍然会感到痛苦。
“很难描述祂的模样……”
“祂看起来像龙，像象，像龟，身上布满怪异的鳞片，却又像棵苍老的古树……”
“明明是很怪异的模样，可在那时的我看来，祂却无比美丽，有种天然的，本能可以感到的美感……”
苏晓挪着屁股，坐到了江舟身边，把自己身上的清心咒道符摘下来，贴在了江舟肩膀上。
“……我没疯。”江舟盯着苏晓，认真地说。
苏晓点了下头：“我知道，只是……出于保险。”
开玩笑，你说你没疯就没疯啊！
刚刚苏晓真的吓到了。
江舟在描述那尊怪佛时，脸上竟然露出了下意识的沉醉表情。
“只是美感而已。”江舟摇头：“人类的审美是极其狭隘的，拥有某些超凡感知能力后，你看其他人，看到白皙脸蛋上的油渍，毛孔和死皮，穿过外在的表皮，看向肌肉，内脏，大脑和血管……再美的一个人，都不会对她产生美感了吧？”
“说到底，人类的美感无非是繁衍的欲望产生的直观感受，只能在很小的范围内生效。”
“而那个怪佛不同，祂拥有的美感是超然的，是宇宙的，是超出生物性的，我无法直接向你描述那种感觉，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或许你即使看到祂，也只会觉得丑陋，可怖，震撼心灵，但那是因为你没有我这样的感知能力，看不出祂那极致的美。”
苏晓看了眼贴在江舟身上的清心咒。
没问题啊，还在正常工作啊！
苏晓被江舟的描述渗到了，忍不住打断了江舟，问道：“那我在你眼里，是不是也被看透了毛孔，表皮之类的……你这能力有点问题啊，如果让小流氓得到了，岂不是大街上的女孩都跟没穿一样。”
江舟无语，半晌才说：“你会对X光拍出来的透骨照片产生欲望吗？”
苏晓想了想，也是。
江舟继续说：“至于你……你很奇怪。”
苏晓讶异：“奇怪？怎么说？”
“你的第一印象，给我的第一印象。”江舟说：“和那个带我离开宴会的小男孩很像。”
“不，不会吧？”苏晓惊讶：“怪不得你连真名一开始都不愿意告诉我……”
“后来，你的印象越发奇怪了。”江舟说。
“还能更奇怪吗！”
“你像一个木偶。”
苏晓听到这句话，内心骇然。
“准确说，像一个残破的木偶，你身上的一切，好像都是碎片拼起来的。”江舟说：“就像一个脆弱的木偶摔成了无数残片，有人将它们收集起来，拼在了一起，那就是你。”
苏晓认真起来，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不知道。”
“诶？”
“我不知道。就像我看到那怪佛，感到了极致的美，看到了你，我联想到了残破的木偶。”江舟说。
“之前，你残破的很厉害，可慢慢的，许多细小的裂缝像在修补那样，慢慢的弥合着。”
苏晓吸了一口凉气，内心一片乱麻。
江舟侧过头，平静望着苏晓，轻声问：“还要听后面的故事吗？”
“等我缓缓……”苏晓苦笑着说。
看着像残破的木偶，在慢慢弥合；三尺神明；能承载本命咒；在睡梦时会来到另一个世界……
所有的这些线索，到底指向什么呢？
苏晓悄然发动极化认知，加强思考能力。
“……不行，没有答案，是线索不够吗？”
苏晓想了一会儿，也没继续想，木偶的谜团看来还需要长期探索，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找到答案的。
“继续吧，之后发生了什么？”苏晓问江舟。
……
双乐市。
温雪枫坐在昏沉摇晃的车上，开始编辑着这一天的新闻。
突然，增强现实眼镜里，弹出一个消息。
“红崖观之战，‘黑王’苏晓被迫进入秘境，现已失踪，生死不知。”
温雪枫一惊，连忙点了进去。
“指挥部发言人称，他的存活率约为3%……”
温雪枫有点蒙，她见过几面那个年轻天才，就这样消失了？
她看着外面的有说有笑的人流，最危急的关头已经过去了，躲在人防设施里的人们重新回来了。
圣贤们和超凡者还在秘境入口内作战，要为人类再打下两处堡垒，现在战况还没公布，但人们都非常乐观，对他们有信心。
……
帝都，王恭厂秘境。
一只上级妖鬼海族缓缓倒下，在它面前，罗莎莉正剧烈喘着气。
“咦，王恭厂秘境内的网络又恢复了？”
罗莎莉注意到战术头盔上的信号，嘴角得意翘起，她掏出了手机，把这邪物尸体的模样拍了下来，准备发给苏晓看。
咔嚓。
她拍了下来，正要发送时，突然看到了一个弹窗弹出的新闻。
啪嗒。
手机落到了地上。
……
某处豪宅内。
楚雪岚穿着略显性感的工作制服，为林辰倒着茶，同时汇报着她收集的情报。
“苏晓死了？”
林辰眉毛挑了一下。
“是的，就在您消失的那段时间，他被邪物围困，无路可逃，只能冲进秘境……”楚雪岚小心翼翼的说：“算失踪，还没定下真的死了。”
她看得出来，今天林辰的心情不是很好。
“死了……真是可惜了，为了一些废物，死了还算有用的人……”林辰摇了摇头，有些惋惜。
但也只是惋惜而已。
“不过，他死了，也不完全是坏事。”林辰说道：“罗莎莉和苏晓的关系很不错，等罗莎莉知道，是人间道指挥部送苏晓去死的，那她之前信仰再怎么坚定，内心也一定会对指挥部产生芥蒂，乃至对现在中夏不合理的紧急事态制度产生质疑。”
“等战事稍平，记得提醒我去安慰罗莎莉，人在迷茫绝望的时刻，总是需要一点温暖的关怀。”
林辰说着，带着淡淡的微笑。
第二十一章 后来的故事
山洞中，熄灭的火堆旁，江舟继续给苏晓讲看到怪佛后的故事。
在看到怪佛后，小江舟转过身，内心无比害怕。
在这短短的逃跑过程中，她的体力和心力都耗竭到接近极限，而此时，她听到外面的声音已经包了过来，把她包围在了这座怪佛前。
他们没有进来，进来的是几个半鱼半人的老人，和那个清秀的男孩。
男孩微笑看着小江舟，说道：“邪物？你说，我们是邪物？”
小江舟很害怕，后退到怪佛身前，鼓起勇气说：“难道不是？你们一副鱼的样子。”
“你姓江。”一位老人走出：“知道姓江意味着什么？”
“泉，溪，河，湖，江，海，洋。”又一位老人说：“江排第三，是尊贵的姓。”
“伟大的母亲‘谷神’创造了所有生命，所有生命都是祂的孩子，但祂的孩子，也有高低贵贱之分，你的姓，就是高贵的，你体内流淌着贵族的血脉。”
“你觉醒了独特的能力，那是母亲留在血液里的恩惠，你将成为星之女，还是独一无二的星之女，再嫁给神子，是你几百辈子修来的福分。”
那个男孩走向小江舟，伸出手，捏着小江舟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最喜欢会反抗的人类，慢慢摧毁她的内心，坚强和理智，这是最丰美的大餐。”
苏晓听得入神，问：“然后呢？”
江舟看向他，脸庞保持着平静：“你没有点想法吗？”
苏晓想了想说：“呃？外界的海族，也是按‘泉，溪，河，湖，江，海，洋’来给人排序的？可你不是鱼人吧？星之女……嗯，我也听到过这个词，那到底是什么？”
江舟侧着头，继续看着苏晓，盯了苏晓一秒，又继续说：“我很快会告诉你。”
苏晓想了想，说：“如果是很痛苦的回忆，可以不用说，我大致有猜测……”
“没事的。”江舟摇了摇头：
“星之女，是女性人类经过一系列改造后，变成的怪物。”
