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奢华
斯内普侯爵的别墅庭院，和几年前那次晚宴时相比截然不同。当年的晚宴，侯爵大人将低调的奢华发挥的淋漓尽致，就像他的马车一样，表面上看着朴朴素素很不起眼，但真正的价值根本无法估算，属于正常人完全无法购买的类型，那一次，侯爵大人用无价的暖石铺成平凡的小径，只为了行走时不受寒气困扰的奢华行为，一直在内维尔联邦和中立之地的富豪圈子里流传着，有多少几代人经营过的大家族，面对侯爵大人的大手笔也只能表示惭愧和佩服。
然而这一次，侯爵大人转换了风格，奢华依旧是奢华，但却不再低调，潘尼斯和凯瑟琳还没有下车就已经发现了，这一次侯爵大人非常高调的把自己的宴会展示在知识之都的世人面前。一走上马尼亚斯大街就可以看到，这条有名的梧桐大道，道路两侧的每一颗梧桐树上，都悬挂着一盏高亮度晶能灯，从头到尾把长达三点五公里的马尼亚斯大街照的亮如白昼，有实在无聊的宾客沿街统计过，利用每一颗梧桐树点亮整条街，需要使用超过一千盏高亮度的晶能灯，这种晶能灯有别于普通家用的型号，不仅亮度高，激活时需要的晶能强度也高，也就是说，仅仅是一晚的时间，斯内普侯爵就要花费价值近十万金币的晶石用来维持晶能灯的消耗，这还只是消耗在大门外的，住宅范围内的消耗都没有计算进去。
不仅马尼亚斯大街上像白天一样明亮，侯爵的别墅庭院内也灯火通明，闪亮的灯光从侯爵府内发出，直冲向黑暗的夜空，远远望去，甚至半个北城区的夜空都被照的发亮。灯光之下，侯爵府内一片热闹的景象，几百位衣着华丽的宾客们携着自己的女伴或男伴，在明亮的侯爵府内来回走动，享受着即便是贵族和富豪们都难得享受一次的奢侈。
首先是食物，由于这次晚宴从傍晚就开始举行，一直到午夜十一点才结束，前后将持续五六个小时的时间，因此晚宴不设置固定的用餐时间，而是规划出了一片用餐区域，所有厨师在这片区域全程待命，无论何时，只要宾客想要用餐，就可以进入用餐区，报上任何自己想要享用的美食的名字，很快就有相应的食物送上餐桌。无论是高山之巅的红酒烩雪鹰腿，还是深海之中的生煎绿尾鱼排，无论是来自魔兽森林的清蒸冰熊掌，还是来自死亡丛林的干烧银眼鹿耳，只要宾客能报出食物的名字，那么很快就可以在餐桌上见到这份食物，最新鲜的食材，最得体的烹饪方法，最可口的味道，没有任何一个宾客可以从食物中找到缺点。无数宾客都对此感到好奇，惊讶于侯爵大人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但用餐区的侍者和厨师们对于此类问题的唯一答案就是笑而不语，让这些好奇的客人们在迷惑中陷入猜测，而每一个猜测，都进一步增加了侯爵大人的神秘感。
食物之外，其次就是娱乐。喜欢跳舞的宾客，庭院里有专用的舞池供人跳舞，伴随着富有节奏的乐声，一对对风度翩翩的舞伴在舞池里尽情的舞动着，衣袂和肢体的摩擦之中，无数种不同的情感通过眼神与动作传递。跳舞跳累了也不要紧，只要对舞池边的侍者说出喜欢的饮料，三分钟之内，香醇的美酒和清凉的饮料就会送到面前，绝不会出现任何差错。不喜欢跳舞的客人也不会受到冷落，别墅的背后，有侯爵大人的私人小剧院，今晚斯内普侯爵邀请到了雅拉世界最著名的一支精灵剧团，在小剧院里表演时下最流行的歌舞剧《独眼的妖魔》，在场所有的宾客们，即便再有钱再有权力，想欣赏精灵剧团的表演，往往也要过上几年甚至十几年才有一次机会，之前谁也不会想到，在侯爵大人的宴会上，可以有幸见识一次这种高水平的表演。如果连艺术也不喜欢，那还可以选择饭后运动，侯爵大人的马厩里饲养着十几匹最顶级的纯种马，几个好友一起骑上这些价值甚至超过一座小城市几年收入的纯种马，在北城区寂静的街道上慢跑几圈，也是一种难得体验一次的享受。
哪怕这些都无法满足宾客的需求也不需要担心，客人们还可以选择进入别墅，别墅的一层有一间间房间，只需要推开门，就能找到可以满足客人需求的娱乐活动，武器陈列室里摆放着古朴的刀剑盔甲，游走其中，可以重温这些名贵武器的历史，艺术陈列室里悬挂着历代名家的作品，从精灵绘画大师到矮人雕刻专家，几千年来的艺术史被浓缩在一间小小的展厅内，诗歌陈列室存放着一卷卷古籍，点滴记录了从古至今诗歌的名篇，翻开厚厚的古卷，一代代诗人的心血就展现在欣赏着的面前。
除此之外，吸烟室可以享受来自高山之国的香浓烟草，娱乐室可以和相同喜好的陌生宾客们在棋盘和牌桌上交流，无论是交流技艺还是交流思想都可以，甚至还有几间冥想室，让那些喜欢安静却被其他宾客的喧闹声困扰的客人们找到一个安身之处。可以说，侯爵府的晚宴，几乎把每一位宾客都照顾到了，没有任何宾客会感到无趣，没有任何人会感到困扰，只需要在庭院里和别墅的一层，就可以找到每个人喜欢的一切，让客人们想到自己今晚过后将离开这里就会感动心痛。
别墅的一层和庭院里，在偶尔出现的侯爵大人的烘托下，气氛一片热烈，但是，别墅二层却完全不同。这些被邀请来的各界名流们哪一个也不是笨蛋，他们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很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该扮演什么角色，因此，几乎没有人会愚蠢的踏足二楼，大家知道，今晚别墅的二楼，不是属于他们的，那是一片他们无法触及的世界，属于世界最顶层人物们才能涉足的世界。
因此，在一层大厅里，十几位正在休息和闲聊的客人们，用惊讶的目光，看着一对年轻男女缓步走上了扶梯。
第六十九章 稳定人心
“哈哈哈，亚瑟先生，你的担忧实在是没有必要的，现在的局面可比你想象的要好得多啊，不然你觉得我们这些人，还有心情在这里闲聊吗？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的确，一百多年前的亡者归来之祸，给雅拉世界留下了太多的伤痛，但是这一次不同啊，你忘了刚才自由都市的加西亚副团长说的了吗？这一次死亡之门重开，大家早就都做好了准备，不会再像当年那样毫无防备的被亡灵们不断扩散了，所以说，当年的悲剧，绝对不可能重演。哈哈，老先生你就算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加西亚大人啊，他可是自由都市驻派联军联络部门的总负责人，他说的话，就代表着自由都市的卡拉会长，以卡拉会长的威望，总比我这个年轻人说话更可信吧。”
“不不不，尼古拉斯殿下您误会了，我想亚瑟先生没有怀疑您的意思，只不过听说联军一直在向前线增兵，所以大家有些不安而已，我们以为是因为前线的战况不利，才会不断增兵呢。”
“这位是……哦，原来是奈尔达先生，你的两本著作，《淹没在时间海洋中的历史》和《雅拉三千年》，我都有幸拜读过，实在是让我震惊，果然不愧于当今最权威的历史学家这一身份。不过我想你有一点误解了，前线绝对没有战况不利，因为战斗根本还没有开始，战况怎么可能就已经不利了呢？哈哈哈，对，你没听错，联军的先锋部队，已经仅凭部队的威慑力，就成功把亡灵们压制在了死亡之门五公里的范围之内，连一根骨头也不可能被漏过。如果照这样看，其实战况应该是有利才对啊，哈哈哈哈，您说对不对，加西亚大人。”
“皇子殿下您可不能这么说，虽然按照传回的消息来看，局面的确在向咱们的这一方倾斜，但咱们还是应该给敌人足够的重视，绝不能过于大意啊。”
“啊，加西亚团长说的对，是我的想法过于轻浮和理想化了，我要向您还有依然坚持在沙漠中的将士们道歉。不过，奈尔达先生，这下您明白了吧，起码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预兆会出现你和亚瑟先生的担忧，你们就放心吧。再说了，您其实可以这样想想，一百多年前咱们就和敌人交战过，那时候即便是被突然袭击，最终咱们一方也取得了胜利。现在过了一百多年，敌人并没有什么变化，而咱们却快速发展了一百多年，再加上早有准备，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反而无法取得胜利啊。”
凯瑟琳挽着潘尼斯的胳膊，刚一走近别墅的大厅，便听到尼古拉斯的声音，在嘈杂的大厅里响起。转过头去，就能看到这位法拉尔帝国的皇子正在大厅的一个角落里休息，几个刚好同样在休息的宾客簇拥在他的身边正在闲聊，话题自然是围绕着人们最关心的亡灵战争。皇子殿下表现的非常轻松，一点也没有紧张感，一边笑容满面的对身旁的人举起酒杯示意，一边很随意的解答着身旁几个人的疑问。似乎感应到了凯瑟琳的目光，尼古拉斯抬起头，刚好也发现了凯瑟琳和潘尼斯的存在，目光交汇中，皇子殿下向两人微微点头，便重新投入到自己原本的工作之中了。
“我很怀疑，真的需要那么多兵力吗？”把尼古拉斯甩在身后，两人刚刚走了不远，就又听到了另外一群宾客聚在一起，很热烈的讨论当前的局势。在任何聚会中，时事都永远是男士们最热衷的话题，无论是普通人还是职业者，无论是平民贫民，还是贵族富豪，聚在一起时都是如此，唯一的区别，也就是所发表的看法的水平和方向不同而已。这群宾客显然属于军事爱好者，话题始终围绕着军事方面的问题展开：“据说现在投入的兵力已经超过了百万，如果算上正在调集的部队，这一数字甚至可以达到一百五十万到两百万之间，那些亡灵们真有这样的威慑力，需要一支如此庞大的军队去对抗他们吗？”
“那是你没有经历过百年前的第一次亡灵战争，如果你经历过的话，也就不会说出这种天真的话了。”旁边一位路过的宾客从来往的侍者手中接过一杯黑色的卡伦浆果酒，主动坐下来说道：“虽然我也没经历过那个时代，但是我的曾祖父却真正参与过那场战争，呼，一两百万部队听起来很多，但是和潮水一样的亡灵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我的曾祖父曾经给我父亲讲过当年的故事，为了拖慢亡灵们前进的步伐，各族部队经常成建制成建制的消失，你怀疑集结的兵力会不会太多了，我反而怀疑，这些兵力是不是够用呢。”
“真有这么夸张吗？”略带恐慌的情绪在在场的十多个宾客中蔓延着，这些人大多是来自北城区的艺术家们，他们平时的精力全部集中在艺术创作上，很少去关心与艺术无关的问题，但是最近不同了，迅速逼近的战争已经威胁到了每一个人，而大家却苦于没有确切消息，只能胡乱猜测，今天好不容易在聚会中遇到两个似乎了解一点点内幕消息的宾客，这些艺术家们自然把注意力彻底转移到先后开口的两人身上，急切的问道：“如果亡灵真这么可怕，咱们会不会输掉这场战争啊？”
“哦，原来你们担心这个啊。”后来的客人像是刚刚明白大家的顾虑，低声道：“这我可不敢肯定，不过我个人认为，失败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吧。”
“不仅不大，失败的可能性太小了。”最先提出怀疑的客人很肯定的说道：“依我看，就算把己方的兵力减掉一半，那些亡灵们也没有任何机会，你们啊，实在太高看敌人了。”
“哼，没有依据的话，还是尽量少说的好，以免惹来别人的嘲笑。”后来的宾客一声冷笑，两人间的气氛渐渐变得紧张起来，不过，这些忙于安抚两人的旁观者们谁也没有发现，在暗中两人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让一切按照设想发展下去。
第七十章 操控舆论
