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突变第(二)
“什么?魏王在王府门口被刺伤?”消息传到宫中,皇上顿时变了脸色,霍然起身:“到底是怎么回事?哪来的刺客?”
来送信的太监战战兢兢地应道:“那个刺客是魏王殿下身边的小厮,潜伏在魏王府已有两年。在扶魏王殿下下马车的时候,将魏王殿下推倒,用袖中暗藏的锋利匕首刺中了魏王殿下的左腿,刺断了腿筋”
皇上的眼中闪出愤怒的火焰。
好歹毒的心肠!
好狠辣的手段!
魏王右腿本就有腿疾,走路只能靠左腿。现在左腿的腿筋被刺断了,若是接不回来,以后岂不是再也不能下床走动了?
一个有腿疾的皇子做储君已经十分勉强。若是不良于行大燕江山岂能交给一个只能坐在床榻上的皇子!
幕后的凶手会是谁?
无需去调查,皇上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答案。
皇上的面色阴沉难看之极,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个刺客是何身份来历?”
跪在地上的太监听着皇上暴怒的语气,吓的连头都不敢抬,哆哆嗦嗦地应道:“那个小厮是府里的家生子,来历清白,一时也查不出什么来”
“传朕口谕下去,给朕仔细地查,一定要查出凶手是谁!”皇上怒喝道。
太监唯唯诺诺的应下了,火速地起身出去传令。
魏王遇刺的消息。不出半个时辰,便传到了延福宫。
楚王闻言霍然变色。
躺在床上的叶皇后也震惊的变了脸色,猛地坐直了身子。因为用力过猛牵动了头部伤口,疼的倒抽一口凉气。
“魏王怎么会遇刺?”楚王含怒追问。
来禀报消息的小太监一脸仓皇不安:“奴才是听崇政殿里当值的王公公说的。王公公匆匆的将此事告诉奴才,让奴才来给娘娘殿下送信,具体详情奴才也不清楚。只听闻魏王左腿受了重伤,伤到了腿筋,很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楚王非但没觉得高兴。脸色反而更阴沉难看了。
魏王右腿本来就有腿疾,这个刺客下手实在狠辣,竟又伤了魏王的左腿。这么敏感关键的时候。魏王遇刺这笔账,一定会被算到他的头上!
他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
这一连串的事情,根本就是都冲着他来的。
从落第的举子告御状的那一刻开始,一环扣着一环。一步接着一步。逼的他不得不做出应对。他自以为的高妙计策,早已落入了对方的算计。
他原本以为这个人是魏王,可现在看来,就连魏王也落入了算计中。
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悄然在黑暗中推动着这一切,织下一张密密的网,将他和魏王都困在网中,进退不得
叶皇后急切焦虑的声音响起:“皇上听到这个消息是何反应?”
小太监答道:“听说皇上已经吩咐太医院里医术最高明的几个太医去魏王府。务必要治好魏王的腿伤。”
“皇上有没有提起延福宫或是楚王?”叶皇后追问。
小太监苦着脸:“奴才不知道。”
眼看着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叶皇后也没了多问的心情。挥挥手示意小太监退下。
寝室里燃着几支粗大的烛台,明亮的烛火下,叶皇后和楚王的脸孔都没了血色,同样难看无比。
叶皇后看着楚王,嘴唇微微哆嗦了一下,声音也急促不稳:“阿昀,是不是是不是你?”
问的含糊不清,楚王却是一听就懂,一脸的无奈和愤怒:“母后,我这几天一直待在延福宫里,一举一动都在你眼皮子底下。就是想传个消息出去都不容易,根本没机会安排这样的事。再者说了,父皇正为舞弊案中毒身亡的几个官员生我的气,我夹着尾巴做人还来不及,怎么敢在这个时候动手对付魏王?”
哪怕心中有过这样的念头,他也绝不可能选这样的时机动手!
知子莫若母!
看着楚王的样子,叶皇后便知道他没有说谎。
魏王遇刺一事,确实和楚王无关。
“你这么说,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叶皇后眼中满是焦急:“可是,你父皇又怎么肯相信你和此事无关?”
魏王左腿受伤,几乎彻底断绝了争夺储君的希望,最大的获益者就是楚王。怎么看这件事都像是楚王动的手。
楚王一脸颓然地苦笑一声:“这个暗中设局陷害我的人,心机深不可测,手段更是凌厉狠绝。只这一招,就已经将我逼得无还手之力。父皇本就对我有成见,先入为主地认定了是我所为。我不管怎么辩解,只怕父皇也是不会相信了。”
“那现在要怎么办?”叶皇后又急又气,额上渗出了冷汗:“要不然,你立刻就去崇政殿,向你父皇解释请罪。”
楚王定定神,沉声应道:“不行!父皇正在气头上,我现在去解释请罪,只会适得其反。母后可别忘了,我现在还在软禁中。根本不应该知道魏王被刺杀一事。”
“我不能慌了手脚,只能静观其变。”
叶皇后默然片刻,长叹一声:“希望太医们能将魏王的腿伤治好。”
只要魏王安然无恙,皇上也不会被愤怒冲昏头脑全部怪罪到楚王的身上!若是魏王的腿真的彻底站不起来了,这盆脏水泼到楚王的身上,洗都洗不清了
想到秦王的下场,叶皇后只觉得不寒而栗。
抬头一看,却见楚王的眼中射出愤怒的寒光:“有人一直在暗中设局害我。我一定要找出这个人!”
叶皇后先是一愣,很快也反应了过来:“是,这一连串的事都是冲着你来的。一定是有人在暗中对付你。”
这个人会是谁?
既有这个能力,又和楚王有深仇大恨
叶皇后脑海中迅疾的闪过一个身影,心里暗暗一惊,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楚王。
楚王显然也想到了同一个人,目光阴鸷,缓缓说出三个字:“陈元昭!”(未完待续。。)( )
第三百六十四章 处置第(一)
皇上面无表情,看也没看楚王一眼,大步进了寝室,走到了叶皇后的床榻边。
楚王的心一沉,勉强维持着平静,跟在皇上的身后。
叶皇后神色憔悴黯淡,短短两天内,苍老了许多。她原本躺在床上,此时作势欲起:“皇上”
“皇后还受着伤,不必讲究这些虚礼,在床榻上好好歇着吧!”皇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不辨喜怒。
越是这样,越是令叶皇后惶惑难安。
叶皇后张口谢了恩,迅速地和楚王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知皇上来意如何,今日可得小心应对。
楚王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皇上似没察觉到叶皇后和楚王的眼神交流,缓缓说道:“魏王昨日下午在王府门口遇刺。刺客是他府上的小厮,来历清白,查不出任何可疑之处。”
“朕知道此事后,既惊又怒。短短两年间,先是太子遇刺,现在又是魏王。手足相残,祸起萧墙!朕这个天子,到了地下实在无颜见列祖列宗。”
手足相残,祸起萧墙
楚王心中一凛,无法抑制的慌乱起来。
皇上这么说,分明是已经认定了刺伤魏王的事是他所为!
楚王扑通一声跪下了:“父皇请听儿臣一言。儿臣这些天一直在延福宫里,没出过延福宫半步。根本不知宫外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二哥被刺客伤了左腿”
“哦?你真的什么都不知情?”皇上终于正眼看了楚王一眼。目光冷厉中含着讥讽:“那你是如何得知魏王被伤了左腿?”
楚王:“”
叶皇后心里一颤。她和皇上相伴多年,对皇上的脾气十分熟悉。皇上真正暴怒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神情!
皇上已经认定了楚王是主谋!今天到延福宫来。是要治楚王的罪!
叶皇后用尽全身的力气下床,颤颤巍巍地在楚王身边跪下了:“皇上,臣妾用这条性命为阿昀做担保,此事真的和他无关。还请皇上命人严查此事,还阿昀一个清白”
“还他一个清白?”皇上尖锐地冷笑一声,声音里流露出愤怒和失望:“他还有什么清白可言?枉我一直最疼他,甚至想着立他为储君。可他是怎么做的?迫不及待地拉拢人心安插人手。事情败露了就杀人灭口。为了储君的位置,不惜对自己的兄长下此毒手。”
“魏王的左腿已经彻底废了,从今以后。再也不能下床榻走路!这一切,都是你的好儿子的功劳!”
最后一句,宛如石破天惊春雷乍响,震的叶皇后和楚王齐齐变了脸色。
担心了一夜的噩梦。竟成了事实!
魏王的腿彻底废了。这盆脏水也彻底泼到了楚王的身上。
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只怕皇上也听不进去了吧
“父皇,儿臣真的没做过这件事。若是父皇不信,儿臣现在就立下毒誓”
楚王努力撇清辩白,可惜,还没等他的话说完,皇上便冷冷地看了过来:“住嘴!朕不想听你说半个字!”
那目光冷若冰雪,含着无尽的失望和愤怒。再也没了往日的慈爱和温和。
楚王不肯坐以待毙,咬咬牙说道:“父皇要治儿臣的罪。总该有证据吧!现在无凭无据便定了儿臣的罪,儿臣心里不服。”
眼看着楚王死不认罪,皇上死死压抑的怒火也涌了上来:“你要证据,好,那朕就给你证据。”
“那个刺客在魏王府潜伏多年,两年前才到了魏王身边伺候。身世来历清白,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有能耐在魏王的身边安插这样的眼线,除了你还能有谁?”
“还有,朕只有你和魏王两个儿子。魏王双腿俱废,朕绝不可能让他做太子。那么剩下的唯一人选就是你。”
“朕实在想不出,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会如此费尽心机地对付魏王!”
皇上的话语一句比一句尖锐!
楚王百口莫辩,所有的热血涌上脑海,冲口而出道:“难道父皇忘了吗?父皇的儿子可不止我和二哥!还有一个陈元昭。这一切根本都是陈元昭暗中捣的鬼!他布下这一局,陷我于不仁不义,又害了二哥,分明是居心叵测!”
皇上:“”
皇上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叶皇后倒抽了一口凉气,狠狠地瞪了楚王一眼。
楚王真是昏了头!此时还有伺候的太监宫女都在,怎么能将这个天大的隐秘随口就说了出来?
皇上恼羞成怒之下,只怕会大发雷霆。
事实证明,叶皇后确实很了解皇上。
短短片刻的寂静沉默之后,皇上心里所有的怒火都燃烧到了脸上,脸孔隐隐有些扭曲的狰狞:“好!皇后,你真是为朕生了个好儿子。”
叶皇后全身一颤,眼中闪过惊惧和慌乱:“皇上,臣妾这么多年来一直守口如瓶,从未和任何人提起此事。只是太子无辜被杀,臣妾心中悲恸,又盼着阿昀能坐上皇位。这才将这个秘密告诉了他臣妾绝不是有意让皇上难堪,还请皇上恕罪!”
说着,用力地磕了几个响头。
额头上已经包扎好的伤势,又迸裂了开来,渗出鲜血,看着触目惊心,
皇上正在盛怒中,看在眼里,没有半点心软,反而更添了几分怒气,蓦地看向楚王。眼中寒意大盛:“慕容昀,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楚王呼吸不稳,头脑一片空白,无意识地张口说了句:“儿臣真的没做过这件事”
皇上冷笑:“你觉得朕还会信你的谎话吗?”
楚王遍体冰凉。
皇上定定地看着面无人色的楚王,冷冷说道:“来人,将楚王押进天牢,没有朕的命令,不准任何人去天牢探望。”
不等叶皇后张口求情,又说道:“皇后,朕和你夫妻一场,不想见你磕头求情的可怜模样。朕的脾气你也是清楚的,不要让朕再迁怒于你。”
叶皇后身子晃了一晃,面色惨白。(未完待续。。)( )
第三百六处十五章 处置(二)
眼睁睁地看着楚王被几个御林侍卫拖走,叶皇后心痛如割。
她想豁出一切保住楚王。可皇上还在气头上,万一连她一起发落,母子两个一起进了天牢,一切就真的全完了!
叶皇后死死地咬紧了牙关,待楚王的身影消失后,眼泪如泉水般肆意奔涌出来。
她还跪在地上,额上血迹斑驳,根本无力起身,看着既狼狈又可怜。
皇上深呼吸一口气,将胸膛中涌动不息的火苗按捺下去:“来人,将皇后扶到床榻上休息。”
几个宫女走过来,小心地搀扶起叶皇后。
叶皇后在床榻上躺下,哽咽着为楚王求情:“皇上,阿昀自幼体弱,经不起天牢里的阴森寒冷。臣妾知道皇上很生气,不敢求皇上放了阿昀。只求皇上早日查清事实,等真相大白了,阿昀也能早些出天牢”
说着,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皇上神色沉凝,声音冷然:“朕刚才说的话,皇后应该都听清楚了。这个小厮来历清白,毫无可疑之处。现在又已死无对证,朕还怎么查清事实?朕相信自己的判断!”
叶皇后脸上的血色褪的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皇后好好在延福宫里歇着,这些事就不必操心了。”皇上的语气又加重了几分:“朕自会处理。”
叶皇后死死地咬着嘴唇,拼命地将眼泪咽回去:“皇上。臣妾如今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不管如何,求皇上一定要留着阿昀一条性命”
皇上沉默了片刻,用一种奇异难懂的眼神看了叶皇后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阿昀将来如何,得看皇后的心意了。”
叶皇后:“”
皇上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皇上没再说什么,很快摆驾离开。
留下叶皇后惶惑不安地反复琢磨着皇上的话。
楚王被押进天牢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魏王府。
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的魏王,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忽的笑了起来。那笑声显得诡异凄厉又疯狂,听的人心中阵阵发凉。
筹谋了这么多年。眼看着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可现在,一切都完了!