“首先，他们把我的手脚都斩掉，说这是人类的虚伪模样，只有斩掉了手脚，才能牵引出所谓属于深海的力量。”
“他们把我固定住，泡在一个漆黑的容器里，用不知名的液体浸泡着，你有见过药酒吗？大概就是那个样子……”
江舟轻描淡写说着，语气十分平静。
苏晓下意识搂住了她的肩膀，给她一些温暖和力量。
江舟没什么反应，像个会说话的人偶，继续说道：
“我感到极度的痛苦，失血，窒息，我想要昏过去，可却昏不过去，我想要去死，死了一了百了，可却死不掉，在模模糊糊中，我产生了种种幻觉。”
“时而，我看到了深海下美轮美奂的神殿建筑群，那些建筑遍布海底，发亮的青铜色珊瑚环绕着它，一群群有着奇异美感的深海怪鱼在我身旁巡游着，我能感受到它们对我的善意，不，不是善意，应该说敬畏之类的吧。”
“时而，我目睹身着黑袍的水手们在举行邪祟，血腥而野蛮的仪式，它们高声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念诵着什么，应该是祷词的东西，那些词语我现在还记得……”
接着，她用纯熟，正宗的海族语念诵道：
“沉睡于海洋中的利维坦啊。”
“赞美您！一切生命的母亲。”
苏晓连忙捂住了她的嘴：“不要一次性念出来！”
她栗子色的眼睛看向苏晓，十分平静，在被苏晓捂嘴的情况下说道：“我知道。”
苏晓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抱歉……涉及利维坦级邪物，如果你将祈祷词完全念出来，可能会引起祂的注视，利维坦级邪物强大又疯狂，一旦引起注视，你可能就……”
“嗯。”江舟点了点头，一句一顿，继续说着：
“赞美您！一切秩序的源泉。”
“我有幸听闻您那神经丛曼的律动。”
“因此从信息素中了悟真相。”
江舟侧头看着苏晓，故意停顿了一会儿，再继续。
“您的耳语揭露了血肉之躯的正确样貌。”
“生命之火若是不安熄灭，应当圣化……”
苏晓皱了皱眉。
这段祷告词，和苏晓在调查者测试时，遇到的那段祷告词几乎一模一样。
除了细节上的问题外，只有倒数第二句不同。
当时测试时，倒数第二句祷告词是“安静！安静！吾等形体不过虚伪圣贤之假象。惨叫！惨叫！汝等痛苦亦是祂之造物！”
现在苏晓想来，有点细思极恐。
当时是虚幻的世界，海族的祷告词提及了“吾等形体不过虚伪圣贤之假象”。
虚拟世界是谁制造的？
圣贤袁铁！
他从本命咒“幻术世界”里得到的种种技术，是他开发虚拟世界的关键。
说“吾等形体不过虚伪圣贤之假象”，绝对没有什么错。
圣贤是人类的圣贤，是邪物的死敌，邪物贬低圣贤为虚伪，没毛病。
可仔细想来，太奇怪了，难道，虚拟世界里的海族邪物，意识到了它们是袁铁的造物？
有点不可思议。
如果真的是这样，连虚假幻术中的邪物，都能沟通到疯狂的利维坦，从祂那里获得知识……有点太可怕了。
苏晓思考着的时候，江舟已经念完了祷词，继续说道：
“后来，我渐渐恢复了视觉，能看到罐子内壁的样子，我的手脚长了出来，那是一团团怪异的触手，我却能轻易简单地操控它们，好像它们就是我身体里的一部分。”
“我的思维海里，还觉醒出了新的咒星异能，水中再生，水中愈合，水中呼吸……”
“我的思维也在一天天改变，有时，我真的会以为我是一条鱼，变得冷漠，疯狂……”
“可我的本命咒一直在发挥效果，它像一颗星星，那怕夜空全是黑色，它也在我内心里闪烁着，它在反复提醒我，我是一个人类。”
“有时，我能听到罐子外的人谈论我，最开始，它们惊叹我的天赋，说我是它们培养过的，最厉害的星之女。”
“之后，某一天，它们匆忙走了进来，一边搬运我所在的罐子，一边抱怨我的妈妈，原来，我妈妈在察觉不对时，从村子里逃掉了，还报了警，第一次调查被它们糊弄过去了，但之后真正的修行者过来了，它们再也藏不住了。”
第二十二章 超凡化
“后来，我被搬运走了，那段时间其实和之前没有区别，我还是被关在罐子里，就连罐子中的液体更换时，它们也没打开过罐子。”
“我的本命咒越发强大，它好像可以汲取罐子里的星辉物质，它越强大，我的内心越稳定，没有被那怪异的疯狂完全多去理智。”
“在罐子里，我不知道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外面传来战斗的声音……”
“一位修行者在机缘巧合下救了我，我很感谢她，没有因为打开罐子后，看到我的外形，就把我杀死。”
“之后，她带着我逃跑，一路跑到了安全的地方，它们也追了我和她一路。”
江舟侧过头，看向一旁的苏晓：“事情就是这样，我拜托她斩掉了我四肢处曼生处的触手和怪异肢体，在那之后，我不可能再去再生，再生出来的，也不会是人类的肢体了。”
“这样啊……”
苏晓看着她平静的面孔，不知道说什么好。
安慰吗？江舟看起来完全不需要。
“你不害怕我吗？”江舟问坐在旁边的苏晓：“不怕我变化成邪物？”
“不怕。”苏晓回答。
江舟歪了歪头。
苏晓说道：“你变成邪物也没什么，现实又不是什么动漫作品，不存在黑化强十倍洗白弱一半这种说法，你变成邪物，我也能把你杀死，我比你强很多的。”
江舟盯着苏晓，表情平静，没有波动。
苏晓被盯的有些发毛，转移话题道：“这个秘境也有星之女，有泉人这种等级划分……”
“如果我变成邪物了，请杀死我。”江舟突然开口，打断了苏晓的话。
苏晓还未说话，江舟又说：“我准备超凡化了。”
“超凡化？”苏晓惊讶道：“为什么这么急？”
之前江舟介绍过，她是觉照六阶，可苏晓并不觉得她会快速超凡化。
超凡者……是一个大门槛，和觉照境一样，卡在这一等级的人非常多。
一则，很多修行者希望跨越门槛时，能升华本命咒，因此，会不停准备，积累，等到状态最好，最有把握的时候，选择突破，突破时让本命咒升华。
二则，超凡化……要求很苛刻。
不像觉照境，觉照境只要咒星异能等阶到了，便能尝试突破，超凡化除了咒星异能的等阶达到六阶外，还有三个条件。
第一，超凡化还需要进阶者掌握其他的咒星异能，某些技能，某些知识，作为进阶超凡者的先决条件，这些先决条件根据超凡职阶的不同而不同。
第二，基础素质，也就是所谓的“六围”。掌控，体质，反应，感知，心智，心力。这六大超凡要素，至少要有两项达到超凡水准。
第三，超凡化还需要完成某些“壮举”，或者说，一些“英雄事迹”，这些事迹也称为“超凡仪式”，不同的超凡职阶，需要的“超凡仪式”也不同。
一般来说，先决条件越苛刻，超凡仪式越难完成，超凡职阶的战斗力便越强。但这也不能一概而论，还是要看修行者掌握的咒星异能。
也许某些本命咒适合某个弱小的超凡职阶，两者加在一起能产生化学反应，那就更适合选择弱小的超凡职阶。
所有三个条件同时满足的觉照六阶，就能尝试超凡化。
“我不想拖你后腿。”江舟平静说：“况且，如果你被强大的妖鬼级邪物围杀，自保都难的时候，你是没办法顾及我的，如果那时我再想超凡化，时间也来不及了。”
“可是……”苏晓劝说道：“超凡化是很重要的过程，这是正常修炼，本命咒升华的最后一次机会，之后还要升华，只能等到沐浴王血……”