“集中优势兵力，力求一次交战就彻底消灭一切进入主世界的亡灵，不给敌人留下任何机会，这才是这场战争最好的解决办法，不要太高看亡灵的力量，只要不让它们的数量达到一定程度，那它们的实力对于雅拉世界来说，就没有任何威胁，所以说，只要在未来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会战中成功击溃亡灵们的主力，就相当于这场战争已经提前取胜了。”
“的确，亡灵们很厉害，对咱们这个世界的威胁性很高，但是你别忘了，咱们生灵的部队也一点都不比亡灵们弱，何况还有那些强大的半神们助战，有那些半神们在，我觉得就算亡灵再多几倍，也可以轻易就被碾成骨粉。”
“亡灵再厉害，能比神秘的浮空岛还厉害吗？我跟你们说，我哥哥前几天告诉我，他亲眼见到了两座浮空岛正在向沙漠方向移动。那可是浮空岛啊，那些神秘的高塔法师们最强大的武器，你们见过浮空岛火力全开时的样子吗？，我哥哥见过，密集的魔法笼罩了地面几平方公里的范围，火力覆盖范围内简直就像地狱一样，我可不相信，亡灵有什么手段，可以从这么强大的火力覆盖下扭转局面，所以说你们刚才那些想法简直可笑。”
“你们听说了吗？精灵王庭派遣又一批部队已经在路上了，这次那些精灵们投入的兵力已经接近五万人了。别开玩笑了，你自己想想这可能是战况不利的标志吗？如果战况真的不利，精灵王庭早就把兵力都撤回森林里了，藏在森林里战斗，谁能赢得过他们？所以说，精灵们敢把部队派出来，就说明他们已经看到了必胜的结局，嘿嘿，这是为了创造更好的战果，等到战争结束后，就可以凭这份战果分到更多的好处。我跟你们说，那些精灵们狡猾极了，我怀疑战况不利的谣言就是他们偷偷散布的，为的就是让咱们人类动摇，采取保守的态度，这样他们就可以实现自己的目标了。哼，就算只是为了人类的尊严，也不能让那些狡猾的家伙们得逞啊。”
“嘘，我跟你们说，我亲眼见到阴影之手的处刑队了。十几天前，我负责筹备的一批军需物资到了交货期，结果我有幸随着运输队一起前往沙之国北方边境的中转营地，和联军的后勤官当面交接。结果，我刚好亲眼见到了处刑人，那些家伙简直太可怕了，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你看他一眼，你就会害怕的浑身发抖，啧啧，如果他们要是也看你一眼，就凭你们几个的胆量，估计就可以直接回家换裤子去了，哈哈哈哈哈。”
“呼，这位英俊勇敢的大叔，你对人家麾下的处刑队有些成见啊，居然把那些可爱的小家伙们形容的像是恶魔一样恐怖，这让我好伤心呢。呼，为了弥补对我造成的心理伤害，怎么样，今晚来我的房间吧，只要你好好弥补过，我一定会原谅你的，哎哎哎，热情你别拽我。”
“愚蠢。”
“简直太壮观了，我为自己是圣都人感到自豪啊。你们肯定连想都没想过，二十座十几米高的巨型傀儡同时前进会是何等壮观的场面，前些天我偷偷潜入了在沙之国的联军集结地，结果刚好看到这批大家伙开赴前线的样子。这可是咱们圣都最强大的一批进攻部队，银光闪闪的样子别提多雄伟了，以它们的体积，遇到亡灵甚至都不用攻击，只要一步步走过去，那些亡灵们就彻底完蛋了。”
“这人脑子不正常了吧。”在别墅里一路前行，随处可见讨论时局的人们，这些能被邀请进入侯爵府邸的，都是中立之地甚至附近各个国家的社会名流，每一个人，在自己的领域都是有强大影响力的存在，绝大多数时间里，他们都只能被普通人仰望。然而，这些人在闲聊的时候，看起来也没什么区别，把一点点真实的消息用自己的想象力丰满，然后把已经面目全非的内容传递出去。凯瑟琳和潘尼斯一路上耳边时常能听到类似的言论，有些真实性很高，但有些却听得让人哭笑不得，凯瑟琳这次实在忍不住了，低声道：“他也不想想，战争傀儡那么沉重的东西，能在沙漠里使用吗？都不需要亡灵来破坏，自己走几步，就会被沙子埋起来了吧。”
“外行人也想不到这些啊。”潘尼斯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嘴唇微微蠕动，低声说道：“你没发现吗，现在的情况很有趣啊，嘿嘿，之前不是说听说人心有些不稳，民众们都在担心战争可能会失败吗？但是你看现在大家讨论的话题，似乎对战争的结果有充足的信心，这可和传言不符啊。”
“这只是贵族和各界的名流吧，有信心的只是他们而已，普通民众……不对。”凯瑟琳挑了挑眉，摇头道：“不对不对，很多时候，他们其实就代表着普通民众，因为他们的看法往往会引导着普通民众的想法。唔，我明白了，看来那些决策者们已经开始动手了。”
“啧啧，放出大量或真或假的，有利于生灵阵营的信息碎片，然后引导着接收者们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补全信息，再把这些信息传播给其他人，配合着某些权威人士适当的用言论支持，嘿嘿，谣言就这么诞生了。”潘尼斯笑容阴险的说道：“这种扭曲操控舆论的手段可不是奥丁或者斯内普这些人能做出来的，这是非常标准的无罪之城的散播手法啊，肯定是你们的杰作吧，两位让人看到就会浑身发抖的美女。”
“诶嘿？这样都被看出来了？”直到听见身边有人说话，凯瑟琳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忽略了面前不远处站着的两个人，放纵挽着热情的胳膊，露出灿烂的笑容：“今天大家都很忙啊，不过到现在为止，种子已经散播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等着它们自己生根发芽，然后收获果实就可以了。”
“闭嘴。”热情瞪了放纵一眼，板着脸说道：“一会再聊，你们先上去吧，斯内普在等你们。”
第七十一章 潘尼斯的嘲讽
“我们的补给线路现在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可以说，在十五天后，补给线路的承受力将会达到极限。然而据不完全统计，最终需要承受的压力，会在极限的基础上继续向上浮动百分之二十，而且后续要一直维持这个数字，直到战争结束。”刚一走到二楼小客厅门外，凯瑟琳就听到了斯内普老迈的声音从客厅里传出：“我并非故意夸大困难，也知道各方都已经竭尽全力了，但是我还是必须要说明，大家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做出决策的每一个人都犯了这个错误，咱们低估了向叹息荒漠深处运输补给的难度。历史上，还从没有一次如此大规模的调集军队深入荒漠，理所当然的也就没有一次这样高强度高频率运送补给的先例，虽然大家都已经尽量把补给难度的预计提高了，但事实证明，这种提高还是不足的，如果照这样继续发展下去，二十天后，前线部队的食品就会出现短缺，二十三天后，前线部队中，就至少有百分之三十的人陷入饮水不足的窘迫境地。在叹息荒漠那种环境下，这意味着什么，想必不需要我说明了吧。”
“是的，不需要说明了。”可以听出，这是骑士之国法拉尔负责这次战争的统帅格林法尔将军，老将军雄浑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富有穿透力：“这种程度的饮水不足不会致命，但所有饮水不足的部队，战斗力至少下降百分之五十，如果算上对其他部队士气方面的影响，以及各族部队之间分配比例的问题，很有可能把所有前线部队的战斗力都拉低百分之二十左右，这是很危险的状况。”
“也许不会那么严重。”这是前几天因为薇薇安的杰作而远道赶来的法师之国议长沃伦森在说话：“降温和保养设备一类的用水，可以由法师团队临时制造，以前线法师团队的规模来看，在维持战斗力的基础上，只要提供足够的水属性元素晶石，那供缺失的这部分非饮用水还是可以勉强做到的。”
“问题就在于，多少水属性元素晶石算是足够？叹息荒漠本身就对水属性魔法的使用非常不利，想要在那里制造大量的非饮用水，需要消耗的水属性元素晶石会是一个恐怖的数字，这么大规模的消耗，把现阶段所有势力的库存都集中起来也未必能满足供应，剩下的怎么办？”安图因冷静而谨慎的说道：“同为法师，沃伦森你也应该知道，咱们不可能不存储一部分元素晶石备用的。”
“先把晶石库存向前线运输，后方开始大面积征用水属性晶石。”沃伦森连一秒都没有犹豫就答道：“如果把民间的晶石储备量算上，两倍的数字都可以供应的上。”
“也许你们法师之国可以用征收的方式，但是大部分势力是不可能这么做的，只能收购。”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比如我们内维尔联邦，现在就根本不可能无条件征用，那是最后才能使用的手段，一旦开始征用民间物资，就等于告诉民众，战争已经走到随时崩溃的边缘了，那我们今天何必还浪费时间来稳定民心呢？”
“无论是什么原因，后勤工作出现问题，都是我这个后勤负责人的失职。”桌椅的声音响起，显然斯内普侯爵站了起来，严肃的说道：“因为我的能力不足，让战争的准备工作受到了影响，我将会辞去负责人的职务，以此向各方道歉，希望联军指挥中心尽快选出接替我工作的人选。”
“千万不要这么想，如果侯爵先生您需要辞职的话，那包括我们森林之子在内，各势力所有高层负责人都需要辞职了。”一个通用语中带有明显精灵口音的声音说道：“您这些天所做出的成果，大家都看在眼里，除了您之外，恐怕没有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建立一条如此完善的补给线，所以说，后勤工作除了您之外，再没有其他负责人选了。”
“同意，就算我们地精商会所有成员合力，也不一定比斯内普你做的更好了，你就继续坚持一下吧。”尖锐的声音让凯瑟琳第一时间想起了当年的克里斯托，地精的声音总是如此富有特点：“而且现在情况还没有那么严重，我们地精商会的人出面，正在和沙人的流沙商会交涉，希望他们可以把后备的三十条沙虫租借给我们使用，如果交涉成功，虽然不能完全解决运输力量不足的问题，但起码可以一定程度上缓解压力。”
“的确，现在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奥丁在问题不牵扯到自己女儿的时候，永远都是这么镇定：“别忘了，按照芙拉尔陛下的说法，这场战争未必真能打起来，说不定部队集结到一半，就可以转向解散了呢。”
小客厅里沉默了，片刻之后，安图因才缓缓地说道：“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但是，咱们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才不会因为突发状况而陷入混乱。”
“我也这么认为。”斯内普带着几分不满的说道：“不管怎么说，他做的已经够多的了，没有义务继续为这个世界作出更多牺牲。现在他虽然主动提出要求，要再做些什么，但是咱们也不应该把所有压力都放到他一个人肩上，这样对他并不公平，而且，虽然有女王陛下的支持，但我总是怀疑，他真能做到吗？毕竟他可是想要一个人去……”
“咳咳。”潘尼斯在门外突然干咳一声，宣告自己存在的同时打断了斯内普的话。在斯内普沉默之后，潘尼斯极为迅速的瞟了凯瑟琳一眼，发现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斯内普最后一句话里暴露出的某些信息，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脚踹开了小客厅的大门，拉着凯瑟琳大步闯入了正在进行的会议之中。
“我说，你们几个脖子上长的那个东西，里面真不是空的吗？”潘尼斯一进屋，就开始肆无忌惮的嘲讽道：“怎么说你们也算是各方最顶层的人物之一了，就不知道换个角度考虑一下问题吗？”
