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莜莜
女孩子穿着白色的病号服，身体被拘束带固定成一个很难受的姿势，这才勉强蜷曲在小小的箱子里，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
她那吹弹可破的脸蛋好像也就苏晓手掌那样大。
箱子里除了病号服外，还有一套放好的紫色裙装，苏晓看着衣服，就觉得大数据AI是真的专业。
他确实喜欢女孩子穿这类的衣服，紫色也是他喜欢的颜色。
“只不过……为什么还有一套病号服呢？”苏晓看着女孩。
他记得，商场那边应该只会送一套衣服，想要为仿生人购买更多的衣服，那就得自己花钱。
女孩也看着苏晓，用柔软的声音问：“能让我出来吗？”
苏晓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莫名勾起无限回忆。
他仿佛见到了一处医院，在那里，一个和他小时候样貌相似的男孩和她聊着天。
“你喜欢穿什么衣服呢？”男孩问。
女孩靠在病床上，回答道：“肯定不是病号服！让我想想，嗯……紫色，紫色的裙子，我最喜欢紫色了。”
回忆瞬间炸碎。
重重迷雾遮掩，让苏晓回忆不起更多的细节。
苏晓按着额头。
刚刚那是……幻觉吗？
女孩柔弱的声音再次响起，把苏晓从恍惚中拉回。
“您能放我出来吗？”
她的身体被束带束缚，难以从狭隘的箱子里起身。
“噢噢……”苏晓连忙伸出手，把女孩抱从箱子里抱出来。
她的身体温润柔软，让苏晓不禁感叹，现在仿生人皮肤做的真是太好了，和真人几乎一模一样……
“好吧，我也没抱过真人……”苏晓想着：“那反正应该差不多？”
苏晓把女孩放在床上，把她身上的带子都解开，塞回箱子里。
她伸展着身体，从单人床上坐起，扭动着被固定一段时间的手腕。
“……好智能。”苏晓想着。
女孩身上宽大的白色病号服虽然遮掩了身材，但仍充斥着属于少女身体的美好，让苏晓内心中充满把她抱在怀里的欲望。
苏晓深吸一口气，内心想道：“她已经是我的了，不用这么急，嗯，保持体面……”
他继续检查箱子里的东西，除了紫色的衣裙外，箱子里还有一个掉落的二维码透明贴片。
“诶，这是……贴仿生人脸上的吗？”苏晓想着：“从她脸上脱落了？”
他拿起增强现实眼镜，戴了上去，直接看向二维码贴片。
苏晓在利用增强现实眼镜上的摄像头扫描二维码。
坐在床边的少女看到这一幕，默不作声，某种无形之力溢散在空气里。
增强现实眼镜中迅速出现了对应的信息。
“唔……确实是很老的，无法维护的版本了……”苏晓说着，他看向少女，微笑道：“但是没关系，我，我会把你当成我的亲人来对待你的。”
“对了，你还没有名字吧，我给你起一个，你有什么建议吗？”
没等女孩回复，苏晓说道：“叫莜莜怎么样，这个莜莜。”
他用增强现实眼镜的功能，利用镜头捕捉手指的动作，将写下的字呈现在虚拟现实中。
虽然没戴眼镜的人根本看不到这些字，但仿生人肯定看得到。
“喜欢吗？”苏晓看着女孩的眼睛。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那种在逗猫的人类，总是喵喵喵喵在叫，叫的比猫还多。
仿生人只是仿生人而已，它的动作和语言全部来自人工智能，猫咪有没有感情和心灵在学术界尚且存在争议，仿生人肯定没有。
莜莜呆呆地点了点头。
这又猛戳了苏晓的萌点，他觉得这女孩太可爱了。
苏晓压抑着内心的躁动，起身把门关上，又把箱子里的紫色衣裙取出，放在了一个衣柜里，把箱子也塞回一个收纳用的空柜子。
衣柜里，只有几件苏晓的衣服，两套换洗用的廉价西装，两套衬衣，一套高中的校服，一套大学的校服，还有参加军训时，留下来的迷彩服。
虽然到了星舰时代，但不知为什么，军训还是用迷彩服，真是让人迷惑的行为。
苏晓把她的紫色衣裙和里面的内衣一起用一个木制衣架挂上，和苏晓的衣服隔开了一小段距离。
这个衣柜很空，苏晓划拉了一下，给女孩留出了很大的空间。
“以后给你的买的衣服就摆在这儿了，对了，其他衣服什么的……”苏晓说着，又开始头疼起开销了。
自从临近成年，从大学宿舍里搬出来后，苏晓就要面临水电费，社保养老医疗等多项开支，还要开始归还欠公司的贷款，手中的信用积分颇有些捉襟见肘。
“唉，大不了……我少去几次真实幻梦VR体验馆，少在氪金手游里充点钱……”苏晓想着：“给莜莜打扮的漂亮一点。”
莜莜坐在床边，静静看着苏晓在那里唠叨，好像不知道要说什么。
苏晓看着她的眼神，顿时感受到了一种责任感。
他是体外培育，社会化抚养长大的人，和他人没有任何亲情牵挂，可在看到莜莜时，苏晓突然意识到，他仿佛有了需要关心，需要守护的人。
“你要吃什么？”苏晓看着女孩，问道。
随即，他才感觉有些丢脸。
莜莜是仿生人啊。
仿生人怎么会需要吃东西，聚变发动机时刻在输出一个特定频率的能量，只要将接收装置调整到同样的频率，就可以利用共振交换能量。
每个仿生人都有着接收能量的内部装置。
当然，内部装置上装有计价系统——每个电器都有——会计算你使用了多少聚变发动机的能量，并且要给公司支付一些电费。
出乎苏晓意料的，莜莜点了点头。
“饿了。”她用清澈的眼睛看着苏晓。
饿了……苏晓一想，这恐怕是地球时代设计的仿生人，据说地球时代的仿生人，一些是真对着人来的设计的，模仿出了和人类完全相同的生理功能。
苏晓找了找家里的食物，打开了书桌附近的几个柜子。
他从大学的宿舍搬过来时，应该有储存食物，用来应付夜晚学习和工作。
苏晓找到了一些纯度极高的巧克力，虽然很苦，但苏晓喜欢这种味道，每次凌晨一两点学习时，吃几枚巧克力，就能补充大脑消耗的能量，撑过一段时间。
“给。”苏晓把一盒巧克力递给了莜莜。
莜莜看着苏晓，深幽的眼神好像在询问什么。
“啊，我明白了。”苏晓理解了。
估计她的手部还没有人类那样灵活，没法执行剥开巧克力包装袋这样复杂的工作。
苏晓剥开包装袋，把黑色的巧克力块递到女孩嘴边。
第一百六十三章 食物砖
女孩看着苏晓递来的食物，她说：“我会剥开，我是问我可以吃几个。”
在苏晓听来，她的声音有那种故作人声的机械感，听起来像是人类故意模仿仿生人的声音一样，这让苏晓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难道说……”
“地球时代的科技真的这么发达吗，我们来到了星空，都没有什么改变？”
苏晓有些沉重的开始思考公司的科技发展问题，开始思考离开太阳系后，不再充足的资源和发展基础理论及应用科技的矛盾，开始思考工业产业链的萎缩，体量减少导致的技术退步，经济危机和人类文明的繁荣稳定。
虽然他只是一个还没有职级，领着公司契约贷款的学生，但他有一颗时刻关心人类命运的心。
就连逗一下仿生人的心情也没有了，苏晓把巧克力盒递给莜莜，柔声说了一句：“想吃多少都可以。”
随后，他坐到书桌前面，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为明天的实习工作做预习。
实习的结果很重要，这将决定公司对他的评价，决定在正式校招时，他能拿到什么样的职级。
苏晓的理想是，保4争5，保住P4职级，争取P5职级。
打开电脑，苏晓正要搜索一下自己被分配去的实习单位的资料，又突然想到什么。
他转过头，不好意思地对莜莜说道：
“给我留一块……不，两块就好。”
穿着病号服的女孩抱着巧克力盒，下意识点了点头。
苏晓心满意足，转过头来，在搜索引擎中输入实习单位的名字：
“心智研究所。”
苏晓内心吐槽道：“不是说是一家心理诊所吗，怎么用研究所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名字……”
而查询的结果令苏晓意外。
“应公司相关规定，部分结果不予显示。”
随后，就是一片空白，什么结果都没给。
“还是什么涉密单位吗……”苏晓低语道：“奇怪……”
他这种程度的大学生，不可能在分配实习时，前往涉密单位。
就算真前往了，他也应该收到相应消息和警告才对。
“算了，我知道那里的地址，明天直接过去就好。”苏晓暗暗想着。
“虽然按照规定是九点上班，但我是实习生，早半个小时……不，一个小时过去，八点提前在哪儿等着会比较好。”
“地址是……C13商圈，小跑过去大概要45分钟，如果坐电车的话，算上等候的时间，估计是15分钟到20分钟……感谢人工智能帮我分配了一个离实习地点近的家。”
“但是电车要花4点信用积分……还是走路过去吧，正好锻炼锻炼身体，好的身体是工作的本钱。”
“还有吃早餐，洗漱，穿衣的时间，我得七点起来，现在的时间是……”
苏晓往笔记本电脑右下角一看。
“十点半了！这么晚了吗！糟糕，居民区食堂是十点二十关门，那我现在要吃晚餐……”
苏晓因为经历了今天一系列激动，紧张的事情，竟然连吃饭这种头等大事都抛之脑后，直到现在想起，才感觉肚子一阵饥饿。
苏晓打开手机，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账户余额。
“2231信用积分……”
他陷入了沉思，点开了外卖APP，查看公司各个卖外卖的分部要多少花费。
“一份营养勉强达标的‘番茄烤肉饭’套餐，竟然要花24信用积分，在学校里，才卖22积分，若是吃食堂，12积分左右就能吃饱……”
“这个月才刚刚开始……我实习后，还要自己开始支付水电费，公司还会渐渐断掉我们的生活费补贴，还要开始偿还以前欠公司的贷款的一部分利息，我的C级医疗保险在我成年后的第一天0点就到期了，养老，失业保险也得买……”
“我的日子会比在学校还要紧巴巴的，要省钱……不，这是好事，这证明我开始花自己的钱了，不是被公司养着的人了。”
“也不能不吃饭，虽然少吃一顿对于做基因优化后的我来说影响不大，但是如果因为没吃晚饭而体力不足的话，第一天实习时，可能因为体力不足给人留下坏的第一印象。”
作为心理学专业的学生，苏晓可是知道，第一印象很重要的！
“那就只能……”苏晓蹲了下来，打开了一个收纳箱，在里面刨出了一盒“食物砖”。
这些包装好的食物砖是最优秀的代餐。
每一块食物砖，售价仅仅5信用积分，却足以满足一个成年男性吃一顿饭所需要的所有营养。
苏晓从中小心翼翼取出一盒食物砖，放在餐盒里，接着拿着电热水壶，去卫生间里接了一壶自来水，放在电热水器上加热。
坐在床边的莜莜看着苏晓跑来跑去。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吃，真的还不错，味道和营养考虑的相当合理。”苏晓安慰着自己。
把开水倒入碗里，将食物砖融进去，缓缓化成棕黑色的怪异糊糊，苏晓咽了一口唾沫，闭上眼睛，等着温度降低。
最后，苏晓吞咽着糊糊，把它慢慢的，一口口坚定地吃完。
时间已经来到了十点四十五分。
“七点起床，我得在十一点半之前入睡，否则我的精力会涣散，无法支撑一整天的工作。”苏晓想着，莫名感觉有无数条看不见的鞭子在抽打着他。
他匆匆洗了碗，洗了脸，刷了牙，设好闹钟。
这时，苏晓才记起来，床上还坐着一个仿生人女孩。
因为她一直很安静的坐在单人床上，苏晓都没想起她来。
“睡觉了，你可以开启睡眠模式休息一会儿。”苏晓对着她说。
这时，苏晓内心又有些激动起来。
他要和一位女孩一起在床上睡觉休息。
在他漫长的青少年时光中，他脑补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早就异常期待。
苏晓关掉灯，又想起了什么，他打开手机，开始把正在玩的氪金手游清掉今日份的体力。
这款游戏叫“最初之神”，是一款养成类游戏，玩家需要氪金抽卡来觉醒异能，十连必出中三品异能，一百抽保底上三品异能，每期还有特定UP池，低品异能可以给高品上位异能当狗粮。而每个异能，都需要投入各种各样的资源才能修炼升级，又要到各种各样的圣地去完成突破试炼，游戏内容很丰富。
