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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容华似瑾txt下载     容华似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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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醒来

    许瑾瑜睁开眼。

    眼角干涩无力,眼前有些模糊。

    许瑾瑜很快察觉出了不对劲。

    这不是她住惯的那间低矮狭小光线黯淡的屋子。

    房间不大,摆设却很精致。透过浅粉色的纱帐,可以看到小巧的梳妆台光滑的铜镜,妆台上放着一支赤金镶宝石的手镯,在昏暗柔和的烛光下散发出点点璀璨的光芒。

    明明是陌生的地方,又有些莫名的熟悉。仿佛在遥远尘封的记忆里,她曾经住过这间屋子......

    这是哪儿?

    她重病缠身躺在床上等死,为什么忽然到了这里?

    许瑾瑜压抑不住心中的惊骇,猛的从床上坐直了身子。

    “小姐,你怎么忽然醒了?”睡在床边地上的丫鬟被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站了起来。

    这个丫鬟约有十四五岁,一双杏眼水灵灵的,鼻子上有几个小小的雀斑,平添了几分俏皮。

    是初夏!

    是自幼陪伴她一起长大,随她一起入京,不离不弃守在她身边的初夏。

    可初夏明明在十年前就死了,被一场大火烧的面目全非。她这个主子仓惶逃亡,甚至没能为初夏收尸......

    许瑾瑜情不自禁的伸手抚摸初夏的脸颊。

    手指下的皮肤光滑温热。

    而她的手,柔白细腻,手指纤长,精心修剪过的指甲透着淡淡的粉。

    没日没夜的刺绣,彻底伤了她的眼。自两年前开始,她就再也不碰绣花针。曾精心保养的手做起了粗活,渐渐变的粗糙难看,有冻伤有裂痕。眼前这只手,却如少女时一般细嫩柔美。

    初夏懵住了,怔怔的问:“小姐......你忽然摸奴婢的脸做什么?”

    声音一如记忆中的清脆欢快。

    许瑾瑜嘴唇微微颤抖,神情似悲似喜,泪水迅速的滑落。

    初夏被吓到了,慌忙为她拭去眼泪:“小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奴婢这就告诉太太一声......”

    太太?

    许瑾瑜心中一颤,抬起迷蒙的泪眼急切的问道:“娘也活过来了吗?大哥呢,大哥有没有一起活过来?”

    初夏听了只觉得好笑:“什么活过来,这话可不吉利。万万不能让太太和大少爷听到。不然,他们肯定要怪小姐胡言乱语了。”

    这么说来,娘和大哥果然一起活过来了......

    许瑾瑜被巨大的狂喜击中,想笑却笑不出来,泪水如泉涌。

    她的天真愚蠢软弱,不仅害了自己,还连累了兄长。风华正茂惊才绝艳的许徵,因为一步走错,落得身首异处的凄凉下场。娘亲邹氏惊闻噩耗,当夜便用一条白绫了结了性命。留下她孑然一人在世上苦熬数年悔不当初。

    她无数次想过寻死。可一想到舍命救她的初夏,想到枉死的兄长母亲,自尽的念头很快就被打消。

    无论怎么艰难,她也要坚强的活下去。她要亲眼看着曾经伤害背叛过她的人不得善终。她狠心用剪刀划破了右脸,毁了女子最珍贵的美丽容颜,又喝药坏了自己的嗓子,隐姓埋名藏身在绣庄里。一躲就是八年。终于等到了机会报仇。

    当仇人一一死了之后,她的眼也因为日夜刺绣伤的彻底,几乎成了半瞎。之后的两年,她孤身一人住在阴暗低矮的屋子里,重病缠身,日渐苍老,最终只能躺在床上等着咽气的一刻。

    没想到,再次睁开眼,最在乎的人都安然活着。

    “初夏,”许瑾瑜哽咽着,言语混乱无章:“娘和大哥在哪儿?我要去见他们,现在就去。”

    初夏一脸为难的劝慰:“现在已经半夜了,太太和大少爷早就歇下了。还是等明日早上再......”

    许瑾瑜哪里听得进这些,迅速掀开薄薄的丝被下了床榻。纤细光洁的脚踩在木质的地板上,一阵凉意。

    眼看着许瑾瑜不管不顾的要往外跑,初夏急了,忙扯住许瑾瑜的衣袖:“小姐,这深更半夜的,你衣衫不整连鞋也没穿,跑出船舱被船上的人看到了怎么办?这船上除了许家的人,还有船夫呢......”

    船上?

    许瑾瑜动作一顿。遥远的记忆,陡然袭上心头。

    十四岁的那一年,她和兄长随母亲一起进京,投靠姨母威宁侯夫人。从临安到汴梁路途遥远,先坐了几日马车,之后又坐船走了半个月水路。

    怪不得她醒来时觉得周围陌生又熟悉。原来,她竟然重生回到了这一年。

    许瑾瑜的心怦怦跳了起来。如果她能说服母亲改变心意,进了汴梁之后远离威宁侯府,是不是就能避开前世的噩梦?

    在初夏错愕的目光中,许瑾瑜迅速的推开门。

    这艘官船共有三层。底层住着船夫,第二层住着家丁和仆佣。邹氏带着一双儿女住在第三层船舱里。许瑾瑜住在中间,左边的舱房里住着邹氏,许徵则在右侧的舱房里。

    许瑾瑜急促的敲门。

    寂静的深夜里,骤然响起的敲门声惊醒了熟睡的邹氏和许徵。

    两扇门几乎同时开了。

    “瑾娘!”匆忙起身的邹氏又惊又急:“你怎么只穿中衣连鞋都没穿就跑出来了。”

    兄长许徵也大步走了过来。

    一直活在脑海中的亲人活生生的站在眼前。如果这是一场梦,一定是世上最美的梦境。

    她愿永远沉溺在梦中,永不醒来。

    许瑾瑜猛地扑入邹氏的怀里,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的搂住邹氏。全身不停颤抖,泪如雨下:“娘,娘......”