他的腿筋彻底断了,再也没有好的可能。他的余生。只能在床榻上或椅子度过,再也不能下地走动。
一个不能走路的皇子,再也没了角逐储君的希望,再也没了坐上龙椅的可能。这个事实。令他恨之欲狂痛不欲生。
魏王妃的眼睛早已哭的又红又肿。
听到魏王的笑声。魏王妃心中一阵恻然,也不再哭了,沙哑着声音安慰魏王:“皇上绝不会饶过楚王,殿下只管安心养伤”
魏王眼中飞快地闪过恨意,冷笑道:“那么多太医看过了我的左腿,都说腿筋无法续上了,我这条腿也彻底废了。从今以后,我只能躺在床榻上。彻底是个废人了,养不养伤又有什么区别!”
楚王丝毫不顾兄弟之情。对他下此毒手。他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
“来人,传我的命令下去,让人将楚王暗中谋害我的事传出去。”
魏王神色狰狞,眼中满是疯狂的光芒:“添油加醋也好,捏造事实也罢,总之,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让此事传遍京城所有人的耳中。要让所有人知道楚王的心狠手辣无情无义。”
“还有,再命人将我的伤势禀报到宫里去,说的越重越好。”
被关进天牢远远不够!
他一定要亲眼看着楚王身败名裂。
他得不到的东西,楚王也休想!
在有心人的推动下,楚王谋害魏王的消息风一般地迅速传遍京城。
不出三天,街头巷尾人尽皆知。
秦王谋害太子一事还历历在目,竟又冒出了皇家手足相残的耸动消息,就像沸水落进了油锅,整个京城迅速地沸腾了起来。
魏王党羽纷纷到魏王府探望魏王,却都被拒之门外。魏王谁都不肯见。
楚王党羽欲打探楚王的消息,只可惜宫中守卫森严,根本查探不到任何消息。只知道楚王被关在天牢里,任何人包括叶皇后在内,都不得探望。
一时间,众人猜疑不定,人心惶惶。
魏王两腿俱废,不可能再做太子。楚王又犯下弑兄的重罪,看皇上的反应,显然没打算轻轻放过楚王。
那么,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到底打算立谁为太子?
流言纷扰,就连即将临盆的许瑾瑜也耳闻了此事。
“初夏,这些事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许瑾瑜十分震惊,脱口而出问道:“魏王真的左腿受伤,再也不能下床走动了吗?还有楚王,真的被关进了天牢?”
“当然是真的了。”初夏轻快地笑道:“如今京城百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奴婢陪着小姐整日待在墨渊居里,知道这个消息已经够迟了。”
许瑾瑜下意识地看了芸香一眼。
芸香立刻说道:“奴婢倒是知道的早。不过,奴婢想着少奶奶即将临盆,不宜大喜大悲,更不宜烦神操心,所以就一直按捺着没说。”
许瑾瑜怔忪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唇角悄然扬起。
陈元昭在离开京城前,曾轻描淡写地说过早有安排。魏王和楚王如今的一切,一定是陈元昭暗中筹谋布局的结果。
魏王彻底成了废人,楚王又为皇上厌弃。等陈元昭得胜归来班师回京的那一天,或许就是认祖归宗的时候了
离陈元昭报仇雪恨的那一天,也越来越近了。
肚中的孩子似感受到了母亲的喜悦,也动了一动。
许瑾瑜抿唇一笑,轻轻的抚上高高隆起的肚子,轻声说道:“孩子,你是不是急着想和娘见面了?娘也盼着你早日出世。你那个狠心的爹还在边关没回来,看来是赶不及看你第一眼了。”
说到最后一句,语气中流露出淡淡的怅然若失。
她能理解陈元昭的身不由己。可将要临盆生产之际,丈夫不在身边,心中总有些遗憾。
(未完待续。。)( )
第三百六十七章 儿子
许瑾瑜昏迷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才悠然醒转。
“小姐,你可终于醒了。”映入眼帘的,是初夏惊喜的俏脸:“小姐昏迷了大半天,奴婢真是被吓坏了。”
许瑾瑜虚弱无力地嗯了一声,下意识地问了句:“孩子呢?”为什么孩子没在她身边?
初夏笑吟吟地答道:“小少爷出生之后,哭声特别响亮。夫人怕小少爷的哭声影响了小姐休息,便让奶娘把孩子抱到隔壁的屋子里去了。小姐想见小少爷,奴婢这就让奶娘抱小少爷过来。”
小少爷?
原来,她生了个儿子。
许瑾瑜心中涌起一阵喜悦,产后的虚弱疲倦似也一扫而空:“快让奶娘抱孩子过来。”
不到片刻,奶娘便抱着孩子过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满脸喜气的叶氏:“瑾娘,你给元昭生了个白胖的小子呢!”
奶娘小心地将孩子放到了许瑾瑜身边。
许瑾瑜迫不及待地看向孩子。
肉嘟嘟的小脸,眼睛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也是小小的。大概是刚出世的缘故,小脸上的皮肤还有些皱巴巴的,不过,五官轮廓隐隐有陈元昭的影子,也有她的影子。
孩子大概是刚吃过奶,不哭也不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可爱极了。
只看了一眼,许瑾瑜的心里便涌起无限柔情和怜爱。
这是她的儿子,也是陈元昭的儿子。他的身上。流着他们的血。
许瑾瑜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孩子的脸。
孩子舒服地眯起眼睛,看着可爱极了。
叶氏看着心中欢喜。忍不住凑过去,笑盈盈地说道:“孩子和元昭出生的时候一模一样呢!对了,我记得你说过元昭已经给孩子取好了**名。”
许瑾瑜柔柔地嗯了一声:“就叫他麒哥儿吧!”
麒哥儿。叶氏默念几遍,扬起笑脸赞道:“这个**名好。以后就叫他麒哥儿好了。”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的笑道:“全名倒是不必着急。等元昭回了京城再起也不迟。”
许瑾瑜心里微微一动。
听叶氏的语气,分明已经知道了陈元昭的野心
“少奶奶昏睡了大半天,还没吃东西,一定饿了吧!”芸香笑着走了进来。手中捧着托盘:“奴婢特地为少奶奶熬了鱼汤,少奶奶请用一些吧!”
刚生完孩子,不宜进食太多。喝些清淡美味的鱼汤最好不过。
鱼汤整整熬了一个时辰,呈出浓浓的奶白色,没有半点腥气,十分鲜美。
许瑾瑜闻着鱼汤的香气。顿觉饥肠辘辘。由初夏扶着自己半坐半躺着,慢慢地喝了大半碗鱼汤。
叶氏口中说着:“鱼汤这么热,可千万别烫着我们麒哥儿了。”边说边抱起了麒哥儿,麒哥儿乖乖地待在叶氏怀里,不哭也不闹。
叶氏越看越喜欢,抱在怀里简直舍不得撒手。
许瑾瑜看着专心逗弄孩子的叶氏,心中涌起柔软和温暖。
前世她和叶氏接触不多,不过。在她的印象里,叶氏身份贵重。颇为自矜,冷冷淡淡的不好亲近。这一世,她和陈元昭成了夫妻,和叶氏也成了婆媳。离的近了,才渐渐察觉到叶氏的好。
叶氏看着冰冷,实则外冷内热。真心接纳一个人,就会全心全意地对待那个人。
陈元昭的性情脾气,其实大半都承袭了叶氏。
叶氏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孩子身上,压根没留意许瑾瑜微妙的目光,头也不抬地笑道:“你生完麒哥儿之后,昏睡了大半天。袁氏她们来探望你,都被我打发走了。现在你醒了,估摸着她们一会儿就会过来。还有,我已经打发人给许家送了喜信。你娘和你兄长说不定很快就来了。”
按着此时的风俗,娘家人应该在孩子的洗三礼那一天再登门。
不过,以邹氏和许徵的性子,只怕忍不到三天后
不出叶氏所料,墨渊居很快就热闹起来了。
陶氏袁氏都来了。
陶氏看着叶氏怀中的麒哥儿,笑着夸赞了一通:“许氏真是有福气,进门才一年,就为元昭生了个儿子。看来,日后也是个多子多福的。”
叶氏满脸红光神采奕奕:“娶了瑾娘,是元昭的福气才是。”
许瑾瑜有些受宠若惊了。
叶氏一直待她和善,不过,像现在这般的实在是前所未有。生了儿子,果然不一样!
袁氏看在眼里,心里又嫉又恨。她一连生了两个儿子。叶氏最多就是打发人送些补品过去,何曾像这样亲热地抱过孩子!
叶氏本就偏心许瑾瑜,如今许瑾瑜又生了儿子,以后在府里更是挺直了腰杆。自己这个长媳可就愈发没什么地位了
邱姨娘也满脸欢喜的来了。
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是她新得了孙子,笑的这般殷勤高兴。叶氏略有些刻薄的想着。
她和安国公的夫妻情分早已名存实亡,安国公偏宠着邱姨娘,叶氏根本懒得放在心上。邱姨娘能博得安国公宠爱,自然有几分本事。别的不说,察言观色殷勤逢迎的功夫就已炉火纯青常人难及。
“小少爷生的真是俊,和元昭少爷小时候生的一模一样。”
只这一句话,便让叶氏展颜笑了起来:“谁说不是呢!我看着也觉得和元昭一样呢!”
袁氏按捺下心里的嫉恨,笑着凑过来附和:“是啊,确实生的好。可惜二弟没来得及赶回京城来,不然,他现在看到孩子不知会有多高兴。”
这话里从袁氏口中出来,总有几分不是滋味。
叶氏瞄了袁氏一眼,似笑非笑地应道:“男儿志在四方,整日待在内宅里有什么出息。元昭去边关打了胜仗,瑾娘心中也是高兴的。迟些回来又有什么要紧。”
袁氏笑的有些僵硬:“婆婆说的是,儿媳思虑不周,说话欠妥,还请婆婆和弟妹不要见怪。”
根本不用许瑾瑜张口,叶氏轻轻松松地就收拾了袁氏。
正说着,便有丫鬟来禀报,邹氏和许徵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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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赏赐(一)
邹氏和许徵快步走了进来。
按着此时的风俗,男子是不宜进产房的。哪怕是兄长也不例外。不过,许徵和许瑾瑜兄妹情深,根本不介意这区区俗礼。
邹氏按捺住满心的欢喜,和叶氏等人寒暄。
许徵顾不得这些,早已抢着坐到了床榻边:“妹妹,你现在感觉如何?”
许瑾瑜虚弱地笑了笑:“刚生完孩子,免不了有些疼痛不适,也没什么力气。等做了月子就会好了。”
看着许瑾瑜苍白没有血色的俏脸,许徵心疼极了。可生孩子是女人必经的痛苦,除了忍耐也没别的办法。好在许瑾瑜母子平安,总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许徵柔声说道:“既是没力气,就别说话了,安心躺着。我和娘今日登门就是来看看你和孩子。”
刚提到孩子,一阵响亮的啼哭声便响了起来。
许瑾瑜醒了之后,还是第一次听到孩子哭闹。怪不得之前昏睡的时候,叶氏让奶奶把孩子抱走,哭声果然中气十足。
邹氏跃跃欲试地伸出手:“孩子怎么哭闹的这么厉害,让我抱着哄一哄,说不定很快就不哭了。”
叶氏不怎么情愿地将孩子送到了邹氏的怀里:“元昭为孩子取好了**名,叫麒哥儿。”
邹氏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一边轻拍一边笑着夸道:“麒哥儿这眉眼生的真好,和瑾娘小的时候一模一样。”
叶氏不甘示弱,立刻笑道:“我看着,倒是和元昭肖似的很。”
许瑾瑜听在耳中,不由得莞尔失笑。
孩子是她和陈元昭的,当然是又像她又像陈元昭了。这么点小事也用得着较劲么?