“我是二品本命咒，没升华也无所谓，最后仍有沐浴王血，证道圣贤的机会。”江舟说。
“那先决条件你都达到了吗？”苏晓问。
“我选的超凡职阶是‘战士’，先决条件很简单，没有要求掌握的额外咒星异能，对技能和知识的要求，是熟悉各类武器，我早就熟悉了。”江舟说。
“战士？”苏晓皱眉：“战士很弱啊。”
“以你的本命咒，最适合的超凡职阶是‘隐秘观察者’，‘未知寻者’，‘悟道者’，‘虚无信徒’，‘风暴领主’……这些吧？”
江舟静静看着苏晓，片刻后，她才说：“你说的这些超凡职阶，我大半都不认识。”
“呃……”苏晓问：“没人指导你选超凡职阶吗？”
“有。”江舟说：“我的老师让我选的是‘风暴战士’，是战士的一种变种，它的先决条件比战士多了一个，要求掌握飞行方面的咒星异能，但我的本命咒是感知秘术和推演预言类的，一直没学会，卡在那里。”
“……我是说，没人在你把‘洞察先机’变成本命咒之前指导你吗？”苏晓说道：“觉醒二品咒星异能，从修行开始就要规划未来发展了，正常人混职场都要有职业规划，修行也得有修行规划啊。”
“如果你在那时定好要选风暴战士，在准修行者阶段，你就可以练风暴，飞行领域的冥想法，那时你的思维海还是原生状态，比现在容易学得多。”
江舟眉头微蹙：“准修行者开始规划超凡者？这也太早吧，难道会有人在小学时规划博士的研究方向吗？”
“不仅要规划大方向，还要提前做准备。”苏晓说：“不说别的，我有些大学同学，在小学就发过各种期刊论文，做过硕士研究生才会做的实验，得过各种奖项，这些就是准备。还有人高中参加各类竞赛，拿过各种大奖，也都是在为以后做积累，这些都是很重要的事。”
“很多中高阶修行者的孩子，在胎儿时期就开始接触非常温和安全的星辉物质，刚觉醒咒星异能，父母便请来最好的心理学，灵能学，教育学方面的专家，为他规划未来的修炼方向……这都是很正常的事。”
江舟沉默了一秒，说道：“我家里的人都是普通人。”
“就算是普通人，也应该有人会告诉你这些事吧？在你觉醒咒星异能后。他们应该还会给你找老师，一些修行者很乐意带你这样的天才的。”苏晓说。
“……刚觉醒咒星异能后，我就去了江渔村。”
“这，这样啊……”苏晓尴尬地笑了笑，又问道：“基础素质呢？你只有一项超凡感知吧？”
第二十三章 道友
“我还有超凡体质。”江舟静静地说：“算是因祸得福吧。”
苏晓懂了。
江舟从“星之女转化”里，得到了强大的再生能力和身体素质，听她之前的话说，如果她想要再生肢体，马上可以做到，阻止她那么做的原因，是她再生出来的新肢体，不是人类，而是邪物的肢体。
“超凡仪式做的怎么样？”苏晓问：“虽然战士的超凡仪式很简单，那也是相对其他超凡职阶说的，还是有难度的……如果你不做好超凡仪式，强行超凡化，对你的心智伤害很大，大概率直接疯掉。”
苏晓知道，战士的超凡仪式有三个，需要全部完成，才能进阶战士。
第一仪式，直面远强于自己的敌人，在内心泛起恐惧与绝望的状态下和他战斗并存活下来。
第二仪式，面对数量远多于己方的敌人，战斗至精疲力竭，并存活下来。
第三仪式，进行超凡化，在超凡化途中冥想，于冥想中杀死最不愿面对的敌人。
第一仪式和第二仪式必须在超凡化之前完成，第三仪式在超凡化途中进行。
仪式效果越好，进阶后各项能力越强，进阶时心智损伤越小。
江舟对苏晓说道：“第一仪式在幽都完成了，第二仪式在红崖观完成了。”
苏晓怔了一下，本想劝说，却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决心。
“好吧……其实战士也不差，作为超凡职阶，很刚正朴实的，‘屠龙者’张凡也是战士，李前辈也是战士。”苏晓宽慰道。
江舟盯着他。
刚刚还在说战士弱，现在转眼变成刚正朴实了，变脸也没带那么快的！
江舟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继续说道：“苏晓，请你为我护法，还有件事，我要先提醒你。”
“什么？”
江舟静静说：“超凡化是有失败率的，百分之五左右的修行者会变异成失去理智的邪物。”
苏晓想了想道：“但你仪式都做得挺好的，应该不会有意外吧？”
超凡仪式是不能糊弄过去的，比如战士的仪式，说要和敌人打，就不能和老师，朋友打。越糊弄，超凡化越容易失败。
以前，有超凡者为了儿子完成超凡仪式，亲自在一旁监督掠阵，让他的儿子有惊无险完成了战士的超凡仪式。
结果，他的儿子刚超凡化，直接疯掉了，进阶失败。
可江舟的超凡仪式，都是自己完成的，也没什么糊弄因素，在幽都，她面对恐怖的异变子嗣，在红崖观，她守秘境入口，冲来的邪物数量很多，她战斗到了精疲力竭，满足条件。
江舟摇了摇头，轻声说：“超凡化……毕竟是人类为人类创造的，我能不能称得上人类，还是一个问题。也许，我的失败率会比正常修行者大得多。”
顿了顿，江舟说：“如果我失败了，变成了邪物，请你杀死我。”
苏晓听着，内心一紧。
确实，存在这种可能。
苏晓还是劝说道：“你可以等到回去再超凡化，我能带你回去。”
“我不想再当一次累赘。”江舟轻声说：“当初，把我从江渔村渔民手里救下的那个修行者，也像现在你这样，带着我逃跑，好不容易才掏出追杀。”
“从那以后我就发誓，我不要当任何人的累赘。”
苏晓嘴唇蠕动了下，说道：
“这不一样！那怕你不突破超凡者，对我也是有帮助的，比如，在我睡觉的时候……你可以帮我守夜，你的感知能力很强。即便你什么也做不到，你也不是累赘，而是我的战友，你难道会因为战友受伤了，就觉得战友是累赘，然后抛弃他吗？不可能的。”
“那怕你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咒星异能，我也会带你离开这处秘境，和你一起出去。因为我是修行者，中夏的修行者。”
江舟少见的笑了一下，她柔和的脸庞一直冰冷，平静，可当她笑起来时，苏晓才发现江舟的脸笑起来才真的好看。
“问题是，我也是中夏的修行者。”江舟说：“苏道友，请为我护法吧。”
道友……在古代宗派，是同辈修行者之间的称呼。
而在近现代，这个词又有了新的寓意，人间道的修行者们称呼那些拥有相同理念，共同志向的修行者为道友。
有“我们是行走在同一道路上的朋友”的意思。
苏晓被她说服了。
换做是苏晓，他也会和江舟做出同样的选择，就像他在武山县，放弃了更强，更有潜力的“幻术世界”，选择了正面攻杀厉害的“灾厄黑刃”。
那时，苏晓还不知道木偶可以寄托本命咒，让思维海回归原生状态。
“好吧，我在洞口为你护法。”
苏晓站了起来，走到了山洞洞口，面前的淅淅沥沥的雨。
江舟点头：“谢谢你。”
“苏晓……如果我死了，我的老师问我怎么死的，请你告诉她，我是作为人类而死的。”
苏晓背对着她，点了点头，穿着动力甲的背影像厚重的山峦。
突破是自己的事，苏晓完全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作为护法。
他的心情略微沉重，望着铁青色的天空，难忍的疲惫爬上心头。