第七十二章 换一个角度
“唔，凯尔啊。”潘尼斯一走进小客厅，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可以算是潘尼斯的后辈，再加上他当年英雄领袖的身份，即便是法师之国的沃伦森，也自觉的站起身，以示对他的尊敬。不过最先打招呼的，还是一个对于凯瑟琳来说完全陌生的精灵，不过看样子他和潘尼斯很熟悉，皱着眉说道：“之前就听说，你这次重新出现之后改变了很多，我一直不太相信，结果现在发现居然是真的，如果是以前的你，可绝不会踹开别人家里的大门的，更不会说出这么惹人生气的话。”
“生气是因为无法反驳啊，精灵。”凯瑟琳这才发现，小客厅里还有一位从没有开口过的矮人，这时他捧着自己富有矮人特征的大胡子，借机对精灵嘲讽道：“凯尔他无论有了多大改变，最基本的一点是不会变的，他绝不会让朋友们失望，既然做出了表态，就代表他一定已经有了最好的解决办法，大家只需要按着去做，自然就可以走向胜利。”
“哼，矮人脑袋，不用你多嘴。”精灵冷哼一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以精灵的礼节问候道：“好久不见了，我的朋友，前些天我刚好不在王庭，没能重新见面，还好今天有机会再见，也算是弥补了遗憾。”
“好了，现在也不是打招呼的时机，两位先忍耐一下吧。”发现矮人也有开始聊天的趋势，安图因及时打断了他们的行为，对潘尼斯说道：“凯尔，凯瑟琳女士，你们先入座把，说说你们的想法，看看有什么问题我们没有考虑到。”
之前除了这三个人外，没有人插嘴，虽然在场的人都身居高位，而且大多数都认识潘尼斯，但毕竟潘尼斯属于过去的时代，也只有同样从那个时代走来的三个人，才是最有资格首先问候的。因此，直到安图因发出了入席的邀请之后，身为城主的奥丁才开口说道：“是啊，凯尔大人，您不妨说说看，也许我们真的出现了思维上的盲点，如果是这样，我们会第一时间按照您的想法去做，但是如果没有的话，嘿嘿，侯爵先生可就要要求你赔偿他家的大门了。”
“哈哈哈，这个大门很便宜。”斯内普看到了挽着潘尼斯胳膊的凯瑟琳，满脸笑容的说道：“只值五千多金币而已，赔偿起来很容易的。”
“咳咳，咳咳。”感受到凯瑟琳一瞬间变得僵硬的胳膊和不断传来的危险的气息，潘尼斯发出一连串的干咳，借由为她拉开椅子，迅速脱离了她的手臂，直到看见骑士少女咬着嘴唇偷偷含笑白了他一眼，潘尼斯才暗自长出一口气，在少女身边坐下，狠狠瞪了奥丁一眼，讥诮的说道：“不就是缺水吗这有什么难办的。”
“呃，不光是缺水。”地精商会陌生的地精作为斯内普侯爵的副手，也负责了一部分后勤工作，因此很清楚后勤运输的难处：“运输力量不足，因此所有物资都会短缺。”
“不，根源就在于缺水。”潘尼斯却坚持道：“如果解决了水补给运输的问题
，那么节省出来的运力，完全可以摊派到其他物资的运输中去，然后所有问题自然就都解决了。”
“这么说，您有好办法解决水补给的运输问题”地精黄绿色的眼睛闪闪发亮，迫切的问道：“我们一直觉得，现在已经最大化利用了所有资源了，难道真的还有更好的办法麻烦您说说看，我们应该怎么运送”
“当然有更好的办法。”潘尼斯耸肩道：“至于怎么运送，用沙虫呗。”
“咳咳。”安图因不满的瞪着潘尼斯说道：“凯尔你不要故意捣乱，我不信你不知道现在主要的运输工具就是沙虫。”
“是啊。”地精苦笑道：“沙漠里运输，也只能用沙虫了，但是现在沙虫的使用率已经快要达到饱和了。”
“谁让你们非要从后方送水。”潘尼斯反问道：“那么多部队的水补给，就算压缩后也需要占用大量空间，不达到饱和才奇怪呢。”
“但是沙之国本身就缺水啊。”地精显然很不适应潘尼斯的说话方式，非常无辜的说道：“就算把沙之国靠近叹息荒漠那一半的绿洲都抽空，也没法供应百万军队的消耗啊，所以只能从中立之地和兽人草原调集净水，然后由沙虫一路运输到前线。”
“所以说，你们何必死盯着后方呢”潘尼斯叹了口气说道：“明明更近的地方，有大量水资源作为储备，随时都可以取用的。”
“等等，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奥丁只用了一两秒，就明白了潘尼斯的想法，眼睛发亮的说道：“凯尔大人你是指永冻冰原”
“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潘尼斯拍拍手，做出一副卸下重任的样子，一脸期待的说道：“这下不用赔偿房门了吧，哎哎，为什么偷偷踢我啊，我又没说什么。”
骑士少女的脸瞬间涨的通红，仿佛感到房间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一样，这些视线像刀子一样刺在她的身上，让她深深的低着头坐立不安，心里已经狠狠地掐了潘尼斯无数遍。潘尼斯却好像一点都不了解自己已经陷入了最可怕的危机之中，依然一脸懒散的笑容，顺手抓起桌上新鲜的水果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怎么样，我之前说的没错吧，你们啊，就是被正统的思维困住了，跳出来看的话，其实解决起来很容易。”
实际上，凯瑟琳完全没有必要那么紧张，她的感觉也都是错觉，因为在场的所有与会者，已经没人顾得上去嘲笑她了，每个人都紧紧的皱着眉，大脑在高速的运转着。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斯内普又一次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不时还回到座位前打开面前的记事本查阅片刻，就这样过了足有五分钟的时间，老侯爵才停下了脚步，双手撑着桌子，低声说道：“似乎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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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如何看待亡灵
“沃伦森议长。”奥丁皱着眉，把目光转向靠在椅背上双眼紧闭的布特最高权力者，迟疑了片刻才问道：“如果各势力联合给贵方提供一部分能源作为补偿，贵方是否可以暂时调动一座浮空城到永冻冰原上空，和法师公会的各位大师们一起配合进行取冰和运输工作？”
沃伦森没有马上回答，依旧闭着眼睛沉默了几十秒，才缓缓点头道：“可以是可以，但是，由于不定期的冰风暴存在，想要在永冻冰原上空飞行，而且是一直飞到冰原西部的云雾悬崖附近，只有五座特大型的浮空岛可以做到。而想要让特大型的浮空岛离开布特高原，需要消耗不少储备的能量。如果遭遇几次冰风暴的话，所消耗的能量会更多。当然，我们法师之国有渠道可以为远征的浮空岛输送能量，但是……”
“我们明白，所以我才说，为贵方提供一定程度的补偿。”奥丁抬手指着周围的人说道：“本来就是所有人的事，没有道理让贵方单独承担，各势力都会负担一部分的，不过关于具体补偿的部分我们可以过后商议。”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沃伦森又想了想，最后还是点点头道：“我们会利用浮空岛，运送一批工匠和法师们抵达目标地点，由他们在冰原上切割冰层，然后运回浮空岛上去。”
“我建议任务调换一下。”安图因却摇头道：“你们的人更熟悉浮空岛上的一切设备，由你们来操纵浮空岛更合适一些。所以，冰原上的水源收集工作就交给我们法师公会好了。等我们把切割好的冰块送回浮空岛，你们就负责熔解清洁和压缩，然后铭刻减重和漂浮法阵，积攒一批之后直接空投到云雾悬崖下方。”
“切割冰块的工作，我们冒险者公会和佣兵工会也可以派出几个传奇阶大师辅助。”奥丁补充道：“虽然我们无法利用魔法切割，但是用物理方法切割也不是不可以。”
“那么一下步工作就交给我们了。”尖耳朵的地精接下去说道：“我们地精商会会在悬崖下方大片范围内设置富有弹性的接收设备，不过由于压缩固态水是从三千米的高空空投下来，考虑到接收装置的承载极限，希望法师之国的各位大师们在压缩的时候，每一块固态水边长不要超过五十厘米。”
“这没问题。”沃伦森同意道：“只要你给出标准，我们的工匠和法师们就可以按照标准执行，绝不允许不合标准的残次品出现。”
“那么问题就都解决了。”斯内普侯爵从手里的记事本上移开目光，对自己的地精副手说道：“这样你们也就不需要再去想办法调集沙虫了，从云雾悬崖边界处到战场前线，以沙虫的速度只要两天半，比起从后方一路送物资到前线，快了一倍多的时间。我的运输计划变更已经做好了，分配一部分沙虫专门负责从云雾悬崖运送固态压缩水，这部分沙虫就交给你们地精商会负责指挥了。”
“好的，我们会把运输空间和速度的比例调整到最大化的。”地精点头道：“这样一来，其他物资的运送缺口也可以补上了。”
“只能说差不多，可能还稍微差一点。”斯内普侯爵看着自己重新写下的计算数据说道：“不过这种程度的缺口，已经是在可以解决的范围内了，稍微调整一下就能补上。”
“你们看，如果各族各势力都能一直保持着这样的配合方式，不管做什么事效率都能提高很多啊。”潘尼斯一直在旁边托着下巴听着大家讨论，这时候才幽幽的说道：“所以说，从某种角度来看，亡灵的威胁给各方带来的压力也未必全是坏事呢，至少可以让大家团结起来。而且，很多事换个角度去看到，往往可以找到更好的解决途径，处理亡灵的问题时，是不是也可以换个角度呢？”
“对于亡灵的问题，换个角度也不是不可以。”作为在场资历最老的人，安图因谨慎的说道：“但是，决定权不在咱们这边，而是在亡灵那边，如果他们愿意换个态度的话，雅拉世界也不是容不下一定数量的亡者存在，当然，只是一定数量。问题是，他们真的愿意换个态度吗？他们真的有换个态度的理智吗？”
“呵，这种事，谁知道呢？”潘尼斯耸耸肩，像是在看热闹一样毫不在意的说道：“说不定就有呢？啧啧。”
“凯尔大人，我还是有个疑问。”地精总是难以遏制种族本能中的好奇心和探索欲，犹豫了好久才试探着问道：“如果您真的有把握完成您所提出的计划，也就没必要让我们准备的……实在抱歉，我不问了。”
地精刚刚问出了一句话，突然感到浑身发冷，一抬头，就看到潘尼斯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冰冷的目光从眯着的眼睛里射出，利刃一样切割在自己的身上。这位地精商会的总会长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当然不可能对抗潘尼斯身上逸散出的淡淡杀机，因此很聪明的闭上了嘴，在疑问和生命之间，他认为还是生命更重要一点。
“既然新的运输计划已经制定下来了，那自然是越快越好。”沃伦森站起身说道：“我现在就回去和法师评议会联系，按照新计划重新安排人手。”
“的确，这种事越快越好。”几位参与会议的人都陆续起身，奥丁看了看墙上的计时器说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有任务安排的，就各自回去联络吧，没有任务的，不妨下楼坐坐，就算战事随时可能爆发，也总该有些休息时间的。至于剩下的时间，就留给侯爵先生自己使用吧，我想，侯爵大人和凯瑟琳小姐之间，一定有很多话想说。”
“多谢了，会长大人。”终于从害羞中摆脱出来，凯瑟琳对奥丁行礼致意，感激的说道：“还有各位大人。”