    邹氏被女儿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搂紧了许瑾瑜:“瑾娘,别怕,娘在这儿呢!”

    许徵关切的声音响起:“妹妹该不是梦魇了吧!”

    邹氏一边轻拍许瑾瑜的后背,一边皱眉说道:“瑾娘素来柔顺乖巧听话,忽然半夜这么跑出来,必然是梦魇了。你先去睡下吧,今晚我陪着她一起睡。”

    “妹妹这般模样,我哪里放心得下,就算回去也睡不着。还是一起陪陪她吧!等她情绪平静了再问问是怎么回事。”许徵的声音清朗干净,令人听着格外安心。

    ......

    许瑾瑜不知自己哭了多久。

    郁积了十几年的痛楚和辛酸随着泪水倾斜而出,激动狂喜紊乱的心绪终于稍稍平息。

    她早已回到舱房坐到了床上,长发略有些凌乱的披散在肩头和胸前,白净的小脸上满是泪痕,眼眸红肿,嗓子也被哭哑了。

    邹氏心疼的用帕子为她拭去眼泪:“你这丫头,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半夜就闹腾成这样。瞧瞧你眼都哭肿了。明天船到码头,天黑之前就能赶到威宁侯府。这副样子去见你姨母可不妥。你到底是做了什么噩梦?”

    默默陪伴了许久的许徵,也询问的看了过来。

    如果母亲和兄长知道去了威宁侯府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他们还会坚持要去威宁侯府吗?

    话到嘴边,又被许瑾瑜生生的咽了回去。

    历经坎坷磨难熬到三十岁病逝,睁开眼时回到韶华之龄,像遥远的记忆中那样身在去往京城的船上......这么匪夷所思的事,连她自己都觉得如置身梦中。邹氏和许徵怎么可能相信?

    这个秘密,只能永远的藏在她的心底。就算亲如母亲兄长,也永不提起。

    既不能说出实情,要想打消他们的念头,只能想个别的法子了......

    许瑾瑜定定神,轻声说道:“我确实做了噩梦。梦见我们到了威宁侯府之后,总是处处受轻视。姨母为了护着我们,时常和府中的人发生争执。娘,我们还是别去威宁侯府了,回外祖家住些日子。”

    邹氏不以为意的笑着安抚道:“只是噩梦,不必放在心上。到了侯府,我们处处谨慎小心,不要张狂惹人生厌,不给你姨母添麻烦就是了。”

    “你外祖父母早已过世,你舅舅一家都在山东。如今在京城就剩一座空宅子。我们要安顿住下,不知要花多少时间力气。再有半年多就是秋闱,你大哥要静心读书,实在耽搁不起。再者,我年前就让人送信给你姨母,你姨母早就命人收拾好了住处。我们答应好了若是不去,岂不是拂了你姨母的一片心意?”

    自从丈夫三年前病逝后,邹氏便将所有的心思和希望都放在了儿子身上。许徵年少聪颖天资过人,十二岁便考中了童生,今年到京城参加秋闱。为了专心备考,邹氏特意提前带着一双儿女入京,投靠妹妹小邹氏。

    邹氏一番话有理有据,态度十分坚定,显然不会轻易更改。

    许瑾瑜心中一沉。

    邹氏当然是疼爱她的。可在邹氏心中,许徵永远排在第一位。许徵的前程和未来,更是第一要紧的事。

    许瑾瑜不想轻易放弃,继续游说:“寄住在别人府上,总有诸多不便。大哥在侯府里,未必能静下心来读书......”

    “参加秋闱,不止是闭门读书这么简单。”许徵张口说道:“还要多写些时文请名儒大师指点,和同届参加秋闱的学子多交流,若是能打听出秋闱的主考官是谁,揣摩其性情投其所好,才能有更大的把握考取好名次。”

    投奔威宁侯府,除了寄住,更重要的是想借势迅速的融入京城。

    看着目光熠熠的兄长,许瑾瑜哑然无语。

    许徵的想法没错。当年寄住在威宁侯府,对许徵的学业科举确实有益。也因此,许徵在秋闱中一举夺魁,来年又在春闱中大放光彩名噪京城。可是,他们兄妹也就此深陷泥沼无力自拔......

    “娘知道你不愿在别人府上借住,”邹氏声音柔和下来,眼中流露出爱怜:“不过,为了你大哥,你就暂且忍上一忍。最多住上一年我们就搬走。”

    一年的时间,正好够许徵考完秋闱和春闱。

    许徵看向许瑾瑜:“离天亮还有一两个时辰,再好好睡会儿,别胡思乱想了。有大哥在,没人敢欺负你。”

    最后一句话,说的坚定坦然掷地有声。

    许瑾瑜鼻子一酸。

    父亲去世之后,年少的兄长早早担起了一家之主的重任。他急切的想考科举出人头地,想让邹氏和她有所依靠过上好日子。

    她怎么忍心阻拦?

    邹氏和许徵走后,许瑾瑜独坐许久,眼神渐渐坚定。

    醒的时候已经身在船上,无力避开京城之行,必须面对前世曾经历过的噩梦。如果这是老天的安排,她也无需畏惧!

第二章 汴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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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二月,枝头吐绿,莺啼婉转。

    微凉的春风中带着淡淡的青草香气。历经了一整个寒冬的汴梁,从严寒中解冻,渐渐崭露出初春风情。

    汴河边有不少游春踏青的人。穿着儒衫头戴方巾的清秀书生摇头晃脑的吟诵着酸诗,衣衫鲜亮的世家公子们在仆佣的簇拥下谈笑风生,偶尔还有容颜娇美的妙龄少女以扇遮面含羞浅笑。

    不远处有一个码头。

    码头上人来人往,卖苦力的脚夫们挑着沉甸甸的担子,叫卖吃食之类的小贩们扯着嗓子吆喝,在朝阳下显得生机勃勃一派繁华。

    一艘官船由远至近缓缓而来。

    一个身着青色儒衫的少年站在船头。他年约十六,身材修长,相貌俊秀,清亮的眼中浮着赞叹和笑意:“天子脚下,果然非同一般。”

    这里只是汴梁外城的码头,若是进了内城,不知会是何等模样!