那怕靠着水晶碎片维系心力，可苏晓的身体还是凡人的身体，那怕精神再怎么亢奋，肉体的疲惫是少不了的。
他已经多久没有睡觉了？期间还和大量邪物作战，精神和身体一直处在紧绷状态。
苏晓甚至不敢睡。
在这么一个古怪邪异的秘境里，也许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
不是苏晓不信任江舟，不放心让江舟守夜，而是……江舟的实力真的不够。
有感知类本命咒也不行，个人实力太差了，连妖鬼级邪物都应对不了。
苏晓之前回来时还想着，让江舟负责警戒，自己睡觉，一有情况，让她立刻叫醒自己。
这样有一点点冒险，江舟不是超凡者，也没有擅长防御的异能，只有感知本命咒，很容易在提醒苏晓的瞬间被妖鬼级邪物击杀。
但没办法，苏晓不可能不睡觉的，而且苏晓觉得，这点风险是可以冒的，海佛寺的妖鬼级邪物被他杀了，短时间找上来的邪物，不会是妖鬼级。
若江舟突破了超凡者，确实会好很多。
甚至，他们的处境都能立刻改变，苏晓一个人很难杀死一只上级妖鬼邪物，但是加上一位超凡者，那就能稳杀大部分上级妖鬼邪物了。
王侯级邪物都在秘境入口的时刻，如果苏晓和江舟能稳杀上级妖鬼，那岂不是秘境之大，任人畅游？
苏晓自己算超凡战力，一个超凡战力，还是有点危险的，如果不够谨慎，很容易陷入危险境地，可如果有两个超凡战力，那怕是中低层次的超凡战力，容错率也会大大增加。
苏晓强撑着身体的疲惫，咬了好几块巧克力下肚，默默守在一旁，内心为江舟祝福着。
看着雨幕落下，不知看了多久，苏晓听到身后传来响动。
第二十四章 两边的战场
“艹！”
利用三尺神明看清身后情景的苏晓，忍不住骂出脏话来。
有美好睡颜的江舟躺在原处，睡着的样子像被送上祭坛的纯洁少女，刹那间，不属于人世间的恐怖景象朝着苏晓扑面而来，即使苏晓做了一些心理准备，还是感到自己的认知和理智在震颤。
首先，苏晓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恶臭，他随即明白了这恶臭的来源，无数黑色淤泥一般的物质从女孩的皮肤毛孔溢出，这淤泥像从地面冒出的沼泽那样，很快淹没了面前女孩安宁的面容。
紧接着，这些淤泥当中，一些畸形的无法用人类的语言来形容的怪状物体，从女孩人形的轮廓中生长出来。
江舟的机械义肢被这怪状物体挤走，捏碎，全新的肢体在她断裂的部位生长，这些肢体呈现着地球上从未出现过的怪异对称，把江舟映衬的，更加，更加美丽。
仿佛有无数个超越黄金比例的美学规律在这一刻起效，苏晓看着眼前这一幕，竟然越看越痴迷，那超出常识和生物本能的美感似乎具备某种超越性，让人仿佛看到了六对羽翼的天使或端坐莲台的观音，神圣而美丽……
“不好！”
苏晓紧咬舌尖，从眼前的一幕中强行抽离心神。
“糟了！我的清心咒道符贴在了江舟身上，而我又不在中夏，动力甲上的清心咒装置没法勾连‘方尖碑’……现在，我的心智毫无防护！”
苏晓了解在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做，他敲击额头，关闭三尺神明，垂下眼眸，不去看江舟。
这让苏晓的状态恢复了许多。
然后，他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江舟的边缘。
那一只只长满口器的肉触正蔓延出来，小的从大的末端分出，大的从更大的末端分出，像一棵不停生长的树，又像一种古怪而完美的分形图案，仿佛由揭示世界本质的数学规律主导它的成形。
这些怪异的肢体附着在江舟的身体上，像一个中心是人类身躯的怪异海星。
而那些附肢与江舟身体相连的连接处上，都睁着一只淡漠，疯狂的眼睛，这些眼睛盯着苏晓，让苏晓感到一阵阵寒意。
“……失败了吗。”
苏晓深吸一口气，手中灾厄黑刃凝聚出来，内心有一种难以言述的悲伤。
“不，还不一定。”苏晓说服自己：“也许江舟还保有一定的理智……我先使用恶意知察，如果有恶意，再动手也不迟。”
苏晓立刻激发了恶意知察。
一瞬间，恐怖的恶意像黑色黏糊的沼泽，将苏晓往绝望的深渊拉扯。
这些恶意来源的方向，毫无疑问是江舟。
苏晓闭上了眼睛，就要斩断内心所有侥幸，将灾厄黑刃举起。
“……不，即使是对我有恶意，她还没对我发动攻击。”
苏晓退后几步，退到山洞边缘，灾厄黑刃凝成盔甲。
“即使她化成妖鬼级邪物，对我先发动攻击，也不是我的对手……再等等。”
那怕苏晓的理性知道，这是纯粹的侥幸心理，可他就是不愿意下手，不愿接受战友变成邪物的事实。
他嘲弄般地笑了一下，不知道在笑谁。
……
江舟睁开了眼睛。
山洞外仍然是淅淅沥沥的雨，苏晓那令人信任的身躯像曾经拉着她跑出宴会的小男孩，坚定的立在她的眼前。
她有些茫然，她不是选择了超凡化吗？
按照战士超凡化的最后一步，她将在冥想中和最不愿战斗的敌人交手，战胜内心深处最深的心魔。
怎么像只是睡了一会儿？还是待在原处的山洞？
“你醒了？”
苏晓转过身，透明面罩下，棱角分明的消瘦脸庞上，嘴角带出一丝邪魅的笑。
下一秒，苏晓化作闪电，来到了江舟身旁，然后，一只手握住江舟唯一还能动用的左手。
江舟的左手义肢与身体的连接处，瞬间被灾厄黑刃解离斩断。
啪嗒。
她的手被丢到了岩壁上，像丢垃圾。
苏晓升起了面罩，俯下了身子，在她耳旁轻声低语：
“我最喜欢会反抗的人类，慢慢摧毁她的内心，坚强和理智，这是最丰美的大餐。”
江舟面色惨白：“你是当时那个小男孩……”
“是的，没错，不得不说，你的直觉相当准确。”苏晓轻声耳语着：“啊啊，在人类世界真是麻烦，好不容易把你骗进了秘境，这次，可没人会来救你了。”
“呵呵，你还真是容易信任他人，这么容易，又被我欺骗了。”
江舟再难保持镇定，她的眼神下意识瞥向大腿处绑着的，苏晓借给她的指南匕首。
“你是不是在想这把匕首？”
刷。
苏晓抽出了她腿上的指南匕首，冰冷的刀刃贴在她的脸颊上，割出一丝丝鲜血。
“想拿出来就说嘛，来，伸手，我递给你……哎呀，我忘了，你现在没有手，嘻嘻嘻……”
“你还有什么反抗的办法呢？机械义肢都无法使用，本命咒？哦，本命咒能加强你的感知，让你的感知更敏锐一些？那可真是……值得纪念的享受啊。”
苏晓用看情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江舟，温柔说道：“好好享受接下来的人生吧，享受属于我们的二人世界……”
他的笑容停止了。
江舟的肢体断裂处，一只又一只怪异的，属于邪物的肉触伸了出来。
这些肉触像缠绕在一起的绳子，构成了她全新的手和脚。
苏晓退后了几步，脸上再咧开了笑容。
“哈哈哈……你，你竟然接受了体内血脉的馈赠，想用所谓邪物的力量，来打败我这个邪物？”
“太好笑了，太好笑了，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
一把手枪突兀出现在江舟的手上，对着苏晓连续开枪。
砰砰砰砰！
苏晓身前，一面面灾厄黑刃浮现成小盾，挡住了射来的子弹。