虽然玩起来没有那些美少女游戏那么具备吸引力，可最初之神还是一个有VR端口的游戏，一旦戴上VR头盔，就能体验亲身施展种种超能力的爽快感觉。
苏晓一边操纵手机里的自己下着秘境副本刷着怪物，做着鸿钧网络任务系统给的日常任务，一边坐到了床上。
终于，像完成工作一样，把游戏里角色的体力清完，时间已经来到十一点十五了。
苏晓把手机一丢，抱着身旁温润柔软的女孩，躺在了床上，拉过厚厚的被子。
黑暗中，苏晓能听到她的呼吸声，能感受到女孩身体的温暖和柔软。
他不由得心脏砰砰跳，莫名激动起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实习工作
仿生人伴侣既然是给他们的伴侣，那必然也有满足生理需求的能力。
苏晓抱着女孩，和她紧贴着，宽大的病号服下，苏晓能感受到那种别致的，让人兴奋的触感，让他怀疑病号服下面一片真空。
他们面对面侧躺着，呼出的热气到达了彼此的脸庞。
女孩似乎有些本能的抗拒，缩到了床上贴墙的位置，但这就是个单人床，本来空间就不大。
苏晓敏锐地察觉到了女孩不情愿的表现。
这是很不寻常的，要知道，这些仿生人是公司发的仿生人伴侣，即使没有刻意迎合，也不至于会躲躲闪闪。
苏晓心中推理道：
“果然是地球时代的产品，估计还有着好感度这样的设定，她刚刚认识我，如果我要强行对她做些什么的话，会有一些抵触之类的……”
“……但即使有抵触，也应该是那种欲拒还迎的设定。”
苏晓抱着女孩，有点难以抑制内心的躁动。
苏晓想着：“不行……那种事随时都可以做，我必须在十五分钟内睡着，还要保持精力和体力，迎接第一天的实习工作。”
他抱着女孩，越来越感觉她像个真人。
“不行……这样好像更睡不着了……”
苏晓想了想，他心想这就是个仿生人而已，大起胆子，在女孩的额头上突然亲了一下。
“晚安。”苏晓说着，重新把侧躺的姿势，调整为正躺，没再去抱着女孩，而是任由她躺在自己身边。
苏晓放空思绪，强迫自己什么都不去想，渐渐陷入梦乡。
梦中，他见到了一个跳跃着怪异木偶。
那人偶没有表情，极其精致。
苏晓刚想移动，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布满了白色细线，把自己紧紧束缚在原地，而那些细线全都连接着木偶的对应位置。
叮叮叮！
闹钟声响起，苏晓从噩梦中惊醒，汗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衣服。
没时间耽搁了，苏晓赶快起床，关上手机闹钟，迅速脱掉上衣，忍着寒冷，在衣柜里拿出一副，换上。
学习生涯中，苏晓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闹钟就是命令，必须立刻执行。
洗漱，穿好一件廉价西装，换好袜子鞋子，苏晓确认钥匙带在了身上，直接跑出了门。
跑到居住区食堂后，苏晓立刻像饿狼一样扫视这里。
很快，靠着基因优化后达到优秀级别的视力，苏晓分辨出了今天的食物，他在脑海里快速计算了各种营养物质的摄入。
一边计算着，苏晓一边快步走在尚且空荡的食堂。
他无视了散发诱人香气的蛋炒饭和皮蛋瘦肉粥，在他看来，这些都只是糖水罢了。
走过摆油炸食物的窗口，这些高油高盐的美味食物，苏晓咽着口水，继续无视。
走过摆满奶油蛋糕，蒸饺和包子的窗口……
他的目标非常明确。
一杯牛奶，一碟纤维饼干，两个水煮蛋，两块面包，两个橙子。
这是经过计算，科学的早餐搭配。
端上食物，苏晓扫了下自己的脸。
“一共8点信用积分。”屏幕也显示了苏晓的余额：“2223信用积分。”
苏晓一丝不苟吃着所有食物。
食物下肚以后，苏晓肚子里没有饿的感觉了，但距离吃饱还是相当遥远。
苏晓却没再吃，立刻起身，离开居住区。
他一路小跑，朝着C13商圈奔跑前进。
一路小跑后，苏晓沿着曲折蜿蜒立体的道路前进。
在手上腕表的时间指向7点58分的时候，苏晓来到了商圈所在地。
此时，商圈一片萧瑟，很多店铺都还未开门。
苏晓露出微笑。
这让他有一种自己先人一步，领先了众多竞争者的感觉。
“在公司要想生存下去，就得像我这样，严格自律，分秒必争！”苏晓暗暗想着。
很快，苏晓来到了商圈中的一处偏僻的角落。
上面的招牌清晰写着：心智研究所。
它居然开着门。
门后，是一个办公室一般的小房间，有两个办公桌，一个空着，只有一台电脑，另一个摆放着电脑和大量杂乱的文书资料。
“客人？”一个好听的，充满磁性的声音在文书后面响起，一时间让苏晓分不清声音发出者是男是女。
等到那人从文书堆后面站起，苏晓才看了清楚。
她穿着干练的白色衬衣，灰色牛仔裤，外面套着白色大褂，和苏晓一身廉价西装完全不是同一个风格。
“她是男的，还是女的？”苏晓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
这人容貌模糊了英俊和俊美的界限，看着仿若神灵，不似人类。
“你是实习生苏晓对吧？”她看到了苏晓：“我见过你的照片，我是陈紫微，心智研究所的所长，你的直属上司。”
“陈所长好！”苏晓立刻说。
苏晓无法判断对方的性别，只能喊职位了。
“提前一个小时来，很有觉悟，很不错。”陈紫微推了推眼镜架上的增强现实眼镜，认真说道：“你放心，我会把你完全榨干，让你一滴都不剩。”
“榨，榨干？”苏晓目瞪口呆。
他感觉这位上司说话怪怪的。
给苏晓的第一感觉是，她和印象中的陈紫微完全不同，特别奇怪。
印象中？我不是第一次见到她吗？苏晓感到了些许的茫然。
“坐。”陈紫微敲了敲办公桌：“对面。”
苏晓立刻坐了上去。
陈紫微靠着办公椅，滑了出来，滑到了苏晓左手边停下。
“我们研究所遵循公司规定，实行大小周，996，按照规定，你来早了一个小时。”
“不用这么早来，你在15分钟内早到就行，但是不能晚到，晚到超过十五分钟，就算迟到。”
苏晓点头：“是。”
“大小周是什么，你该知道吧？”陈紫微说。
“第一周工作七天，第二周工作六天。”苏晓流畅回答。
虽然根据公司规定，大小周指的是一周放两天假，一周放一天假，但到了实行层面，公司各部门为了达成各种绩效指标，都会主动的每周再加一天班。
大小周，直接演变成两周休一天。
要说没人有怨言，那肯定是假的，但一切都为了公司利益，为了人类文明嘛。
“错了。”陈紫微说：“是一周五天，一周六天。根据我们心智研究所的研究，保持这样的休息频率，对于工作效率提升其实更高。”
苏晓听着，心中一喜。
他没想到他的实习场所居然这么良心。
两周内，竟然给出三天的休息时间，这三天时间，苏晓完全可以去做考研学习，去完成自己的毕业论文……
就在苏晓浮想联翩时，陈紫微继续说道：“996就不用说了吧，9点上班，9点下班。此外，在研究所里，你每天有3次上厕所的机会，每次不超过15分钟，如果超过以后就要计时。中午午休和午饭时间，你可以随意上厕所，不会计算时间。”
苏晓听着听着，开始感觉不对劲起来。
“不忙的时候，你作为实习生也不能闲着，必须去研究之前研究所的治疗案例，我会抽时间对你做考试，如果你考试不及格，我会在你们学校的回执上给你差评，让你在校招时拿不到P4职级。”
“哦对了，你现在坐着的椅子，是公司的防猝死椅，它会监察你的心跳和皮下健康状态，主要的功能是在你遭遇猝死的危险时，及时发出警报，提醒你停止工作，如果你还投保了医疗保险，它还会帮你叫救护车。”
“次要的功能是通过皮下监察确认你的专注情况，60分及格，100分满分，我要求你每个小时，有45分钟以上保持60分以上的专注，如果超出时间，我会考虑让你加班进行专注特训。”
“之前那是平常状态，由于工作性质原因，我们研究所经常会加班。”陈紫微认真说道：“你放心，每个月的加班时间不会超过公司规定的40个小时，如果超过了，会按照规定给你额外的100%加班费，即使你是实习生也一样。”
她看着苏晓的表情，说道：“有研究表明，对于经过基因优化的人类来说，适当加班，适当熬夜，有益身心健康。”
第一百六十五章 长生久视
苏晓看着陈紫微一边双手合十放在脸边微笑，一边说出了很可怕的话语，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她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说。
但苏晓决定还是当真，说道：“我一定全力工作！”
陈紫微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嗯，很不错。”
“你放心，能来我们研究所，也是你修得的福报了，一般人想来还来不了，如果你的实习让我满意，你有机会转为正式员工，那时，你的职级至少是P5。”
苏晓听着这话，心脏怦怦乱跳。
顿时觉得，即使按照陈紫微说的那样工作，好像，似乎，也不是很坏？
P5职级的起薪就比信用点，待遇方面更别说了，哪怕保持P5职级，只要苏晓不落入各种消费陷阱，一直保持现在这样的艰苦作风，再继续提升职级的话……他有机会在二十年时间内偿还掉欠公司的契约贷款，成功实现财产自由，就算是更高层面的财务自由，也不是可望不可即的事。
虽然知道对方这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正常操作，但甜枣够甜啊。
“好，我会竭尽全力。”苏晓认真说。
陈紫微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说道：“还有什么问题，现在询问吧，距离上班还有一些时间。”
苏晓没客气，首先问道：“我来这里之前，得知的是我们这儿是一家心理诊所，可为什么以研究所为名，我们从事的是研究工作，还是治疗工作？”
“二者都有。”陈紫微回答道：“在星舰时代，心理治疗和地球时代完全不同，我们既要治病救人，也要研究如何治病救人，研究新时代的心理问题。”
“在这一领域，我们心智研究所是业界领先的，不仅会有M序列和高职级的P序列病人过来找我们看病，还会有R序列。”
“R序列？”苏晓震惊道，R序列可都是觉醒能力的超能力者啊，一个个都是超人。
陈紫微点头：“甚至还有长生者。”
“长生者？”苏晓惊讶问道。
“嗯，地球时代的长生者。”陈紫微说：“我手上正在研究的就是一位长生者的病例，不过你倒是不用担心这个，以你的能力，还无法参与到长生者的治疗工作中。”
苏晓听着，一阵心潮澎湃。
他觉得，陈紫微之前没有在说谎话。
如果这家“心智研究所”真的如陈紫微所说，能接触到长生者和超能力者，那还真的是他修了福报才能来这里工作。
心潮澎湃之下，苏晓感叹道：“我们心智研究所这么厉害啊……”
他问微笑着的陈紫微：“还没来上班的员工有哪些呢？我想提前知道他们的消息。”
陈紫微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下。
“嗯……这是一个要客观描述的情况，从客观中立的，不加感情色彩的，不预设立场的，不考虑随着时间变化带来的变化……”
苏晓被她的一系列形容词弄晕了，心中隐约有不祥的预感。
陈紫微说：“……员工只有你和我，我是所长，你现在的实习岗位是研究所助理，是研究所的所有人的助理，如果你之后有机会有意愿转正，你的升迁之路将畅通无阻，甚至副所长也不是遥不可及。”
苏晓嘴角抽了抽。
好嘛！
这可不升迁之路畅通无阻吗，他上面就特么没人。
还所有人的助理，研究所除我以外，不就你一个吗！
苏晓压抑着吐槽的欲望，振奋说道：“没问题，我一定会努力转正，尝试升迁……能问问以前的员工发生了什么吗？”
陈紫微双手交叉托着下巴：“嗯……要用怎么样的描述呢。”
“凝视深渊之人，也在被深渊凝视着。”
苏晓内心中不妙的感觉越发强烈，说道：“能具体说一下他们发生了什么吗？”
“简单来说。”陈紫微道：“他们也得了难以治愈的心理问题，有人抑郁自杀，有人彻底疯了，有人待在疗养院治疗，有很多人受不住压力，辞掉了这个岗位的职务跑路，去公司其他岗位上班了……”