    这个负手而立的青衫少年,正是许徵。

    许徵兴致勃勃的看了片刻,转回船舱,笑着对邹氏和许瑾瑜说道:“娘,二妹,你们两个也别在船舱里闷着了。一路行船闷了半个多月,出去瞧瞧汴梁城是个什么样子。”

    邹氏笑道:“你嫌闷就在船头多站会儿,我和瑾娘还是不出去了。”

    时下世风对女子不算苛刻,不过,正经的闺阁千金等闲不会在人前露面。

    许徵没有勉强邹氏,又看向眉目微垂的许瑾瑜:“妹妹,你现在好些了吗?”昨夜一直闹腾到三更才睡,也不知许瑾瑜心情平复了没有。

    听着兄长话语中浓浓的关切,许瑾瑜心里暖融融的,露出昨夜醒来后的第一抹浅笑:“我已经没事了,大哥不用为我担心。”

    真的没事了?

    许徵凝神打量许瑾瑜。

    十四岁的少女脸颊光洁似玉,弯弯的眉,翘挺的鼻子,红润小巧的唇,无一处不美。最美的还是那双沉静清澈的明眸。微微含着笑意时,如春风拂过湖面,令人心中情不自禁的荡起阵阵涟漪。

    除了眼眸微微红肿之外,一如往常。

    可许徵敏锐的察觉到她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同。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许徵心中暗暗思忖,不自觉的盯得久了一些。

    许瑾瑜抿唇轻笑,脸颊边梨涡隐现:“大哥,我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么?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许徵回过神来,随口打趣:“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你昨夜一直哭闹不肯去侯府寄住,怎么一夜过来就想通了。现在这般平静。”

    许瑾瑜故作羞恼的瞪了许徵一眼。惹来许徵一阵朗笑。

    许徵笑起来干净明朗,十分好看。略有些暗淡的船舱,也因为他的笑容变得明亮。邹氏也随之笑了起来。

    许瑾瑜近乎贪婪的看着母亲和兄长的笑颜,心中暗暗立誓。

    今生谁也休想再伤害她和她的亲人。

    ......

    官船在码头缓缓停下。

    汴河贯通汴梁城内外,载货载人的船只来往频繁,大小码头有十几个。这一处码头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停靠的船只中不乏奢华精致的官船。

    邹氏母子三人所坐的官船也算华丽,在其中却不惹眼。

    李妈妈匆匆的出了船舱,很快便扬着笑脸回来了:“太太,威宁侯府的人已经在码头候着了。”

    李妈妈和邹氏年龄相容,皮肤微黑相貌平平。她是邹氏当年的陪嫁丫鬟,一直没嫁人,是邹氏最亲信的心腹。

    邹氏嗯了一声:“先打发人将行李都搬到马车上。”

    李妈妈应了一声,领着仆佣将船舱里的行李一一搬到马车上。

    邹氏举家前来京城,带的行李自然不会少。大小箱笼数十个,许徵带的书籍诗册笔墨就放了整整四箱。好在威宁侯府派了四辆马车来。

    一个年约三十岁穿着银红袄裙的妇人走进船舱,冲着邹氏行礼问安:“奴婢是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太太叫奴婢一声何妈妈就行了。夫人一直惦记着太太,连着半个月打发人在码头候着,今日总算接到太太了。”

    这个何妈妈容貌寻常,却能言善道口齿利索。

    到底是久居京城侯府,连一个管事妈妈都有这样的气度。

    何妈妈又笑着给许徵许瑾瑜兄妹两个行了礼,赞道:“奴婢没去过临安,不过,只看大少爷和二小姐,也知道临安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何妈妈也不是胡乱拍马屁。初见这一双兄妹,再挑剔的人也会禁不住暗赞一声好。

    许徵眉目俊朗,笑容明净,气度出众。

    许瑾瑜眉目如画,微微含笑,温婉沉静。

    兄妹两个容貌肖似,气质却又各自不同。并肩站在一起,犹如一对明珠,散发出夺目的光辉,令人心折。

    这句话,算是夸到了邹氏的心坎里。

    邹氏脸上笑容更盛:“他们两个还小,又没见过世面。哪里及得上威宁侯府里的公子小姐。何妈妈谬赞了。”

    许瑾瑜神色从容的听着两人寒暄,不露半点异样。

    这个何妈妈是侯府里的二等管事。风光的时候百般逢迎,落魄的时候落井下石不遗余力,是一个见风使舵望高踩低的小人。当年在侯府里,她吃过不少闷亏。如今见了一脸殷勤的何妈妈,心中只觉得恶心。

    可心中再厌恶,也不能流露出一星半点。

    进了威宁侯府,她会遇到比何妈妈奸恶阴险数倍的人。若是连这点城府都没有,只会像前世一样被算计陷害。

    何妈妈笑吟吟的说道:“这里是外城,等进了内城,再到侯府,怎么着也得三四个时辰。稍微一耽搁,只怕赶到侯府的时候天就黑了。还请太太领着大少爷和二小姐上马车,早些启程。”

    邹氏笑着点了点头。

    威宁侯府的马车停在码头边的官道上。

    许瑾瑜微微垂首,随邹氏一起上了马车。木轱辘在平坦的官道上咯吱作响,向威宁侯府驶去。

    ......