“召唤武器，战士两大职阶能力之一，废物，垃圾能力。”苏晓淡淡说道：“你知道，凭这个能力，你不可能赢我。”
他的手里，灾厄黑刃凝成门板大的巨剑，朝着江舟斩去。
第二十五章 战士
山洞边缘，苏晓盯着里面变成怪物的江舟。
那一个个肉触纠缠的肢体上，开始出现短刀，手枪，冲锋枪等武器，覆盖上怪异的动力甲，外动力骨骼，防弹衣等防具。
“这是……召唤武器？”
“‘超凡化’还在进行……江舟不一定失败了。”苏晓暗暗想道，内心松了口气。
虽然江舟身上浓郁的恶意仍然对着苏晓，但苏晓自觉有灾厄黑刃凝聚的盔甲，动力甲外的灵能护盾，动力甲本身，还有贴在身上的触发式“金刚躯”道符。
一般的上级妖鬼邪物，想秒杀苏晓，还真不是那么容易。
苏晓盯着江舟边缘出没的肉触，没有发动攻击，但也没放松警惕，随时做好拉开距离的准备。
超凡职阶战士，拥有两个职阶能力。
战士如果熟悉某种武器的构造，又充足的心力，可以在手上凭空“召唤”出那种武器，威力越大，零件越精密，结构越复杂，体型越大的武器，对战士的要求越高，消耗的心力越多。同时，持续时间越长，消耗的心力也越多。
这一能力被称为“召唤武器”。
当然，不止是武器，防具，乃至载具都能召唤，比如屠龙者“张凡”，他甚至可以召唤一架只存在于设计图纸中，由中夏最顶级的科研团队为他设计的强大空天战机。
第二个职阶能力，是“专精武器”。
战士还会专精某一类武器，使用这类武器时，能以技入道，发挥出种种超自然能力。像李建国，他专精的武器就是三棱军刺，用三棱军刺刺在生命力极强，再生能力极强的异变子嗣身上，都能形成血流不止的“放血”效果，堪称变态。
除了这两项职阶能力以外，战士还擅长学习各种作战技能，每一位战士都是所谓的“兵王”，从驾驭战斗机，发射导弹，无人机使用，驾驶各类战车到狙击，步枪射击，冷兵器使用，徒手格斗，再到潜行，躲藏，攀爬，跳跃，战术急救，拷问俘虏……统统属于专家级别，那怕刚接触，只需要几十分钟到几十个小时的练习，就能完全掌握要领。
这些能力看起来还行，可和其他或诡异，或强大的超凡职阶比起来，十分不够看。
……
江舟的短刀再次被苏晓溶解。
灾厄黑刃继续斩下，解离着江舟那怪异触手纠缠出的手臂。
“哎呀……任谁看到你我之间的交战，都会觉得，你才是邪物，我是正义的修行者。”苏晓显得极其轻松，还在调笑着江舟。
他的灾厄黑刃解离着江舟长出来的身体，挥洒自如。
“不痛吗？放弃吧。”苏晓还在笑。
“他战斗时没你这么多话。”江舟冷冷道，手臂再次再生出来，上面拿着一把新的短刀。
她的手挥着刀，迎向破灭一切的黑刃。
反复，反复。
不知过了多久。
慢慢的，在这场意志的较量中，江舟占据了优势。
淡淡的蓝色气势萦绕着江舟手上的短刀，接着，短刀割破了苏晓身边的灾厄黑刃，斩进了脖子处的动力甲里。
她醒了。
……
苏晓眼角余光里，江舟身侧胡乱生长的肉触收敛了一些。
而那环绕他的恐怖恶意消失了。
苏晓内心涌现出喜悦，偷偷看了一眼江舟。
毫无征兆的，一团像树又像珊瑚的白色肉球映照在苏晓眼瞳里，它长着数百条密密麻麻，彼此纠缠着的肉触，每条肉触末端或长着闭合的眼睛，或像怪异鳗鱼一般，张开血盆大口。
这团白色肉球长在淤泥当中，淡淡的蓝色气势环绕着她，像珊瑚发出的光，在肉球头顶的部位，还有一张畸变扭曲的人脸。
明明这么恐怖，震撼，让人看到后脊背发凉，浑身战栗，鸡皮疙瘩起一身的场景，苏晓却感到了美。
是的，美感，仿佛面前的不是怪物，而是圣洁的莲花，降身的神女。
这一瞬间，苏晓不知为何，联想到了中夏神话传说中的“哪吒”。
传说哪吒被生下来时，就是一团大肉球。
“我艹！”
苏晓内心咯噔一下。
“不会吧，江舟变成了一个邪物中的超凡者？有超凡职阶的邪物？！”
还没等苏晓做出行动，这团白色肉球迅速变形，触手慢慢收缩着，生长出属于人类的模样。
“苏晓？”
恢复成人形的江舟在地面上走了几步，声音平静无波。
苏晓深深盯着江舟看。
她确实恢复到了人类的外形，不仅如此，白皙，修长的腿和手也长了出来——虽然这些肢体在片刻之前，还是一些扭在一起的肉触。
她的面孔和之前一样柔和，柔和中却多了一些圣洁与超然的色彩，完全是人类的外貌，唯一不同的是，在她那齐耳的短发上，有一对小小的，白珊瑚一般的触角伸了出来。
“你的精神状态怎么样？”苏晓开口问。
“还好。”江舟弯下腰，捡起淤泥里快烧尽的，只剩一点的清心咒道符：“谢谢你，苏晓，还好有它的帮助，不然我可能会迷失……”
“呃，我去下面村子里帮你拿一件衣服？”
“不用。”
江舟拾起了地上的，只有上半身，如同泳衣一般的飞行动力甲，走进了苏晓先前挖开防风的耳室。
等她赤着脚走出来时，苏晓已经带上了微笑。
“祝贺你，新的超凡者。‘战士’江舟。”
虽然这样说着，但苏晓还是保持着警惕和戒备，没有贸然靠近。
“谢谢。”江舟表情没有变化，颔首致谢。
江舟好像没有察觉苏晓的防备，一会散发气势，一会召唤武器，像在试验自己的能力。
“心灵领域有什么变化么？”苏晓小心翼翼地问：“身体影响心灵，你现在的状态，有点像混血的……异变子嗣，幼年期那种。”
额头上龙人一般的白色触角，再加上体内疯狂生长的怪异触手，让苏晓直接联想到了异变子嗣。
“有一些。”江舟说：“感觉变冷漠了一些，但还好。”
“我也不清楚我现在是邪物还是人类……”她展颜一笑，冰冷而超然的脸上像多了一些色彩。
第二十六章 检查
“我先做一些初步检查，可以吗？”苏晓提议道：“我懂一些鉴别邪物是否伪装成人类的办法，也许对你有用，先把清心咒道符给我。”
江舟轻轻点头，将手里的道符和指南匕首还给了苏晓。
苏晓接过烧的差不多的清心咒道符，有一点心疼，这张清心咒道符正常用能用一个月的！
不过，如果江舟是还能保持理智的修行者，那苏晓绝对不亏，一张清心咒道符换一个超凡者队友，有多少苏晓换多少。
江舟看到苏晓拿起道符残余，认真说：“我回去后会补偿你。”
“回去再说。”苏晓拿着剩余的道符走到了江舟身边，观察燃烧速度。
“清心咒道符燃烧速度正常，你没对我造成理智影响和精神污染。”苏晓说。
“跟我出来一下。”
苏晓往山崖下跳跃，落地前用三尺神明缓冲。
江舟没问为什么，轻易地跟了上来。
“用手触碰一下树。”苏晓指着一棵树说道。
江舟立刻拍了一下树干。
“树干正常，没有发生‘异变’……这也很正常，异变子嗣的‘异变触摸’要成年后才会进化出来。”苏晓观察着，又问：“在秘境的雨中，你有感到什么不适吗？”
“有些难受，大脑有种昏沉的感觉，略微感到窒息。”江舟说。
苏晓的内心微沉。
他想起以前在课堂上，负责教授《邪物学》的于教授对他的教导。
“邪物以文明为食，文明对于邪物来说，就像氧气对于人类，当氧气缺少的时候，只有微型的厌氧生物能够存活，在地球早期，没有游离氧气的时候，只有古细菌能够存活。”
“而随着氧气的逐渐增多，像恐龙，像人类，这种大型的生物才有出现的先决条件。”
“邪物也是如此，当文明微弱时，只有眷族级邪物可以活动，妖鬼级邪物都很少，而随着文明越发昌盛，妖鬼级邪物逐渐增多，王侯级邪物也慢慢复苏。”
“注意，说文明对邪物如同氧气，这是一个很贴切的事实，不完全是纯粹的比喻。”