邹氏和许徵不便多停留,待了一会儿便走了。陶氏袁氏等人很快也离开了。
麒哥儿还在哭闹不休,奶娘陪笑道:“夫人,麒少爷大概是饿了,奴婢这就抱着麒少爷下去喂奶”
“等等!”许瑾瑜忽的张口说道;“把孩子抱到我身边来。我给孩子喂奶。”
此言一出,奶娘和叶氏俱是一愣。
此时富贵人家的孩子,都是由奶娘喂奶。没想到许瑾瑜竟想亲自给孩子喂奶。
“瑾娘,你刚生了孩子。身子还虚弱,给孩子喂奶只怕吃不消。”叶氏很快回过神来,笑着劝道:“还是让奶娘把麒哥儿抱下去吧!你若是真的想亲自喂养孩子,等过上些日子,身子养的硬朗些了再说也不迟。”
许瑾瑜却很坚持:“我知道婆婆这么说是为了我的身子好。不过。我听产婆们说过,想喂养孩子,就得趁着孩子刚出生的时候。等再过些日子,奶水就会退回去,想喂也没奶水了。婆婆放心,我能撑得住的。”
母子连心。听着麒哥儿张着小嘴哭喊,许瑾瑜的心也被揪紧了。迫不及待地想将孩子搂进怀里。
叶氏见许瑾瑜如此坚持,只得依了她:“罢了,你既是坚持要喂孩子,我也不拦着你了。不过。若是觉得身子吃不消了,你可别硬撑着。奶水不够了,就让奶娘接着喂。”
可别饿坏了她的宝贝孙子。
最后一句话,叶氏忍住没说出口。
许瑾瑜笑着应下了。
第一次喂奶,既新奇又新鲜,当然也免不了手忙脚乱。
许瑾瑜身子虚弱,只能半坐半躺着。没力气抱着孩子,便由奶娘抱着麒哥儿。初夏帮着解开衣襟,露出胸前的白皙莹润。
许瑾瑜脸颊微红,却也顾不得害臊了。吩咐奶娘将麒哥儿抱的再近一些。
麒哥儿很快找到了正确的方向,张口小嘴,用力地吮吸起来。
许瑾瑜只觉得胸前一阵阵刺痛,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真没想到。给孩子喂奶竟是这么痛苦的事
奶娘十分伶俐知趣,见许瑾瑜蹙眉,立刻笑道:“少奶奶是不是觉得有点疼?一开始喂奶都是这样的,时间长了就会好了。还请少奶奶忍上一忍,若是实在觉得不适,还是让奴婢喂吧!”
许瑾瑜不假思索地应道:“不用了。也不是很疼,忍一忍就行了。”
身体的疼痛,在看到孩子满足的闭着眼睛用力吮吸的时候全部烟消云散了。
许瑾瑜看着怀中的孩子,目光温柔似水。
母爱大概是女人与生俱来的情感,从孩子在肚中孕育的那一刻开始发芽生长。当孩子呱呱落地,母亲睁开眼看到孩子的第一眼,便毫无保留地爱上了自己的孩子。
一生一世,永不改变。
为了孩子付出一切,依然无怨无悔。
许瑾瑜生了儿子,这样的喜事早已传遍府中上下,安国公当然不可能不知情。
于情于理,安国公都应该表露出喜悦之情来。
可安国公愣是不闻不问,整整三天都没露过面。直到麒哥儿洗三礼的那一天,也没出现。
若是换在以前,叶氏早已愤怒交加,暗中去找安国公“理论”了。不过,自从陈元昭袒露真实的心意之后,叶氏对安国公的种种行径已经看淡了许多。
陈元昭将要认祖归宗,安国公此时的冷淡也就无所谓了。
如果安国公上赶着表现出慈父的嘴脸来,才是彻底的笑话。
没了安国公,孩子的洗三礼照样热闹。陈家的同族女眷,叶氏的娘家人,陈元昭的同僚女眷,还有邹氏母子,挤的满满当当的一屋子人。
产婆们也欢喜的合不拢嘴。
今日来的女眷们出手都很大方。按着此时的风俗,这些银钱都是她们几个的。平分了也很丰厚。
麒哥儿是今天当然不让的主角。叶氏抱着麒哥儿,一脸的骄傲。
登门来贺喜的女眷们围拢在叶氏身边,将麒哥儿夸赞的天上地下举世无双。叶氏也不管得、谦虚两字为何物了。不管是谁夸赞麒哥儿,必要附和几句。
当然了,初为祖母嘛,这份喜悦激动的心情众人都是可以理解的。再说了,麒哥儿承袭了陈元昭和许瑾瑜的好相貌,确实生的好。
洗三礼热热闹闹的进行了大半的时候,宫里也来了赏赐。(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九章 赏赐(二)
勋贵或是清流文官们家中添了嫡孙,宫中有赏赐是常有的事。以安国公府的声势和陈元昭的圣眷,宫中的赏赐再丰厚都不奇怪。
不过,当众人看到来的人是赵公公时,神色俱都惊讶而微妙起来。
赵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到各府上宣读皇上旨意的人大多是他。屋子里的女眷们有大半都认识这位大红人。
可是赏赐臣子添丁这种事,不是应该由叶皇后出面吗?这一次怎么会换成了皇上亲自命人来赏赐?
再一想,楚王被关进天牢,叶皇后心疼幼子在床榻上一病不起,无暇顾及这些。也怪不得皇上会亲自命人到安国公府来了。
众女眷自以为想通了其中的缘故,不再惊讶,却更多了几分羡慕。
叶氏心知肚明不是众人想的那么回事。皇上分明是要借着这样的举动,暗示曾允诺的事很快就会成为事实了
“恭喜夫人,喜添嫡孙。”赵公公一脸的笑容可掬:“皇上听闻喜讯,心中十分高兴,特意命奴才到安国公府来道贺。赏了小少爷如意长命金锁,还有一些其他赏赐。请夫人一并收下。”
叶氏按捺住心里的激动,恭敬地谢了圣恩,接过那把精致的长命锁。
皇宫里的如意长命金锁,和普通的长命锁自然有些区别。小巧精致,做工精湛,更特别的是锁上还刻着龙纹。
当年太子秦王有了长子的时候,皇上赏赐的就是如意长命金锁。
这样的如意长命金锁,只有皇室子孙才有资格佩戴。
在场的女眷里,当然不乏有见识之辈,一边羡慕一边心中暗暗惊诧。
皇上对陈元昭的圣眷简直浓重的过了头竟把赐给皇孙的如意长命金锁赏给了刚出生的麒哥儿。
赵公公送了赏赐之后,很快便回宫复命去了。
叶氏郑重的将精致小巧的如意长命金锁挂在麒哥儿的脖子上。麒哥儿压根不知道这长命锁代表着什么,将肉嘟嘟的小拳头塞在嘴里,咂咂有味地吮吸着。
许瑾瑜知道此事,心中暗暗惊喜不已。
皇上的态度已经很明朗了。
看来。宫里很快就有大的动静了
故意待在书房里没出来的安国公也很快收到了消息,既惊又怒,再一深想,又忐忑难安起来。
皇上这么做。到底是何用意?
难道是要让陈元昭认祖归宗?
不,绝不可能!皇上和臣妻私~通是何等骇人惊闻的丑闻!皇上怎么肯在天下人面前承认自己德行有亏?
安国公越想越不安,终于沉不气了,当天下午终于去了墨渊居。
前来贺喜的女眷已经都走了,只余下邹氏母子陪着许瑾瑜说话。
叶氏正抱着麒哥儿。听丫鬟禀报安国公来了,不由得哂然冷笑。
安国公此人贪花好色,软弱无能,心胸狭窄,却又没什么胆量血性。这么多年来,顶着绿帽子替皇上养着儿子也不敢表露出半点不满,只敢将一腔怒气都迁怒到无辜的陈元昭身上。
现在听闻皇上命人赏赐了东西给麒哥儿,安国公终于惊疑不定坐不住了
邹氏和许徵听到安国公来了,立刻站起身来。邹氏笑道:“今日一直没见亲家公露面,现在可算是来了。”
话里隐约透出几分不满。
麒哥儿的洗三礼。身为嫡亲祖父的安国公却一直不露面,令人颇有微词。
叶氏只当没听出邹氏的言外之意,若无其事地笑道:“国公爷大概是有些事要找我商议,亲家母和许公子就在这里陪着瑾娘好了,我去去就来。”
邹氏一怔,和许徵迅速地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叶氏这么说,分明是没打算让他们和安国公见面寒暄。这样的举动,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叶氏话已经出了口,邹氏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笑着点头应了。
待叶氏走了之后,邹氏才稍稍拧起了眉头,低声问许瑾瑜:“瑾娘,你的婆婆和公公是不是不太和睦?”
何止是不太和睦。其中的恩怨情仇,说出来简直令人咋舌。
许瑾瑜不欲多说,轻描淡写地应道:“长辈们的事情,我这个做儿媳的不便多问,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
叶氏走进正厅,一眼看到了神色阴沉的安国公。不知怎么地,心情顿时好了起来。笑吟吟地走上前:“国公爷特意到墨渊居来,一定是想见见麒哥儿吧!妾身这就吩咐奶娘将孩子抱过来”
“不必了!”安国公冷冷说道:“我来是有事要问你。”
一旁的下人,早已知趣地退了下去。
偌大的正厅里,形同陌路的夫妻两人四目对视,彼此审视,宛如一对生死仇敌,掂量彼此的分量,酝酿一击必中的杀招。
到底还是安国公沉不住气,先张了口:“皇上今天命赵公公赏了如意长命金锁,到底是何用意?”
谁先着急,谁就输了一筹。
叶氏慢悠悠的一笑:“国公爷这话不该问妾身。若是实在好奇,何不进宫去问一问皇上?”
安国公:“”
安国公握紧了拳头,脸孔因愤怒而扭曲,眼中迸射出怒焰,咬牙切齿地低语道:“叶珺!你不要欺人太甚!”
她就欺人太甚了,又能怎样?
叶氏勾起唇角,冷冷一笑:“国公爷说这话未免太可笑了。妾身什么时候欺人太甚了。皇上赏赐给麒哥儿一把长命金锁,有什么可奇怪的,是国公爷自己大惊小怪才是。”
安国公眼中怒意更盛,忍不住稍稍抬高了音量:“你就别装模作样了。谁不知道那长命金锁是皇家儿孙才能佩戴的。皇上偏偏将这样的金锁赏给了麒哥儿,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莫非是你和皇上说了什么,皇上才故意这么做?”
给叶氏母子撑腰倒是小事,最怕的是皇上生出了别的念头。
万一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样,到那个时候,他这个安国公还有何脸面见人?安国公府又被置于何地?(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章 决裂(一)
安国公越是愤怒,叶氏心中越觉得快意。
不过,无论如何,叶氏也不会说出实情,慢条斯理地应道:“国公爷先息怒,妾身真的不清楚皇上的用意。说不定,皇上只是心中高兴,便赏了麒哥儿如意长命金锁,根本没别的意思。国公爷何必自己吓唬自己。”
安国公气的头顶直冒烟,面容狰狞扭曲,口不择言:“你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如果不是有皇上给你撑腰,我早就揭开你的真面目,将你红杏出墙偷人私生的事公诸于世了。你这样的女人,应该被游街示众再沉塘才对!”
这番话说的实在歹毒刻薄,句句戳中叶氏的痛处。
叶氏也笑不出来了,美丽优雅的脸孔泛起愤怒的红晕,眼中射出冰冷的寒光:“陈玹,你今天总算像个男人,说出了心里话。好啊,你既然这么恨我,只管将这件事说出去,尽管将我游街示众身上绑着石块沉塘。看看我叶珺会不会皱一皱眉头!”
“不过,以你的软弱怕死,肯定是不敢的。因为这样就意味着开罪了皇上,安国公府上下会因为你的冲动跟着陪葬。你宁愿戴着绿帽子,替皇上养着儿子,任由我顶着安国公夫人的名分主持中馈,也不敢露出半点不满。”
安国公被说中了痛处,暴跳如雷,激动地上前两步:“你说什么?有胆子再说一遍!”
叶氏冷笑一声,有种豁出一切的痛快淋漓。
“你想听,我再说十遍又如何?”
“陈玹,你就是个懦夫!不敢惹皇上,不敢对付我,只会将一腔怒气迁怒到元昭的身上。这么多年来,你的眼里只有陈元白一个儿子,对元昭冷淡疏远不假辞色。元昭变的性情冷漠沉默少言,有大半是因为你!”
“你恨我,哪里及得上我对你的恨意!”
“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我恨不得杀了陈元白父子,让你也尝尝痛彻心扉的滋味!如果不是顾忌着元昭,我早就下手了。”
安国公听的遍体生寒:“你这个心肠恶毒的妇人!竟然对元白和骥哥儿骁哥儿起了杀心如果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
叶氏勾起唇角,笑的灿烂而娇媚:“你放心,我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念头了。皇上已经允诺了要让元昭认祖归宗。陈家的爵位,元昭根本不稀罕,就留给你的儿子好了。”
终于听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然而。安国公却半点都笑不出来,面色铁青,眼中闪着疯狂的怒火和无边的恨意:“皇上真的答应你了?”
“是。”
叶氏看着安国公面无人色的脸,憋闷了二十年的怨气长长地抒出胸膛:“今年上元节的时候,我进宫见了皇上。皇上亲口答应了我。”
那一天,她和皇上在延福宫里相见。
皇上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十分复杂,沉默了很久才说道:“阿珺,朕犹豫了许久,才做了决定。朕知道你今天一定会进宫。特意来见你,告诉你朕的心意。”
那一刻,她的心咚咚如擂鼓,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让自己勉强维持平静:“不管皇上做何决定,我都不会有半个字的怨言。”
皇上深呼吸一口气,低声道:“朕会让元昭认祖归宗。这是朕欠他的,也是欠你的。”
她被狂喜瞬间击中了,立刻跪下谢恩。欢欣喜悦的泪水瞬间奔涌而出。
皇上亲自将她扶了起来,然后将她揽入怀中。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朕答应过的事,绝不会反悔。不过,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你且耐心地等上几个月。等元昭从边关回来了,朕再做安排。”
她高兴地不知说什么是好,不停地点头落泪。
她终于帮到元昭了。
之后的几个月,她一个人独自守着这个天大的秘密。即使是在许瑾瑜面前,也从不透露半点口风。
可今天,皇上特意赏给麒哥儿的如意长命金锁。惹来了安国公的怀疑和不安,甚至特意前来质问。她忽然也不想再隐瞒了。
就把一切都告诉安国公好了。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还敢和皇上较劲不成?