    威宁侯府的马车从南熏门进了外城。两个时辰后,才到了朱雀门。

    高大坚固的城门,军容整齐的守城士兵,城门外排的长长的等着进城的百姓......一切井然有序,半点不见嘈杂。威宁侯府的马车也没有先进城的特权,老老实实地排在队伍里。等了一刻钟才进了城门。

    进了朱雀门,便是汴梁内城。

    大燕建朝两百余年,国力兴盛,尤以江南之地最为富庶。邹氏母子久居临安,一直以临安为傲。然而,和汴梁城一比,临安又实在算不得什么了。

    街道宽敞平整,两侧店铺林立,路上行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许徵掀起车帘往外看,年轻俊秀的脸孔上流露出飞扬的神采:“能在汴梁大展身手,方不枉此生。”

    话语中充满了少年人的雄心勃勃。

    听着马车外熙熙攘攘的声音,就连邹氏也忍不住探头张望,笑着叹道:“成亲不到三年,我就随你们的父亲去了临安,那时徵儿你才出生不久。一晃十几年没回京城,如今看着汴梁城,连我都觉得陌生。”

    母子两个各自心怀感叹。

    坐在邹氏身边的许瑾瑜,更是暗暗唏嘘不已。

    此时的大燕国力昌盛四海太平,京城汴梁安定繁华。谁能想到,短短六年间,大燕便改天换日天翻地覆。汴梁城内血流成河......

    “妹妹,你怎么一直都不说话?”许徵关切的看了过来。

    许瑾瑜性情温婉,在家人面前却也慧黠俏皮。今日上了马车之后却一直静默不语,半点不见进京的雀跃欣喜,着实令人诧异。

    许瑾瑜回过神来,抿唇笑道:“等到了威宁侯府,我要更柔顺贞静少言才是呢!”

    许徵笑容一敛,眼中流露出歉然:“对不起,为了我的缘故,要委屈你了。”威宁侯府再好,毕竟是寄人篱下。许瑾瑜显然不情愿寄住在侯府里,为了他的一己私心,才勉强点头同意。

    许瑾瑜见兄长一脸歉意愧疚,心中暗暗懊恼自己失言,故作轻快地笑道:“大哥别这么说,之前是我不懂事胡闹。寄住在姨母家有什么可委屈的。”

    既然已经决定去威宁侯府,又何必再流露出不情愿,惹得许徵和邹氏难过?

    威宁侯府纵是龙潭虎穴,也没什么可畏惧的。她有前世的所有记忆,知悉侯府里所有腌臜的事情和秘密。只凭着这一点,已经足以立于不败之地了。

    拿定主意后,许瑾瑜也装作欢喜地一起往马车外看,时不时惊叹一声。邹氏见她表现的一如往常,心中颇为欣慰。

    许徵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凝视着妹妹的笑颜,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他一定要早日考中科举走上仕途,到那个时候,妹妹和母亲再也无需寄人篱下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中午众人在一处酒楼草草用了午饭,紧接着又上了马车。

    临近傍晚,终于到了威宁侯府。

    ......

第三章 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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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宁侯府到了,请太太少爷小姐下马车。”

    何妈妈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许徵先一步下来,然后扶着邹氏和许瑾瑜下了马车。

    威宁侯府朱红色的正门紧紧关着,门上的匾额字迹古朴苍劲,历经风雨已然褪色。

    这块匾额,是大燕太祖皇帝亲自赏赐的,迄今已有百年。威宁侯府扩建了三次,围墙越建越长,宅院越来越多。唯有这块匾额岿然不动,见证着威宁侯府的兴荣。

    许瑾瑜抬眸,迅速的掠过匾额上“威宁侯府”四个字,唇角浮起一丝冷笑,旋即隐没。

    十几年后,威宁侯府满门被斩。这块挂了百余年的匾额也被摘了下来,一刀劈成了两段。传承了百年的勋贵侯府,就此烟消云散......

    许瑾瑜垂下眼睑,柔顺乖巧的随着邹氏从侧门进了侯府。

    邹氏出身书香门第,之后随丈夫许翰在临安居住多年,也算有见识。此时见识到威宁侯府的气派,也禁不住暗暗惊叹。

    何妈妈在前领路,一边殷勤的介绍侯府格局:“......这里是外宅,过了垂花门便是内宅。夫人住在汀兰院,世子和世子妃住在浅云居......”

    许瑾瑜听到世子两个字,神色不变,只是垂着的眼眸冷了一冷,藏在袖中的右手用力握紧。

    何妈妈一路引着众人进了汀兰院。

    守门的小丫鬟进去通传,众人在院门外等候。等了片刻,一个身着靛青衣裙的丫鬟笑着迎了出来,屈膝行礼:“奴婢含玉,给太太少爷小姐请安。夫人在厅堂里候着,请诸位随奴婢一起进去。”

    含玉年约十六七岁,皮肤白皙,杏眼桃腮,眼眸灵动,唇畔含笑。

    邹氏微笑点头,心中却不是滋味。

    千里迢迢远道而来投奔亲妹,可这位已经做了威宁侯夫人十几年未曾见过的妹妹,架子拿的未免太高了一些。竟连出门迎一迎也不肯,只打发了身边的丫鬟过来相迎......

    罢了,自己携儿带女前来投奔,日后少不了要靠着小邹氏提携,也计较不了这么多了。

    邹氏打起精神,领着一双儿女进了汀兰院的正厅。

    一个盛妆丽人笑意盈然地起身。

    尖尖的瓜子脸,柳眉弯弯,眼波似水,樱唇贝齿,五官无一处不美。更吸引人的,是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万种风情。

    明明已年近三十,看上去却只有双十年华。

    这个女子,就是威宁侯夫人小邹氏。

    纵然已经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在见到小邹氏的一刹那,许瑾瑜依然难以抑制的轻颤了一下。心中涌起滔天的恨意。

    貌如天仙,心如毒蝎!

    如果不是因为小邹氏,前世的她也不会落得那样的结局。

    纵然最后她拼尽所有报了仇,可枉死的人不能复生。许徵邹氏初夏已经永远的长眠地下,再也不会回到她身边了。她未满三十就重病不起,躺在破败低矮阴暗的屋子里等死,何尝不是因为她已经报仇雪恨生无可恋?

    这一生可以重来,她再也不会重蹈覆辙。更不会放过眼前这个恶毒妇人。

    ......