“唉，可惜他们虽然在心智研究所上班，但付不起心智研究所的诊疗费用，哪怕打过折，给了内部优惠价也付不起，不然，我真心愿意花一些时间为他们做心理治疗，保证他们能恢复如初。”
她微笑着看向苏晓：“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你倒不用担心，只要把全身心都投入到工作中，肯定没有问题的。”
苏晓内心猛打嘀咕，表面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陈紫微道：“我相信，你作为经过基因优化后，体外培育的一代，一定拥有更强健的精神，足以承担普通人难以应付的工作。尤其是你的天赋，我查过了，在心灵领域的天赋上，你是这一届所有人中得分最高的，这是大数据根据你的基因和经历给出的评分，真实可靠。”
“而且……我也积累了很多经验，保证你不会像之前的员工那样，嗯。”
苏晓想了想，问道：“那我现在要做什么呢？”
“我给你两份资料。”陈紫微拿出两叠文件夹，放在苏晓的桌面上。
“一份是一位预约了治疗的患者，你研究一下资料，今晚下班前给我一份报告，要粗略评估她的心理问题，还要设定好治疗目标，治疗方案你也尽量写一下，不能立刻拿出来也没问题。”
“这算是我对你知识水平和专业能力的考察，我会根据报告的内容，决定对你实习回执的评价，以及之后要承担何种工作。”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拿你的报告去治疗患者，随便写就行。”
“另一份资料，是一些参考资料，在撰写报告时，你可以参考它们进行描述，里面有一些经典的治疗案例。”
苏晓接过第一份资料，直接打开文件夹，里面夹着一张张印满油墨的A4纸。
预约病人名称：江舟
编号：**********
职级：R2
岗位：某边缘舰队安全部行动队队长
遭遇：在边缘舰队执行任务时，遭到怪物袭击，在脊柱被摔断陷入高位瘫痪的情况下，眼睁睁的目睹了怪物吃光她的身体，虽及时得到救援和治疗，但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问题。
第一百六十六章 心理评估
苏晓看着这段遭遇描述，悚然的恐惧感降临在了他的全身。
仅仅只是一段文字，就让他毛骨悚然，全身像置入了冰天雪地当中。
他无法想象如果是自己遭到了这种遭遇，会产生何种恐怖的感受，又会留下何等严重的心理问题。
在脊柱摔断，对身体失去控制，却有对外感知的情况下，看着莫名的怪物像打开螃蟹壳一样打开自己的动力甲，吃着自己的身体……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把情绪从中抽离，冷静了下来。
“公司的医疗技术还真是强大，那么严重的伤势，能脑死亡之前救回来……”他想着，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打开电脑，新建起了一个文档，开始思考治疗报告。
虽然现在距离九点还有一段时间，但苏晓觉得早点开工，总比在这儿摸鱼好。
看到苏晓开始工作，陈紫微也回到了她的位置。
片刻后，陈紫微探出头，对苏晓说：“我会一直关注你的专注情况，记住，这是一份需要你全身心投入的工作。”
苏晓点了点头，继续看着文件。
里面还有一段江舟和边缘舰队心理评估小组的对话。
评估组D博士：“您好，江小姐。”
江舟：“您好。”
评估组D博士：“我们将对您的心理状态进行评估，以此来鉴定您是否患有PTSD，评估的结果将决定你是否还能留在岗位上继续执行工作。”
江舟：“我明白。”
评估组D博士：“我们看到的资料里，在那场事态后，您表示经常做着噩梦。我们对此很是理解，但您在之后的工作中，表现出了一定的魂不守舍和茫然呆滞的情况，以至于我们必须评估您的心理状态。我想从您个人这里听到您的真实态度，您认为那场事件影响了您的心理状态吗？”
江舟：“不，我只是怀念我的战友，我并没有产生创伤后应激障碍，我怀念队友的心情，只会让我更愿意投入到工作中，一切都为了公司的利益和人类的存续。”
评估组D博士：“好的，您的评估已经结束了，之后我们会通知您心理评估的结果。”
苏晓继续往下看，最后，心理评估小组给江舟的评价是没有问题，可以继续为公司工作，她很快归队，执行任务。
再之后两个月，都没有发生什么大事，看起来江舟好像真的没事。
但就在两个月后，江舟在执行任务时突然暴起，用极其残忍的手法杀死了一个人类。
这份文件里没有描述那极其残忍的手法是什么，也没有任何被害者的消息，只是写道：
“被江舟小姐杀害的员工，其亏欠公司的贷款转由江舟小姐支付，她也在之后被调往家园舰生活区调养。”
苏晓看到这一句话，忍不住产生了兔死狐悲的心理。
在公司，只要还没有付清亏欠公司的契约贷款，没有获得“财产自由”，就连自由人都算不上，只能是一个契约奴隶。
死了就死了，被极其残忍的手法杀了就杀了，R职级的大人物有精神问题，她是人类文明的精英，你不能怪她啊。
那该怪谁呢？
苏晓一时陷入了茫然，思绪纷乱飘散。
“如果是我死了呢？”
“比如，罗莎莉一天走在路上，见到我时很不开心，把我顺手杀了呢？”
“我只是公司生产出的人口，没有父母亲人，就连我唯一的亲人，我的伴侣也都只是一个仿生人，我死了，莜莜她要怎么办？”
“我没有实现财产自由，我死了，莜莜肯定会被拿去回炉重造，填补坏账的亏空，她是老型号的仿生人了……”
就在苏晓陷入茫然恐惧时，他突然感觉自己肩膀上被人温暖的拍了一下。
苏晓愕然回首，看到了微笑着，仿佛太阳一样的陈紫微。
她不知何时来到了苏晓背后，拍了拍苏晓的肩膀。
“莜……陈所长？”苏晓问。
“我有跟你说过，这份工作需要你全身心投入吧？”
陈紫微微笑的时候像天使，却说着魔鬼般的话语：“你刚刚的专注值掉到了55，持续了2分钟，九点到十点之间，你还剩十三分钟的发呆时间。”
苏晓吓了一跳。
他才想起，自己做着的椅子是公司的智能医疗椅，能检测他的健康状态，还能通过一些皮下数据分析他的专注度。
他刚刚确实分心了，甚至以为拍自己肩膀的是那位仿生人莜莜。
仔细想想，莜莜也没对他做过这么亲密的举动。
“是！”苏晓立马专注起来，继续研读着文件，思考着报告。
看着苏晓的专注值重新提升到了60以上，陈紫微离开了苏晓的位置，重新回到对面的办公桌上。
苏晓想着：“嗯，都怪边缘舰队的心理评估小组，如果不是他们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江舟小姐也不至于继续待在岗位上。”
“太不专业了！”
“在询问问题时，故意提出工作的事，不就是为了故意引导江舟小姐的回答吗？还提出评估结果会决定她的岗位……太缺乏专业素质了吧。”
“给江舟小姐的感觉就像，公司似乎只关心她能否继续工作，不关心她本人一样！太没人情味了。”
苏晓内心里狠狠谴责了心理评估组的D博士，没去深入思考为什么他会这样做心理评估。
“嗯……心理治疗的第一阶段是问题的澄清，理解和评估。那江舟小姐的心理问题是什么呢？”
苏晓在电脑上的空白文档里打着字：
1：事实
2：认识
3：情绪
4：行为
5：环境
“从这个五个重点来考察江舟小姐的心理问题。”苏晓暗暗想着。
他继续阅读着文件，从中收集着事件的细节。
一个个线索汇成海洋，逐步拼凑着江舟的心理问题。
就在苏晓专注着工作时，门口突然响起了声音。
“安全部，检查。”
苏晓猛然转过头。
这是他昨天听过的声音。
罗莎莉和两位安全部行动小队的成员正从门内走进。
她先是诧异的看了一眼苏晓，好像在奇怪苏晓怎么待在这种地方。
随即，她看向陈紫微，说道：
“陈所长，这是对您的调查令。”
“您和一位正受到通缉的通缉犯，有着相同的特征。”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木偶之门
和通缉犯有什么相同特征？苏晓听到这句话，脑海里自然想到了答案：“都喜欢压榨员工？”
不，肯定不是……苏晓思考着，如果按照这种标准计算，整个公司所有上层人员都被调查一遍可能有些过了，但隔一个调查一个肯定有漏。
他很快不再思考这个问题，开始思考起另一个问题。
“实习上班第一天，唯一的同事兼直属上司被抓走怎么办，在线等……”
陈紫微瞧了苏晓一眼，让苏晓感到莫名其妙和心慌。
“难道她还会读心术不成？”苏晓暗暗想道。
陈紫微坐在椅子上，看向罗莎莉，问道：“什么特征？”
“……名字。”罗莎莉说：“您的名字和通缉犯一样，所以我们过来看一眼。”
陈紫微托着下巴，用一种微妙的表情看着办公室里所有人，没有开口。
苏晓也觉得诡异。
名字相同，跑过来调查是什么鬼？
安全部的人力什么时候这么充足了？
罗莎莉说道：“您稍等，虽然隔着动力甲面罩确认了您的外貌和通缉犯有较大的差异，但不升起面罩，还是不能确定。”
她说着，升起了面罩，清冷如剑的双眸斩过在场所有人。
罗莎莉微微摇头。“不是。”
陈紫微说道：“要不要再检查检查里面的房间？”
苏晓和陈紫微坐在研究所最靠外的房间，往里面还有其他房间，苏晓还没进去过，估计有厕所之类的。
罗莎莉说道：“打扰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另外两名安全部的员工冲了进去，那种步伐和握枪的姿势，苏晓只在视频短片里见过。
而罗莎莉跟在他们两人身后。
片刻后，她们走了出来。
“没有问题。”罗莎莉说完，带着人离开了。
苏晓看向陈紫微，陈紫微也看看他。
苏晓说道：“好奇怪啊，就因为姓名相同就来调查吗？不是还有ID编号，人脸识别等数据吗……还要升起增强现实面罩来检查，为什么要升起面罩……”
陈紫微看向苏晓，认真说道：“你还有三分钟。”
“什么？”苏晓茫然。
“你这个小时能发呆的时间还有两分半。”陈紫微说：“你的专注值又掉到60以下了。”
……苏晓立马强打精神，全力集中在研究中，不敢升起丝毫杂念。
上午十一点四十。
苏晓翻过关于“预约病人江舟”的资料后，长舒了一口气。
而他电脑上的文档里，也已经密密麻麻，记载好了各种重点。
“所以为什么不用无纸化办公，好歹还可以复制……”苏晓内心吐槽着，却没说出来。
苏晓发现这所谓的医疗健康椅，其实还真挺厉害的，能逼迫人像时刻感受到deadline那样的感觉，疯狂赶工，对于加强专注力有很大帮助。
“唉……要是我上学期间有这种椅子就好了，这样我保研的几率又得大上好几分……”苏晓想着。
“不，我要是有这种椅子，也不能让我在竞争中取得优势，既然我可以使用，那其他人也肯定能使用。”
“最终大家的学习任务只会更加压缩，考试的内容和难度会提高……”
他发现，即使是在思考和工作无关的杂念，只要专心致志的思考，椅子对苏晓专注值的判断也不会很低。
砰。
陈紫微不知何时来到了苏晓身旁，她刚从里面的房间出来，手中拿着两罐饮料，一罐拿在手上，另一罐放在桌面。
苏晓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是一罐含有高糖分的柠檬茶。
苏晓在学校上学期间，就很喜欢这种高甜味的食物，大概是因为糖分能快速吸收，还能产生大量多巴胺，缓解大脑疲惫的缘故。
可柠檬茶并不便宜，苏晓即使拿了奖学金，也没法买来敞开喝。
“谢谢。”苏晓对陈紫微说。
他拉开拉环，把甜丝丝，冰凉凉的柠檬茶送进喉咙里，感觉整个人都恢复了不少体力。
“你工作完成的还不错。”陈紫微扫了眼苏晓的屏幕，赞赏道：“虽然第一个小时效率差了点，但十点到现在，基本没有什么分心的时间。”
“嗯，还有二十分钟到十二点，你可以提前开始午休了，一点继续上班。”
苏晓心中涌现出惊喜。
公司里竟然还有会提前休息的部门？
他直接感恩戴德。