只可惜,叶氏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一点。
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安国公虽然性情软弱贪生怕死,到底还是个男人。
“陈玹,你不用再小心提防着元昭了。等元昭回了京城,皇上就会公布他的真实身份。到那个时候,你可以正大光明的将爵位家业传给你的儿子陈元白。你也不用担心众人会在背后嘲笑你,能为皇上养育子嗣,是你的荣幸”
听到叶氏毫不遮掩的轻蔑,安国公满头青筋暴起,所有的怒火都冲上了脑海。眼睛变的通红,猛地逼近。
叶氏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警戒地退后一步,色厉内茬地嚷道:“陈玹,你想干什么”
话还没说完,脖子已经被安国公死死地掐住了。
叶氏骇然,想放声大叫,可脖子被掐的极紧,根本叫不声音来。
杀了她!
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安国公,脑海里只有这三个字。两只手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在短短片刻间,便将叶氏的脖子掐出了深深的印迹。
叶氏的脸孔迅速充血涨的通红。
叶氏拼着所有的力气挣扎,长长的指甲猛地抓破了安国公的脸,留下几道血痕。
安国公被叶氏的挣扎激起了血性,竟然掐的更用力了。
短短片刻,叶氏便呼吸微弱,没了力气。她的两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摸索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叶氏心中燃起一丝希望,用尽力气扯下了玉佩,扔到了地上。
咣当一声!
名贵的羊脂玉佩落到地上,摔成了两半。
清脆的声响传了出去,终于引来了叶氏的几个丫鬟。
当珍珠等人鼓起勇气推开门时,看到的便是叶氏被安国公掐得有进气没出气奄奄一息的一幕,顿时骇然尖叫起来。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一章 决裂(二)
尖锐的叫声入耳。
安国公的头脑陡然恢复清明,终于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了
他是昏了头吗?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杀了叶氏?皇上降罪下来怎么办?
安国公面色泛白,猛然松了手。
叶氏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毫无知觉地躺在那儿,就像一具尸体。
安国公浑身打了个寒战,只觉得全身发凉,嗓子干哑晦涩,半晌才挤出几个字:“你们几个过来把夫人扶起来。”
珍珠几个丫鬟苍白着脸走了过来,看着躺在地上似乎没了呼吸的叶氏,俱都吓的浑身哆嗦起来,一时竟没人敢动手扶起叶氏。
还是珍珠胆子大一些,蹲下身子,伸手试了试叶氏的鼻间。然后激动地嚷了起来:“夫人没死,还有呼吸。”
其余的丫鬟们都松了口气。
安国公僵硬的神情也缓和了一些,混沌不明的头脑总算清醒了一些:“你们几个还犹豫什么,快点将夫人抬到屋子里歇着。立刻让大夫来给她瞧瞧。”
顿了顿,又语气森森地补了一句:“今天看到的事,你们几个若是敢多嘴说半个字,休怪我不客气。”
丫鬟们哪敢吭声,立刻唯唯诺诺的应下了。
珍珠咬着嘴唇,鼓起勇气回了句:“国公爷,奴婢几个当然不会乱说。可夫人脖子上的伤势是瞒不了人的。到时候若是有人暗中嚼舌,也怪不得奴婢们吧”
话还没说完,就被恼羞成怒的安国公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啪”地一声脆响!
珍珠的脸上多了五道指痕,火辣辣的刺痛。
“贱婢!”安国公满腔的怒火全部迁怒到了珍珠的身上,语气狠戾:“我和夫人之间的事,也轮得到你来多嘴!”
珍珠眼中闪着水光,不敢也不能辩驳,只能跪下认错:“请国公爷息怒!是奴婢多嘴了!”
安国公胸口恶气未出尽,又冷冷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将人抬进屋里去?”
珍珠忍着屈辱,应了声是。
几个丫鬟七手八脚地抬起昏迷不醒的叶氏走了。
安国公在原地站了片刻。神色变幻不定,目光不小心地落到被摔成两半的羊脂玉佩上,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似的,立刻转移开目光。然后。近乎落荒而逃地离开了墨渊居。
当许瑾瑜听到芸香来禀报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婆婆受伤昏迷了?这是怎么回事?”
叶氏之前还好好的,出去见安国公还不到半个时辰,怎么就受伤昏迷了?
坐在床榻边的邹氏和许徵也面面相觑,弄不清是怎么回事。
芸香皱着眉头。低声禀报:“具体内情奴婢还不清楚。夫人现在被安置在客房里,已经请了府里的谢大夫过来为夫人疗伤了。”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奴婢刚才去看了一眼,夫人伤在脖子上,看着应该是被手勒出的瘀伤。”
许瑾瑜皱起了眉头。
芸香的语气很肯定。看来,叶氏是被人用双手用力地掐紧了脖子受的伤不用多想,这个动手的人一定是安国公!
邹氏和许徵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各自神色微妙起来。
叶氏和安国公夫妻不和睦的事人尽皆知。可谁也没想到,竟已经到了动手相向的这一步。
“瑾娘,你要不要过去看看?”邹氏犹豫了片刻。才张了口:“这毕竟是安国公府的家事,我反倒不便去探望了。”
许徵却不赞成:“这么做不妥。妹妹还在月子里,身子虚弱,不能下床走动。再者说了,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贸贸然地去探望反而不合适。”
是啊!
叶氏是个心高气傲的脾气。如果知道昏迷中的狼狈模样被她这个儿媳看见了,只怕心中会不高兴吧!
许瑾瑜权衡片刻,很快做了决定:“我先当着不知道这些事。等婆婆醒了,看看婆婆的反应再说。”
邹氏和许徵也不便多留,很快便离开了。
许瑾瑜给麒哥儿喂了奶。只觉得疲倦之极,迷迷糊糊地入了睡。
再次睁开眼,天已经黑了。
芸香端来熬了半天的鸡汤。
许瑾瑜其实没多少胃口,不过。为了有充足的奶水,还是喝了一大碗。填饱了肚子之后,也精神多了,张口问道:“芸香,婆婆现在醒了么?”
“夫人一个时辰前就醒了,已经回了世安堂。”芸香答道:“夫人受的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敷些伤药养上一阵子就好了。不过,夫人心情不太好,不肯让人在屋子里伺候,将珍珠她们都撵出来了。”
许瑾瑜暗暗叹口气。
叶氏素来好强。和安国公虽然没了夫妻情分,却也不肯让人看了笑话。平日里出现在人前,总是精心装扮美丽优雅。
今日安国公粗暴的举动,无异于撕开了叶氏的伪装和骄傲,令叶氏颜面扫地。
对叶氏来说,这份羞辱,远甚过身体受的伤。
“少奶奶,你是不是去安慰一下夫人?”芸香小心翼翼地建议。
许瑾瑜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我还是不去了。婆婆现在这副样子,肯定不想见任何人。等过几天,她的心情平静些了,我再试探着劝慰几句。”
芸香见许瑾瑜这般坚持,也不再多说。
一直没出声的初夏忽然叹了口气:“夫人生的这么美丽优雅,又精明能干,将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为什么国公爷就是不喜欢夫人,整日只宠着那个邱姨娘?”
只要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到叶氏的美丽。比那个邱姨娘可要强都了。
安国公和叶氏形同陌路,甚至到了动手的地步实在令人费解!
许瑾瑜似是看出了芸香在想什么,扯了扯唇角说道:“初夏,有些事并不像你表面想的那么简单。以后你就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初夏一脸疑惑地看向许瑾瑜。
许瑾瑜却不再多说了,抱起麒哥儿逗弄了起来。
(未完待续。)( )
第三百七十二章 君臣(一)
这一夜,叶氏屋子里的烛台燃至天明。⊥頂點小說,
叶氏是如何熬过这一晚的,无人知晓。
安国公也在书房里独坐了一夜。
邱姨娘亲自做了宵夜,想送进书房,却连门都没机会进。隔着一道厚实的门板,安国公的声音暴怒而焦躁:“我要一个人静一静,滚,不准再来!”
邱姨娘狼狈地退下了。
连最得宠的邱姨娘都吃了闭门羹,其余的妾室通房更不敢靠近半步了。
第二天早上,安国公才推开书房的门走了出来。眼中布满血丝,面色灰败难看。在一旁伺候的丫鬟小厮看着安国公此时的模样,不由得暗暗心惊。
这才短短一夜功夫,安国公竟然变成了这样
听说国公爷昨日下午和夫人起了争执,一怒之下掐住了夫人的脖子。夫人受了不轻的伤,看来,国公爷对自己的冲动行为也后悔了
“来人,伺候我更衣梳洗。”安国公一夜没睡,声音有些暗哑。
待梳洗过后,安国公稍稍精神了一些。然后,又做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举动。
安国公竟然去了世安堂。
“夫人,国公爷来了!”珍珠敲了敲门,轻声禀报。
半晌,屋里才响起叶氏愠怒冷厉的声音:“让他滚!”
珍珠在原地站了片刻,也没等来叶氏的第二句话。不由得无奈地苦笑。
她在叶氏身边伺候几年,对叶氏的性情脾气非常熟悉。昨日受了那么大的屈辱,叶氏丢了面子又折了里子。正在气头上,今天肯定是不会见安国公了。
可是,安国公又坚持要见叶氏。她这个区区奴婢,被夹在中间,真是左右为难啊!
珍珠很快去见了安国公,小心翼翼地陪笑着说道:“国公爷,夫人今日身子不适。一直卧床不起。奴婢刚才禀报夫人了,夫人说今天不想见任何人。要不然,国公爷还是等过两天再来吧”
“你现在就去告诉她一声。今天我非见她不可!”安国公不为所动,淡淡说道:“她可以选择自己出来,要不然,我就自己进去。”
珍珠无奈地应了一声。又回转到了叶氏的门外。委婉地禀报:“夫人,国公爷担心您的身子,特意来探望。奴婢说了您不想见他,可国公爷就是不肯离开”
屋里响起一声尖锐的冷笑:“他肯定是说,如果我不出去见他,他就自己进来吧!”
珍珠:“”
不愧是夫妻两个,对彼此的性子还真是了解!
叶氏似在平复激动的心情,过了片刻又说道:“珍珠。你现在去告诉他。让他立刻给我滚!要是敢硬闯进来,我一定会让他悔不当初!”
珍珠硬着头皮再去见安国公。非常委婉地将叶氏的话学了一遍。
安国公面色铁青,冷笑连连。
好一个叶珺!以为他非要求着她不可吗?
可气归气,安国公的脚步愣是没挪动一下。
大概是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这一次他的冲动之举,已经彻底惹怒了叶氏。如果真的如叶氏所说,皇上已经应允了要让陈元昭认祖归宗,他根本不该再招惹叶氏
珍珠战战兢兢地等了半天,也没见安国公动弹。心里不由得暗暗诧异,忍不住抬头看了安国公一眼。
安国公被珍珠疑惑的眼神看的恼羞成怒,狠狠地瞪了过去:“你看什么?还不去禀报夫人一声?就说我在这里等着,等她身子好些了再进去看她。”
来回地折腾她这个跑腿的丫鬟,有意思吗?
珍珠心里暗暗嘀咕一声,却也不敢不应,正要转身离开。忽然见到门房管事神色仓皇地跑了进来:“启禀国公爷,宫里的赵公公来了,说是皇上有事召国公爷进宫。”
安国公神色一僵,眼神复杂极了。
半晌,安国公才应了一声:“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一个时辰后。
安国公站在崇政殿外,等着赵公公通传。
安国公安静地站着,心神有些恍惚。
有多少年没进宫了?
应该就是从叶氏怀孕生子的那一年开始吧!皇上或许是出于愧疚的心思,也或许是无颜见他,特意下了恩旨,允许他在安国公府里“赋闲”,不必上朝。
别人都羡慕他的圣眷,只有他心里清楚的知道这种滋味是多么难受煎熬。
再讨厌叶氏,那也是他明媒正娶过门的原配正妻。妻子红杏出墙,偷人生子,这是一个男人最大的羞辱。偏偏对方身份尊贵,这口闷气他活生生地忍了二十多年
现在,皇上召他进宫相见,会是为了什么?
赵公公的声音打断了安国公的思绪:“请国公爷随奴才进去觐见皇上。”
安国公深呼吸口气,随着赵公公进了崇政殿。
穿着龙袍的皇上端坐在龙椅上,面色深沉莫测,不辨喜怒。安国公走上前,躬身行礼:“臣见过皇上。”
皇上定定地看了安国公片刻,才缓缓说道:“爱卿免礼。”
安国公站直了身子,迅速地看了皇上一眼。四目对视间,各自五味杂陈,下意识地移开目光。
过了片刻,安国公才张口打破了沉默:“皇上今日特意召臣进宫,不知是为了何事?”