“我们曾在‘寒冬秘境’深处建设过一座城市，之后战局紧迫，我们被迫放弃了那座城市。”
“当我们夺回那座城市后，我们发现城市的风化，破败程度超出想象，像过去了几十上百年，在那座破败的废墟里，大量邪物游荡徘徊着……好像它们呼吸的不是空气，而是属于那座城市的‘文明’。”
“这个推测符合我们看到的事实，秘境里也有人类居住，可他们居住的房屋，无一例外透露出一种破败，残破，如同坟墓的气息……”
“邪物也不会使用我们的现代武器，那怕它们缴获了枪支，它们也很少使用，为什么？按照这种猜测。这是因为人类的精密武器，都存在一定的‘保质期’，而邪物拿到手后，这种‘保质期’会快速缩短，很快无法使用，因为那些武器也属于人造物，属于文明的一部分。”
“也许，地球上过去也有灿烂辉煌的文明，但它们被邪物毁灭了，由于邪物对文明的渴求，他们连废墟都没留下，只有很少很少的残存遗迹……这种说法，也有不少考古学证据证实。”
“目睹邪物的存在，对理智会形成冲击，但这不是绝对的，某些邪物可以伪装成人类，像变形怪那样伪装成你身边的人，这样你看到邪物时，不会有理智受到冲击的感受。但有一个东西，是邪物无论如何都无法绕过，无论如何都无法伪装的……”
“下面是重点的考点，记下来，期末要考的。邪物和人类，和其他动物，最本质，最核心的区别，不是看邪物长什么模样，不是看邪物丑不丑，美不美，甚至不是看邪物的存在是否会损伤理智，而是看……”
“它是否以文明为食。”
“每天早上，你们出门时，在你们额头上测的探知枪，也用了这个原理，探知枪的枪芯十分敏感脆弱，有邪物吞吸文明气息时，它能立刻感知到，并发出警报，所以，只要民众坚持出入小区时做测试，邪物很难隐藏在人群中……”
……
苏晓收敛思绪。
秘境里的文明……早就被无数邪物反复吞吸，“文明气息”含量大幅减少，邪物会选择暂时“冬眠”，以沉睡来缓解内心蔓延的疯狂与混乱。
主流学派认为，这能解释邪物的许多活动规律，为何文明昌盛，邪物出现，因为文明是邪物生存的必要条件，是邪物的“氧气”。
这种观点，往悲观的方向细想，就是“文明不过是邪物培养的食物，最强大的邪物们都在沉睡，等文明完全壮大，再一次性收割”。
这种看法在邪物学研究里是被认可的主流，主要是它能解释很多现象，比如，为何秘境入口打开，会有大量无意识的邪物自然而然汇聚，蜂拥进地球，这是因为地球里玄之又玄的“文明气息”，“文明力量”渗透进了秘境，像落到海里的血，引来了鲨鱼。
其他替代文明气息的办法，也不是没有。
现在研究邪物的主流学派认为，邪物能够生育子嗣，让血脉相连的孩子透过神秘学意义上的连接，分担内心的疯狂，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绝大多数王侯级邪物都会孕育孩子，培养眷族。
此外，邪物能从人类这种有感知能力的生物身上缓解疯狂，具体的做法是，杀戮，折磨，使人类心智崩溃……这些行为能让邪物感到愉悦。
“怎么了？”江舟问。
“没事，如果你的心灵状态出现问题，立刻告诉我。”苏晓利用三尺神明控制自己，露出完美的笑容：“我再检查下你的身体。”
“身体？”
“你头顶的触角。”苏晓说。
“哦。”江舟走了过来，她和苏晓差不多多高，于是弯着腰：“这触角……我控制不了，没法收起来。”
她的头上，两个白色珊瑚状的触角冒出头发。
苏晓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触角。
“有感觉吗？”苏晓捏了捏，问。
“有点痒。”江舟问：“你能用灾厄黑刃把它们去掉吗？”
“感到痒，证明上面有感知神经，或者和你的感知神经紧密相连，都说十指连心，这触角也相当于你的手指了，真的要去掉吗？”苏晓问。
“它有什么用吗？”江舟问道。
“有的，如果这是异变子嗣的触角，在成年获得超凡心智之前，它都很有用，可以展现许多心灵领域的异能，也是一对接收器和发送器，能收到来自深海神经网络的信息。”苏晓说着，又捏了捏小巧的触角。
手感还挺好的，有点像比较硬的橡胶糖。
第二十七章 休息
“……检查完了吗？”江舟低着头，小声问。
“我穿着动力甲，感受不到细微的触感，但是看起来主要成分应该是碳酸钙，很像特殊的珊瑚，里面应该有星辉物质。”苏晓说。
他和江舟交谈了这一会儿，感觉江舟的精神状态还算正常，内心不由得松了口气。
紧绷着的心弦松开后，连续熬夜作战的副作用来了，苏晓感到四肢百骸都散发着疲惫，每个细胞都在告诉他，让他躺下，好好休息。
苏晓说道：“先这样吧，具体的检查这里也没条件做……距离我和此地村民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多个小时，我想睡一会儿，你帮我守夜可以吗？”
“嗯，你去睡吧。”江舟伸出手，原本想抱着苏晓飞上去，可她刚伸出手，又放下来了。
苏晓注意到了她细微的小动作，立刻说道：“你带我飞上去吧，没事的，你的触摸没有异变子嗣的异变效果……有也无所谓，我穿着动力甲的。”
本来苏晓是可以自己飞上去的，那怕嫌高压喷气声音太大，也可以用三尺神明缓缓把自己“提”上去，可苏晓注意到了江舟的动作。
苏晓推测，江舟对可能变成邪物的自己产生了厌恶和自卑感。
所以，苏晓让江舟送他上去，能稳定一下江舟的自我认知，让她意识到，苏晓仍然当她是人类。
在秘境里，维持健康的心理状况非常重要。
“……嗯。”江舟点着头，从后方伸手，绕过苏晓的胳膊，托着苏晓往上飞行。
苏晓表面看起来很放松，其实内心十分紧绷，之前开启的恶意知察还没关，如果江舟对他产生恶意，要突袭他，苏晓做好了使用闪电跳跃拉开距离的准备。
一直到落地，江舟都没对苏晓传来恶意，让苏晓暗自松了口气。
回到了山洞，苏晓重新补了一个海市蜃楼，再往防风的耳室走。
“我去休息一会儿，晚安。”
“晚安。”
苏晓躺在了平整舒适的地板上，枕着灾厄黑刃挖出来的石头枕，身体一阵放松。
他并没有脱下动力甲。
开玩笑，穿着动力甲苏晓能和上级妖鬼邪物扳扳手腕，没了动力甲，苏晓立刻失去速度的优势，下级妖鬼邪物都不一定能杀。
苏晓已经决定了，动力甲是不可能脱的，就算上厕所时必须脱，那也得在雨里快速解决，用雨中匿踪和雨中潜行两个异能弥补失去动力甲的空档期。
他闭上眼睛，让身体完全放松，却仍然维持着三尺神明，没打算真的睡过去。
毕竟，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江舟已经变成了邪恶残忍狡猾的邪物，之前没有恶意都是伪装的，就等苏晓睡着时，对苏晓痛下杀手。
不得不防！
而且，苏晓心力饱满，精神亢奋，想睡都很难睡着，他只用放松一下身体就好了。
利用三尺神明，苏晓看到自己睡下后，江舟手里召唤出一个工兵铲，把地上的污泥，机械义肢碎屑找了个地方堆积着，没有丢出洞口。
然后，她收回了工兵铲，朝着苏晓缓缓走来，超然而柔和的面庞十分冰冷。
“卧槽！”苏晓内心暗骂道。