各族驻知识之都的负责人各自对骑士少女露出友善的笑容，很快便离开了小客厅，让房间里只留下了三个人。
第七十四章 我们叫它秘银币
“你果然没有骗我，我的孩子，你真的从那种危险的地方活着回来了。”当所有无关的人离去，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的时候，斯内普侯爵在客厅一角的软长椅上重重的坐下，盯着凯瑟琳长出一口气说道：“当我听到信息传回来，说你们所有人都安全返回精灵王庭的时候，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天整夜都没敢睡觉，唯恐睡一觉醒来以后，发现那只是一场梦而已。呼，还好，一切都不是梦，那么可怕的危险禁区也没能难住你们，你守住了你的承诺，又回到了我的身边，我……”
话说到一半，侯爵的声音就被自己的哽咽声打断，在别人面前狡猾而坚定，一手建造了属于自己的商业王国的王者，在自己的亲人面前却变成了一个脆弱的老人，没说几句话，眼眶就开始泛红，声音也开始变得沙哑。
当然，没有人会嘲笑他的失态，就算之前小客厅里的所有人都还在这里，也不可能有人会嘲笑他的失态，大家都可以理解，看到游历远方的孩子平安归来，长辈心中那份激动的心情，是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的，每一个人都可以理解。
因此，骑士少女和潘尼斯对视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凯瑟琳跟着斯内普侯爵坐在他的身边，一双对于女性来说略显粗大的手伸出，一上一下把老侯爵消瘦干瘪的手轻轻包在手心里，温柔的拍打着老侯爵的手背，轻声道：“对不起，爷爷，让你担心了，现在虽然迟了一点，但是我还是要说，爷爷，我回来了。”
“哈哈哈。”老侯爵像个孩子一样，脸上还带着泪水，却已经止不住的一阵大笑，带着哭腔的笑声里满是喜悦，反握住少女有力的手，大声说道：“好，好，现在恐怕是我一生里最高兴的时刻了，哈哈哈哈，如果不是现在正处于敏感时期，而且你又肯定不愿意，我一定会举办一场最盛大的宴会，为你们平安归来庆祝。”
“最高兴地时刻，呵呵，咔吧。”潘尼斯盘腿坐在会议桌上，一遍懒洋洋的说这话，一边咬开了从果盘里取出的干果，虽然很难理解他为什么好好的有椅子不坐，非要坐在各种奇奇怪怪的地方，但老侯爵却顾不上对此发表意见了，因为潘尼斯的话已经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我看不一定吧，希望听到了接下来的消息，你还能坚持你的看法。”
“怎么？”斯内普侯爵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过度的关心让这位精明的老人像个普通人一样，因为潘尼斯的话变得紧张起来，看看凯瑟琳又看看潘尼斯，带着几分不安的问道：“接下来还有什么特别的消息吗？我……没有听说啊。”
“当然有了，你没有从官方渠道听说，那是因为这本来就是不能公开的消息，我们自然没有对各方通报过了。”潘尼斯的声音一点一点变得低沉，压抑的声音配上神秘的语调，让人难以避免的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我建议你现在先平静一下心情，做好心理准备，然后我们再把具体的信息告诉你，我们可不希望因为你的心情过度起伏，导致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唔，早知道的话，今天就把丽娜也带来了，有她在的话，起码急救起来也方便一些。”
“喂，你够了啊。”凯瑟琳哭笑不得的打断了潘尼斯的表演，没好气的说道：“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再好的消息，让你这么一说也变得吓人了。”
“呃，我明明是好意嘛。”潘尼斯露出了让人想要打他的表情，笑嘻嘻的说道：“刚才的话里，可没有一个词是谎言，也没有一点夸张的地方。”
“没错，但就是故意把事情用惹人误解的语气说出来了而已。”少女瞪了他一眼，对身旁的老侯爵安慰道：“斯内普爷爷你别听他的，其实是好消息，不过他有一点说得对，你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千万不要太过激动。”
“我明白了。”老侯爵唯一的感觉就是茫然，但也知道两人是好意，只好几次深呼吸，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之后，才点头道：“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们说吧。”
“这个消息我们谁也没有说过，除了迪利先生和我家的那只小骷髅作为亲历者之外，没有其他知情人。”凯瑟琳下意识的向四周看了看，低声说道：“我们在死亡森林核心地带的生灵禁地里，发现了几个营地的遗迹，从营地里遗留下来的痕迹可以断定，那是……祖父他们最后一次远征时留下来的。”
“你说什么？”老侯爵猛地站起身，因为过于激动导致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双手抓着凯瑟琳的肩膀说道：“那个老东西留下来的营地？你们在里面找到了什么吗？有没有，有没有找到他的……不，不可能找到的，但是他留下什么信息了吗？”
“斯内普爷爷啊，你看看你，都说了让你做好心理准备了，你还是这么激动。”凯瑟琳叹了口气，劝说道：“这还不是正题呢，你就已经变成现在这样了，我都不敢继续说了。”
“好好好，我冷静，我冷静。”老人不愧是商业世界的王者，这时还能强行调整心态，让心情平静下来，重新坐回椅子上，沉声道：“好了，你继续吧。”
“唔，先说句题外话。”凯瑟琳露出狡黠的笑容，开心的说道：“关于我家欠你的债务，我已经兑换好了五百魔钢币，只不过今天不方便，没有带过来。明天或者后天我把钱给送过来，这样债务就又减少八分之一了，还剩下三千五百万金币的缺口。”
“这就是你的消息？”老人苦笑着说道：“这些金币是你们这次任务的报酬吧，你刚拿到报酬，就把属于你的那部分还给我，也太……”
“不，这只是题外话而已。”凯瑟琳神秘的说道：“而且你千万不能拒绝，否则就要有大·麻烦了。”
“但是我……恩？这是什么？”老人刚想说什么，就看到凯瑟琳摊开手放在了他的面前，手心里放着一枚闪亮的秘银币。
“唔，通常情况下，我们叫它秘银币。”潘尼斯坐在桌上托着下巴说道：“或者通称为钱币。”
(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梅林·菲尔德的家
“真是谢谢你了，凯尔先生。”即便以斯内普的稳重，也下意识的嘴角抽了抽，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说道：“不过，麻烦你说点什么我不知道的。”
“唔，你不知道啊，我明白了。”潘尼斯摩挲着下巴，皱着眉思索了一阵，才迟疑着说道：“这枚秘银币铸造于三六三二年，是由法拉尔帝国皇家铸币厂按照世界统一铸币规格铸造的，这批秘银币一共铸造了三万枚，多数用于国际贸易，只有少部分……唉唉，凯瑟琳你怎么又瞪我，我说的这些你斯内普爷爷肯定不知道啊，因为后面都是我编的，哈哈哈哈，喂喂，冷静，你手里拿着的可是你祖父的家，哪有一生气就搬起别人家的房子砸出去的道理啊。”
“等等。”斯内普侯爵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听力还没有受损，就算潘尼斯的话说的很快，老侯爵也敏锐的听到了他话里令人在意的内容，不由疑惑的问道：“凯尔先生你刚才说什么？凯瑟琳，这枚秘银币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和梅林那个混蛋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说这是梅林的家？”
“呃，斯内普爷爷，您其实可以再冷静一点，慢慢听我说。”凯瑟琳暗中给潘尼斯递了个感激的眼神，少女心里明白，为了不至于让身体机能已经衰老的斯内普侯爵因为秘银币内沉睡着的住客而过于喜悦导致出现什么危险，只能像现在这样，一边分散着对方的注意力，一边把具体情况一点点透露给老人知道，所以，潘尼斯看似是在用毫无意义的废话调侃老人，其实反而是在保护他。到了这时，老人的心里已经有所猜测了，算是做好了足够的心里准备，这时候再告诉他实情，就可以把风险降低到最小了。因此，凯瑟琳把秘银币轻轻放在老侯爵的手中，小声说道：“祖父和他的队伍成员已经都去世了，这您是知道的，不过他们的死因您一定不知道，他们是在生灵禁地里被死亡的力量扭曲，转化成了扭曲灵魂，一直徘徊在生灵禁地里，永远也得不到解脱。”
“然后呢？”老侯爵抓着凯瑟琳的手，充满了期待的说道：“我知道，你后面还有其他话要说，赶快告诉我，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见到梅林那个混蛋被扭曲以后的灵魂了？”
“是的，不仅见到了，而且祖父的灵魂攻击了我们。”凯瑟琳点点头，把生灵禁地里发生的危险讲述了一遍：“就这样，我被潘尼斯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不，那是远比死亡更可怕的悬崖边缘，可怕到我现在都不敢回忆那几分钟在梦境里的经历，只要一回忆，就会感到内心像被撕裂一样痛苦。”
“你受苦了，孩子，没想到你们经历了这么可怕的危险。梅林这个混蛋，连死了都要让人难受，你可是他的孙女啊，又这么优秀，他居然忍心攻击你。”斯内普咬着牙，摸着凯瑟琳的头，对已经死去的老菲尔德恶狠狠的骂了几句，突然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疑惑的问道：“不对啊，这不能解释你们刚才说的话呀，按你讲述的内容来看，梅林应该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最终被你们净化了才对，那你们为什么还要说，这枚秘银币是他的家呢？”
“因为我还没有说完就被你打断了啊，斯内普爷爷。”凯瑟琳哭笑不得的说道：“到这里故事还没有结束呢。”
“啊，抱歉，我不该打断小凯瑟琳的故事。”老侯爵像个小心翼翼的哄孙女开心的老人一样，陪着笑说道：“你说吧，我再也不打断了。”
“后来……”想起潘尼斯把自己从扭曲边缘拉回来时所用的方式，骑士少女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嘴唇，脸颊绯红的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把自己如何被救回的过程说了出来，当然，隐去了最近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那个吻。说到最后，少女总算从羞涩中恢复了正常，先偷偷看了看老侯爵的神色，确认老人现在状态还算正常，才很慢很慢的说道：“结果，当我们在爱娃的提醒下回头的时候，发现了已经从扭曲状态恢复正常的祖父大人的灵魂。诶，爷爷，斯内普爷爷，你振作一点，别吓我啊，千万要振作一点。”