皇上眸光一闪,淡淡吩咐一声:“所有人都退下。”
一声令下,所有太监侍卫都退下了。
偌大的崇政殿里,只剩君臣两人。
刹那间,安国公心中迅疾地闪过一个隐秘的念头。如果他身上藏着一把刀就好了,这样难得的机会,他或许能一刀杀了这个龙椅上的男人,将此生所受的屈辱都还回去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很快便烟消云散。
侍卫们就守在殿外,但凡他有半点异动,等待他的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忍一忍吧就像这二十几年来的每次面圣一样。
安国公暗暗深呼吸一口气,略略低着头,并不和皇上对视:“有什么事,请皇上直说吧!只要是臣能做到的,臣绝不敢推辞。”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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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三章 君臣(二)
接下来要说的话,实在是难以启齿!
他是一朝天子,坐拥后宫美人,竟然还不知足,暗中和臣妻私~通,还生了儿子。让臣子戴了二十多年的绿帽子
这也就罢了!
现在他一张口,就让儿子认祖归宗。对安国公来说,无疑是硬生生的揭开捂了多年的伤疤,成为世人的笑柄。这么做,简直就是以君欺臣,实在太过分
可一想到叶氏曾和他说过的那些话,皇上那一丝丝愧疚心软立刻又抛到了脑后。
陈元昭是他的儿子,前二十多年他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总不能一直这么委屈儿子。也只能让安国公受些委屈了。
“安国公,昨日你的府上添丁,朕特意命人赏了孩子如意长命金锁,这件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听着这样的话,安国公心里一沉,却又不得不答:“臣知道,谢过皇上恩典。”
“这份赏赐,是孩子应得的,何需谢朕的恩典。”
安国公面色一变,手脚冰冷。
最坏的猜想,竟然要成真了!皇上甚至没和他绕弯子,直接了当地说起了正题
“这里只有朕和你两人,说话也不用遮遮掩掩的了。”皇上缓缓说道:“叶氏的事,是朕年轻的时候一时冲动糊涂,没想到后来会有了元昭。这么多年来,朕一直觉得对他诸多亏欠。所以,朕打算让元昭认祖归宗”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在听到皇上亲口说出此事的刹那,安国公的头脑轰的一声炸开了,憋闷了二十多年的愤怒汹涌的席卷上心头。
安国公听到自己用颤抖的声音反驳:“皇上是一朝天子,一言一行都受天下人瞩目,是万千百姓的表率。现在承认与臣妻有私情,还生下了儿子。难道皇上就不怕被天下人和后人耻笑吗?”
一向懦弱无能的安国公,宛如一座休眠了数年的火山。陡然间全部爆发了出来:“皇上口口声声说对元昭亏欠良多,难道皇上对臣就没有亏欠吗?”
“这么多年来,臣自问对叶氏母子没什么苛待之处。只为了保全皇上的名声和臣这点微薄的颜面。现在皇上要认回元昭,又将臣置于何地?皇上有没有替臣想过。日后还有什么颜面见人?”
皇上仅余的那点愧疚,在安国公义愤填膺的诘问中消失无踪,冷笑着勾起了唇角:“朕本不想让你难堪,你既是这么说了,朕今日倒也想仔细地问问你。”
“这些年。你和叶氏没了夫妻情分,身边却是美妾通房不断。从这一点来说,你也没什么可委屈的。明面上,元昭才是你真正的嫡子。可你是怎么做的?”
“厚待自己的长子,故意冷淡元昭,让众人皆知你真正喜欢的是长子陈元白。元昭为了讨你这个父亲欢心,不知做了多少事,可你从来不为所动。有意将他的婚事搁置,就是为了拖延请封世子。”
“陈玹!你做的这一些,真以为朕都不知道吗?你这样肆无忌惮地伤害元昭。依仗的无非是朕不敢将元昭真正的身世公诸于世。你别忘了,元昭是朕的血脉,也是大燕朝的皇子。岂容你欺辱苛待?”
“朕一直隐忍不发,就是因为朕有错在先,不忍狠下心肠对付你。否则,朕只要一声令下,安国公府上下都会人头落地!到那个时候,朕想认回儿子,还用的着你同意吗?”
最后一句,说的语气森冷。令人不寒而栗。
宛如一盆冷水,将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安国公浇了个透心凉,脸上没了半点血色。
是啊,眼前这个男人是万人之上的天子。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可以让安国公府家破人亡。他刚才到底是哪来的胆子,竟然敢和天子讲道理?
陈元昭本来就不是他的儿子,皇上想认回去就认回去好了。
丢人总比丢命要强的多。
安国公扑通一声跪下了,垂下头,声音颤抖:“臣一时昏了头。说了冒犯天颜的话,还请皇上恕罪。不管皇上做什么决定,臣都不会反对。”
识时务者为俊杰。
安国公态度软了下来,皇上的怒气也很快就消褪了大半,语气和缓了下来:“你能想明白这一点就好。朕意已决,会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公布元昭的身世,让他恢复本姓,认祖归宗。”
“这么一来,朕确实有愧于你。此事对安国公府的声誉也有不小的影响。不过,朕自会补偿你。”
“等元昭恢复了身份,你只剩下陈元白这个儿子了。这安国公的爵位,自然是要传给他的。朕会亲自下旨,封他为世子。”
这个意料之外的好消息,总算令安国公晦暗的心情稍稍好转了一些,张口谢了恩。
“你不用跪着了,起身吧!”皇上的语气又温和了几分。
安国公再次谢恩,然后站直了身子。
君臣两个颇有默契,谁都没有提起盘亘在心底的难题。
陈元昭认祖归宗恢复慕容姓氏,叶氏是皇子的生母,再留在安国公府当然很不合适,可让她进宫为妃就更不合适了到那个时候,该如何安置叶氏?
延福宫里。
叶皇后病怏怏地躺在床榻上,额上眼角的皱纹愈发明显,显得疲惫苍老。
“启禀皇后娘娘,许氏在四天前平安生下了一子。昨天是孩子的洗三礼,皇上命赵公公送了洗三礼,其中还有一把如意长命金锁”
一个青衣宫女轻声地禀报着打探来的消息。
宫里从来都没有秘密,皇上的一举一动更是众目所瞩。往日不用叶皇后可以打探,也会有人争相将皇上的动静禀报给她知晓。
可现在楚王被关进天牢,叶皇后忧思成疾卧榻不起,延福宫也成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昨天发生的事,直到现在才传进她的耳中。
当听到如意长命金锁几个字的时候,叶皇后全身一颤,脸色霍然变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四章 低头(一)
楚王被关进天牢已经快一个月了。
皇上没有下令处罚楚王,却也不准任何人去探望。态度颇有些含糊不清,让人看不清猜不透是怎么回事。
叶皇后哭求了几回,皇上也没心软,只淡淡地吩咐她好好养伤。
这些日子,叶皇后翻来覆去地琢磨着皇上说过的话,心中隐隐浮现出了一个惊人的猜想。今日听到的消息,验证了她的猜测
皇上要认回陈元昭,让他恢复皇子身份,甚至还有传位给他的打算!
叶氏身份尴尬,不可能进宫为妃。陈元昭需要一个堂堂正正的母亲。再没有人能及得上她这个六宫之后。
皇上不肯明说,就是在等着她自己想通这一点,然后主动低头
凭什么?!
那个贱人生的私生子,就该一辈子做陈家的儿子,怎么可以恢复身份做皇子?将来还有坐上皇位的那一天?
她和叶氏斗了大半辈子,如果这个时候让了步,她就输的彻彻底底一败涂地。
不,她绝不低头!
一旁的宫女看着叶皇后全身簌簌发抖面无人色,心中也是一慌,忙凑到床榻边问道:“娘娘,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额上的伤又疼了?奴婢这就去请太医来”
“不用了!”
叶皇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先退下,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宫女虽然放心不下,却也不敢违抗叶皇后的命令,无奈地退下了。
门刚一关上,就听到寝室里传来东西落地的脆响。
守在寝室外的几个宫女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自从楚王被关进天牢后,叶皇后一直卧榻不起。皇上有口谕,叶皇后“需要安心静养”,任何嫔妃不得来打扰。偌大的延福宫,变的冷冷清清。叶皇后的脾气也一日比一日暴躁易怒,寝室里的东西已经被砸了好几回了。
叶皇后额上的伤势本已好了大半。因为怒不可遏砸了半天的东西,使得伤口迸裂,又昏迷了过去。
延福宫里的宫女忙跑去太医院请了太医来,又去崇政殿禀报了这个消息。
此时。安国公已经离开了崇政殿。
皇上解决了这个棘手的麻烦,心里正觉得轻松适意,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沉了脸,冷冷说道:“传朕的口谕到延福宫。皇后要安心养伤,如果伤势再复发。朕就要治延福宫所有人的罪。还有,从今天起,天牢那边不得送饭过去,让楚王饿上三天,好好地反省自己的过错。”
赵公公领了口谕,立刻去了延福宫。
刚包扎好额头的叶皇后,听到赵公公传来的口谕,气的脸色煞白,喉头一阵甜腥。
延福宫里的人都是她的心腹。如果皇上一声令下,要了延福宫所有太监宫女的性命。她这个皇后的颜面扫地,将来再也无颜执掌六宫了。
更令叶皇后愤怒交加的,是皇上要饿楚王三天。楚王体弱,这一个月来在天牢里待着,吃睡不好,忧思过度,已经病了。皇上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竟然狠心地命令三天不准楚王吃饭。
这哪里是惩罚楚王,这根本是用利刃来剜她的心
“本宫现在就要去见皇上。就算阿昀犯了错,到底也是皇上的儿子。被关在天牢里一个多月了。不但不放他出来,还不准他吃东西,天底下哪有这么狠心的爹。”
叶皇后怒火攻心,已经没了平日的冷静理智。一边喊着一边挣扎着下床。刚站到地上,就双腿一软。
幸好一旁的宫女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
叶皇后被重新扶**榻时,泪脸满面。
赵公公见叶皇后这副模样,心里也有些不忍,低声劝慰道:“娘娘。奴才说句不该说的话。在朝堂上,皇上是天子,一言可决定文武百官的生死。在这宫里就更不用说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和皇上怄气较劲,吃亏的总是自个儿,娘娘你说是不是?”
赵公公是皇上的亲信,对叶氏母子的事也隐约知道一些。再者,皇上近来举动颇有深意,赵公公早已揣测出了皇上的心思。
现在这么劝叶皇后,一半是想提点入了魔怔不肯顺从皇上心意的叶皇后,二来也是想趁机劝说叶皇后主动低头,在皇上面前也能讨些功劳。
叶皇后没有出声,只是闭着眼睛垂泪。
赵公公有些讪讪,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只得告退。
叶皇后没有熬过这三天。
刚到第二天,当宫女来禀报“楚王在天牢里生病又挨饿体力不支晕厥过去”的消息时,叶皇后脆弱的心理防线顿时崩溃了。
再这么下去,楚王的小命就要被折腾在天牢里了。
叶皇后用力地咬紧了嘴唇,留下两道深深的印记,眼中闪过愤怒憎恨不甘绝望失落种种复杂的情绪,到最后,终于化为死灰般沉寂:“来人,去崇政殿通禀一声,就说本宫有件要紧的事,想见一见皇上。”
顿了顿,又讥讽地补了一句:“本宫病重,不宜下床走动,请皇上摆驾到延福宫来。”
皇上等的就是这一天。听到她肯低头示弱,心里不知会有多高兴,一定会立刻到延福宫来。
不出叶皇后所料。
一炷香之后,皇上便来了。
皇上踏进寝室,淡淡吩咐一声:“朕和皇后有话要说,你们全都退下吧!”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夫妻两个四目对视。
叶皇后在皇上的眼中清晰地看到了隐秘的喜悦,心中死死压抑的恨意和怒火迅速地涌上心头,根本克制不住尖酸刻薄的话语:“臣妾苦求皇上几回,皇上都不肯放了阿昀。现在为了陈元昭,倒是急着赶到延福宫来了。”
皇上脸色一沉,没什么表情地说道:“皇后特意让人请朕过来,就是要说这些吗?”
当然不是。
叶皇后忽然笑了,笑容说不出的悲凉:“皇上何必明知故问。臣妾要说什么,皇上心知肚明才是。”(未完待续。)( )
第三百七十五章 低头(二)
看到叶皇后这副模样,皇上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他已经下定了决心的事,绝不会再更改。现在也绝不是心软的时候
皇上一言不发,定定地看着叶皇后。
叶皇后深呼吸口气,像是唯恐自己后悔似的,迅速地说道:“魏王腿疾不治,楚王又身在天牢。臣妾恳请皇上让元昭认祖归宗,恢复慕容姓氏。”
“臣妾愿意将元昭寄养在名下,认他为嫡子,还请皇上成全。”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叶皇后的声音颤颤巍巍,几乎快要泣血了。
皇上终于等到了叶皇后低头,心中十分快意,面上却表现的镇定平静:“皇后,你真的想好了吗?如果元昭养在你的名下,就是正经的嫡出皇子。将来也就成了最有资格做储君的皇子”
这一点,她当然早就想到了。
可想到又能如何?
谁做储君是以后的事。可眼下她再不低头让步,楚王就快熬不过去了什么也比不上楚王的性命重要。
“臣妾字字真心,绝无半点虚假,恳请皇上成全臣妾的心意。”叶皇后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声音冷静平稳了许多。
皇上舒展眉头,唇边浮起一丝笑意:“皇后手机看小说哪家强? 手机阅读网贤惠大度宽容,肯让元昭寄养在名下,朕岂能不应允。不过,这不是小事。不必急于一时。先好好想想,要怎么做才能将此事的坏影响压到最低。”
那一丝笑意,看在叶皇后的眼中。只觉得格外刺目。
叶皇后喉头又隐隐发甜,她用力地咽下那抹甜意,卑微又悲戚的恳求道:“皇上说的是。臣妾还有一事想求皇上,希望皇上应允。”
皇上明知故问:“不知皇后有什么事要求朕?”