    “大姐,”小邹氏笑盈盈的走上前来,亲热的握住邹氏的手:“自从你随姐夫去临安,十几年都没回过京城。我们姐妹两个足有十五年没见了。”

    小邹氏如此热情,令之前心情阴郁不快的邹氏心气稍平,笑着叹道:“是啊,转眼就是十五年了。”

    当年她风光出嫁的时候,小邹氏只是邹府里不受宠的庶女。她随丈夫出京赴任的那一年,小邹氏嫁给威宁侯做了继室。如今小邹氏是堂堂二品诰命夫人,她这个嫡出的长姐却只是一个从四品同知的遗孀。

    世事无常,令人不得不心生唏嘘。

    邹氏略略打量小邹氏几眼,心中愈发感慨。

    自丈夫死后她便日渐苍老,眉宇间总带着几分愁苦落寞。三十四岁的年纪,看着倒像是四十岁的妇人。而小邹氏,就如盛开在沃土上的鲜花,美丽妖娆,恣意的散发着成熟妇人的美丽风韵。

    姐妹两个相差不过四岁,此时相对而立却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但凡是女子,没有不在意容貌的。饶是邹氏心态平和,也不免冒出些酸意和自惭。

    小邹氏妙目流盼,目光落到了许徵的身上:“这就是徵儿吧!”

    许徵上前一步,拱手行礼:“侄儿许徵,见过姨母。”

    小邹氏打量许徵一眼,笑着赞道:“徵儿和姐夫当年生的倒是相似,眉目清俊斯文有礼一表人才。”

    许翰才高八斗容貌俊美,当年被点中探花郎,一时风光无二。身为邹家大小姐的邹氏当年嫁给许翰,也是一段人人称颂的佳话。许徵相貌气质犹胜其父,令人望之生出好感。

    小邹氏又看向低眉敛容的少女:“这就是瑾娘了吧!”

    许瑾瑜抿唇,轻轻喊了声姨母。

    这一声姨母,温润轻柔,如溪水潺潺流淌过山涧,说不出的悦耳舒心。

    小邹氏忍不住凝神打量许瑾瑜。这一打量,小邹氏不由得暗暗讶异。

    正值妙龄的少女犹如枝头待放的花苞,都是鲜嫩动人的。年仅十四岁的许瑾瑜,更是格外的美丽。气质温婉沉静,静静的站在那儿,如同一块稀世珍玉。那双清澈黑亮的眼眸,宛如一汪清冽的潭水,令人情不自禁的深陷其中。

    小邹氏忍不住夸赞:“瑾娘真是生的好相貌。平日我看着妤儿也算出挑了,和瑾娘一比,可就差了不止一筹。”

    纪妤是小邹氏的女儿,今年十三岁。

    许瑾瑜故作羞涩的垂下头:“姨母过奖了。”一直翻涌不息的恨意怒意渐渐沉淀。

    小邹氏精明厉害,不是善茬,她必须打起全部精神和她周旋,绝不能露出半点破绽。

    简单寒暄几句,小邹氏便笑道:“你们一路舟车劳顿,一定十分疲倦,不妨先去引嫣阁休息安顿。到晚上我为你们洗尘接风。”又扭头吩咐含玉:“你去清芷苑告诉三小姐一声,晚上到汀兰院来。”

    含玉恭敬的应了一声,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沉香阁浅云居那边,是不是也要说一声?”

    小邹氏笑容似顿了一顿,然后淡淡说道:“沉香阁那边打发人去送个信。世子妃正在养病,不宜出门见人,今晚的接风宴就别惊动她了。”

    ......

    威宁侯已故原配陈氏生有两女一子。

    长女纪嬛嫁入镇西侯府,次女纪妧已经定了婚期,今年就会出嫁。长子纪泽早早请封为世子,娶了勋贵顾府的嫡长女顾氏。

    小邹氏过门之后,只生了女儿纪妤,膝下无子。

    威宁侯几年前便领了关西军驻守边关,几年都未回过京城。威宁侯世子任侍卫歩军副都指挥使,大多待在军营里。偌大的威宁侯府,平日只有几个女眷。

    小邹氏身为继母,执掌侯府中馈,和儿媳顾氏的关系自是微妙。至于纪妧,毕竟是即将出嫁的姑娘,就算心中有些芥蒂也无需显露。

    邹氏整理起脑海中知悉的侯府情况,很快拿定了主意。

    到了引嫣阁之后,李妈妈领着丫鬟们安顿行李。

    邹氏则拉着许瑾瑜的手低声叮嘱:“瑾娘,你姨母虽是侯府的主母,毕竟是继室,只怕和世子妃顾氏关系并不妥当。还有那个纪二小姐,是威宁侯原配陈氏所出,和你姨母必然不甚贴心。我们既是投奔你姨母,日后在侯府里说话行事可得全心向着你姨母。你记着和你妤表妹多亲近来往......”

    许瑾瑜心不在焉的听着,时不时的点头或嗯一声,心中却哂然冷笑。

    小邹氏和顾氏的关系何止不妥。中间夹杂着的腌臜事情,说出来只会脏了她的嘴和邹氏的耳朵。

    很快,顾氏就会病重身亡。

    顾氏一死,纪妧再出嫁,这威宁侯府就彻底成了小邹氏的天下。

    小邹氏心狠手辣,又极擅做戏,表面文章做的天衣无缝。前世刚进侯府的她天真单纯温软善良,被小邹氏设计陷害浑然不察,傻乎乎的以为小邹氏全心为她着想,对小邹氏感恩戴德。直到几年后,尝尽了辛酸苦楚的她才认清了小邹氏的真面目。

    可是,一切已经迟了。

    她被软禁在田庄里,许徵因为她泥足深陷。

    再然后,许徵被斩首,邹氏自尽身亡。

    初夏为了掩护她逃走,甘愿代她一死。她要带初夏一起走,初夏不肯,含泪道:“奴婢贱命一条,今日为小姐而死也值了。请小姐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藏好少爷给你的东西,找时机为少爷和太太报仇。”

    她泪流满面,咬牙逃出田庄。

    身后,火光映天。

    那一刻,善良软弱的许瑾瑜彻底死去。报仇雪恨,是支持她活下去的所有动力。

    苍天垂怜,赐予她新生。

    前世犯下的错,今生可以一一弥补。那些曾经设计伤害背叛过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

第四章 表姐

    字数够冲新书榜了,求收藏求推荐票~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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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憩了片刻,小邹氏身边的大丫鬟含玉便来了。