在凯瑟琳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以斯内普的智力，早已经把后面发生的情况都推断出来了，也立刻就明白了，潘尼斯说那枚秘银币是梅林的家意味着什么，也许，这意味着自己还有机会，再次见到那个让自己一直怀抱着愧疚之心生活了四十多年的老朋友，也许，自己还有机会亲自对老朋友诉说自己的思念，有机会亲自向梅林道歉，为了他的死，也为了他独生子的死亡。甚至说，也许自己还有机会得到老朋友的原谅，还有机会像当年一样，一起坐下来喝上一杯，感叹一下命运的无情。
一瞬间，老人想了很多很多，越想心情越激动，激动到心跳加快，激动到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再次从软椅上几乎是跳了起来，不过刚一起身，老侯爵就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周围的一切都在晃动着，以至于不由自主的重新瘫倒在软椅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斯内普爷爷，你千万坚持住，来，跟着我的频率，呼，吸，呼，吸。”骑士少女一边帮老侯爵按摩着胸口，一边引导着老人平复呼吸，直到老人的呼吸平稳了下来，额头上冒出一片冷汗，身体也从刚才一瞬间的僵硬恢复了柔软，凯瑟琳才松了口气，拍拍胸口道：“提醒过您一定要冷静了，结果您还是这样，差点把我吓死。幸亏之前先给您透露了一点内容作为心理准备，不然明明是好消息，结果……”
“好了，只是一时惊喜过度，恢复过来应该就没事了。”潘尼斯把一杯热水递到凯瑟琳手里：“少喝一点平复一下心情就可以，千万别喝太多，等到彻底恢复了再多喝。”
“呼，我没事了。”老侯爵手按着胸口，勉强坐直身体，还是很不放心的追问道：“你们刚才说的，不是开玩笑吧。”
“你说呢？”潘尼斯把因为刚才的意外而掉落在软椅上的秘银币重新放回老侯爵手里，眨眨眼睛说道：“也许，你需要亲自验证一下？”
第七十六章 那真是太好了
“亲自……验证？”斯内普侯爵的手剧烈颤抖着，接过潘尼斯递来的秘银币，带着浓浓的不安问道：“梅林他……就在里面？我可以亲眼见到他？”
“你就算是问我，我也没法给你答案啊，所以我才说让你亲自验证一下嘛。”潘尼斯耸耸肩说道：“再说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这些成功的世界级商人，总是有一个共通的习惯，你们从来不会轻易相信别人说的话，即便别人说的再肯定，也会抱着怀疑的态度，你们只会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换句话说，你们其实只相信自己的判断，所以说，我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还是自己亲自判断一下吧，说不定这只是我们一时脑子不正常了，编了个故事逗你开心呢，到时候……哎呀，疼死我了，凯瑟琳你为什么又踩我的脚。”
骑士少女把高跟鞋从潘尼斯的脚面上移开，露出一个很假的笑容，嗤笑道：“斯内普爷爷别理会这个白痴，您放心吧，祖父大人为了补全自己因为扭曲而残缺的灵魂，现在就在这枚秘银币里沉睡，一旦结束了这一过程，就会以幽魂的形态从沉睡中醒来，到时候他的状态估计会和安妮比较类似，完全可以正常和您交流的。”
“我……我……”老侯爵脸上的肌肉抖动着，也不知道是要哭还是要笑，嘴角上明明带着笑意，但泪水已经止不住沿着满是皱纹的脸流下。老人嘴里断断续续发出了很多不成语调的杂乱音节，最后才用力抹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说道：“也就是说，他现在正在用沉睡来养伤？那凯尔先生刚才说的亲自验证是怎么回事？”
“字面意思喽，就是让你亲眼见见他啊。”潘尼斯一脸茫然，仿佛很吃惊的对凯瑟琳说道：“难道我说的通用语不够标准？为什么他没有听懂呢？呃，我觉得这里的地毯挺贵的，就算想要把它当成我的脚来泄愤也……好吧，我闭嘴，你把椅子先放下，唉，我又没做错什么，真是可怜啊。”
“呃，凯尔先生你的通用语很标准。”侯爵大人一阵苦笑，因为听到这个令人震撼的消息，正逐渐重新积攒起来的激动和期待，被潘尼斯几次捣乱一样的回答彻底打散了，老侯爵现在感受到的只有头痛和无奈，很想像小凯瑟琳一样举起椅子，但无论从凯瑟琳的关系考虑，还是从对方的身份地位来考虑，都实在是不好失礼，因此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苦笑着说道：“我是说，他不是正在沉睡吗？我又怎么亲自验证？恩？我说错什么了吗？为什么你这么看我？”
“呃，侯爵大人啊，我只是觉得挺奇怪的。”潘尼斯挠挠头，真的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疑惑的说道：“如果我有一件非常非常紧急的事，半夜去找您，结果您正在睡觉，这时候一般人都会选择请仆人叫醒您吧，而不是自己呆呆的等上个两三年，等您睡醒了再说。”
“还可以叫醒他吗？哈哈哈，我完全没有想到呢。”斯内普侯爵已经完全顾不上去考虑可以和老友重逢的激动了，虽然表面上还保持着礼貌，心里却已经把对方压在桌子底下踩过无数遍了，当然，这也只是心里想想，嘴上还在干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不可以呢，不过这样不会对他的恢复产生不好的影响吗？另外，我觉得任何一个人，只要他还是人类，就算再怎么疲倦，也不太可能一直睡上两三年的。”
“影响肯定是有的，不过无非就是沉睡的总时间增加几个小时而已，其实这和咱们正常人晚上睡觉一样，只不过咱们恢复的是体力和精力，而他恢复的是灵魂而已。对了，就像一个受伤的人沉睡，也是身体在自我治疗，这时候如果惊醒他，也不过就是短时间内减慢一点恢复速度，伤势不会轻易恶化的，这点你可以完全放心。”潘尼斯很肯定的打消了老侯爵心里的顾虑，认真的说道：“而且，就算是人类也可能直接睡好几年的，我就见过这样的人，真的，绝不骗你。”
“你说的那叫深度昏迷，根本不是睡觉。”凯瑟琳实在听不下去潘尼斯的话的，用力把他推到一边去反省，没好气的说道：“你走开啦，就知道调侃斯内普爷爷。爷爷您别生气，那个笨蛋就喜欢胡说，他的话您挑着关键的听，其他自动忽略掉就可以了。不过关键问题他倒是没开玩笑，我们前两天请教了几位对灵魂学有一定研究的法师，他们一致认为，暂时唤醒祖父大人，对他不会有什么影响的，所以您就放心吧。”
“那真是……太好了。”老侯爵当然没有生气，不仅没生气，看着凯瑟琳和潘尼斯之间仿佛多年夫妻一样，互动中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默契和亲密，反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更关键的是，两人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份让旁人感觉明显的默契和亲密，这足以说明，两人在日常生活中，类似的互动早就成为了习惯，而不是故意表现出来给老侯爵看的。于是老人终于笑了，不仅是因为可以再次见到多年不见生死相隔的好友，更是因为被自己当做亲生孙女看待的骑士少女，似乎找到了一个起码让她很满意的依靠，可以并肩面对风雨，不再像过去那样，只能用瘦弱的肩膀强撑着面对一切挑战。
谁也不知道，老侯爵这句太好了，所指的到底是可以重新见到梅林，还是能够看到骑士少女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也许两者都有吧，因此迎着老人的目光，凯瑟琳的脸色又开始泛红了，眼神飘忽的不敢直视老人的视线，更不敢去看潘尼斯的脸。
“咳咳。”潘尼斯干咳一声，算是为骑士少女缓解了尴尬：“好了，那就把菲尔德先生暂时唤醒吧，我想侯爵大人应该已经等不及了。”
“等等。”老侯爵突然脸色一变，大声阻止了潘尼斯的行动：“不行，这里太乱了，咱们换个整齐一点的房间。而且我现在穿的……玛莎，玛莎，给我准备礼服，罗琳，把浴室给我准备好，凯莉，快去，把……”
第七十七章 唤醒
年过八十的老人仿佛又感受到了六十多年前曾经经历过的感觉，那时的自己第一次独自远行，第一次拿着家里划拨的一笔钱独立经营，毫无疑问，年轻的自己经营失败了，最后只能穷困落魄的返回家乡。老人还记得，刚刚返回家乡小镇的时候，就是现在这种感觉，满心的委屈和思念，只想快点回到家里，脚下却偏偏不敢踏入小镇一步，在镇外整整徘徊了一个下午。现在的老侯爵，又一次找回了曾经的感受，迫切的希望唤醒自己曾经的故友，紧紧拥抱在一起，诉说自己的思念和歉疚，却又有一种毫无理由的恐惧，让老人的内心充满了挣扎。
慌乱，这是继矛盾之后，此时唯一可以形容老侯爵状态的词汇，八十年生活经验，让老侯爵对于自己矛盾的心里早已有所准备，任何人面对这样的事，都难以避免的产生这种矛盾的心里，但是随之而来的慌乱，却是老人没有预料到的，现在的老侯爵，看着周围所有的东西都那么别扭。房间不够雅致，梅林可是古老的贵族家庭出身，这么多年来品味一直格外挑剔，要是让他看到了现在房间里的布置，一定会调侃自己没有格调的，不行，要马上更换。衣着过于随便，这绝对不能容忍，老友只要出现在人前又不是以法师的身份出现，就必须身着正装，绝不允许穿着上有任何瑕疵，如果让他看到自己现在宴客的打扮，一定会像过去那样嘲笑自己的，四十年不见，第一次见面就被嘲笑，那简直太可笑了，所以现在就要去换衣服。酒也不对，这样的酒怎么能用来庆祝梅林的回归，简直是对他的一种羞辱，真是可笑，市面上昂贵的麦金威葡萄酒，那只是骗骗那些庸俗之人的道具而已，不是麦金威镇莱文家族酒庄的大小莱文亲手酿制的三十五年精品陈酿，怎么能让老朋友喝进嘴里？快，快把酒窖里带过来的唯一一瓶拿过来。还有杯子，杯子啊，你们想用这种带水波纹的水晶杯盛放老莱文的陈酿吗？简直愚蠢，给我换成全透明的水晶杯，现在，马上。还有，还有……
老人在一分钟的时间内召集了十多个仆人，像是疯了一样指挥着这群仆人按照自己的想法布置一切，或许现在他的思维已经接近混乱了，连自己都弄不清自己想要达到什么效果，有时刚刚下达了一条指令，几分钟之后就主动推翻，让这些仆人们都弄不清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这些训练有素的家仆们也很惊奇，在他们的印象里，老主人做任何事都是有着详尽计划的，从来没见到过老主人像今天这样失态。
整整在二楼的几间会客室里折腾了一个小时，斯内普侯爵也没有找到自己满意的效果，如果不是凯瑟琳实在看不下去了，强拉着老人把他按在软椅上坐下的话，恐怕这项工作还会一直持续下去，说不定会忙碌到明天早晨也没有结果。不过，还好有凯瑟琳在，骑士少女用尽了自己所有办法，才把混乱中的老侯爵安抚下来，苦恼的说道：“斯内普爷爷啊，您还是绕了这些仆人吧，他们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只是暂时唤醒祖父大人和您见一面聊聊天而已，没必要这么正式的，也没必要把这些仆人们都累死呀。就算您不替他们想想，也该体谅一下跟了您五十多年的管家先生吧，他年纪不比您小啊，现在也一直在跟着忙碌。”