揣着明白装糊涂!
叶皇后心中大恨,面上却不敢流露半分,含着眼泪说道:“皇上,阿昀在天牢已经一个月了。他素来体弱,近来又生了病。若是再不吃饭,身子根本吃不消。臣妾求皇上放了阿昀吧!”
“不行!他做了错事。这是他应得的惩罚。”皇上沉着脸,一口回绝了叶皇后:“魏王还躺在床榻上,朕要是早早放过他,又该如何向魏王交代?”
顿了顿又说道:“不过。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朕这就下令。让人按时给他送饭。皇后总该放心了吧!”
皇上早已认定了谋害魏王的幕后主谋是楚王,解释的再多也不相信。
叶皇后憋闷不已,只得退而求其次:“臣妾已经很久没见阿昀了,想进天牢探望。求皇上恩准!”
之前皇上不准任何人探视楚王。现在叶皇后主动让步,提出了这样的要求,皇上也不便一口回绝驳了皇后的颜面:“你身子虚弱,不能下榻走动。等过些日子,身子好些了再去天牢探望。”
这大概是今天唯一的好消息了。
叶皇后松口气。忙谢恩。
重要的事情都说完了,皇上也不再多停留。叮嘱叶皇后好好休息,便打算离开。
叶皇后忽然张口问道:“元昭认祖归宗,妹妹到时候又该如何处置?皇上是打算接她进宫,封她为妃吗?”
皇上脚步一顿,有些狼狈地含糊应道:“此事以后再说。”
说完,便拂袖而去。
叶皇后看着皇上匆忙离去的身影,唇角勾起讥讽的冷笑。
皇上再喜欢叶氏,也不能硬夺臣妻,让叶氏进宫为妃。她刚才故意那么说,只是为了戳皇上的心窝而已。
等陈元昭身份大白于世的那一天,安国公会成为众人眼中的笑柄,叶氏也会成为千夫所指的**。有这样一个生母,陈元昭就算做了皇子,也会因为出身为人诟病。
想及此,叶皇后阴云密布的心情稍稍散开了一些
为了早日进天牢探望楚王,叶皇后一改往日的消沉,积极的喝药休息。五天后,总算能下床走动了。
得了皇上的应允后,叶皇后终于如愿以偿地进了天牢。
皇宫里的天牢,比刑部天牢宽敞干净的多,也没什么异味,只是光线稍稍暗淡一些。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的安排,楚王住的正是当日秦王住过的天牢。
没有刑罚,没有拷问,也没有人来探视。每天送饭的太监是个哑巴。楚王在天牢里待了一个多月,被这份安静沉闷快要逼疯了。
当楚王看到叶皇后面容的那一刻,激动地无法自已,红着眼眶喊道:“母后,母后,你终于来救我了。这个鬼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多待了。再待下去,我真的要疯了!”
叶皇后看着面容消瘦苍白的楚王,颤抖着喊了句:“阿昀”话还没说完,强忍着的泪水已经潸然而落。
面对着楚王充满希冀和喜悦的目光,实话根本说不出口。
她根本无法救楚王出去。好不容易才求得皇上恩准来探望一回
楚王沉浸在狂喜中,没留意到叶皇后的异样神情,对着叶皇后身边的侍卫嚷道:“还不快些将锁打开,让本王出去。”
侍卫们动也没动。
楚王察觉出不对劲了,心里莫名地一阵慌乱,色厉内茬地怒道:“本王说的话你们没听见吗?快些开门!”
“阿昀,你不能出去。”叶皇后哽咽着安抚楚王:“你父皇的气还没消。你暂且忍一忍,等过些日子,就能出来了。”
还要再过些日子?
从满怀希望到巨大的失望,这样的落差令楚王的脸瞬间扭曲了,声音不自觉地尖锐起来:“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一直关着我!父皇是老迈昏庸糊涂了”
叶皇后听的面色一白,用严厉之极的口吻打断了楚王:“阿昀,你在胡说什么?你被关在天牢里,不止是我日日惦记,你父皇也时刻牵挂在心。这才特意恩准我来探望。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楚王刚才的话要是传到皇上耳中,别想再出天牢了。
楚王在叶皇后警告的目光中回过神来,后背出了一身冷汗,立刻住了嘴。(未完待续……)( )
第三百七十六章 隐瞒
楚王总算消停安分了。
叶皇后暗暗松口气,语气又柔和了起来:“阿昀,听闻你前些日子病了,现在可好些了吗?”
楚王定定神,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有太医每天来给我诊脉,还有人熬好了药送来。我现在已经好多了,母后不用为我忧心。”
她怎么能不忧心?
楚王从小就体弱多病,娇生惯养。为了将他平安养大,不知耗费了多少心思。虽说现在没受过刑罚衣食无忧,可毕竟是住在天牢里,滋味一定不好受。不然,也不这般憔悴消瘦了
叶皇后细细地打量楚王,越看心中越觉得酸涩难过,强颜欢笑道:“你安心地在这里待着,再过一阵子,等你父皇消气了,我再向你父皇求情。”
楚王满心不甘怨怼,却也无可奈何,低声应下了。
沉默了片刻,楚王又低声问道:“母后,魏王现在如何了?”
叶皇后略一犹豫,还是说了实话:“我一直在延福宫里待着,消息并不灵便。对魏王的近况也不清楚,只知道皇上派了医术最好的几个太医去魏王府,一直为魏王治疗腿伤。”
楚王心里一凉。
如果魏王的腿伤有治愈的可能,早该传出风声到叶皇后的耳中了。
这种替人背黑锅的感觉,真是懊恼郁闷愤怒至难以形容。都是陈元昭在暗中设计陷害他
想到陈元昭,怒火在楚王的心头熊熊燃烧:“母后,你知不道陈元昭的消息?”不等叶皇后吭声,又咬牙切齿地低语:“等他回京城之后,我绝不会放过他。我要让他身败名裂悔不当初。”
说了半天,叶皇后一直都没反应。
楚王暗暗惊讶,忍不住抬头看了叶皇后一眼。
天牢的光线不甚明朗,叶皇后目光复杂,欲言又止。楚王心里掠过不妙的预感,皱着眉头问道:“母后。出什么事了?”
陈元昭将要认祖归宗的事,到底要不要告诉他?
叶皇后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没什么,我就是要告诉你。边关战事已经平定。陈元昭立下战功,很快就会领军回京了。”
楚王本就心高气傲,又对陈元昭恨之入骨。如果让楚王知道皇上要让陈元昭恢复身份甚至要立陈元昭为储君,他一定无法承受。在出天牢之前,还是先别告诉他了
楚王疑惑地看了叶皇后一眼:“真的没有别的事吗?”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叶皇后强颜欢笑:“真的没什么事。你就别疑神疑鬼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我还能瞒着你不成。”
很快又扯开了话题:“阿昀,你在这里吃的还习惯吗?睡的习不习惯?”
一连串的问题,果然转移了楚王的注意力。
楚王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苦楚,语气中顿时流露出了几分委屈:“吃住还算勉强过得去,就是天天一个人待着太闷了”
母子两个隔着铁栅栏,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的话。
一旁的侍卫委婉地提醒:“皇后娘娘病体未愈,不宜在此久留。不如先回延福宫,等过些日子再来探望楚王殿下。”
皇上特意吩咐过了,不能让叶皇后和楚王独处。探望的时间也不能超过一炷香。现在已经快半个时辰了。
叶皇后虽然不舍,却也不得不离开:“阿昀,你安心待着,我以后再来看你。”
楚王挤出笑容,点了点头。
当叶皇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之后,楚王才露出一脸颓然。
父皇实在是太狠心了!将他关在这个鬼地方快一个多月了,竟然还是不肯放了他。他到底还要在这儿待上多久?
魏王府。
“滚!”一声冷厉的怒喝响起,伴随着瓷碗落地的声响,一并传了出来。
片刻后,一个红着眼眶的丫鬟狼狈地退了出来。等在门外的丫鬟们纷纷投去同情的目光。想到待会儿挨骂的人或许就是自己,顿时生出同病相怜的感慨。
魏王本就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子,左腿受伤不能下塌后,脾气愈发暴戾。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伺候魏王的丫鬟们一个个战战兢兢,稍有不慎,挨骂都算是轻的。前两天有一个直接被重打了四十板子没了命!
一个侍卫走了过来,见丫鬟们一个个如履薄冰的样子,不由得暗暗苦笑。
这些日子。不仅是她们的日子不好过,身为魏王亲兵的他们,也没少挨骂挨罚。
不过,魏王殿下也挺可怜的。原本风光显赫,离储君之位只有一步之遥。一夕之间,一切都成了泡影。换了谁都受不了
侍卫走到门边,轻轻地敲了敲门。
魏王余怒未消,冷冷地喝问:“谁?”
侍卫硬着头皮答道:“启禀殿下,宫里传了要紧的消息来。”
过了片刻,魏王才说道:“进来。”声音已经稍稍恢复了冷静。
侍卫推门而入,从袖中的暗袋里取出一个纸卷,恭敬地呈到了魏王面前。魏王伸手接过纸卷,打开看了起来。
纸上只有寥寥数行。
魏王迅速地扫视一遍,当看到叶皇后进天牢探视楚王时,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
他虽然是输家,楚王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和楚王斗的两败俱伤,没想到最后却便宜了陈元昭。
麒哥儿洗三礼的那一天,皇上命赵公公送了如意长命金锁去。他当天晚上便知道了此事,当时便已经觉得不妙。隔天,皇上又召了安国公进宫,再后来,去了延福宫和叶皇后独自谈了许久
种种不同寻常的迹象,都在指向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皇上要认回陈元昭这个儿子,甚至有传位给陈元昭的打算。否则,又怎么解释这一连串异样的举动!
魏王一开始愤怒不已,不过,几天过来。也慢慢想通了。
让陈元昭做储君,总比楚王要强的多。
不知道叶皇后有没有将这个“喜讯”告诉心高气傲的楚王。如果楚王知道了,大概会气的当场呕血吧!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麒哥儿满月的这一天。
许瑾瑜也终于熬到出月子这一天了。
连着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不能沐浴,每天最多是用热水擦一擦身子,别提多难受了。
出月子的这一天,许瑾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了个热水澡。将身上的奶腥味和汗味洗的干干净净,又换了衣服。整个人焕然一新,宛如重生。
不过,有件事有些尴尬。
去年做的新衣,一次还未穿过,现在穿到身上还算合身,胸前却有些紧了
许瑾瑜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胸前的衣服,小声地问初夏:“我这么出去真的好么?会不会太惹眼了。”
初夏忍着笑,认真地打量许瑾瑜几眼,才笑道:“小姐生了孩子之后,愈发美丽了。这么走出去。大家都会看的目不转睛。”
这些话倒也不全是拍马屁。
许瑾瑜月子做的好,身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比之少女时又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眼波流转间,更显动人风姿。
许瑾瑜哑然失笑,忐忑难安的心情陡然好转:“又贫嘴了。行了,时候也不早了,快些去世安堂吧!”
因为陈元昭不在京城,麒哥儿的满月酒宴办的十分低调。连同族的亲友也没请,只在世安堂里摆了两桌家宴。
许瑾瑜抱着麒哥儿到世安堂的时候,其他人暂时还没来。
许瑾瑜含笑上前。正要给叶氏行礼问安,叶氏已经抢着将麒哥儿抱了过去,笑吟吟地搂着哄了起来:“乖乖麒哥儿,这么多天没见。真是想死祖母了,快些让祖母抱抱”
许瑾瑜微笑着站在一旁,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叶氏的脖子。
叶氏当日被安国公掐伤了脖子,留下了深深的淤痕。
叶氏最好面子,一直待在世安堂里养伤不出来,当然也没到墨渊居来。算起来。也有二十多天了。每天敷最好的伤药,如今只剩下浅浅的印记,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叶氏似是察觉到了许瑾瑜探寻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看了过来。
许瑾瑜迅疾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笑道:“二婶娘和大嫂她们都还没来么?”
叶氏扯了扯唇角,眼里没多少笑意:“估摸着也快来了。”
许瑾瑜略一犹豫,试探着问道:“不知婆婆有没有打发人给公公送信,今日公公会来么?”按理来说,安国公今天总该露面。不过,叶氏和安国公闹的那么僵,未必肯让他进世安堂。
果然,就听叶氏淡淡说道:“国公爷有事忙碌,未必有空闲过来,我便没让人送信给他。”
形同陌路,相看两厌。还是不见为好!