还没来得及感恩戴德，陈紫微又补充道：“下午我不会人工监视你了，会开启椅子的监控你的专注程度。”
“趁着午休时间，我带你走走，熟悉一下研究所内部的情况。”
苏晓脸色垮了下来。
他发现了。
陈紫微非常喜欢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
“罢了……公司那里都一样，至少这位还是个愿给甜枣，不是纯打鸡血的……”苏晓内心安慰着自己，起身跟着陈紫微往办公室的小门走去。
小门过后，一共有左右两边通道，陈紫微先带着苏晓往左边走。
“这里是厕所，在休息时间外，使用厕所每次不能超过十五分钟，且一天不能超过三次，注意哦，使用厕所的时间，和你发呆的时间是一起计算的，你在厕所里面每待一分钟，休息的时间就会减少一分钟。”
“如果你患有便秘，可以让医生开具证明，但是那样的话你上厕所的次数会减少到一次。”
陈紫微边走边介绍：“这是吧台，休息时间你可以在这里喝点饮料，你作为研究所的助理，每天能够免费在自动售货机，靠刷脸拿三罐饮料，但是只能在这儿喝，不能拿回去。”
苏晓扫了一眼自动售货机，里面摆着相当数量的高糖分饮料，此外还有能量饮料和咖啡等，一看就是适合加班熬夜使用的。
似乎是看透了苏晓的心思，陈紫微补充道：“加班的时候，你还可以额外拿三罐。”
苏晓点了点头，对于加班都开始没那么抗拒了。
这个休息室内，除了吧台，还有一张沙发，一个书架，一个椅子，更往里面似乎还有空间。
“再里面的空间是一些单人床，除了我在左手边第一间的休息室，以及最里面上锁的门你不能进去，其他你都可以自己使用。”陈紫微说：“包括午休睡觉，以及加班熬夜时临时休息。”
苏晓探着身子，看着最里面的门：“那门不是开着的吗？”
最里面那扇门微微掩着，门缝微微打开。
苏晓借助基因优化的视力，看到门缝中，贴地板的位置似乎站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木质的，精巧细小的人偶。
无脸的木偶贴在门边，探出半边身子，好像在往外看。
这诡异的场景一下子让苏晓脊背发寒。
他突然想起，自己刚刚才梦见过，和这木偶一模一样的存在。
在梦中，那木偶伸出无数条丝线，将自己紧紧控制！
第一百六十八章 治疗方案
很快，苏晓看向木偶的视线被陈紫微的背影阻拦。
“哦，这是安全部打开了没关好。”陈紫微说着，走到门前，把门拉上。
“我个人建议你在午饭后及时午休，否则下午你可能会精神涣散，无法保持长久的专注。”陈紫微拉上门时说：
“对了，你五点到六点还有一个晚休，在那之前，如果你能把发呆的时间提前用在工作上，你也可以提前休息。”
“但下班必须准点下班，即使你提前完成了工作，也必须准时。有精力的话，坐在办公室里研究一下心理学书籍，看一下治疗案例，都挺好的。”
苏晓没怎么听进去她说的话。
他的所有心神都被门后的木偶吸引了。
他明确记得，自己在梦中见到，也是一模一样的木偶。
如此诡异的，超出常理的情况，让他不知如何反应。
“好了，你可以去休息了，不用自己去午餐晚餐，你可以在一份菜单上选。”陈紫微拿出手机，放在苏晓眼前，上面的APP上展览着各式菜品：“选一个。”
如果是之前，苏晓听到这句话，一定已经开始感恩戴德了，可是刚刚他看到了门后那怪异的木偶，反应都变得迟钝，只能嗯嗯几声，表示了解。
他随意点了一个套餐，甚至都没去看价格。
他的心神已经完全被木偶吸引住了。
陈紫微看向苏晓，微笑道：“另一边通道是话疗室，你这么累了先休息一会儿吧。”
苏晓点了点头，强打精神坐在了休息室的沙发上。
等陈紫微离开后，苏晓才从那入迷的状态勉强解脱。
“木偶……梦中用无数线控制着我的木偶，怎么会在陈紫微这里？”
“难道说，是因为我要来这个地方，所以木偶出现在了我的梦中？”
“而且，那木偶有莫名的熟悉感……”
苏晓感觉有些不对劲。
“到目前为止，让我产生过熟悉感的，只有两件物品，一件是莜莜的发卡，一件是这个木偶。”
“而我有熟悉感的人……罗莎莉，莜莜，陈紫微，还有我的好兄弟陈景。”
“陈景和罗莎莉有熟悉感倒正常，前者是我一个培养室长大的兄弟，后者是我崇拜爱恋的对象……”
“难道说……”
苏晓一下子联想到，在前往商场挑选仿生人时，他曾经去过一家叫“真实幻梦VR体验馆”的店铺。
可现在回忆起来，苏晓好像记不清他在那里都玩了什么。
但他肯定没有玩他唯一持续在玩的VR游戏“最初之神”，当晚上，苏晓还清了一整天的游戏体力。
若是他在VR体验馆里玩了《最初之神》，他必不可能有那么多的体力！
苏晓得出结论：“所以，那家VR体验馆有问题，我在他们哪儿玩过游戏后，就开始产生种种幻觉！”
“可恶啊，下次还是找正规的VR店好了……唉，VR头盔太贵，买又买不起，正规的VR店价格也很贵……”
“算了，以后再也不去玩了，我上次也是冲着要成年，才去体验一次，之后还是把全副心力投入在工作中，争取在四十岁以前，实现财产自由。”
苏晓很快打起了精神。
不一会儿，外卖送到了。
苏晓在外面听到了声音，立马跑了出来。
在保持高强度脑力劳作后，苏晓早就饿得不行，需要吃东西。
他随意选的套餐里包含满是油光的豆干炒肉丝，一份炒青菜，一碗番茄鸡蛋汤和一盘咸白菜，外加一整盒的米饭。
看到陈紫微已经开始吃她的食物了，苏晓再也忍不住，风卷残云地消灭着这些食物。
吃完食物后，苏晓感觉吃了个七分饱。
擦了嘴，看了看时间，苏晓抓紧时间，回到休息室里，靠在沙发上休息。
在经历过在校期间的残酷竞争后，苏晓懂得利用每一分每一秒的休息时间，哪怕现在状态还好，也要保持休息，为之后的高强度工作学习做准备。
可苏晓不管怎么努力放空心神，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去思考木偶。
梦中那木偶伸出无数细线，控制住他的场景，时常浮现着。
他甚至产生了一个想法：
趁着现在休息，去偷偷打开上锁的门，把里面的木偶拿出来研究。
苏晓很快因这种想法而惊恐。
苏晓的理性抗拒着：“不，怎么能这样做，那房间明显是陈所长的私人房间，她也明确告诉我，不要进去探查。”
他靠着理智强行遏制住了冲动。
又休息了一阵后，苏晓上了厕所，重新回到了办公桌前，继续开始工作。
他已经分析完了江舟的资料，整理了相关的问题分析。
现在，苏晓需要想出治疗方案。
“江舟的心理问题直接来源有两个，第一个是最直接的，因为执行任务，被怪物创伤导致的PTSD和幸存者内疚。第二个，应该是心理评估小组对她的二次伤害……”
“研究所这边没有和江舟小姐聊天的记录，还没有建立咨询访问关系，目前只能得到这些信息……感觉情报完全不足啊。”
不知是涉密还是什么，这份资料里，许多地方都缺乏细节，苏晓又没办法和江舟当面交流确认。
这让他有点老虎吞天，无从下口的感觉。
“问题界定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苏晓想：“心理治疗的第二步，是设定好治疗目标。”
“两个问题中，最主要的问题是PTSD吧，次要的问题是，由于心理评估小组干的好事，我们和江舟小姐的交流可能不够坦率。”
“所以，目标应该设定为治好江舟小姐的PTSD。”
“要治疗PTSD，可以采用认知行为治疗，催眠治疗，精神分析治疗，脱敏疗法……再加以药物辅助。”
苏晓又拿起陈紫微给她的第二份资料，仔细研究了起来。
这份资料里包含许多实际病例。
苏晓看着能莫名感到熟悉。
他读着入神时，突然冒出个想法：“好像是学《世界心》时囫囵学过的辅助资料，在神秘图书馆里见过的心理学资料，还有和陈紫微聊天时她提到的内容……”
“呃，《世界心》是什么？陈紫微……我什么时候和陈所长聊过治疗案例？”
苏晓感觉自己脑袋有点晕乎乎的，他甩了甩头，把莫名其妙的念头丢到一边去。
一边看实际案例，苏晓一边找寻可以“抄”的作业，根据实际案例里治疗师的操作，再加以变化，写成方案。
到了晚上，吃过陈紫微请的外卖后，苏晓终于把一个粗略的方案完成了。
他把方案发给了陈紫微，内心有些忐忑不安，又有些期待。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实际的病例做出治疗方案呢。
陈紫微迅速浏览完。
她说道：“嗯，对于一个还未毕业的实习生来说，在信息有限，还未和病人交流的情况下，做到这种地步，算是合格了。”
“只可惜，你犯了一个错误。”
苏晓问：“什么错误？”
“你目标设定错了。”陈紫微说：“我们的目标不是治好江小姐的PTSD。”
“那，那是什么？”苏晓问。
陈紫微说道：“而是让她的PTSD不至于影响她工作。”
“评判一个治疗方案，有三个维度，一个是有效性，一个是可行性，一个是经济性。”
“你提出的治疗方案，虽然很多地方都有些想当然，有些天真，没注意一些潜藏的问题，但有效性和可行性还是有一些的。唯一差的，是最重要的经济性。”
“要知道，江舟小姐可是R2职级的公司精英，你的治疗方案中，要让她在我们这里接受长期治疗，既是对她职业生涯的不负责，也是对公司利益的不负责。”
“简单来说，你的方案不够经济。”
第一百六十九章 脱敏疗法
苏晓听到陈紫微的话，张大了嘴巴，有点不知所措。
过了会儿，苏晓好像才平复过心情，问道：“那该如何治疗呢？”
陈紫微微笑道：“很简单啊，你分析一下她遭受怪物攻击后，产生的心理症状。”
“她常常在梦中回想起类似的场景，这是典型的创伤性再体验症状。而她杀死一位公司员工，则是警觉性增高症状带来的惊跳反应。”
“最快速进行治疗的办法……明天你就会知道。”
苏晓皱了皱眉：“脱敏疗法吗？”
脱敏疗法，学术上的全称是“眼动脱敏与再加工”。
这一疗法的主要过程，是让受害者一遍遍回忆起遭受PTSD场景的要素和记忆，再辅以催眠和药物，让受害者在回想起当时场景时，淡化受到的负面影响。
苏晓没考虑过这个疗法，因为在他看来，这有些太过残酷了。
哪怕有催眠，有药物辅助，也是等于让江舟在催眠中经历一次又一次被怪物生啃活食的过程，回忆起那最不愿意回忆的痛苦记忆。
“是的。”陈紫微说道：“江小姐是一位优秀的安全部雇员，她的意志和精神其实很强大。”
苏晓吐了一口浊气：“我明白了。”
陈紫微说：“对于江小姐那样的R序列来说，他们总会拥有超出常人的体验，而那些体验，总会带来常人难以想象的，精神层面的压力与痛苦。”
“脱敏疗法是一个战胜自己，强大自己的过程，也是适应未来的过程。”
陈紫微认真说：“面对它们，战胜它们，打败它们，把它们变成你精神和意志的养料，那些杀不死你的，都会让你变得更强。”
苏晓莫名有种感觉。
陈紫微的这句话，是在对他说的。
苏晓忽然问道：“可那样，还是人吗？”
他问出来后，才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提出这样的问题？
陈紫微露出了一个无比温柔的笑容。
在笑容中，她说道：
“所以，超凡是登神之始。”
苏晓听着陈紫微的回答，疑惑问道：“超凡？您说的是R序列的超能力者吗？”
陈紫微保持着笑容，没有回答苏晓的问题：“九点下班，剩下的时间你复习下眼动脱敏疗法，继续看看治疗案例。”
“嗯，保持专注。”
苏晓听着这话，也没办法，只好回到位置上，强打精神开始看资料。
由于长时间保持亢奋和专注，在方案被陈紫微打回去后，苏晓的心神已经开始无法支撑了，在七点到八点时，他保持60分以上的专注的时间一共是50分钟，八点到九点，他只保持了46分钟的专注。
这还是他连续磕了两瓶能量饮料的结果。
到了九点，下班的时间。
苏晓偷看了一眼陈紫微，发现她还坐在电脑前，不知道在干什么。
苏晓心中打鼓，想着要不要继续留下来陪所长加班。
可是他真的很累了！
现在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美美洗上热水澡，躺在床上睡觉。
但作为实习生，领导还没下班，他就下班了，这工作还要不要了？
陈紫微诧异地看了苏晓一眼。