苏晓的心弦崩到了极致，三尺神明全力发动，控制他的身体，心跳和呼吸，保持正常的状态。
同时，苏晓做好准备，一旦江舟产生恶意，袭击他，他就立刻发动对应异能，刹那间，两人交手的过程，苏晓已经推演出了两三套。
噗。
空中，一道厚厚的行军被出现，盖在了苏晓的身上。
江舟一只手捏着被角，坐在了苏晓旁边，背对着他。
苏晓哭笑不得，内心暗道：“给我盖个被子，冷着张脸干嘛，我还以为要杀我……”
“唉，战士的召唤武器是真的方便，被子也算武器……被子怎么杀人？把人捂住憋死吗？”苏晓思绪胡乱发散，他看到江舟没趁他睡觉偷袭他，内心放松了很多。
有一位状态正常的超凡者当队友，确实让人安心，很有安全感。
苏晓基本放松下来，只绷着最后一根弦。
“嗯……想想之后要做什么。”
“首先是传道，教授这里的居民《通识冥想法》。”
“然后，杀死村子里助纣为虐的人……”
“从村民那里找到附近的‘地图’……呃，按照洛精卫的说法，应该叫海图。再从他们那里打探点情报，洛精卫也不能完全信任，就算他没骗我，也可能有疏漏的地方，兼听则明嘛……”
“红崖岛上的秘境出口，在地球那边只有眷族级，并不稳定，只有妖鬼级的秘境入口才能较为稳定的长期存在，在没有希望打出去后，那里邪物们的戒备应该会放松，可以找机会，看看能不能从那边出去……”
“呃？不行，我可以出去，江舟出去不了，她是超凡者，算妖鬼级了……”
“看来还是得找嘉江上的那道秘境出口……”
“居民们或许不知道，但一些妖鬼级邪物，或是王庭里的某些官员，嘉江上的秘境入口集结了那么多邪物，在秘境里肯定有很大的动静……”
不过，苏晓并不着急。
那怕他找到了秘境入口，现在也不敢过去。
那里估计是全秘境最危险的地方，苏晓现在过去，很可能被王侯邪物随手乱丢的异能余波炸死。
起码要等战事平静，人类建立起了永固的防御设施，才能靠近。
“嗯……还有红崖观的事儿，那海佛寺上师知道洛飞雪被抓，大概是那监察御史告诉他的，可惜没有抓到活口，具体细节如何完全不知……”
“有机会的话，可以试着救一救洛飞雪，我和江舟两个人，实力还是很强的，没有王侯级邪物在，纵横这处秘境没什么问题……”
“休息好后，可以和江舟练练配合，讨论下战术，她刚成为超凡者，能力和气势肯定不是很熟练，顺便帮她训练一下。”
苏晓整理了下现在种种事物的头绪后，继续放松休息。
从抵达红崖观到现在，这是苏晓第一次这么放松的休息着，苏晓瘫倒在山洞地板上，觉得这坚硬冰冷的地板像沙发一样舒适，一根手指也不想动。
“好想把动力甲脱了，吃个红烧肉浇饭，外加一杯冰奶茶，再洗个热水澡，再躺在松软的大床上，盖着温暖的被子……”苏晓想着屁吃。
“也不知道外界现在是什么情况……”
第二十八章 局势变化
双乐市。
“双乐灵能”新媒体工作室中，温雪枫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开始输入文档。
望着一片空荡荡的word文档，温雪枫的视线渐渐模糊，好几次，她的手指触及键盘，却无法打下一个字。
千言万语，千头万绪，一个字也写不下来。
她拭干了眼泪，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开始编辑晚上的新闻报道，许多文字写了又删，写了再删。
最终，她还是按动键盘，把每个要发送的新闻编辑出来：
“人间道道主“周温伦”战阵突破，击杀大魔级邪物，力战而亡，人间道现暂由太空军总司令，‘屠龙者’张凡接任。”
“修行者新开一境界，为大圣，与大魔相对应。和圣贤境一样，弑王侯者圣贤，屠大魔者大圣。”
“……秘境入口战事顺利，王侯级邪物仓皇逃窜，我军正乘胜追击，其他秘境邪物似得知消息，大都龟缩……”
“超凡者秦长命，龙城人，在支援白浪镇时，遭到妖鬼级邪物围杀，他边打边撤，撤到了金子山内的工程防御设施内，在与邪物的周旋中，击杀两名上级妖鬼邪物，七名下级妖鬼……”
“邪物见援军在即，放弃攻击地下防御设施，开始屠杀白浪镇未撤走的民众，秦长命出去救援，格杀两名上级妖鬼邪物，死战至援兵抵达，倒在了援兵抵达的三秒钟前，生命定格在了三十八岁。”
“超凡者李建国，于红崖观之战，以垂暮之躯搏杀两只上级妖鬼邪物，心脏战至爆裂，用职阶能力召唤人工心脏，继续作战，击杀第二只上级妖鬼邪物后，生命力枯竭而死……”
“超凡者王红……”
“超凡者……”
“觉照境修行者苏晓坚守红崖观秘境入口，被邪物围杀，见突围无望，选择向死而生，冲入秘境通道……据专家估测，生存率约有3%，目前，正在筹备组织寻找他的救援队。”
“觉照境修行者……”
“巫觋境修行者……”
“何友军，双乐市东区民警，在紧急事态爆发后，把守地铁入口，检测出入民众是否被邪物附体，一级战备后，组织民众撤退至人防设施，期间彻夜未眠，急性脑血管病突发，抢救不及，享年47岁。”
“……”
长长的名单和事迹，早就超出了一篇新闻稿的范围，温雪枫不得不删减，又删减。
她不得不把很多人的事迹含泪删去，换成了一个名字，加上一张照片。
现代社会网络发达，信息快速，至少，每一位为人民牺牲的英雄，他们的名字和事迹会被记下来，再也不会出现无名英雄了。
可同样的，信息太多太杂，人们只能注意到一部分信息，温雪枫不得不有所取舍，尽量简明扼要描述他们做了什么，又为何而死。
尽管如此，温雪枫还是利用小程序，在每个人的名字处做了超链接，链接到紧急事态部官网的对应页面。
如果有人看到了他的名字，那怕温雪枫没写在报道里，只要他感兴趣，他就能点名字进去查看。
温雪枫忙碌着，窗外夜已深。
……
苏周抽着一根又一根的烟，窗外泛起鱼肚白。
“咳，咳咳咳……”苏周剧烈的咳嗽着。
卧室里，传来苏晓妈妈陈红妆沙哑的怒吼：
“你不要抽烟了！咳嗽声大的我隔房门都听得见！”
“你管老子？”
苏周骂骂咧咧把烟摁灭，顶着黑眼圈，还是跌跌撞撞走出房门，砰的一下甩下房门，像一道游魂般走出房间。
接受小区门卫反复的检查后，苏周快步走出大门，好像内心憋着一股火气，却不知道找谁发泄。
来到街边，苏周摸索着裤包，大骂一声：“草！”
他发现自己带了烟，没带打火机。
骂骂咧咧走在街上，苏周看到了那些衣着白衣，如同丧服的人在街上走着，每个人脸上都见着了哀伤和悲痛。
不止是苏周一个人沉浸在悲痛里，有人在这场战争里失去了亲人和朋友，有人没有失去亲人和朋友，却一样为那些死去的人哀伤。
苏周还看到了一支游行队伍，最前面举着旗子，上面写着“隆重悼念周道主与红崖秘境事件战死的牺牲者”，后面人举着牌子，上面写着“反攻秘境，全面开战”。
嘉江与红崖观的秘境入口，背后的那个秘境，最终定下了命名。
红崖秘境。
红崖观曾经对这处秘境称呼为魔窟，他们四百年徒劳的坚守魔窟，终于得到了人们的承认。
这支沉默而坚定的队伍像有着厚重的力量，一些警察也跟着他们一起走，负责维持秩序，他们走着走着，许多人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他们的队伍越聚越大，像要吞没一切的洪水。
苏周无意识的走在他们中间，仿佛这样沉默而快步的行走能够减轻悲痛。