许瑾瑜柔顺地应了声是,没再多说什么。
气氛陡然有些沉闷。
就在此时,麒哥儿的闹腾啼哭声打破了沉默。叶氏立刻回过神来,忙说道:“麒哥儿一定是饿了,你快些抱他到隔壁屋子里,等喂饱了麒哥儿再出来。”
等许瑾瑜喂饱了麒哥儿,回了内堂时,陶氏等人也来了。
女人多了,自然就热闹起来。
陶氏和袁氏各自坐在叶氏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带孩子的事。
许瑾瑜初为人母,正是手忙脚乱摸索着怎么带孩子的时候,听听过来人的建议,颇有收获。一时间也忽略了众人口和心不和的事。
过了片刻,陈元白和陈元青也来了。
陈元青上一科没考中进士,近来读书愈发刻苦,许瑾瑜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此时见面,心中颇为愉悦。
“二嫂,”陈元青笑嘻嘻地喊了一声:“别的女子生了孩子,很快就熬成了黄脸婆。二嫂生了麒哥儿之后,倒是愈发标致了。”
许瑾瑜失笑:“你的胆子倒是不小,和我这个嫂子竟敢这般说话。等你二哥回来知道了,看他不打断你的腿。”
陈元青眨眨眼,故作正经地应道:“二嫂就放心好了。二哥见了儿子,只怕高兴地连东南西北都不知道了。哪里还有心情找我算账。”
逗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这样爽朗可爱的陈元青,让人由衷的喜欢。
过往的一切,随着麒哥儿的出生,彻底画上了句号。她和陈元青之间的淡淡遗憾,也在阳光下消融不见。
许瑾瑜抿唇笑了起来。脑海中闪过陈元昭的俊脸,心中涌起浓烈的思念之情。
陈元青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安慰道:“二哥已经班师回京了,在麒哥儿百日之前,肯定能赶回来。你再耐心等上一等。”
许瑾瑜笑着嗯了一声。
前几天,她就接到了陈元昭的家书,知道他已经领军回来了。心里的欢喜自是不用细说。
这么长的时间都等过来了,再等上一两个月也不算什么。
陶氏见不到陈元青和许瑾瑜过于亲近,咳嗽一声,随意找了个借口,喊了陈元青到身边。
陈元青对自家老娘的那点小心思心知肚明,歉然地看了许瑾瑜一眼,才乖乖去了陶氏身边。
许瑾瑜也没把陶氏的小心眼放在心上。
“午宴就快开始了,公公怎么一直还没来?”袁氏哪壶不开提哪壶,是有心还是无意,就不得而知了。
叶氏笑容一敛,淡淡地斜睨袁氏一眼:“你既是这么惦记着,不如亲自去请国公爷过来?”
这话说的颇为尖酸刻薄。
哪有儿媳将公公行踪挂在嘴边的道理。
袁氏被噎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笑的尴尬极了。心里暗暗懊恼不已。心里想的话怎么随口就说出来了,吃的亏还不够多吗?
陈元白见袁氏神色尴尬难堪,迅速地皱了皱眉,很快又恢复如常,恭敬地张口道:“还是我去请父亲过来吧!今天是麒哥儿满月,府里没请别的客人来,我们一家人总该热闹地吃一顿家宴。”
陈元白一张口,叶氏心中再不快,也不便随意讥讽:“你说的也有道理。既是如此,你就去请国公爷过来吧!”
看安国公还有没有脸露面!(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七章 归来
不出叶氏所料。
陈元白很快就回转,略有些尴尬地说道:“父亲身子不适,说今日不能过来了。”
这当然是托词。事实是安国公干脆利落地一口回绝了。陈元白多嘴问了一句原因,安国公当时就沉了脸,不耐地瞪了他一眼:“我做什么事,还用得着向你解释吗?”
陈元白碰了一鼻子灰回来了。
他虽是庶出,却自幼得安国公宠爱,安国公从未对他说过重话,像今天这般毫不客气地更是前所未有。
叶氏似笑非笑地看了陈元白一眼,语气中含着讥讽:“之前我没让人给国公爷送信,就是猜出了国公爷今日身体会‘不适’,不会到世安堂来。现在你跑了这么一趟,应该没人再疑心是我故意不请国公爷来了吧!”
陈元白:“”
陈元白一脸尴尬,袁氏也没好到哪儿去。
叶氏这番话,摆明了就是说给他们夫妻两个听的。
有了这个小小的插曲,原本还算热闹的气氛顿时显得怪异沉闷起来。
安国公和叶氏之前闹腾的事,早就在府里传开了。叶氏在世安堂里躲了近一个月,今天是麒哥儿满月,才肯露面。安国公又是这样的态度,夫妻两个之间的争锋相对也可见一斑了
许瑾瑜笑着打起了圆场:“时候不早了,大家的肚子也该饿了,不如现在就开席吧!”
叶氏神色一缓,笑着点了点头。
等待的日子似乎格外的漫长。
自从接到陈元昭的家书之后,许瑾瑜几乎是每天扳着手指算日子,等着陈元昭回来。好在每天要忙着带孩子。倒也不算寂寞。
天气渐渐炎热,很快进了七月。
麒哥儿已经有了三个月大,穿一件绣着麒麟图案的大红肚兜,露出白白胖胖的胳膊和腿。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唇红齿白,生的俊俏可爱。
许瑾瑜现在是一刻都离不开孩子。叶氏也是疼麒哥儿疼到了骨子里。等脖子上的瘀伤好了之后,几乎天天待在墨渊居里。
婆媳两个相处日久。感情渐渐深厚。说话也比以前随意了许多。
叶氏最喜欢念叨陈元昭小时候的事:“元昭自幼早慧,三个月会翻身,五个月会坐。七个月会爬,十个月就会走路说话了。我们麒哥儿这么聪明,一定很快就会喊祖母了。”
边说边摸了摸麒哥儿肉乎乎的小脸。
麒哥儿口中吐了个泡泡,咧着小嘴咯咯笑个不停。
叶氏越看越是喜欢。索性从许瑾瑜的怀里抱过了麒哥儿,狠狠地亲了几口。心肝宝贝地喊了一通。
麒哥儿还小,自然听不懂叶氏在说什么。不过,孩子是最敏感的,能察觉到抱着自己的妇人对自己的呵护和宠爱。红润的小嘴咧的更大了。
许瑾瑜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唇角漾起笑意。
就在此刻,芸香一脸喜色地匆匆走了进来,迫不及待地禀报:“夫人。少奶奶,大好消息!将军已经领着神卫军进京了!”
陈元昭回来了?!
许瑾瑜惊喜交加。霍地站了起来:“真的吗?他真的回来了?”
声音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芸香笑道:“来送信的是将军身边的亲兵,真的不能再真了。”少奶奶苦等了一年,将军终于回来了。
许瑾瑜心中充斥着巨大的欢喜,一时间头脑一片空白,竟不知道要说什么是好。呆呆地站在原地。
叶氏也是满心欢喜,不过,她和陈元昭母子两个常年聚少离多,早已习惯了,比许瑾瑜要镇定多了:“元昭得先进宫谢恩,按例宫中还会有赐宴。至少也得等到晚上才能回府。瑾娘你先别急,先吩咐下人把墨渊居里里外外地收拾干净。”
许瑾瑜深呼吸口气,终于稍稍平静下来,按捺着心中的欢喜激动,吩咐芸香和初夏:“你们两个领着丫鬟们,将墨渊居收拾干净。还有芸香,记得晚上做上一桌好吃的。”
两个丫鬟齐声笑着应了。
自从陈元昭走后,墨渊居里总有些冷清。许瑾瑜温和的笑容里,也总是带着几分淡淡的落寞。
今天,这份冷清和落寞却一扫而空。
陈元昭已经回了京城的消息在极短的时间里传开,墨渊居上下所有人都随着高兴起来。
他总算回来了。
陈元昭站在金銮殿上谢恩的时候,心中思绪翻涌。面上的表情还算镇静。
这一年的边关之行,让陈元昭立下了赫赫战功,已然压过了深居简出的威宁侯,成了真正的武将第一人。
皇上看着高大英挺的陈元昭,心里也十分快慰。那份深藏在心底的骄傲和自豪之情,比以往更浓烈。
以前他只能暗暗地唏嘘感慨,这么好的儿子偏偏只能认安国公为父。他这个真正的父亲只能远远地看着,偶尔表露出天子对臣子的关切器重罢了。
现在,他已下定决心,昭告天下,认回自己的儿子此时再看陈元昭,自然更多了几分血浓于水的亲近。
兵部尚书抑扬顿挫地宣读着神卫军的战功。
陈元昭神色冷静,没有半点春风得意的张狂。众人看在眼底,不由得暗暗点头赞许。
皇上看着陈元昭,声音温和之极:“元昭,你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回来,朕一定要重重赏你。你不妨和朕说一说你的心愿。朕一定让你如愿以偿。”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们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
陈元昭这份圣眷委实令人羡慕。
得了皇上的器重,还愁没有锦绣前程吗?
陈元昭的要求却大出众人意料:“臣确实有一事想求皇上。臣的儿子三个月前出世,臣只起了**名,全名还没起。还请皇上为孩子赐名!”
众官员:“”
不是吧!
这么大好的邀功机会,陈元昭竟然轻轻放过了。只求皇上为儿子赐名?简直就是在犯傻!
众官员看向陈元昭的目光里,充斥着“你怎么可以这样”的痛心疾首。
陈元昭恍然不察,平静地等着皇上的回应。
谁也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竟令皇上龙颜大悦,笑着连道了三声好:“好好好!朕也正有此意。朕要先想一想,等想好了名字。再命人去安国公府传旨。”
麒哥儿是陈元昭的儿子。也是慕容氏的子孙。他这个祖父,理当为麒哥儿赐名。
陈元昭眼底迅速地闪过一丝释然,敛容谢了皇上恩典:“臣谢过皇上。”
边关路途遥远。传递消息既不及时也不方便。他在两个月前就知道了安国公被召进皇宫的事。再结合叶氏进宫前的异样举动,对皇上的心思也隐约猜到了几分。
刚才他提的要求,是不着痕迹的试探。从皇上的表现来看,和他猜想中的差不多
对他来说。当然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这意味着他能兵不刃血名正言顺地拿回自己应得的一切!
皇上心情大悦,笑着说道:“朕已经命宫中准备宫宴了。今天晚上。朕也要痛饮数杯,一醉方休。诸位爱卿也都留下。”
众官员立刻齐声应诺。
主角陈元昭的表现,再一次令人众人错愕不已:“启禀皇上,臣离京足有一年。现在归心似箭。只想回府和妻儿团聚,实在无心在宫中饮宴。恳请皇上应允!”
皇上也颇有些意外,不过。却并未不快或阻拦,很快便笑着应允了:“也罢。你既是急着回府,今日的宫宴不来也罢。等明天,你领着妻儿进宫,朕也想见一见麒哥儿。”
最后一句话,说的大有深意。
陈元昭心里一动,拱手应下了。
至于满殿的文武百官们,不乏世故老练精明之人。已经从皇上异于平常的表现中咂摸出了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皇上对陈元昭的态度,已经不能用器重宠爱来形容了!
又要给麒哥儿赐名,又吩咐陈元昭领着妻儿进宫觐见天颜。这可不是臣子能受到的优待
陈元昭在金銮殿里还能维持着冷静,出了金銮殿后,步伐立刻快了起来。
他甚至没回军营,骑上骏马后,立刻向安国公府疾驰而去。身后跟着以周聪为首的亲兵。人数不算多,约莫四五十个人而已。
马蹄声沉闷争气,骑在骏马上的亲兵一个个目光炯炯,散发出咄咄逼人的气势。
原本应该半个多时辰的路程,硬是在两柱香的时间里就赶到了。
几十匹疾驰而来的骏马发出的声响,惊动了门房管事,迅速地看了一眼,顿时喜形于色:“快快快,快些开正门,二公子回来了!”
安国公府极少开的正门,被两个小厮合力推开了。
疾驰的骏马在门口陡然停下了。门房管事领着小厮们正要请安,陈元昭看都没看一眼,利落地下马,闪身进了府。
这时,周聪领着众亲兵才堪堪赶到。
看着陈元昭消失不见的身影,周聪不由得暗暗好笑。
温柔乡是英雄冢,此话半点不假。将军急着回来探望妻儿,连注定会大出风头的宫宴都不肯参加了!
当陈元昭的身影出现在许瑾瑜眼前的那一刻,许瑾瑜不敢置信地睁圆了眼睛,宛如置身梦中。
冷峻的脸孔像记忆中那般英俊,冷冽的目光只有在凝视着她的时候才会这般温柔:“阿瑜,我回来了。”
许瑾瑜眼中闪着水光,舍不得眨眼,更舍不得移开目光,就这么痴痴地看着陈元昭。
陈元昭心情激荡不休,轻轻地又说了一遍:“阿瑜,你不是在做梦,我真的回来了。”
许瑾瑜全身一颤,猛地扑进陈元昭的怀里:“子熙,你终于回来了你走了这么久,我等的都快着急了”
三百多个日日夜夜,昭思暮盼,今日终于美梦成真了。
他真的回来了,回到她的身边了
许瑾瑜滚烫的泪水涌出眼角,滴落在陈元昭的胸前。迅速地渗透了薄薄的衣衫。
陈元昭心中泛起酸楚的温柔,下意识地搂紧了许瑾瑜,喃喃低语:“阿瑜,是我不好,我说过要在你生孩子的时候赶回来,却食言了。你一个人熬着把孩子生下来,一定吃了许多苦头。都是我不好,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许瑾瑜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扑在他的怀里,哭的肆意而痛快。
仿佛要将这一年来的所有思念都化成泪水,让他清楚地看到她是多么的想他。
陈元昭俯下头,用手为她拭去泪水,声音温柔的不可思议:“阿瑜,你别哭了。我已经回来了,从今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再也不分开。”
许瑾瑜抽噎着嗯了一声,忽的冒出了一句:“我是不是变丑了?”