“到时间了，下班了，你可以走了。”
“你不会想骗加班费吧？你一个实习的，待在这儿也没用，赶紧回去，好好休息。”
“你明天也要像今天这样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若不好好休息的话，那是没法长期做到的。”
苏晓听着她的话，内心感觉得到了解脱。
他已经站起身来，但嘴巴上还是客气着：“陈所长，那您呢？”
“我还有十几件事要做。”陈紫微说：“你先走吧，别待在这儿了，我不会付你加班费的。”
都说到这份上了，苏晓哪里忍得住，他的脚已经踏在了心智研究所的大门口。
“陈所长再见！”苏晓挥着手，快步离开了这里。
他走出心智研究所，只感到一身清爽。
虽然精神上的沉重负担让他完全提不起劲来，但有了下班这针强心剂，苏晓的步伐还是很轻快的。
很快，苏晓遇到了一个难题。
是要从商圈这里坐电车呢，还是要走路或跑步回去？
如果苏晓精力充足的话，他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这样能节省下来4点信用积分。
可现在，他的精力属实称不上充足。
陈紫微兑现了她的诺言，她确实把苏晓榨干了，虽然不说是一滴不剩，但苏晓是真的真的完全不想跑四十多分钟再回家。
现在哪怕站着，对苏晓都是严重的折磨。
他咬了咬牙，心想：“研究所这边给我包了午饭和晚饭，我节省了不少的开支，我可以奢侈一次，对，提前回到家，我会有更多的时间休息和做我自己的事，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想着，苏晓随着人流，来到了电车站。
说是“电车”，其实这里更类似地球时代的地铁站，不同的是，这个地铁站是一座摩天大厦，既深入C13商圈地面之下，又探入C13商圈天花板上层。
这是因为居民区的高度不同，所需要乘坐的电车不同。
苏晓混在下班的人流中，勉力被人潮推着走。
他和一群人挤入上升的电梯里，在透明的幕墙下，苏晓看着不停窜动的人头。
每一位打工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麻木和疲惫。
他们没有交流，有的玩着手机，有的玩着增强现实眼镜，整个电车站人潮涌动，又沉默。
苏晓看着他们，那些人有的和他差不多大，有的老一些，还有的更老一些，有的分不清是四五十岁还是六十岁……或者，三十岁？
他看着他们，像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到了楼层，苏晓最后一个走出电梯，穿梭着楼层的人行通道中。
墙壁上还贴着一些标语：
“致加班中的你：总有人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努力着。”
“加油，加班人！”
“因为有你，公司变得更好。”
苏晓走过这些标语，和人潮一起前进着。
他感觉自己就是一具僵尸，一具行尸走肉。
他甚至没办法拿出手机，戴上增强现实眼镜……因为他没有携带这些物品的习惯。
身后，一位相貌平凡的小哥拿起手机，强行挤出笑容：
“喂，妈，今天我没有加班。”
“我想您做的胡萝卜回锅肉了。”
人潮裹着苏晓。
他来到了等待电车的地方，一辆辆全电列车停在前面，像填不饱肚子的巨兽，苏晓前面的人少了一些，车吞饱了就继续前进，然后又来一辆车，继续享用着他们这样的人。
终于。
苏晓来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列车缓缓停靠，张开了它那门一般的大嘴，露出了空空的肚子。
苏晓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但是他没时间茫然，身后的人潮推着他，涌进了巨兽的胃里。
第一百七十章 家
居民区C12060区。
苏晓拖着疲乏的心身走到这里时，终于加快了脚步。
他马上要回家了。
哪怕他是公司生产出的人口，没有任何亲人，但他有一个仿生人伴侣，有一个家。
只是离开十几个小时，苏晓都发现自己无比想她，想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对了……莜莜好像是地球时代的仿生人，吃正常食物的……”苏晓想到了什么。
他转过身，走向C12060区的小卖部。
“按理说，仿生人消耗的能量远比人类高，地球时代的仿生人是怎么做到只吃人类食物就能存活的……难道是不仅可以吃食物，还可以利用共振从聚变发电堆获得能量？”
“那这样好浪费啊……嗯，不大可能吧，估计采用了什么特殊的仿生学设计？”
苏晓没再胡思乱想，小卖部里排着很多人，大都是下班回家，以及上学回家的人。
鲲鹏号家园舰上不止有苏晓这样被生产出来的人口，也有一部分是自然生育出的人。
苏晓小时候一直很羡慕他们，他们可以在超市和小卖部哭闹着向自己的父母买一些食物，也可以撒娇让他们帮忙网购和给游戏充钱。
苏晓买了一袋果冻，一盒饼干，一袋棉花糖，总计花掉了他13点信用积分，算上之前坐车花去的4点信用积分，一共是17点信用积分。
他还剩下2206点信用积分。
苏晓暗想道：“其实心智研究所这份工作还不错，包了午饭和晚餐，还附送了饮料，我的生存压力一下子小了很多，可以更快时间还清贷款，早日实现财产自由。”
“运气好的话，我还能结交到上层的人脉，之后可以尝试成为一位R序列或M序列员工的私人心理医生……”
“工作时间也很健康，相比于其他部门，她只是把我压榨到了接近极限，没有透支我的健康……”
“就是所长似乎有点奇怪……算了，有钱，有发展前途就好。”
苏晓提着买来的零食，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门口。
懒得掏钥匙，苏晓扫脸进入。
“我回来啦。”他推门进来。
莜莜正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坐在他的椅子上，呆呆的看着门口。
苏晓随手关门，把零食放在桌上，随后紧紧抱了一下女孩。
她似乎有些措手不及，身体微微颤抖着。
“不说一句‘欢迎回家’吗？”苏晓笑着问。
“欢迎回家。”莜莜用那种刻意的机械音回道。
“唉，你什么都好，就是语音AI太呆板了。”苏晓说：“可惜你这个版本的已经没办法维护更新了，不然我一定买更加智能的语音模块。”
莜莜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桌上，苏晓没收起来的餐盒里面还有一些没消失的露水，放在笔记本电脑上面的手机和增强现实眼镜位置似乎稍有不同，但苏晓没在意这些细节。
苏晓拉着她，和她一起坐到了床边。
“今天过得怎么样？”苏晓随意问着，他也没指望女孩会回答，而是自言自语起今天的经历。
他又抱了一下女孩，但没允许自己抱她太久。
随即，苏晓回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登上社交媒体。
他的毕业论文导师袁铁老师已经给他发来了毕业论文的选题。
“心灵手术：基于外来控制来影响和操纵他人和自身的心灵。”
“怪影杀手：人类恐惧根源的初步探索。”
苏晓看着两个题目，开始思考自己要选那一个。
“二选一……”
“心灵手术是和我专业更接近的内容，感觉选起来要简单一些？怪影杀手的话，恐惧方面我了解不是很多……”
“嗯，正是因为了解不是很多，才更要去挑战，更要去选择。”
苏晓想好后，回复了老师。
随后，他又进入了自己的邮箱，他发现里面有未接收的信息。
“咦……”
苏晓发现了一封电子邮件，还附带了信用点转移附件。
他点开里面，开始阅读。
“苏晓员工，您好，对于给您造成心理伤害，让您不得不前往心理诊所治疗之事，我感到遗憾和抱歉，在查阅了心智研究所的普遍收费后，我将他们的治疗费用支付给您，若是不够，请您在回信中回复。”
寄信者一栏显示的是R4职级员工，安全部第十三席执行官罗莎莉。
附件里，附带着4000点信用点的“红包”。
苏晓仔仔细细看了一下，是信用点，不是信用积分！
P4职级的员工，一个月的月薪也就250信用点！这一个红包，相当于一位P4级员工，16个月的总薪水！
苏晓吞咽了一口唾沫。
那位尊贵的安全部执行官，看到他待在心智研究所，竟然误以为他是去看病的！还给他补了医疗费！
“罗莎莉执行官真是善良啊……”苏晓想着。
可他不敢收红包。
道德上，他不愿意欺骗罗莎莉，哪怕是她自己的误解，苏晓没有做出主动的欺诈行为。
而且，苏晓很担心，如果罗莎莉有天发现真相，恼羞成怒，会不会传送到他家里，一剑把他砍死？
就算不砍死，打个半身不遂也是有可能的啊！
苏晓战战兢兢，连忙回了一封信回去。
“尊敬的罗执行官，您好，我是苏晓员工，我在心智研究所里并非看病接受治疗，而是在那里实习工作，您并没有对我造成心理上的阴影和伤害……”
回信过去后，苏晓内心满是怅然。
明明罗莎莉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实际年龄比他还小，可对方早已实现财产自由，财务自由，甚至到了更高的层面。
苏晓望着她发来的信件内容，望着那附件中血红红的4000点信用点，痛苦和折磨的感觉涌上全身。
那是他喜欢的人，可是她却比自己强那么那么多，无论是个人能力，地位，经济，未来的前途……
即使命运让他们在短时间内多次交集，她也是苏晓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痛苦，绝望……这些负面情绪像涨潮时的海浪，一浪一浪从海洋中升起，拍打在他脆弱的心灵沙滩上。
在恍惚当中，他似乎看见罗莎莉在向自己表白，似乎看见她扑向自己，和自己拥抱。
而他这种深藏于骨髓里的情绪，却总是找着各种站不住脚的理由，让自己下意识抗拒对方。
苏晓痛苦地捂住了脸，他在被绝望拉下深邃的泥沼。
这时，他忽然感觉肩膀上传来温暖。
“陈所长……”苏晓回过头，却看到了莜莜那漂亮可爱的脸。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是人吗？
“莜莜……”
苏晓感觉，女孩像一束光照到了他的身上，让环绕在他身边，正在啃食他的痛苦和绝望远远散开。
他冷静了下来，重新找回了理智。
就连潜藏于他内心中的痛苦，都大大缓解了。
苏晓露出了笑容：“谢谢。”
他转过身，把桌上买来的果冻零食拿出来撕开，将一枚枚小果冻放在桌上。
“一起吃吧。”苏晓说。
苏晓看着女孩清澈的眼睛，感觉他自己的心灵都跟着变得清澈舒适了。
女孩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始剥起小果冻，动作十分僵硬机械，剥开后，果冻一下子塞入嘴里。
苏晓连忙提醒：“慢点吃，别噎着。”
他提醒完后，自己也觉得可笑。
仿生人怎么会噎着呢。
苏晓也剥起果冻，和她一起吃着。
吃完果冻后，苏晓拿出纸巾，帮莜莜擦着手，随后和剩余的垃圾一起放在垃圾桶里，紧紧扎紧，打算明天一起丢弃。
这时，浓重的困意浮现，包裹住了苏晓。
他看了看时间，现在才十点过。
“我去洗个澡。”苏晓对莜莜说着。
他脱下了身上的衣物，和之前的衬衣叠在一起。
以前在学校时，宿舍楼层有洗衣机，也可以选择不付功勋积分自己洗，但是现在他住的小屋子里没有洗衣机，只能要么自己洗，要么带到外面去洗。
苏晓说道：“莜莜，把你的衣服也脱一下，这病号服有些脏了，明天我一起拿出去洗。”
莜莜的视线原本避开了苏晓，看向另一边，听闻这话有些慌张，连忙摇了摇头。
“不，不用，我会洗衣服。”
苏晓想了想。
是啊。
仿生人伴侣一般来说都会有各种生活技能。
“那麻烦你了。”苏晓说：“我去洗澡了。”
他踩着拖鞋走进狭小的浴卫，放出热水快速冲刷着身体和头发。