    “晚饭已经备好了,夫人命奴婢请太太和少爷小姐一起过去。”含玉笑意盈盈,目光在掠过许徵清俊的脸孔时,不自觉的顿了一顿。

    许徵扭头和许瑾瑜说话,并未留意。

    许瑾瑜不动声色的瞄了含玉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随着邹氏和许徵一起去了汀兰院。

    小邹氏重新梳洗,又换了套衣裙。精心妆点过的脸庞娇艳妩媚。站在小邹氏身侧的少女自然就是纪妤了。

    纪妤今年十三岁,个头生的高挑,和许瑾瑜相若。

    纪妤没有完全承袭小邹氏的美貌,容貌更肖似威宁侯纪弘。生的浓眉大眼十分俏丽,有几分女儿家少见的英气和高傲。

    纪妤对给远道而来的姨母一家接风兴致缺缺,眼底浮着些微的不耐和不情愿,裣衽行礼的动作都显得敷衍:“妤儿见过姨母。”

    她表现的这么明显,让人想装着看不出来都不行。

    邹氏心中暗暗尴尬难堪,面上却不便流露出来,笑着夸赞了纪妤几句:“妤儿生的一副好相貌,英姿勃勃。”

    殊不知纪妤生平最不喜别人夸她英气。正值妙龄的姑娘家,更乐意听别人赞自己美貌多才。英气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侧面说她不够温柔美丽么?

    纪妤冷了脸,将头扭到了一边去。

    邹氏笑容僵住了。

    许徵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暗暗握了握拳头。

    许瑾瑜倒是半点不意外。纪妤自幼被小邹氏惯着,眼高于顶性情骄纵,心中的轻视和不喜都放在脸上。却也没什么城府,最好应付。

    “妤儿,你姨母和你说话,瞧瞧你什么样子。”小邹氏故作不快的数落纪妤:“还不快些给你姨母陪个不是。”

    邹氏打起精神笑道:“是我刚才说话不妥,怪不得妤儿不高兴。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我不知道挑着优点夸,只说什么英气,是我该向妤儿陪个不是才对。”

    邹氏的话说到这份上,纪妤若是再撂脸子可就说不过去了。

    纪妤不怎么情愿地转过头:“姨母可别这么说,是妤儿不懂事。”

    一直静默不语的许瑾瑜忽的笑着走上前来,亲热的拉起纪妤的手:“妤表妹性情直率,快人快语,我心中一见就十分欢喜呢!说起来,我们两个也是有缘分。我闺名的最后一个字,和妤表妹的闺名是谐音,叫起来倒像是一个人。”

    瑜和妤,确实同音。

    看着娉婷玉立美丽温婉笑颜如花的许瑾瑜,纪妤心中腾腾升起一股嫉火,皮笑肉不笑的应道:“谐音倒也无妨。下人们叫我三小姐,叫你表小姐,绝不会混淆的。”

    此言一出,连小邹氏也忍不住皱了皱眉,警告的瞪了纪妤一眼。

    远来是客,这样说话显得气量狭窄,半点闺阁千金的风度都没有。

    许瑾瑜半点都没恼,甚至对小邹氏笑了笑:“妤表妹还小,说话难免有些疏漏的地方,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姨母也别怪妤表妹了。”又转头对纪妤笑道:“你以后就叫我一声瑾表姐好了。我自幼就盼着有个妹妹,如今可算是如愿了。”

    许瑾瑜的宽容大度,愈发衬托出纪妤的骄纵无礼。

    这一次,就连小邹氏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了。

    谁要当你的妹妹!

    纪妤正要脱口而出,被小邹氏瞪了回来,悻悻的叫了声瑾表姐。心中憋闷不已。

    许瑾瑜瞄着纪妤懊恼不快的表情,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前世寄住在威宁侯府,她可没少受纪妤的闲气。现在的她可不是当年那个软弱无用的许瑾瑜了。

    经历过惨痛的家破人亡,为了报仇狠心亲手毁掉自己的容颜躲藏在暗处八年,她的心性早已如磐石般坚韧,心思缜密灵活。区区一个纪妤,连对手也算不上。

    一直憋着一口气的许徵,此时才稍稍平了心气。

    寄人篱下有求于人的滋味果然不是好受的。刚才邹氏受辱的时候,他几乎憋不住想发作。幸好妹妹聪慧机灵,不动声色的羞辱了纪妤,挣回了颜面。

    ......

    很快,纪二小姐纪妧也来了。

    纪妧芳龄十七,一张鹅蛋脸,唇红齿白,雪肤花容,是个美人。态度淡然中带着几分矜持,却并不失礼。和邹氏许瑾瑜许徵一一见了礼后,才坐下了。

    这才是真正的名门闺秀风范。哪怕对投奔继母的许家人心存鄙夷不屑,面上也不肯失半点礼数。

    许瑾瑜坐在邹氏身边,正对着纪妧。

    纪妧出生不久,陈氏就因病去世。小邹氏过门的时候,纪妧只有两岁。比起年长懂事的纪嬛纪泽,纪妧对生母的印象并不深刻。不过,这绝不代表纪妧就会将小邹氏当成亲娘。最多维持面子上的礼数,私底下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从来没消停过。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过,纪妧和小邹氏关系不睦,连带着看许家人都不顺眼。想要暗中拉拢利用纪妧这颗棋子,可得好好谋算一番才行。

    许瑾瑜不动声色的想着,面上一派温婉可人的微笑。

    纪妧偶尔抬头,正迎上许瑾瑜宁静的笑颜。

    这个许瑾瑜,倒是生的好相貌。

    见惯了美丽矜傲的京城贵女的纪妧,也禁不住有些惊艳之感。还有俊秀温文不卑不亢的许徵,这一双兄妹俱是人中龙凤,实在令人难以生出恶感。

    安静地用完饭之后,纪妧率先起身告退:“大嫂这些日子身子愈发虚弱,连饭也吃不下,大哥又不在府里,我去浅云居陪一陪大嫂。”

    话语听似平常,细细品味,却能咂摸出些异样的意思来。

    儿媳重病不起,当婆婆每天只打发身边的丫鬟去看看,未免太过轻忽不上心了。

    小邹氏被刺了一下,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冷意,口中却叹道:“顾氏这一病就是一年多,宫里的太医也请来看过了,顾家也帮着请了名医来诊脉。开了这么多方子,喝了多少名贵的补药,却总不见好转。我心中每每想起此事,便如刀绞一般。”

    假惺惺!