陈元昭:“”
两人正互诉情衷,正是温情款款的时候,怎么忽然扯到这个话题了?
“生麒哥儿之前,我变的又胖又丑。那个时候,幸好你不在京城,不然一定会被我吓到。等孩子出生了之后,我的身材恢复了不少,不过,还是比以前胖了一些。”
许瑾瑜对自己发胖的一事耿耿于怀,语气中满是哀怨:“我现在一定变丑了。所以,见了面到现在,你都没亲我一口。”
陈元昭哭笑不得,索性什么也不说了,狠狠地吻上她的红唇。
阔别了一脸之久的怀抱温暖如昔,亲吻热烈缠绵,凶猛地似要将她吞进肚中。大手不规矩地攀上了她的胸前。
嗯胖了不止一点点。
陈元昭呼吸急促起来,欲~望如星火燎原,迅速地在心头燃烧。身体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反应。
许瑾瑜显然察觉到了陈元昭的变化,脸颊陡然绯红,忙捉住他灵活的大手,急促地低语道:“先别急。你才刚回府,婆婆他们肯定很快就会来了还有麒哥儿,还等着亲爹抱一抱他呢!”
陈元昭不怎么情愿地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声音低哑:“麒哥儿人呢?”
“刚才被奶娘抱出去了,我这就让奶娘抱过来。”许瑾瑜迅速地推开陈元昭,整理凌乱的衣襟,才扬声喊了奶娘进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八章 久别
楚王总算消停安分了。
叶皇后暗暗松口气,语气又柔和了起来:“阿昀,听闻你前些日子病了,现在可好些了吗?”
楚王定定神,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有太医每天来给我诊脉,还有人熬好了药送来。我现在已经好多了,母后不用为我忧心。”
她怎么能不忧心?
楚王从小就体弱多病,娇生惯养。为了将他平安养大,不知耗费了多少心思。虽说现在没受过刑罚衣食无忧,可毕竟是住在天牢里,滋味一定不好受。不然,也不这般憔悴消瘦了
叶皇后细细地打量楚王,越看心中越觉得酸涩难过,强颜欢笑道:“你安心地在这里待着,再过一阵子,等你父皇消气了,我再向你父皇求情。”
楚王满心不甘怨怼,却也无可奈何,低声应下了。
沉默了片刻,楚王又低声问道:“母后,魏王现在如何了?”
叶皇后略一犹豫,还是说了实话:“我一直在延福宫里待着,消息并不灵便。对魏王的近况也不清楚,只知道皇上派了医术最好的几个太医去魏王府,一直为魏王治疗腿伤。”
楚王心里一凉。
如果魏王的腿伤有治愈的可能,早该传出风声到叶皇后的耳中了。
这种替人背黑锅的感觉,真是懊恼郁闷愤怒至难以形容。都是陈元昭在暗中设计陷害他
想到陈元昭,怒火在楚王的心头熊熊燃烧:“母后,你知不道陈元昭的消息?”不等叶皇后吭声,又咬牙切齿地低语:“等他回京城之后,我绝不会放过他。我要让他身败名裂悔不当初。”
说了半天。叶皇后一直都没反应。
楚王暗暗惊讶,忍不住抬头看了叶皇后一眼。
天牢的光线不甚明朗,叶皇后目光复杂,欲言又止。楚王心里掠过不妙的预感,皱着眉头问道:“母后,出什么事了?”
陈元昭将要认祖归宗的事,到底要不要告诉他?
叶皇后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没什么。我就是要告诉你。边关战事已经平定,陈元昭立下战功,很快就会领军回京了。”
楚王本就心高气傲。又对陈元昭恨之入骨。如果让楚王知道皇上要让陈元昭恢复身份甚至要立陈元昭为储君,他一定无法承受。在出天牢之前,还是先别告诉他了
楚王疑惑地看了叶皇后一眼:“真的没有别的事吗?”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叶皇后强颜欢笑:“真的没什么事,你就别疑神疑鬼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我还能瞒着你不成。”
很快又扯开了话题:“阿昀,你在这里吃的还习惯吗?睡的习不习惯?”
一连串的问题。果然转移了楚王的注意力。
楚王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苦楚,语气中顿时流露出了几分委屈:“吃住还算勉强过得去,就是天天一个人待着太闷了”
母子两个隔着铁栅栏,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的话。
一旁的侍卫委婉地提醒:“皇后娘娘病体未愈。不宜在此久留。不如先回延福宫,等过些日子再来探望楚王殿下。”
皇上特意吩咐过了,不能让叶皇后和楚王独处。探望的时间也不能超过一炷香。现在已经快半个时辰了。
叶皇后虽然不舍,却也不得不离开:“阿昀。你安心待着,我以后再来看你。”
楚王挤出笑容,点了点头。
当叶皇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之后,楚王才露出一脸颓然。
父皇实在是太狠心了!将他关在这个鬼地方快一个多月了,竟然还是不肯放了他。他到底还要在这儿待上多久?
魏王府。
“滚!”一声冷厉的怒喝响起,伴随着瓷碗落地的声响,一并传了出来。
片刻后,一个红着眼眶的丫鬟狼狈地退了出来。等在门外的丫鬟们纷纷投去同情的目光,想到待会儿挨骂的人或许就是自己,顿时生出同病相怜的感慨。
魏王本就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子,左腿受伤不能下塌后,脾气愈发暴戾,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伺候魏王的丫鬟们一个个战战兢兢,稍有不慎,挨骂都算是轻的。前两天有一个直接被重打了四十板子没了命!
一个侍卫走了过来,见丫鬟们一个个如履薄冰的样子,不由得暗暗苦笑。
这些日子,不仅是她们的日子不好过,身为魏王亲兵的他们,也没少挨骂挨罚。
不过,魏王殿下也挺可怜的。原本风光显赫,离储君之位只有一步之遥。一夕之间,一切都成了泡影。换了谁都受不了
侍卫走到门边,轻轻地敲了敲门。
魏王余怒未消,冷冷地喝问:“谁?”
侍卫硬着头皮答道:“启禀殿下,宫里传了要紧的消息来。”
过了片刻,魏王才说道:“进来。”声音已经稍稍恢复了冷静。
侍卫推门而入,从袖中的暗袋里取出一个纸卷,恭敬地呈到了魏王面前。魏王伸手接过纸卷,打开看了起来。
纸上只有寥寥数行。
魏王迅速地扫视一遍,当看到叶皇后进天牢探视楚王时,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
他虽然是输家,楚王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和楚王斗的两败俱伤,没想到最后却便宜了陈元昭。
麒哥儿洗三礼的那一天,皇上命赵公公送了如意长命金锁去。他当天晚上便知道了此事,当时便已经觉得不妙。隔天,皇上又召了安国公进宫,再后来,去了延福宫和叶皇后独自谈了许久
种种不同寻常的迹象。都在指向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皇上要认回陈元昭这个儿子,甚至有传位给陈元昭的打算。否则,又怎么解释这一连串异样的举动!
魏王一开始愤怒不已,不过,几天过来,也慢慢想通了。
让陈元昭做储君,总比楚王要强的多。
不知道叶皇后有没有将这个“喜讯”告诉心高气傲的楚王。如果楚王知道了。大概会气的当场呕血吧!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麒哥儿满月的这一天。
许瑾瑜也终于熬到出月子这一天了。
连着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不能沐浴,每天最多是用热水擦一擦身子。别提多难受了。
出月子的这一天,许瑾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了个热水澡。将身上的奶腥味和汗味洗的干干净净,又换了衣服,整个人焕然一新。宛如重生。
不过,有件事有些尴尬。
去年做的新衣。一次还未穿过,现在穿到身上还算合身,胸前却有些紧了
许瑾瑜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胸前的衣服,小声地问初夏:“我这么出去真的好么?会不会太惹眼了。”
初夏忍着笑。认真地打量许瑾瑜几眼,才笑道:“小姐生了孩子之后,愈发美丽了。这么走出去。大家都会看的目不转睛。”
这些话倒也不全是拍马屁。
许瑾瑜月子做的好,身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比之少女时又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眼波流转间,更显动人风姿。
许瑾瑜哑然失笑,忐忑难安的心情陡然好转:“又贫嘴了。行了,时候也不早了,快些去世安堂吧!”
因为陈元昭不在京城,麒哥儿的满月酒宴办的十分低调。连同族的亲友也没请,只在世安堂里摆了两桌家宴。
许瑾瑜抱着麒哥儿到世安堂的时候,其他人暂时还没来。
许瑾瑜含笑上前,正要给叶氏行礼问安,叶氏已经抢着将麒哥儿抱了过去,笑吟吟地搂着哄了起来:“乖乖麒哥儿,这么多天没见,真是想死祖母了,快些让祖母抱抱”
许瑾瑜微笑着站在一旁,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叶氏的脖子。
叶氏当日被安国公掐伤了脖子,留下了深深的淤痕。
叶氏最好面子,一直待在世安堂里养伤不出来,当然也没到墨渊居来。算起来,也有二十多天了。每天敷最好的伤药,如今只剩下浅浅的印记,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叶氏似是察觉到了许瑾瑜探寻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看了过来。
许瑾瑜迅疾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笑道:“二婶娘和大嫂她们都还没来么?”
叶氏扯了扯唇角,眼里没多少笑意:“估摸着也快来了。”
许瑾瑜略一犹豫,试探着问道:“不知婆婆有没有打发人给公公送信,今日公公会来么?”按理来说,安国公今天总该露面。不过,叶氏和安国公闹的那么僵,未必肯让他进世安堂。
果然,就听叶氏淡淡说道:“国公爷有事忙碌,未必有空闲过来,我便没让人送信给他。”
形同陌路,相看两厌。还是不见为好!
许瑾瑜柔顺地应了声是,没再多说什么。
气氛陡然有些沉闷。
就在此时,麒哥儿的闹腾啼哭声打破了沉默。叶氏立刻回过神来,忙说道:“麒哥儿一定是饿了,你快些抱他到隔壁屋子里,等喂饱了麒哥儿再出来。”
等许瑾瑜喂饱了麒哥儿,回了内堂时,陶氏等人也来了。
女人多了,自然就热闹起来。
陶氏和袁氏各自坐在叶氏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带孩子的事。
许瑾瑜初为人母,正是手忙脚乱摸索着怎么带孩子的时候,听听过来人的建议,颇有收获。一时间也忽略了众人口和心不和的事。
过了片刻,陈元白和陈元青也来了。
陈元青上一科没考中进士,近来读书愈发刻苦,许瑾瑜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此时见面,心中颇为愉悦。
“二嫂,”陈元青笑嘻嘻地喊了一声:“别的女子生了孩子,很快就熬成了黄脸婆。二嫂生了麒哥儿之后,倒是愈发标致了。”
许瑾瑜失笑:“你的胆子倒是不小,和我这个嫂子竟敢这般说话。等你二哥回来知道了,看他不打断你的腿。”
陈元青眨眨眼,故作正经地应道:“二嫂就放心好了。二哥见了儿子,只怕高兴地连东南西北都不知道了。哪里还有心情找我算账。”
逗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这样爽朗可爱的陈元青,让人由衷的喜欢。
过往的一切,随着麒哥儿的出生,彻底画上了句号。她和陈元青之间的淡淡遗憾,也在阳光下消融不见。
许瑾瑜抿唇笑了起来。脑海中闪过陈元昭的俊脸,心中涌起浓烈的思念之情。
陈元青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安慰道:“二哥已经班师回京了,在麒哥儿百日之前,肯定能赶回来。你再耐心等上一等。”
许瑾瑜笑着嗯了一声。
前几天,她就接到了陈元昭的家书,知道他已经领军回来了。心里的欢喜自是不用细说。
这么长的时间都等过来了,再等上一两个月也不算什么。
陶氏见不到陈元青和许瑾瑜过于亲近,咳嗽一声,随意找了个借口,喊了陈元青到身边。
陈元青对自家老娘的那点小心思心知肚明,歉然地看了许瑾瑜一眼,才乖乖去了陶氏身边。
许瑾瑜也没把陶氏的小心眼放在心上。
“午宴就快开始了,公公怎么一直还没来?”袁氏哪壶不开提哪壶,是有心还是无意,就不得而知了。
叶氏笑容一敛,淡淡地斜睨袁氏一眼:“你既是这么惦记着,不如亲自去请国公爷过来?”
这话说的颇为尖酸刻薄。
哪有儿媳将公公行踪挂在嘴边的道理。
袁氏被噎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笑的尴尬极了。心里暗暗懊恼不已。心里想的话怎么随口就说出来了,吃的亏还不够多吗?
陈元白见袁氏神色尴尬难堪,迅速地皱了皱眉,很快又恢复如常,恭敬地张口道:“还是我去请父亲过来吧!今天是麒哥儿满月,府里没请别的客人来,我们一家人总该热闹地吃一顿家宴。”
陈元白一张口,叶氏心中再不快,也不便随意讥讽:“你说的也有道理。既是如此,你就去请国公爷过来吧!”
看安国公还有没有脸露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