苏晓用毛巾擦了擦身体，换上了放在浴室架子上的睡衣。
之后，他刷着牙，突然察觉到莜莜先前话语中的不对劲。
她一下子突然变得人性化了，动作也不僵硬了，语言也很流畅，没有机械感。
暗暗想道：
“地球时代的仿生人，居然还会专门设计这样人性化的动作来给人惊喜吗？没猜错的话，大概是让她脱衣服触发了这样的动作？”
“好用心的设计，好可爱，感觉非常好欺负……”
苏晓想着，就连内心深处的疲惫都缓解了很多。
他走出卫浴，来到房间中。
原本还想上网站查阅一下相关论文，为毕业论文收集参考资料，可他实在提不起劲这么做，努力逼迫自己好几次，也拿不出足够的意志力了。
他的力量似乎在工作时完全被消磨干净了。
“……算了，今天先偷懒一下，早点睡，明天也还要这样工作。”苏晓想着，关掉了电脑，拉着莜莜一起坐到了床上。
女孩的手温暖柔软，完全没有一点机械质感。
苏晓正要帮女孩把她脚上的凉鞋脱下，她自己先脱了，放在了床下。
接着，莜莜缩到了被子里靠墙的最里面。
“这么怕我吗？”苏晓笑着问。
他关掉了灯，也躺在了床上。
一躺在还算松软的床铺上后，苏晓就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想做了，包括玩游戏清体力都不想，只想赶紧休息睡觉。
莜莜没有底气地回答：“没有怕你。”
“也是。”苏晓说：“如果你是个人类……”
苏晓手边紧贴着的女孩突然紧绷了起来。
“如果你是个人类，被不认识的人带到了家里，大概确实是这样的反应吧。”
苏晓缓缓说着话，好像没发现女孩的动作：
“紧张，伪装，顺从，害怕……”苏晓说着：“我也一样。”
莜莜茫然问道：“诶？”
“某种程度说，我和你都是一样的。”苏晓说。
苏晓说道：“在几十年前，年轻人的生育率出现断崖式下跌，无论公司的专家怎么绞尽脑汁想方案，对生孩子给出多少优惠；用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来帮助相亲；他们甚至对单身的适龄青年和要离婚的夫妻加征了高额的‘单身服务费’，‘丁克服务费’，都没有扭转死亡率大于生育率的趋势。”
“最终，公司的‘战略发展部’得出一个结论，如果继续下去，除非有大的技术革命，否则公司在抵达距离南门二大约一光年的距离时，现有的人口体量就会萎缩到无法维护现有舰队的地步，边缘舰队也将无法开采资源小行星，嗯，从柯伊伯带和奥特尔云里带出来伴行的资源小行星和彗星。”
“在那之后，等待公司和人类文明的，就只剩灭亡一条路了。”
“再后来，公司的董事会开会决定，通过了人造人计划。通过体外培养，社会化抚养，制造符合公司需求的‘人’……我们被制造出来，从胚胎阶段开始，就是为了公司的利益服务。”
苏晓茫然说道：“有时，我会想，我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工具？”
“我是人类，还是公司的齿轮或者润滑油？”
“你说，我们是不是一样的？”苏晓低声说道：“你是被制造出来的，我也是被制造出来的……”
莜莜不知何时抱住了苏晓的手臂。
“所以……”苏晓说道：“没关系，即使你是属于我的仿生人，我也愿意尊重你的意愿，不会强迫你做你不同意的事，放心吧。”
苏晓说着，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
公司不拿他当人，他却拿公司发下来慰藉他的仿生人当人。
何等的幼稚。
苏晓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放空着自己的大脑，任精神溢散开来。
他入梦了。
又是那个梦，一个小巧的木偶伸出无数细线，把他紧紧控制住，让他无法动弹。
可今夜的梦，似乎有所不同。
突然，苏晓看到公司安全部的几人走来。
最前面的正是安全部末席执行官，罗莎莉。
在她身后，是第十席执行官张文东，第四席执行官白雪，第三席执行官钟言。
苏晓很少见过四位执行官同时出现，除了罗莎莉外，这些都是他只知道名字和形象的超级大佬。
苏晓连忙露出惊喜求救的表情，可是因为木偶控制，他连开口说话都做不到。
但好运在他这边，罗莎莉四人确实是在朝他走来。
罗莎莉升起了动力甲的面罩，看向苏晓的眼神复杂难明。
突然，罗莎莉紧紧抱住了他。
还没来得及惊喜，苏晓感到心腹一阵绞痛。
一把剑刃刺穿了苏晓的胸膛。
第一百七十二章 虚假之物
“对不起……对不起……”
罗莎莉的泪珠不停落下，落到苏晓脸上，流到染血的伤口上，越发刺痛了。
第十席执行官张文东盯着苏晓说：“你不是苏晓。”
“不是苏晓，那我是谁？”苏晓发现这时他可以开口说话了。
第四席执行官白雪说道：“我看过你的过去了，你没有过去，你是一个被创造出来的幻影，只是拥有和苏晓同等的记忆和个性而已。”
第三席执行官钟言说道：“你是一位伟岸存在创造的幻象，为了你的出现，那位伟岸存在甚至篡改了很多人类的记忆……不，比记忆还要彻底，那是近似曼德拉效应的景象。”
“但当祂修改现实世界时，却不曾料到，他所修改的一部分人，其实是幻缘秘境中，奈菲丝放出来的幻象，他们的本体还被囚禁在幻缘秘境当中。”
“那位伟岸存在替换现实时，将幻象也变成了真实，让我们无法分辨和解除。所以，才会出现幻缘秘境里的人不知道你，起源市里的同一个人知道你，而这两个人有都是‘真实’的情况。”
“这就是幻缘事件的真相。”
钟言叙述着推测：“那么，操纵你的那位伟岸存在是谁呢？”
“能如此轻易的改变现实世界，恐怕只有那位号称‘现实世界被祂做的梦所包裹’的存在。”
“利维坦级邪物，月山兽阿丝赫达。”
“你拥有超能感应，以你超能感应的直觉，恐怕早就隐隐猜到了……你是阿丝赫达留下的后手，这种可能了吧？”
“只是你自己不去相信它，不去认可它，任由它潜藏在你的潜意识里。”
“你根本不存在，只是一个被邪物制造出来的工具。”
苏晓双目茫然。
他被小小木偶的无数细线控制着，被哭的泣不成声的罗莎莉拥抱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小的，精致无面的木偶没被任何人注意到，它在那里跳着诡异的舞蹈，好像在庆祝苏晓的死亡。
他感觉自己在化成一片片影子，正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苏晓问道：“那，真实的我呢？”
“醒醒。”
一个充满磁性的中性声音响起，陈紫微所长走入梦境，来到苏晓身旁。
与白天看到的她不同的是，她穿着白色宽大的病号服，头发上莫名戴着莜莜戴的白色四叶草发卡，脸上是关切和焦急的神色。
“醒醒，醒醒。”
她伸出手，摇晃着苏晓。
苏晓睁开双眼，惊醒了。
他的额头，脸，背上，手上，早已渗出了一片一片的汗珠。
借助房间里待机中的电器发出的微弱光芒，苏晓看到了正摇晃着他的莜莜。
“你刚刚的样子好吓人。”莜莜小声说：“所以，我叫醒你。”
她的声音又是那种很像人类的机械腔调。
苏晓从床上坐了起来，用纸擦掉了身上的汗水。
“谢谢……莜莜……我确实做了一个噩梦。”
女孩扶着苏晓的肩膀，跪坐在床上：“很吓人的梦吗？”
苏晓沉默了一下。
他不知道如何描述那个梦境。
那场梦境直指了他心底某个巨大的恐惧，可他却说不清楚自己为何产生恐惧，为何四位公司的高层执行官会找上他。
但苏晓对于梦境中描述的事，完全一无所知。
幻缘秘境，起源市……这些都是什么啊。
奈菲丝……奈菲丝这个词好像听过，哦，对了！是在商场挑选仿生人的时候，莜莜就是奈菲丝型的早期仿生人。
就在苏晓胡思乱想的时候，莜莜开口说话了：“噩梦是很危险的，能告诉我细节吗？”
噩梦很危险？
苏晓有些没理解她的逻辑。
苏晓奇怪问道：“噩梦怎么会危险？”
他说：“确实，有些噩梦引发的恐惧会让心率加快，让极少部分人猝死，但我经过基因优化，身体还长期保持健康，没那么容易出问题。”
莜莜欲言又止，只能说道：“抱，抱歉……我的记忆数据里是这样说的，为什么……我不知道。”
苏晓理解地点了点头：“没清理干净的垃圾数据吗？”
“嗯……嗯，大概。”莜莜说：“一般的噩梦还好，但如果是同样的噩梦，那就要引起重视。”
苏晓说：“不是同样的噩梦，但是算连续的噩梦。”
“连续的噩梦？”莜莜说：“你有梦到什么相同的东西吗？”
相同的……苏晓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说道：“有。怎么了？”
他这才发现，莜莜突然说了很多话，和之前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了。
莜莜正要说话时，苏晓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太冷了。
苏晓所在的居民区C12060区距离聚变发动机较远，那边溢散的热量抵达这里时，已经微不足道了，因此需要依赖电加热设备维持温度。
而那种装备，在“夜晚”，大家挤进被窝里时，是会关闭的。
苏晓连忙拉着莜莜一起缩回了被子里，恢复着温暖。
“好冷啊……现在可以说了，有相同的东西，意味着什么吗？”苏晓问。
莜莜思索片刻，好像在想要怎么说。
她用带有机械腔调的声音说：“你知道天启者吗？”
天启者？那不是梦族的……呃？梦族的什么？
苏晓问：“你说什么，什么是天启者？”
女孩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她噎了一下，才说道：“我不知道这在公司内是不是隐秘的消息，在我的记忆芯片里提到，觉醒超自然能力的人就是天启者，可以得到R1职级。”
“天启者即将觉醒的标志，就是他们会在梦境中反复看到同样的东西，它是欲望与理想之灵，接纳它，把它内化到内心，就能得到灵的知识与力量。”
灵的知识与力量……
苏晓心想：“难道说，那所谓梦族，幻缘秘境，起源市之类的词的意思，是灵所蕴含的知识吗？”
“如果我接纳了它，我不仅能知道那些知识的意思，还能得到梦寐以求的超能力，一下子跃升为R序列的人上人？”
就在苏晓思考的时候，莜莜似乎担心自己说太多了，小心翼翼看着苏晓，补充道：“嗯，我记忆芯片里就这些，更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第一项工作任务
“这样啊……”苏晓说：“没事，你说的这些对我很有帮助，不愧是地球时代的仿生人，记忆里竟然还有这些隐秘知识，学校和公司网站上，怎么都查找不到……”
“接纳在梦中反复出现的，欲望与理智之灵……欲望与理智之灵指的肯定是木偶，不过接纳是什么意思呢……”苏晓陷入思考中。
随即，他想到了答案。
在陈紫微的心智研究所里，那间上锁的房间里，藏着的木偶！
如果找到了它，那大概就是接纳了欲望与理智之灵了！
苏晓咽了口唾沫。
他当然很想成为传说中具备超自然能力的R序列大人物。
那是他所追求的，遥不可及的梦想。
他从出生开始，基因优化的方向就是心灵领域，可他却一直无缘觉醒超能力，无缘成为R序列的人类精英。
如今梦想就在眼前！
可要去拿木偶，就必须要做出违背公司指令的事，违背上司告诫的命令，偷偷打开上锁的房间……
苏晓陷入了犹豫和挣扎当中。
半晌后，苏晓没有再想，他还得睡觉，养足精神，继续明天的工作。
“晚安。”他侧过头，对着眼神颇为不安的莜莜说。
“晚安。”莜莜小声回应。
第二天一早。
今天苏晓出门较晚，醒来后还查找了一下毕业论文的相关资料。
他已经决定好坐电车过去，跑步过去的话，他休息时间会减少，不利于之后持续的工作。
吃过早餐后，他和一大群同时要去上班的人，挤入了庞大的电车站。
电车站就像家园舰的心脏，电梯直上直下好像一个个水泵，人潮蜂拥流动，把每个人像血液那样，输入到需要它们的地方。
这里人挤人，肩膀挨着肩膀。
除了苏晓以外，其他人大都在玩着手机，看着增强现实眼镜。