游行队伍走过一所学校，苏周看了那里一眼，遥远的，他能看到学校的校名：星光中学
那是苏晓曾经读过书的地方。
……
星光中学校门口，一对小情侣彼此拉着手，从街边走过。
“我就说嘛，根本不用躲进人防设施里，邪物还能杀到主城区不成？”男孩充满信心地说：“我们的修行者在守护我们，我们很安全！”
“这次道主虽战死，但大圣级境界奥秘已被洞悉，我们的修行者不日就将荡平秘境，为所有死去的人报仇！”
“嗯嗯！”女孩也展露微笑，甜蜜的抱着男孩的手臂。
他们散着步，从一位修行者身边经过，还为这位修行者敬了一礼。
罗莎莉穿着动力甲，腰间别着两把剑刃，正呆呆看着街道，眼睛空洞无神，没有对那对小情侣回礼。
下一秒，她的身影消失了，出现在了校园内部。
望着陌生的操场，罗莎莉的思绪忍不住回到了以前。
那时，她被她那个酒鬼父亲找了个借口用皮带乱打，小罗莎莉再也忍不住，跑出了家门。
她不知道该往那里跑，跑着跑着，来到了苏晓读中学的门口，她蹲在学校门口，不知道该去哪儿。
好心的门卫走了过来，问她找谁，她想说找苏晓，却担心给苏晓带来麻烦，便说不知道。
门卫让她在值班室休息，过了一会儿，晚自习结束了，一群学生有说有笑的从校园里走出，罗莎莉在人群中看到了苏晓，却害怕过去打招呼，可苏晓也看到了她。
苏晓走过来，门卫问他和罗莎莉的关系，苏晓想也不想，张口就来：“她是我妹妹。”
想着想着，罗莎莉蹲在了空无一人的操场上，再忍不住眼泪，哭了出来。
第二十九章 是人
苏晓美美的睡了一觉。
虽然是闭着眼睛，却没有真的入睡的睡觉，也让苏晓的身体得到了足够的放松，等他从地上爬起来，打了个哈欠时，只感到疲惫一扫而空。
除了……肚子有点饿以外，都挺好。
更关键的是，苏晓确认了江舟是安全的，如果江舟变成了邪物，她应该在苏晓睡觉时偷袭苏晓，没理由不那么做。
一位有理智的，友善的超凡者队友，让苏晓充满了安全感。
“你醒了？”坐在旁边的江舟站了起来，盖在苏晓身上的被子消失了。
“谢谢。”苏晓伸出手。
江舟愣了下，才明白什么意思，伸手把苏晓拉了起来。
“我们去海佛寺。”苏晓说：“之前没来得及详细探索，这次去好好看看，搜索一下海佛寺，也去搜索一下下面的村子。”
“嗯。”江舟点头。
她瞬间召唤了一套简单的服饰，有斗笠和蓑衣，遮住了身子和头顶的小角。
“召唤武器不是要耗费心力吗？”苏晓边走边问，又从锅里接了一杯水，喝了下去。
“如果不是灵器，很少。”江舟说：“还没自然恢复心力的速度快。”
“这样。”
苏晓点了点头，来到山洞洞口，跳了下去。
雨幕还是淅淅沥沥的，像永远不会停止。
江舟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一起行动，苏晓自然不用雨中匿踪了，那东西只能自己隐身，双人行动时一点用没有。
苏晓走在前面，江舟跟着，两人一时间很沉默。
“林间可能有邪物，之前我是隐形过去的，没被袭击。”苏晓说。
“嗯。”江舟点头。
又没话说了……
走着走着，苏晓他们果然被邪物袭击，一颗古老的大树突然伸出枝条，攻击二人。
然后，它被灾厄黑刃沿着树心切成了两半。
“下级眷族邪物吧……不认识，挺弱的。”苏晓用灾厄黑刃解刨着树。
“植物和动物的特性都有，树干内还长了心脏和大脑……太特么诡异了。”
“根须部位还有肌肉的结构，说不定还能动……”
江舟就在一旁静静看着，听苏晓的分析。
“同时有植物，动物特点的，往往是些古老的，结构简单的生物……”
“这些年轮好密密麻麻，它得有上千岁了吧，上千岁还是个眷族级邪物，太惨了。”
完成简单的调查后，苏晓和江舟继续出发，路上又遇到了不同的袭击。
有的是树，有的是灌木丛，有的是突然出现的怪异小动物。
这些邪物并不厉害，都是下级眷族级别的邪物，苏晓和江舟都没受到什么威胁。
“这里的植物类邪物往往有动物的特征，有眼睛，触手，肉质，大脑，心脏，血管……动物类邪物，明明是在地上跑，却有鱼的特征，鱼鳃，鱼鳍，鱼鳞，鳞片和毛发交杂在一起的外形……也有植物化的特征，比如根须一般的毛发……”
苏晓完全不像是躲进邪物里的修行者，而像是个来这里搞调查调研的研究员，一边兴致勃勃的解刨邪物，一边做各种研究。
“绝对不是自然生长出来的，最大的可能，它们都是王侯级异变子嗣制造的眷族，用来缓解疯狂……”苏晓分析着：“异变子嗣很擅长改造各类生物……”
“也许。”江舟开口了。
“也许什么？”苏晓看向旁边的江舟。
“也许他们本来是人。”江舟说。
苏晓感到全身起着鸡皮疙瘩，寒毛直竖，天空落下来的雨都变得冰冷了起来。
“确实……有几棵树状邪物，它们的大脑和人类的大脑结构很像……”
“异变子嗣也是很擅长制造这类怪异的邪物，它们是喜欢以人类作为‘画布’的疯狂艺术家……”
苏晓分析着。
“你说，邪物有没有可能，原本都是人类？”江舟突然开口。
听到这个猜测，苏晓下意识战栗了一下，被这种狂放的猜测吓到了。
他理智分析着：
“可能性不大，有很像人类的邪物，也有完全不像的。”苏晓摇头：“其实邪物的人类起源说，学界里也有，不过他们认为，某些邪物是人类改造来的，并不‘都是’。”
“嗯。”江舟点了点头，又不开口说话了。
苏晓带着她走走停停，终于，抵达了之前的海佛寺。
此时，海佛寺空无一人，这里的鱼人僧侣都被苏晓和洛精卫杀光了，而约定好的村民们还没到来。
江舟也看到了苏晓先前描述过的“水斗”，那把人固定起来，用雨活活淹死的刑具。
她走了过去，手中多出一把短刀，刷刷几下，将几只还在蠕动，被固定着的爬行鱼人斩杀掉。
“把他们放下来，埋了吧。”江舟说。
“好。”苏晓点头。
他有些高兴，看得出江舟还是有人类的感情，没真的冰冷如邪物。
苏晓用灾厄黑刃破掉水斗，江舟变出一个工兵铲，在附近的空地上快速挖掘着，淡淡的蓝色气势缭绕在铲子上，挖掘速度极快。
将所有尸体丢进去后，江舟堆起了土堆，苏晓从旁边的树上削了一块木牌，立在了上面。
“要刻个墓志铭之类的东西吗？”苏晓问。
“刻吧。”江舟说。
“刻什么？”
“他们是人。”
苏晓点了点头，灾厄黑刃化成笔，在木头上写着字。
忙完后，江舟开口：
“台阶下来人了。”
嗯？
苏晓竖起耳朵，除了雨声什么都没听见。
过了一会儿，苏晓才看到来人。
洛精卫走在最前面，他身旁的是换了一件鲜艳颜色衣服的小女孩木七，在他们两人身后，是一群战战兢兢的鱼人和人类，有些肥胖的鱼人被割掉了手，脸色惨白。
小女孩木七身上穿戴着一些首饰，脸色也显得红润，看起来她回到村子后，享受了不错的待遇，那些村民完全不敢得罪她，还送了她各种礼物。
“苏前辈，幸不辱命……这位是？”洛精卫看到苏晓，刚拱手抱拳时，也注意到了苏晓身后的江舟：“是苏前辈的妻子吗？”
“算同门吧。”苏晓说。
江舟也是人间道修行者，当然算同门。
“江舟。”江舟冷淡开口，只说了名字，便不说话了。
苏晓三尺神明扫了一圈，却没看到之前带队的鱼人村长河九二，皱眉问道：“河九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