“大小姐，没关系的，主人他很多年没这么高兴过了。”老管家也早就被叫过来了，一直在帮着老侯爵指挥下人，这时才算有机会喘息，擦擦头上的汗说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能让主人开心一点，就是我的荣幸了。”
“这样吧，这里暂时就由我来做主好了。”凯瑟琳想了想，利用自己的身份，真像是斯内普家族的大小姐一样说道：“斯内普爷爷，可以吧。好的，那么管家先生，就由您安排，把现在这个房间稍微整理一下就可以了，其他的都不用改变。至于斯内普爷爷您的衣服，就现在这样挺好的，不需要再换了，对了，酒，管家先生，斯内普爷爷刚才说的那瓶酒一定要拿过来，现在，马上，咳咳，我可不是想自己提前品尝一下啊，我这是为了满足爷爷的要求。”
不管凯瑟琳的目的是什么，总之有了一个思维还算正常的指挥者之后，很快房间就在老管家的指挥下整理妥当了，虽然侯爵大人还是很不满意，但鉴于这是凯瑟琳做出的决断，老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很无奈的叹着气。对于老侯爵的态度，凯瑟琳和潘尼斯对视了一眼，彼此诡异的眨了眨眼，凯瑟琳接过老侯爵手里的秘银币，很严肃的说道：“现在一切都准备好了，只剩下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需要解决。”
“什么问题？”老侯爵疑惑的问道：“剩下的不就是唤醒梅林了吗？”
“恩，这就是最关键的问题了。”凯瑟琳郑重的点点头，沉声道：“谁知道怎么才能把祖父唤醒？”
斯内普侯爵的嘴角一阵抽搐，用古怪的眼神盯着凯瑟琳看了半天，目光又转到潘尼斯身上，咬着牙恨恨的说道：“凯尔先生，你到底让小凯瑟琳从你身上学到了些什么呀。”
“咦？”潘尼斯很无辜的说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以前可从来不会这么调皮的。”老侯爵哭笑不得的说道：“现在怎么……”
老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顿住了，因为他看到，一团烟雾从一脸小阴谋得逞的笑容的凯瑟琳手中腾起，在她身边很快幻化成了一个虚实不定的人形。四十多岁的年龄，笔挺合身的法师长袍，尖尖的法师帽，整齐的胡须，优雅高贵的气质，和凯瑟琳六七分相似脸，斯内普甚至不需要仔细看就能一眼认出，这正是四十多年前梅林最后离开时的形象，一点都没有改变。摸摸自己布满皱纹的脸，再看看梅林中年的形象，老侯爵一时间心情格外复杂，呆呆的看着对方流下泪来。
第七十八章 多年后的重逢
“是谁惊醒了我的沉睡。”老菲尔德的灵魂睁开双眼，用疑惑的目光四下张望了片刻说道：“是你吧凯瑟琳，不是说过尽量不要打扰我吗？中途被强行唤醒一次，会让我感觉很疲惫的。说吧，唤醒我有什么事吗？而且，这里是哪？”
“祖父大人，实在抱歉，我也知道打扰了您的话会影响您的恢复，但是，我觉得现在唤醒您是很必要的，否则说不定您反而会怪我呢。”凯瑟琳带着歉意说道：“这里是圣都，不过不在咱们的洋馆，是在马尼亚斯大街的别墅区里。”
“梧桐大道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不会是有钱买下其中一栋别墅了吧，恩，我看也不像。”梅林法师皱了皱眉，但也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直接追问道：“到底什么事让你不得不唤醒我？”
“呃，有一个人，我想祖父大人您有必要见一见。”凯瑟琳的目光中藏着几分狡黠，强忍着笑意，板着脸严肃的说道：“这个人的情况非常特殊，而且关系重大，如果不能和您及时见面的话，恐怕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是什么人啊，让你这么慎重对待。”老菲尔德满心的疑惑，把目光转向从他出现起就一言不发的斯内普侯爵，房间里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在他看来很陌生的人，他自然可以第一时间判断出凯瑟琳所指的就是眼前这个老人了。不过，四十多年的时间，让斯内普从中年步入了晚年，也让他的外貌上产生了巨大的变化，梅林根本无法辨认出对方的身份，只能对凯瑟琳说道：“小凯瑟琳，不准备介绍一下这位老先生吗？”
“呃，祖父大人，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啊。”凯瑟琳像个淑女一样用手巧妙地掩住了脸上的笑容，促狭的眨了眨眼睛说道：“我还以为祖父大人您会知道这个人是谁呢。”
“你这让人头痛的孩子，我怎么可能知道，已经这么多年了，我……等等？”当菲尔德说到这么多年的时候，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一丝灵感，在这份灵感的影响下，梅林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反复打量着面前这位老人。毫无疑问，自己没见过眼前这位老人，但却总是感到有几分熟悉，仔细看看，如果他把佝偻的脊背挺直，把干瘦的身材略微丰满一些，把脸上像树皮一样布满沟壑的皮肤拉平，再把光亮的头顶添加上头发，似乎就变得更熟悉了。老菲尔德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虽然变成灵魂状态不可能再有眼花这种现象，但梅林还是这么做，因为他仿佛看到，眼前这个老人，和他记忆深处那个永远忘不掉的形象正在慢慢重合，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眼花了。不过，即便用力揉眼睛，也改变不了所见的一切，老法师的灵魂在心情剧烈的起伏下开始闪烁不定，仿佛随时都要逸散掉一样吓人，闪烁了好一阵，才颤抖着说道：“暴发户，是你吗暴发户。”
“混蛋梅林，该死的破落贵族。”听到这个四十多年没有听到过的称呼，斯内普侯爵感到心脏在一瞬间被紧紧揪住，酸涩的感觉从胸口直冲鼻腔，让眼眶里的泪水像泉水一样滚滚涌出。虽然仅仅是一个讽刺性的称呼，但无论是语调还是声音，都让人如此的熟悉，即便穿越过四十多年的岁月，却依然熟悉的仿佛昨天还回荡在耳边一样。老侯爵紧紧按压着激荡的胸口，好像不这样做，心脏就会从胸腔之中跳出来一样，一时间，过度的激动让老人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发出剧烈的喘息声。在凯瑟琳轻抚后背的帮助下，老侯爵依然喘息了很久，才稍微平静了一点，结结巴巴的说道：“四十多年不见了，你这个该死的破落贵族居然还没放弃这个称呼，混蛋我警告你，现在我已经不是暴发户了，现在我已经是内维尔联邦的侯爵了。”
“哦，从内维尔买来的侯爵嘛，我明白的，反正在我眼里看不出什么区别。”梅林高傲的冷哼一声，环视了一遍房间，嗤笑道：“我早该想到是你的，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把这么差的品味坚持四十多年啊。嗤，阿卡玛大师的希望之音，居然不用五号红却用七号红的画框来盛放，这简直是对阿卡玛大师的侮辱，还有，碎银大师的金属浮雕咆哮的守护者居然放在褐色地毯的房间里，这也就只有你的品味敢这么做了。”
“哈哈哈，白痴破落贵族，这可是你孙女布置的房间。”斯内普不仅没有因为梅林的讽刺生气，反而从椅子上站起身叉着腰得意的大笑道：“我就知道你一见面就会讽刺我，所以干脆让小凯瑟琳替我布置的房间，哈哈哈哈哈，这下你没话说了吧。”
“恩，不错，不错。”梅林脸色不变，习惯性的抚摸着颌下的短须，像是很满意的点着头对凯瑟琳说道：“你的眼光不错，知道艺术品的摆放不能流于庸俗，一定要让观赏的人感受到新意。恩，这个七号红的画框用的就很有创意，虽然不像五号红的画框那样，可以把画里所传达的希望衬托的更加强烈，但却从另一个角度形成了微妙的对比，让整幅画显得更有意境了。很好，不愧是菲尔德家族的继承人。”
“所以说，我就讨厌你们这些破落贵族。”老侯爵气呼呼的一拍扶手，大声怒道：“说到最后，你就是要鄙视我的品位对吧。”
“没错。”梅林法师也同样大声的回应，两个老人像两个斗气的小孩子一样，叉着腰彼此怒视，仿佛随时都要打起来的样子。
不过，在喘着粗气怒视了一阵对方之后，两位老朋友脸上的怒容同时解冻，一齐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同时张开双臂，举步向对方走去，在时隔了四十多年之后，又一次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但是下一刻，笑声戛然而止。
想要拥抱在一起的两位老友，发现对方在接触的瞬间已经穿过的彼此的身体，自己拥抱到的，也就只有空气而已。
第七十九章 唏嘘
“呵，对啊，你已经死了啊。”斯内普侯爵的双臂依然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喜悦的笑容定格在脸上，神色之间充满了落寞了无奈，苦涩的叹息道：“我差点都忘了呢。”
“呵，对啊，我已经死了啊。”老菲尔德身上代表灵魂的光芒黯淡了下来，双手在身前摊开，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臂手掌，轻声说道：“连我自己都差点忘记了，呵呵，我现在已经只是个残缺的灵魂了，哪里还算得上人呢。”
“过去的日子，已经再也回不来了。”斯内普侯爵苦笑着说道：“四十年了啊，四十年了，真没想到，四十年的时间，这么快就过去了，一切都还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一样。当年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过，你会以现在这种状态和我重逢。那时候你还那么强大，仿佛没有什么可以让你倒下一样，如果早知道会像现在这样的话，我绝对不会，不会让你……”
“这就是冒险者的宿命，你是无法阻止的，而且，那是我自己的选择。”梅林摇摇头，认真的说道：“犯了错，就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就要直面错误的代价，这个道理你应该也是知道的，所以你根本没必要责备自己。”
“但是你死了啊。”老侯爵突然提高了音量，大声喊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结果因为我的原因，你死了啊。”
“都说了和你无关，你这个固执的暴发户。”梅林习惯性的伸出手，在老侯爵的头顶重重一拍，训斥道：“而且我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以灵魂的状态存在，反而变得很轻松，除了总是觉得有点冷以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痛苦，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我就会喜欢上这种感觉了呢。”
“白痴破落贵族，这种话你以为我会信吗？”老侯爵撇撇嘴，突然愣住了，捂着头呆滞了半天，才难以置信的说道：“你，你，你刚才……可以碰到我？”