苏晓由于没有携带手机和增强现实眼镜的习惯，只能无所事事的站在人堆里。
电车站的电视上，正播放着相关的新闻。
“近日，一位危险的通缉犯逃离了（杂音），她的外表特征是（杂音）……”
苏晓愕然抬起头。
怎么回事？新闻播放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杂音？
电视屏幕上，主持人旁边出现了那位通缉犯的照片。
那赫然是林辰林董事长的照片！
苏晓愣了一下。
他随即反应过来。
这位通缉犯可够厉害的，能把电视台给他的照片，直接替换成林辰的照片。
估计黑客技术很强？
苏晓暗想着：“不过话说回来，这是黑客技术能办到的事吗……”
电视很快黑屏了，显然他们也发现了什么不对。
而苏晓周围正看增强现实眼镜的上班族们，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好像刚刚只有苏晓一个人在看电视。
苏晓摇了摇头，把这件事甩到脑后。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反正有安全部在，有罗莎莉等十三位强大的执行官在。
又没说这通缉犯潜入到了他身边，那他才会稍微担心一下。
苏晓登上电梯，来到了他去的楼层，正排队准备登车。
突然，一道身影从高处落下，发出沉重的响声。
砰！
苏晓转过头，看到一个满是血迹的人影倒在地上，血液像被挤破了的橙子，从他身边缓缓渗出。
苏晓一惊，正要赶过去帮忙，一位位电车站里，穿着警用外动力骨骼，维持秩序的“秩序部”成员已经赶了过去。
“从十几层跳下来，没救了。”一位秩序部成员说道。
另一位秩序部成员转过头朝向苏晓那边，说道：“不会影响列车开车，不会影响你们上班，继续排队，别看热闹了。”
苏晓连忙收回了眼神，不敢去看，专心排着队。
耳旁，传来秩序部成员们的交谈声。
“自杀还是他杀？”
“调监控才知道。”
“唉，估计又是自杀，这已经是第十二起了……”
“放轻松点，今年的自杀率已经比往年降了很多，公司董事会一再强调了，每两周一定要让人休息一天，连续工作必须服用消解压力的精神药物……”
“先通知这人的家人吧，估计他家人晚上十点才能来，他们也得上班呢……”
一辆电车开走，苏晓来到了队列前方，下一辆车就该轮到他了。
这让他更感恐惧，好像这不是送他去工作的电车，而是送他去屠宰场的屠宰车。
他被人潮裹挟着，进入了电车中。
苏晓默默想道：“我……难道还要几十年，都像昨天那样，日复一日，劳心劳力吗？”
“那样才能还清欠公司的贷款，那样才能财产自由，成为自由人？”
他被人堆挤着，直面着内心中的痛苦和恐惧之一。
渐渐的，这个深藏于他内心的恐惧，不再给他带来负面情绪，好像他接受了足够好的脱敏治疗那样。
又一个微小的心理问题被解决了。
恐惧转变成了某种躁动：
“所以，我要追求我的梦想，我要成为R序列，我要觉醒自己的能力……”
“哪怕我患有头疼，天生无法修炼，我也不会放弃……呃？”
苏晓捂了捂额头。
头疼？
他什么时候天生患有头疼？
电车已经到站，容不得苏晓多想，他走出电车，朝着C13商圈，自己工作的场所前进。
虽然现在还没到上班时间，但陈紫微已经坐在办公室开始工作了。
“早上好。”她对苏晓说：“你的工作资料我放你桌上了，你看一下对江舟小姐的治疗方案，好好记下来，等会儿依葫芦画瓢，去治疗她。”
“她下午预约要过来，本来应该由我接待她，可我突然有事，只能由你来了。”
“啊？”苏晓愣了一下。
他才走进来，还没和上司打招呼，就接收到这样的话语。
陈紫微解释道：“是一位地球时代的长生者，突然要我去看她的心理问题，我也没办法，只能亲自跑过去一趟。”
苏晓惊讶道：“地球时代的长生者？”
“是的，他们都是很尊贵的人物，不可能上门来商圈这里拜访我们，只能我去拜访她。”陈紫微说：
“所以，江舟小姐就交给你了，这是正式交给你的第一项工作任务。”
第一百七十四章 离去的陈紫微
公司中，最高贵的人群，无疑是董事会的董事们。
整个公司，所有资产，包括苏晓他们欠的债务，法理上都是欠这些董事的。
任何涉及公司和整个人类文明的重大决策，都需要董事会开会讨论决定。
所有董事会的董事，都是长生者，而地球时代的长生者，虽然不一定都是公司董事，可他们也同样位高权重，地位尊贵，仅仅在董事们之下。
靠着不停更换维修身体部件，像维修机器那样维修身体，来长生久视的长生者们，往往十分重视自己的生命安全。
就连居住的区域，都和苏晓这样的普通员工不一样，不仅完全隔绝，往往还有大量保镖。
长生者不可能冒着被平民攻击的风险来到商圈看病，他们都会联系自己的医生，让他们上门服务。
毕竟，他们有的甚至没有超能力，只是普通人。
一颗子弹，一把刀，都有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长生者啊……”苏晓暗想：“对于我们这专业的人，职业发展到最远的位置，就是成为一名长生者的私人心理医生……”
身体早已不是长生者步向永生的障碍。
真正的障碍来自心灵。
人类的大脑和意识具备许多问题，在百年的时间内，尚且还有各种精神疾病，更不要说那些尝试长生久视的长生者。
网络上曾经有一些传闻，说每一位长生者，往往都染上过各种各样的怪癖，有的喜欢囚禁折磨自己的下属，有的喜欢每个星期亲手凌迟一个人，有的已经彻底疯了，有的和情妇们生了一大堆奇形怪状的孩子，有的选择将自己冷冻冬眠起来，等待心理治疗技术的发展……
不过，苏晓不怎么相信。
毕竟公司这么大，长生者数量也不少，如果他们大规模，长期的屠杀和折磨底层，那为什么网络的社交媒体上，电视上，都看不到消息呢？
哪怕尽力遮掩，总会露出很多马脚才对。
还有更夸张的说法，说是公司里那些个暗中活动的邪教团伙，反抗组织，背后真正的赞助人都是一位位长生者，所以安全部明明掌握了整个公司的监控，也无法彻底消灭那些邪教团伙。
苏晓对于这类谣言，那是一个字都不信。
长生者已经是公司的最高层了，他们是掌控公司利益的人，为什么要暗中资助邪教团伙，给自己捣乱呢？
完全说不通嘛。
“长生者啊……”苏晓内心再次感叹。
谁都想成为长生者，可长生者的标准极其严厉。
只有真正为人类文明，为公司利益，作出巨大贡献的人，才有资格得到董事会的批准，成为长生者。
董事会对于批准长生者，那是相当谨慎的，星舰时代被准许成为长生者的人，数额非常少。
像苏晓这样的人，连财产自由都是奢望，更别说成为高高在上的长生者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苏晓内心叹了口气，他觉醒超能力，成为R序列，那还有得奢望，长生者就连想都不敢想了。
苏晓把思绪从长生者上面抽出，注意到了陈紫微话语里的另一个要点。
他要自己负责江舟小姐的心智治疗。
“呃……我可以做到吗？”苏晓问：“我还是一个实习生……”
陈紫微点头道：“确实，以一般的标准来说，一位实习生需要旁观多次心理治疗，再在相应专家的指导下，自己治疗几次，才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心理治疗师。”
“但这不事发突然嘛？我只能相信你了，小可爱。”
小可爱是什么称呼……苏晓忍住暴涨的血压。
苏晓说：“我自己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我怕我搞砸了，影响患者……”
“小可爱，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陈紫微叫上瘾了，微笑着说道：“诸葛亮从来不问刘备，为什么我们的箭那么少；关羽从来不问刘备，为什么我们的士兵那么少；张飞从来不问刘备，兵临城下我该怎么办。”
“于是才有了诸葛亮草船借箭，关羽过五关斩六将，张飞据水断桥……”
“所以他们是开国功臣，是大将军。”
“办法总比问题多。质疑、犹豫、抱怨只能证明你的能力不行，并不代表这个事情解决不了……”
苏晓脸色痛苦，露出了孙悟空听到师傅念经的表情：
“陈所长，您说都对，可关羽过五关斩六将之前，他是曹操的人啊，没办法问刘备没兵怎么办……”
陈紫微托着下巴咳了两声掩饰尴尬，说道：“你怎么跟个门杠成精的妖怪一样呢，这工作做不好，我给你的实习回执，可要打差评哦。”
“到时候，你在校招找工作，恐怕只能得到P3职级的工作，去边缘舰队给士兵看心理疾病，或者去小行星矿场……”
“您别说了。”苏晓严肃道：“陈所长，我保证完成您交待的任务。”
“嗯。”陈紫微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就对嘛，年轻人，就要勇于挑战自我的精神。对了，到时候江舟小姐过来看病，你不要暴露自己是实习生的身份，一定要表现出训练有素的样子，让她知道，你是一位训练有素的心理医生。”
苏晓恭维道：“陈姐，您看起来也没有比我大多少，也是年轻人。”
经过不短时间的观察，苏晓判断，虽然陈紫微没有女性的第二特征，但是也没有男性的喉结，综合各种角度的判断，经过充分的逻辑推理，再加上一点点直觉判断，苏晓认为她是女性。
是女性，就绝对会喜欢别人说她年轻。
陈紫微果然露出了微笑：
“嗯，小可爱，如果你做得好，哪怕没有什么治疗效果，只是谈了会儿话，收集了点信息。只要她没意识到你是实习生伪装的，我这个月就额外给你发50信用点奖金。”
苏晓听到50信用点，干劲更足了。
小可爱什么的……叫就叫吧，如果有500信用点，他能直接贴着富婆吃软饭。
苏晓干劲充足的坐回了他自己的位置，翻开了陈紫微给他发的治疗方案。
他一看这方案，立马感觉到了自己和陈紫微巨大的差距。
陈紫微的方案考虑非常周祥，很多苏晓忽略的地方，她都写上了。
比如，陈紫微认为，江舟小姐因PTSD杀死了一位无辜的受害者，心理也有可能受到二次冲击，在考虑治疗方案时，要把这考虑进去。
苏晓就没意识到这点。
尽管只是第一次谈话时的方案，但陈紫微查找了相关事件的背景，边缘舰队环境的调查……各种准备做的比苏晓那粗略的方案详细多了。
这也让苏晓暗暗敬佩。
他在学习方案的同时，也在对照自己的不足，加深着对心理治疗的理解。
他一直研究方案，熟悉方案，一直到了中午。
在吃过陈紫微帮点的午饭后，陈紫微又带着苏晓熟悉了下研究所里的治疗室，之后，苏晓和陈紫微道了别。
“拜拜咯，交给你了。”陈紫微挥了挥手：“晚上的外卖帮你点了，如果我九点之前没回来，你自己下班记得关门。”
“好的。”苏晓点了点头。
陈紫微凶巴巴说：“不要偷懒，我之后会看内部监控的！”
等到陈紫微离开，苏晓才松了口气，瘫在椅子上。
“现在是午休时间。”他想着，朝休息室走去，准备在那里稍微休息会儿，为下午的治疗做准备。
突然，苏晓意识到了什么。
“陈紫微现在不在，那我是不是可以，去上锁的房间接触木偶？”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苏晓的心脏便猛跳不止。
第一百七十五章 接纳
苏晓装作若无其事那样走进休息室。
利用眼角余光，苏晓确认了摄像头监控的位置。
虽然公司大部分摄像头都是地球时代的产物，有多少经过了良好的维护现在还能工作，早已不得而知，苏晓分辨不出那个摄像头是否在工作，但还是决定稳健为主，先当它可以工作。
他假装要喝一瓶饮料，来到了自动售货机处，选了一瓶饮料，扫了下脸。
拿着滚落出来的柠檬茶，苏晓漫步走到了角落一张沙发，坐下，从这里可以看到通道最深处，那个被锁住的门。
“现在得想想，要怎么样打开上锁的门……”苏晓想着：“或许陈紫微的办公桌下有钥匙，但前台办公室那边同样有监控，我去翻她的抽屉进行搜索，她事后一定会发现异常……”
正在苏晓想着如何开锁时，他的眼神自然飘忽到了上锁的门上。
苏晓全身僵住。
那扇上锁的门，不知何时微微打开，露出细缝。
一个小巧的，无面的木偶趴在门缝处，探出一半的身子，看着外面，看着外面苏晓的眼睛。