    许瑾瑜和纪妧同时在心中嗤笑一声。

    小邹氏巴不得顾氏长病不起才是真的。

    顾氏出身名门,是顾家嫡出的长女,嫁到威宁侯府后是正经的世子妃。为人宽厚,处事公允,在府中极得人心。只可惜嫁来七八年了,未曾生过一子半女。

    前年顾氏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府中上下人人为之雀跃欢喜。却在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受惊重重摔了一跤,当时便肚痛不止血流如注。孩子没保住,是一个已经成了形的男婴。顾氏的身子彻底伤了元气,又伤心过度,之后一直缠绵病榻。

    翻过这个年头之后,顾氏身子愈发不好了。每日进食愈来愈少。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顾氏即将油尽灯枯,说不准哪一天就闭眼走了。

    小邹氏平日里不闻不问,极少到浅云居探望。

    纪妧早就心中不满,软中带刺的讥讽一两句是常有的事。听了小邹氏的话,纪妧故作关切的说道:“大嫂生病也不是一两日了。母亲就算再心疼大嫂,也万万不能伤了自己的身子。这府里的事情全靠母亲撑着,若是母亲一急之下病倒了,府中上下一百多口人可怎么办才好?”

    看似关切,实则暗藏讥讽。

    饶是小邹氏城府深脸皮厚,脸上也有些火辣辣的,心中咬牙暗恨不已。

    这个纪妧,简直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这些年来,她明里暗里下了不少功夫。本以为自幼丧母的纪妧最好对付。没想到纪妧根本没把她这个继母放在眼里。

    纪妧的亲事是威宁侯亲自定下的。她没机会插手,也就没了拿捏纪妧的机会。

    许瑾瑜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十分解气。

    以前她被小邹氏蒙蔽,只觉得纪妧伶牙俐齿极为难缠,恨不得避而远之。现在看纪妧倒是顺眼多了。

    纪妤和纪妧素来不睦,听着纪妧句句带着讥讽,心中火气嗖嗖地涌了上来,面色不善地张口说道:“二姐,你要去陪大嫂只管去,又没人拦着你。何必句句夹枪带棒针对我娘?”

    纪妧脸上的错愕和委屈恰到好处:“三妹说这话可真是冤枉我了。母亲如此关心大嫂,我也是担心母亲因此忧虑过度,所以才劝了母亲几句。怎么到了三妹口中,就变成夹枪带棒针对母亲了?”

    纪妤哑口无言。

    大获全胜的纪妧出了心中一口闷气,这才优雅的退下了。

    被纪妧这般落了颜面,小邹氏心中十分窝火。更懊恼的是当着邹氏母子三人的面丢了脸!

    邹氏善解人意的扯开了话题:“我今日才到侯府,还未曾见过世子妃。明天我领着徵儿和瑾娘一起去浅云居探望。”

    小邹氏定定神应道:“也好,明天早饭过后,我领着你们一起去浅云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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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邹氏和顾氏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大家可以猜一猜,如果有人猜中,我就加更一章o(n_n)o,哈哈,打赌肯定没人猜得中~

第五章 顾氏

    你们赢了~我忍痛用一章存稿加更。以后,我再也不敢尝试调~戏聪明的读者了~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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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临安赶路到京城,耗时半个多月,众人都很疲惫。邹氏和许徵沾了枕头就睡着了。

    许瑾瑜昨夜几乎一夜未睡,今天又累了一天,早已疲累之极,躺在床上却没什么睡意。目光无意识的落在浅色的纱帐上,思绪早已游离天外。

    要在威宁侯府住上一年。

    这一年里,她要打起所有的精神周旋应付。小邹氏当然要对付,却不能操之过急。仔细筹谋,务必一击就中,让小邹氏永不能翻身......

    初夏默默的陪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张口问道:“小姐,你怎么还没睡?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昨夜哭闹了半夜,今天又出乎寻常的沉默。令人情不自禁的生出担忧来。

    许瑾瑜回过神来,看到的就是初夏溢满了关切的眼眸。

    和记忆中那双含泪却又坚定的眼眸悄然重合。

    许瑾瑜心中五味杂陈,什么滋味都有。更多的却是庆幸。庆幸在韶华之龄醒来,庆幸此时所有的悲剧都未发生。

    “大概是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一时睡不着。”许瑾瑜展颜笑道:“初夏,你也上来,陪我一起说说话。”

    初夏是许瑾瑜奶娘的女儿,自幼陪伴许瑾瑜一起长大。此次进京,奶娘被留在临安看守许宅,初夏则随着许瑾瑜一起来了汴梁。

    两人年龄相若,名为主仆情同姐妹.,私下相处时也没那么多规矩。初夏笑着应了,很快脱衣睡到了许瑾瑜身边。

    初夏性子活泼爱说话:“小姐,奴婢以前一直觉得临安城好,今日到汴梁可算是开了眼界了。这威宁侯府比我们在临安的宅子大了五倍不止呢!侯府里的丫鬟也格外的气派。那个含玉,身上的穿戴都快赶上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姐了......”

    许瑾瑜莞尔一笑:“你是在嫌我这个做主子的亏待了你么?”

    初夏笑嘻嘻的应道:“小姐明知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就是觉得,这侯府里处处都不一样呢!”