“当然可以，就是需要集中精神而已，而且比较消耗力量。”梅林点头道：“所以我才说，现在的状态也挺好的，听迪利先生说过，等我的灵魂恢复之后，就会变得像小凯瑟琳身边的安妮一样，可以吃饭，可以睡觉，甚至就连力量都可以慢慢恢复。”
“真的是这样吗？”虽然明知道老朋友是在挑着好处说给自己听，成为亡灵后难以用语言表达的痛苦以及这四十多年来的绝望和疯狂，已经被他自动隐藏起来了，以此来安慰自己，但老侯爵心里还是感觉松了一口气，愧疚感也减轻了不少，伸出手试探性的捏了捏梅林的手臂，手中传来虚体和实体混合的触感很古怪，却可以充分证明，老朋友的灵魂状态还是的确可以和外界接触的。斯内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脸，叹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现在的你反而比我要好得多啊。你看看我，已经这么老了，身体感觉像被掏空了一样，做什么事也都提不起兴致，每天活着的目的，也就只是坚持活着，再也不能像年轻时一样了。”
“是啊，你已经老到我让根本认不出来了。”老菲尔德摇着头，唏嘘的说道：“就算我当年从小凯瑟琳的记忆里知道了你已经很老了，但是刚一见面的时候，还是没能认出你来，当年离开的时候，我可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在我的潜意识里，你还是那个天天高喊着我要成为最富有的人，然后天天睡在金币堆上的年轻暴发户呢。那时候你的精力比我这个职业者都旺盛，我还记得当时你为了一笔生意，十天之内亲自跑了四座城市，每天只睡一两个小时，结果一切结束之后，躺在浴池里就睡着了，差点把自己淹死在浴池里。那时我还以为，你肯定要连续睡上几天才能恢复过来，谁想到第二天一早，你就像正常人一样拉我过去品酒了，我都以为是我的时间观念混乱了呢。”
“哈哈哈，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当年我还年轻啊，和现在当然没法比。那时候身体好，咱们最喜欢的索尼娅精制熏肉，一顿饭可以吃掉将近一公斤，那次把索尼娅阿姨可吓坏了，还有，矮人秘制的三次蒸馏酒，一晚也能喝下好几瓶，就连那几个兽人都倒下了，我还没有倒。”回忆起过去曾经经历过的疯狂，老侯爵的精神明显振作起来，低声笑道：“现在每次回忆起以前的事，都在嫉妒当年的自己，真希望能回到当年的日子里，哪怕抛弃现在所有的财产我也甘愿。”
“回到过去的日子，只是为了吃饭和喝酒吗？不对吧，嘿嘿，你最得意的可不是这些吧。”梅林带着古怪的笑容，揶揄道：“当年你跟我吹嘘次数最多的，可是黑莓旅店的那一夜啊。啧啧，那晚是几个来着，七……”
“喂，小凯瑟琳还在这里呢，你不许造谣。”老侯爵的脸立刻涨得通红，瞪着眼睛说道：“根本没有你说的那回事。”
“是吗？嘿嘿，也许吧，这种事除了你自己，谁知道呢，反正我也一直觉得你是在吹嘘而已。”梅林调侃的眨了眨眼：“不过现在怀念这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咱们还是要向前看，你这段时间千万把身体养好，等我恢复过来以后，你可以带我再去一次黑莓旅店，到时候你可以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你是不是吹嘘。”
“该死的破落贵族，你还敢说是吧。”老侯爵一排桌子怒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兰亚思街上住过什么人？要不要我现在也帮你宣传一下啊。”
“咳咳。”凯瑟琳一阵干咳，实在听不下去两个老人斗气了，拉着潘尼斯说道：“两位爷爷你们慢慢聊吧，我们先去书房等你们了，对了，千万不要打起来啊。”
不等两位老人回应，骑士少女就像逃一样跑出了门外，最后听到的，是老法师拍着桌子发出的吼声：“愚蠢的暴发户，快把欠我的一千金币还给我。”
第八十章 很辛苦吧
“没想到，祖父大人和斯内普爷爷单独相处会是这种模式。”双手架在二楼中段的楼梯扶手上，骑士少女探头看着楼下形形色色的人们，眼中蕴藏的全是笑意，声音轻快地说道：“据父亲说，祖父是个很严肃很正统的贵族法师，而斯内普爷爷，这些年来对我虽然亲切，但是看他对待别人的态度，应该也是一个很严格很苛刻的商人贵族，结果今天见到的事实彻底颠覆了我的想象，他们的相处方式还真是独特呢，最开始的时候，我都有些害怕他们吵起来。”
“放心吧，不用去做多余的担心。”潘尼斯对着楼下招了招手，很快，一个侍者便急匆匆的跑了上来。潘尼斯结果侍者托盘里的两杯酒，顺势递给凯瑟琳一杯，学着凯瑟琳的样子斜靠在楼梯扶手上，悠然的说道：“越是关系密切的朋友，说起话来越是随便，称呼上也越是古怪，所以说，他们这种相处模式，反而说明彼此之间的信赖和融洽。”
“就像你曾经称呼克里斯托大师小骗子？”凯瑟琳调侃道：“还有称呼迪利先生小狮子？”
“不。”潘尼斯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说道：“那不是昵称，那只是透过外表看到本质之后，用本质来形容他们而已。”
“你又在背后说他们坏话了。”骑士少女妩媚的白了潘尼斯一眼，在他的肩膀上胡乱捶了几拳算是惩罚，娇笑着说道：“不过你说的倒也没错，我到现在还记得，几年前在坎齐尔小镇，咱们刚见面的时候，你这个家伙从来都是叫我们凯瑟琳小姐、丽娜小姐和薇薇安小姐的，怎么说你你都不肯改口。”
“有这种事吗？”潘尼斯眨了眨眼睛，带着无辜的表情问道：“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一定是你记错了，恩恩，没错，一定是这样。”
“哼，装傻也没有用。”凯瑟琳的笑容中带着幸福的味道，手中的酒杯和潘尼斯的杯子轻轻相碰，发出悦耳的响声。少女抿了一口暗红色的醇酒，转过身背靠着栏杆，眯起眼睛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轻声道：“他们说的没错，时间过得真快啊，已经过去三年多的时间了，可是现在闭上眼睛，仿佛还能看到咱们初见时候的样子。哈，当时我可根本没有想到过，咱们之间的关系会变成现在这样。”
潘尼斯淡淡的笑了笑，没有开口，对于他来说，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只需要聆听就好。凯瑟琳也并没有听到他说什么的期待，自顾自的说道：“那时候，从你身上只看到了绝望，比死亡更痛苦的绝望，当时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把这个绝望的笨蛋从深渊中拯救出来，帮他找到属于他自己的救赎，现在呢，你认为得到真正的救赎了吗？”
“呵，这还用问吗？”潘尼斯目光柔和的与少女对视着说道：“当然得到了，如果没有你们在身边，一直支持着鼓励着我，恐怕我现在还生活在痛苦和悔恨之中，还深陷自我放逐的泥沼里无法自拔，自然也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有勇气面对过去，更有勇气面对未来的挑战了。”
“但是，感觉很辛苦吧。”凯瑟琳柔声问道：“虽然我们说的好听，是想要让你得到真正的救赎，其实得到救赎的反而是我们几个，在背后守护者我们几个，觉得很累吧。”
“哈哈哈，怎么可能会很累，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可是完美的凯尔啊。”潘尼斯得意的说道：“何况真正面对困难的是你们自己而已，我只是跟在你们背后偷懒而已，很轻松的。”
“又把我当笨蛋了是吧。”凯瑟琳似笑非笑的盯着潘尼斯说道：“最开始的时候，也许我们的确不清楚，但是你觉得，到了现在我们还会那么糊涂吗？的确，正面迎接困难的的确是我们自己，你好像跟在后面什么也没有做，但实际上呢？你在后面守候着，不仅在关键的时候会轻轻推我们一把，而且为我们挡下了所有来自后方侧方的压力，让我们可以专注的面对前方的困难，让我们可以一步步成长起来，你真以为我们到了现在都看不清这些吗？”
“嘿嘿，你们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到现在都看不清呢。”潘尼斯耸耸肩说道：“不过，说不会觉得累倒是真的，因为这是我应该做的，而且也是你们应得的。”
“我可不觉得你有哪里亏欠我们了。”凯瑟琳摇头道：“也不觉得有什么是我们应得的。”
“因为我从你们那里得到了期待已久的救赎啊，其实从一开始，我的潜意识里就在绝望中渴望着救赎，而你们，让我切实的得到了救赎。”潘尼斯悠然道：“别说什么得到救赎的其实是你们几个这种话，有所付出，必然有所收获，你们对我付出了真心，让我从绝望之中挣扎了出来，那么在此基础上自己也得到救赎，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呵，你经常说，咱们都是家人，那么相互帮助，相互扶持，真的像家人一样彼此照顾，一起迎来救赎，这不正是咱们应该做的事吗？所以我才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也是你们应得的。”
“是啊，咱们是一家人。”凯瑟琳凝望着手里剩下的半杯酒，晃动的液面仿佛她的内心一样，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少女愣愣的凝视了酒杯许久，才抬起头展颜微笑道：“你说的没错，咱们几个人彼此之间已经不需要心存感激了，因为彼此关心彼此照顾，彼此为了对方着想，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这都是一家人应该做的。”
“恩。”潘尼斯点头道：“所以也不需要认为我这几年有多辛苦了，我在付出，你们同样也在付出，这样的付出并不辛苦，反而是一种乐趣，对你们来说，对我来说，都是一种乐趣。”
“你也认为这是乐趣吗？”凯瑟琳的笑容渐渐淡去，轻声道：“但是你为什么这么自私呢，为什么要剥夺我们应有的乐趣呢？”
第八十一章 不能告诉你
“恩？”潘尼斯的心里一沉，表面上却依然平静的说道：“什么意思？为什么你认为我剥夺了你应有的乐趣？”
“没有吗？呵，潘尼斯啊，这种时候，就不用再装傻了吧。”凯瑟琳叹了口气，轻声道：“刚才进入小会议室前，斯内普爷爷没有说完就被你打断的那句话，你真觉得是被我忽略了吗？就算那句话我忽略了，地精商会那位被你恐吓的会长大人最后那个吞回肚子里的疑问，你认为我真的可能就那么无视掉吗？你那个大家都没有直接说出口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呢？”
“哈哈，哈哈。”潘尼斯挠着头，不断发出干笑，眼珠迅速的转动着说道：“这个，那个，哈哈哈，那其实是误会啦，哈哈哈，没错，只是他们的误解啦，哈哈，其实什么计划都没有，他们乱猜的。”
“呵，我给你时间，我不着急，你最好先编个完善一点的谎话，首先能让自己相信，再来对我说比较好。”凯瑟琳笑吟吟的盯着潘尼斯的脸，两根手指轻轻捻动着手里的就被，神态悠闲的说道：“不过你别忘了自己刚才说的话，相互扶持，彼此帮助，这正是一家人应该做的，而且这也正是身为家人之间的乐趣所在。这可是你刚刚用来开导我的话哦，不会刚过了一分钟，你就忘记了吧。”