苏晓感觉自己像掉入了冰窖当中，恐惧如寒冷般爬上他的全身。
而那精致无面的木偶，像深渊一样吸引着他，拉扯着他。
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离开了沙发，走了一段路程，走到了摄像头看不见的通道中，那木偶就在他前方。
再前进几步，再前进几步他就能触碰到木偶了！
苏晓想起了莜莜的话。
“接纳欲望与理想之灵，就能成为R1职级，掌握超自然能力的‘天启者’！”
从此，他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苏晓嘴巴干燥，不由自主又前进了一步。
可陈紫微的话还在他耳边萦绕，她告诉苏晓不能进上锁的门。
“不。”苏晓给自己找着理由：“我不是进去，我是……看到门开了，过去关门，顺便触碰一下木偶，对。”
他说服了自己，朝着木偶一步步走去。
苏晓来到门前，小心翼翼蹲了下来，又回头看了一眼，确认身后没有任何人。
他这才伸出手，触碰到了木偶。
下一瞬间，他看到宇宙。
无数尘埃飘荡在宇宙的各处，这宇宙无限宽，无限长，无限高。
明明是无限大的宇宙，可苏晓却能明确知道这里的最中心是那里，就在宇宙正中间，他看到了一颗蔚蓝色的星球。
地球。
那地球好像在呼吸一样，无形当中，整个宇宙的力量流向着它，又从它那儿离去。
苏晓感到了极度的震撼。
就在这时，一枚透明的水晶碎片从苏晓面前飘过，那碎片有他一整个身体那样高，苏晓下意识伸手，触碰到了水晶碎片。
砰！
水晶碎片化成了最纯粹的能量炸开，飘散到了这宇宙当中
“这里是我的思维海。”
一个声音响起，像是苏晓自己在内心低语。
“谁？”
苏晓下意识喊道，左右张望着。
除开那最吸引眼球的地球之外，苏晓还看了大量的星星，和海量的，陨石群一般的水晶碎片，水晶碎块。
所有星星中，有两颗引起苏晓注意的星星。
一颗星星是纯粹的血色，好像血滴一般，它圆润，巨大，妖异，仿佛散发着无数关于身体，生命的奥秘与力量。
一颗星星是纯粹的黑色，它如黑洞一样，浮现在宇宙当中，周边扭曲着指环般的光晕，偶尔吞噬着一些水晶碎片，将它们的力量和宇宙中的力量混在一起，涌向地球。
“我是苏晓。”
苏晓听见内心中的声音这么说。
“我才是苏晓，你说什么啊？”苏晓问道。
他不知道说话者在那里，它好像无处不在，又好像在自己心中。
“你也是我，你是我潜意识最深处的投影。”心中的声音回答。
那声音回答：“你非要坚持把我当成梦族的灵体，那也可以，你可以叫我‘晓’，我在我自己的世界里有个称号，叫万面的旅者，你可以称呼我为‘旅者’或者‘晓’。”
苏晓问道：“梦族的灵体？什么意思？梦族是什么？你自己的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内心声音回答：“时间不多，有点难解释，等你解答过‘通晓之门’的谜题，跨入梦族修行的第二位阶，我再详细对你解释。”
“梦境中的修行者，修的居然是传闻中月山兽梦境里人类的修行法，很有趣，我也很好奇细节是什么，是我自己脑补出来，还是这个修炼圣地提供的。”
“时间不多了，选一下你喜欢的星星吧，我看着给你一点能力。”
苏晓前面的都没听懂，但最后一句话他懂了。
选一颗星星，他能获得能力。
苏晓毫不犹豫，直接指向了地球。
虽然血色的星星和黑色的星星看起来也很厉害，可这地球就摆在正中间，不选它选谁。
苏晓内心想道：“我就知道我会选它，可现在它在接受圣地力量的洗礼，正在升级当中，而且我也暂时承载不了……这样好了，我选几个次要能力先用着。”
“记住，多直面内心的恐惧，多解决深层次潜藏的心理问题，这能加快本命咒的修炼。还有，完成我的毕业论文，最好把两篇论文选题都写了，我估摸着这能让本命咒升华。”
“其他倒在其次。我也可以在梦族的修行里前进的更远。这样，我可以用的能力就越多越强。”
三点辉光离开地球，落在了苏晓身上。
“深层暗示”，“编改记忆”，“遮蔽心灵”。
就在这时，苏晓感觉自己在被抽离，抽离出这个世界。
“对了。”
他内心响起声音：
“对莜莜好一点。”
苏晓惊醒了。
他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艰难爬起来后，苏晓扫了一眼周围环境。
这里仍然是通道当中，两旁是员工中午睡觉的休息室，最深处是上锁的房门。
现在，那房门已经被他倒下时彻底撞开了，他站起来时，也看清了里面的样子：
那是个花园。
墙壁上的壁纸贴着幽深冷寂的树林，郁郁葱葱的青草。天花板上贴着深邃的蓝天，高高的太阳。书桌上除了一本摊开的笔记外，没有摆放任何书籍和电脑设备，连镜子和化妆品都看不见，只有一盆盆栽着塑料白花的花盆，塑料花极其好看，非常有层次感。
书架上也摆满着类似的花盆，而衣柜则贴着壁纸，伪装成一棵棵大树。
塑料的花朵和贴纸的翠绿环绕着一张小小的单人床，床上铺着紫色的床单，被子则套在星云一般色彩的被套里面，被子有很乱的褶皱，看起来是陈紫微休息睡觉的地方。
苏晓小心翼翼走进了这里。
这是他第一次闯进女孩子的闺房。
“没想到陈紫微直接就住工作场所，怪不得下班比我晚，上班比我早……”苏晓想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书桌前。
书桌上有本摊开的笔记，漆黑的油墨和娟秀的字迹显示出一行字：
“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活了下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江舟小姐
“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活了下来……”
这句话像一句低语着的魔咒，在苏晓内心回响。
他下意识后退着，远离着这句话。
他内心因为这句话产生了极大的恐惧。
等他回过神来时，苏晓发现他已经待在门外了，背上已经被汗水打湿。
他仿佛感受到自己身在冰天雪地，漫无边际的怪物从四面八方杀来，他一个人在这里孤独战斗，一直战斗，直到永远。
渐渐的，裹挟着他的负面情绪缓缓消失。
他这才松了口气，确认地上没有残留什么线索后，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
“应该不会被发现吧……”苏晓内心嘀咕着：“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已经是掌握超自然能力的天启者了，被开除也不怕。”
是的，苏晓发现，他已经得到了三个超自然能力。
“深层暗示”，“编改记忆”，“遮蔽心灵”。
只是，这三个能力还需要他多次施展来熟练。
还是有很多谜题萦绕在苏晓内心中，但他不愿意想这么多，他只知道，他也是可以成为R职级的超能力者了！
苏晓志得意满，下意识看了下手机。
1点10了。
“糟糕！已经到上班的时间了。”苏晓惊慌了起来。
他连忙跑到外面办公室，本能般地正襟危坐。
智能医疗座椅提示，他还剩下4分钟的发呆时间。
苏晓不敢怠慢，连忙阅读起了治疗方案，继续复习着里面的段落。
渐渐的，他发现，自己的专注力和记忆力都大大提高了。
之前看两三遍还没记下来大概的内容，现在看完一遍，苏晓感觉自己都已经可以默写了。
学习着陈紫微给出的治疗方案，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两点。
期间，通过椅子上记录的数据可以看到，苏晓全程保持着的专注度，十分稳定。
就在这时，一个莫名熟悉的女声在门口响起。
“您好，请问这里……是心智研究所吗？”
苏晓站了起来，看向门口。
身材高挑，短发齐耳的漂亮女孩戴着棉白色的贝雷帽，帽子完全遮住了她大部分头发，她穿着简单，休闲又不乏时尚的女式衬衫，外套是蓝墨色的轻薄风衣，风衣长摆下，是紧绷的深蓝色牛仔短裤，短裤衔接着黑色的过膝靴，二者之间露出白皙有力的大腿。
苏晓看着这衣服，就知道这绝不是一般人。
以苏晓而言，他只有两套廉价西装可以穿的出去见人，像这种复杂，大气，潇洒，美观的穿搭，苏晓几乎只在各种视频节目上见到过。
她的脸庞和陈紫微有相似之处，都是那种神明一般的，超然的，偏中性的俊美，但苏晓内心隐隐觉得，她的美显得更加妖异和诱惑，而陈紫微却是完全纯粹的美。
“您好，您是江舟小姐吗？”苏晓站了起来询问。
或许是因为得到了超自然能力，让他在心理上和对方没有差距，显得更自信了起来，苏晓说道：“我是心智研究所的治疗师苏晓。”
江舟看了眼苏晓过分年轻的脸，说道：“是的，我是江舟，之前有预约过下午来治疗……”
苏晓思考着陈紫微的要求，她希望苏晓做出训练有素的样子，不要让人识破。
“嗯，我已经知道了。”苏晓点了点头，微笑着对她说：“请您跟我来吧。”
江舟有些迟疑，但还是跟着苏晓一起走着。
苏晓并没有去话疗室，而是来到了休息室。
在自动售货机旁，苏晓微笑问道：“您想喝点什么？”
“嗯……”江舟进入这里时，本能的观察四周，随口回应道：“随便就好。”
苏晓扫了扫脸，领了两罐柠檬茶，将其中一罐递给江舟。
“我们先去话疗室。”苏晓说着。
女孩沉默地跟在苏晓背后，保持着一段不近又不远的距离，她行走的姿势好像随时准备着对突然出现的敌人进行攻击。
而苏晓走在她前面，对她完全没有防备，把最脆弱的后背留给了她。
两人来到了话疗室。
话疗室大约是一个十平米的房间，整个房间采用浅色色调，给人以安心的感觉，而对谈双方坐着的位置都能恰好看到门，进一步给咨询者以安全感。
一个钟表悬挂在门的正对面，时间是两点零五分，同样是能让两人都看到的位置。
“放轻松点。”苏晓坐在椅子上，笑着说：“我们今天主要就是谈谈情况，了解一下发生了什么，可能不会涉及很复杂的东西。”
江舟正襟危坐，双手放在大腿上，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完成治疗，回去工作呢？”
苏晓笑着道：“如果您着急的话，我们可以也加快速度，请暂时不要担忧工作的问题。”
“那请加快吧。”江舟说：“我是一位半梦者，精力远比常人充沛，可以经受长时间的心理治疗。”
半梦者……苏晓内心嘀咕：“这是什么称呼……”
“嗯……刚觉醒能力的人，被称为天启者，是R1职级，江小姐是R2职级，那半梦者指的是天启者之上的等级吗？”
内心虽然不知道半梦者是什么意思，但苏晓还是一副听懂了的样子，他微笑说道：“没问题。”
“嗯。”江舟又点了下头，等着苏晓开口。
苏晓从抽屉里抽出了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他对江舟说道：“江小姐，我可以记录下我们的谈话吗？这是为了防止遗忘你所说的重要内容，我只会记下你所说的关键要点，不会全盘抄录，你可以自由，放松的说。”
“研究所里，只有我和比我职位更高的所长两人可以接触到记录资料，你不用担心它会外流出去。”
江舟问：“为什么不使用录音笔？”
苏晓真诚说道：“那样太严肃啦，我又不是安全部做审查的，而且我和你会有很多闲聊，用录音笔，我会感到有些不自在。”
江舟点头，正襟危坐着：“那请现在开始吧。”
苏晓继续维持着亲和的笑容，没吐槽这句话该他来说，转而说道：“我先介绍下我自己，我是……”
“不用了。”江舟说：“你不用向我介绍你自己，我知道您的意思，您介绍您自己，是希望自然的让我来自我介绍，我们快点吧。”
“由于工作性质，我无法向您说明我在那艘舰船上工作，我是公司安全部R2职级雇员，名字是江舟……”
她说着苏晓早在资料上看过的内容，苏晓的笑容都有些变僵了。
他开始理解了，为什么说理论是一回事，实际治疗又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