“呃。”潘尼斯张了张嘴，被噎的半天没能说出话来，过了一阵才苦笑道：“看来我上当了啊，原来从一开始，你就是在故意的引导着我说出这些话来堵住自己的借口。”
“嘿嘿，我从刚见面不久就跟你说过，我可是大贵族出身啊。”骑士少女朝潘尼斯举了举杯，把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这才带着充满魅力的笑容说道：“玩弄人心，这可也是大贵族们从出生起就已经熟练掌握了的技巧，你猜猜看，我是不是故意的呢。”
潘尼斯叹了口气，继续苦笑，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除了苦笑之外，做任何事都是多余的。骑士少女也不催促，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他无奈的表情，到最后干脆直接从他手里抢过已经被他喝了一半的酒，反手把属于自己的空酒杯塞进对方手里，继续悠闲地品味香醇的葡萄酒。
沉默，沉默的空气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隐约的嘈杂声从楼下传入两人的耳中。几分钟之后，潘尼斯再次叹了口气，把空酒杯放在楼梯扶手上，像是下定决心一样说道：“没错，我的确有个计划。”
“恩，看来我没猜错。”凯瑟琳一点也不惊讶，点头道：“关于亡灵的？”
“是的，关于亡灵的。”潘尼斯承认道：“如果计划顺利实施的话，可以一次性彻底解决亡灵的威胁，不仅如此，而且对安妮、小鹿还有老菲尔德都有好处。”
“看来，这又是个大型计划了。”凯瑟琳若有所思的说道：“还能关系到祖父大人他们三个吗？我感到越来越好奇了，可以告诉我关于计划的内容吗？”
“这就是我对你们隐瞒的原因了。”潘尼斯迟疑了几秒，摇头道：“这是我和芙拉尔制定下来的很隐秘的计划，为了保险起见，关于计划的具体内容，除了我俩之外没人知道。我并不是不相信你们，但是既然做出了承诺，要对这个计划保守秘密，那就不能违背诺言。所以就算你们知道有这样一个计划，我也一样不能告诉你们具体的内容，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这样啊。”凯瑟琳叹了口气，很遗憾的说道：“既然是隐秘的计划，的确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希望这个几乎能够顺利进行了。”
“我也这么想。”潘尼斯勉强笑了笑说道：“计划如果顺利的话，对每个人都是好消息，除了对……不，没什么。”
“那么，需要我们做什么配合吗？”凯瑟琳搭着潘尼斯的肩膀，把脸凑到潘尼斯面前，距离近到潘尼斯可以清楚的嗅到少女头发上散发出的诱人芳香。骑士少女和潘尼斯脸对着脸，认真的说道：“别忘了你刚刚说过的话，咱们是家人，家人之间不分彼此，相互扶持是理所当然的事，更是一种快乐，所以说，如果有我们能做到的事，千万不要剥夺我们这份快乐。”
“我……”凯瑟琳诚恳的要求让潘尼斯几乎忍不住说出实情，不过也只是几乎而已，稍稍平缓了一下心情，潘尼斯笑着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如果真有什么需要你们配合的任务，我一定提前通知你们。至于现在，大家就当成不知道这件事，正常的生活就好了。”
“是这样啊。”凯瑟琳重新拉开了两张脸之间的距离，神态中仿佛带着一闪而逝的失望，但仔细看去，却又什么异常表情都没有，只是轻轻点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希望你能遵守自己的承诺，就像你遵守对芙拉尔陛下的承诺一样。”
“当然会的。”潘尼斯平静的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情，出神的盯着楼下来来往往的宾客，突然眉毛一挑，摩挲着下巴说道：“我发现了几个有趣的人，你也看到了吧。”
“恩，那几个人一看就不像是他们的穿着所代表的身份。”凯瑟琳很配合的把话题从有些压抑的问题上移开：“看来是混进会场的。”
“这种场合，还真有人有能力混进来啊。”潘尼斯嗤笑道：“看来，那些守卫们也很配合嘛。”
“恩，我估计也是。”凯瑟琳点头道：“看起来应该是几家大型报社的记者，故意放松警戒让他们偷偷溜进来，然后借着他们的笔，把胜利尽在掌握的气氛传播出去，呵，这也是你们计划里的一环吗？”
“不不不，这和我的计划没关系。”潘尼斯摇头道：“我的计划是孤立的，虽然现在不能让你知道，不过我保证，很快就可以告诉你们了。”
“那我就满怀期待的等着了。”仿佛已经预见到了什么，凯瑟琳没有一点喜悦的神色，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咔哒”，在两人的身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
第八十二章 凯瑟琳的答卷
“斯内普爷爷。”不需要去看，凯瑟琳也能猜出一旁打开门的人是谁，在一瞬间换上了一副笑脸，迎上去说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没和祖父大人多聊一会吗？”
老侯爵在骑士少女的搀扶中走出了门，不知是不是错觉，但是在潘尼斯和凯瑟琳的眼中，老人的精神明显要旺盛了很多，不仅神色间像是恢复到年轻时代一样充满了朝气，就连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笑容满面的说道：“那个老混蛋有点累了，自己跑回去睡觉了，真是个白痴，明明长时间保持清醒对他的恢复没什么好处，还非要坚持着坐在那里骂我，不过我倒是放心了，他说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隔一段时间，唔，大概几个月到一年吧，就能自己醒过来一次，越到后面自己醒来的频率就能越高，而且照他的预计，大概五年左右就能彻底恢复，到时候就不再需要沉睡了。”
“那真是个好消息。”凯瑟琳陪伴在老人身边，柔声道：“这下您可要好好保重身体了，您今年刚刚八十岁，如果好好保养身体的话，还有很多年的寿命呢，到时候等祖父大人醒过来以后，您就可以像过去那样，和祖父大人一起结伴出行，四处去游玩了。”
“哈哈哈，那是当然的了，那个老混蛋还活着，我又怎么可能那么早就放过他自己去死，我肯定是要坚持下去的，比比到底谁拖得久。”老侯爵就连声音都变得充满了底气，一阵大笑后突然顿了顿，皱着眉说道：“不对，他似乎也不能算还活着了，那该怎么说？算了，这些事先丢在一边，反正他让我痛苦了这么多年，我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嘿嘿，我支持您，和祖父大人好好清算一下这些年的债。”凯瑟琳捂着嘴窃笑道：“他把咱们都丢下，自己在森林里游荡了四十多年，等他恢复了以后，要让他好好补偿咱们才行。”
“没错，就该这么做。”老人顿了顿拐杖，抓着凯瑟琳的手说道：“小凯瑟琳，这件事真是谢谢你了，我以前只有在梦里，才敢去想象还能有再见到他的机会，是你实现了我这个愿望，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才好了。”
“您这样说就不对了，斯内普爷爷。”骑士少女双手温柔的把老人干瘪的手包在掌心中，柔声道：“我只是把迷失中的祖父大人带回家了而已啊，这不是每一个孩子都应该做的吗？再说了，如果只有我们几个，没有某个人的话，恐怕是什么也做不到的，你说对不对啊。”
“啊？啊？什么？哦哦哦，对对。”潘尼斯正在观察下面那几个混入宴会的记者的行动，直到被凯瑟琳轻轻踢了一脚，才一脸迷茫的说道：“不过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对不对？”
“嘁，我什么也没说。”骑士少女皱着鼻子哼了一声，搀扶着老侯爵的胳膊说道：“斯内普爷爷咱们回房间去休息，别理这个装傻的白痴，否则早晚有一天要被气死的。”
“喂，为什么又骂我。”潘尼斯很自觉地跟在后面，苦恼的挠着头，低声嘟囔道：“万能的雅拉大人啊，你创造世界的时候，为什么把雌性这种生物设置的这么莫名其妙啊，是不是有哪里弄错了啊。”
“哈哈哈哈，你们的关系真是越来越好了。”老侯爵欣慰的大笑，满意的说道：“看到你们这样，我已经很开心了。”
“我说这位侯爵大人，麻烦你好好看看，我可是无辜挨骂的那个啊。”潘尼斯一脸委屈的抗议，但是在对上凯瑟琳视线的瞬间突然改口了：“什么？不不不，我什么也没说，哈哈哈哈，我只是在感叹，为什么今天晚上的天气会这么好呢？哈哈，没错没错，天气真不错啊。”
“嘿嘿，真是可怜啊，凯尔大师。”老侯爵用古怪的眼神在潘尼斯身上反复巡视着，直到把他盯得浑身毛骨悚然了，才很赞赏的点点头，对凯瑟琳说道：“很不错，看来你还没忘记几年前的舞会上我催促你的事啊，哈哈哈，我当时还担心你只是随便拉一个人来敷衍我呢，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而且没想到居然会和你这么合适，这下我就放心了。”
“斯内普爷爷您怎么还提起这件事啊。”凯瑟琳脸颊泛红，像个普通女孩一样垂着头说道：“以前的事是以前的事，和今天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我今天又不是因为那次舞会上的事才来的。”
“哈哈哈，我懂，我都懂。”老侯爵笑得更古怪了：“不管怎么说，你的这个答复让我很满意，我全力支持你的选择，会代表他们祝福你，唔，现在老混蛋回来了，也就不用我代表他们吧。不过没关系，你可以放心，那个老混蛋如果敢说不，我会好好和他算账的。”
“恩。”这一次，凯瑟琳居然没有像刚才一样反驳什么，反而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松开搀着老人的手，走到老人正对面，微微偏过头，水一样的目光凝聚到了潘尼斯的身上。
潘尼斯正在左顾右盼的四下张望，似乎没有看到骑士少女的动作，但凯瑟琳一点也不着急，虽然一言不发的保持着沉默，但温柔的目光却没有离开过潘尼斯片刻。沉默持续了足有半分钟，潘尼斯的动作越来越僵硬，直到最后再也装不下去了，只能迎上了凯瑟琳的目光，无奈的苦笑着。
少女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依然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柔柔的看着潘尼斯，只是默默的等待着。
“你会后悔的。”在少女的凝视下，潘尼斯低声做出了最后的警告，但少女温柔的目光继续凝视他，没有丝毫退让。凯瑟琳的反应让潘尼斯发出深深的叹息，缓步走到少女的身旁，凯瑟琳咬着嘴唇，眼神里多了几分甜蜜，挽起潘尼斯的胳膊向前迈出一步，轻提裙摆双腿微屈，对老侯爵行了个很正式的见面礼。于此同时，目光复杂的潘尼斯也单手脱帽抚胸躬下身去，配合着凯瑟琳动作完成了见面的礼节。
“斯内普爷爷。”行礼结束，骑士少女红着脸轻声说道：“我们来拜访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