    “确实不一样。”许瑾瑜声音平淡悠然,却莫名的透着一股意味深长:“我们这是初来乍到,等住得久了,有的是你大开眼界的时候。”

    初夏没听出什么异样,兴致勃勃的接过了话茬:“是啊,奴婢也是这么想的。明天早上就要去探望世子妃了,不知道这位世子妃生的美不美。还有,不知道世子爷又生的何等模样。二小姐三小姐都生的好样貌,想来世子爷也一定生的很俊。”

    确实很俊。

    京城最出名的美男子之一,年少俊彦,声名赫赫。纵然早已娶妻,倾慕他的依然大有人在。

    当年的她,不也被那张俊美如玉的皮囊迷昏了头?

    许瑾瑜深幽的黑眸中盛满了痛苦和悔恨,声音却出乎寻常的平静:“明天早上你随我一起跟着姨母去浅云居就能见到世子妃了。至于世子......他总有休沐回府的时候,我们要在侯府里寄住一年,总有机会见到他。”

    初夏没听出异样,笑着嗯了一声,又絮叨着说起了闲话。

    熟悉的声音和身边的体温,让人觉得无比安心。

    许瑾瑜的情绪缓缓松懈下来,倦意袭来。

    初夏打个呵欠,小心地将头靠过去,主仆两个依偎在一起,渐渐入眠。

    ......

    隔日清晨,用完了早饭后,邹氏母子三人一起去了汀兰院。很快,纪妧也来给小邹氏请安。

    小邹氏和纪妧俱都神色自若,仿佛昨天晚上的口舌交锋没发生过一般。

    纪妤却没什么城府,一直绷着俏脸,见了纪妧也爱理不理的。

    许瑾瑜身为纪妤嫡亲的表姐,不用选天生就该站在纪妤这一边。含笑和纪妤搭起了话:“妤表妹,你今日穿的罗裙款式倒是特别,我以前从未见过呢!”

    这话挠中了纪妤的痒处。

    纪妤不无自得的扬了扬唇角,声音中透着傲然:“这是今年汴梁最流行的款式,是从宫里流传出来的。你在临安当然没见过了。”

    许瑾瑜的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艳羡,然后小声说道:“妤表妹,可不可以将这条罗裙借给我,我也照着做上一条。”

    纪妤的虚荣心陡然膨胀,施恩一般的应道:“这样的裙子我做了四条,你和我身材差不多,你喜欢我送你一条就是了。下午我就让人送过去。”

    “真的么?”许瑾瑜一脸惊喜:“那就谢谢妤表妹了。”

    区区一条裙子就能欢喜成这样!到底是从小小的临安城来的,说话行事都透着股小家子气。

    纪妤心中略有些不屑的想着,再看许瑾瑜姣好的脸庞也没那么不顺眼了,心想身边多一个处处捧着自己的表姐解闷也算不错。

    冲动易怒心胸狭窄又蠢钝无脑!对付这样的人,实在不费什么力气。

    许瑾瑜微笑盈然,心中悠然想道。

    蛇鼠一窝!

    纪妧偶尔瞄低声说笑的两人一眼,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不屑的笑了一笑。昨天她大概是看走了眼。小邹氏这样的人,姨侄女又能好到哪儿去。

    ......

    一行人以小邹氏为首,很快到了浅云居。

    顾氏的贴身丫鬟碧罗恭敬的迎了出来:“奴婢见过夫人,见过两位小姐,见过许太太表少爷表小姐。”许家人进府的事人尽皆知。碧罗虽未见过许家人,也能猜出来人身份。

    碧罗是顾氏当年的陪嫁丫鬟,性子沉稳容貌端丽,已经过了二十岁,一直没有婚配。

    小邹氏嗯了一声,问道:“世子妃今日身子如何?”

    碧罗目光暗了一暗,低声应道:“刚喝了药,早饭用了小半碗梗米粥。”

    “你进去告诉她一声,就说我和许家太太一起来看她。”小邹氏淡淡说道:“她身子不好,就别折腾着起来了。”

    碧罗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内室。很快便回转,领了众人进去。

    推开门,撩起珠帘,便到了内室。

    已经是初春,天气渐暖,可屋子里还是挂着厚重的窗帘,光线显得暗淡。屋里有淡淡的檀香味,却遮掩不住药味。

    一个瘦弱的年轻妇人坐在床上,腰部以下盖着厚厚的丝被。

    她年约二十三四岁,一脸病容,面色灰白,原本秀丽的脸孔消瘦的几乎不成形,手腕细瘦的令人心惊。

    这个病弱的年轻妇人就是顾氏了。

    顾氏和小邹氏的目光在空中微微一触。

    短短刹那的目光交汇后,两人各自移开了目光。

    别人没留意,许瑾瑜却暗暗冷笑一声。小邹氏平日极少来探望顾氏,绝不止外人想象的那么简单......只是小邹氏城府极深,顾氏也不得不强自掩饰,婆媳两个将那桩龌龊的事遮掩的结结实实无人知晓。

    顾氏唇角扬着浅浅的笑意,有气无力的喊了声婆婆。

    小邹氏温和地笑道:“你姨母领着徵儿和瑾娘来看你。”

    顾氏略有些歉然地看了过来:“我这身子孱弱,一直卧病在榻,不便下床行礼。还请姨母见谅。”

    “你身子不适,安心在床上待着,说这些话可就见外了。”邹氏扬起笑脸说道:“倒是我们母子三个,今后要在侯府长住,多有打扰。”

    顾氏微笑道:“姨母到侯府就像到了自己家中一般,只管放心住下,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目光落到许瑾瑜兄妹的身上,眼中闪过赞叹:“徵表弟和瑾表妹容貌出众气度过人,简直是人中龙凤。姨母真是好福气。”

    不等邹氏客套自谦,顾氏又含笑叮嘱纪妧纪妤:“二妹三妹,我整日病怏怏的不能下床,无法招呼姨母和表弟表妹。你们两个可要尽好地主之谊。”

    短短几句话,听着人说不出的舒心。

    即使病重在床,顾氏依然显出了世子妃的泱泱气度。

    纪妧笑着应下了。顾氏过门的时候,她还没满十岁,和小邹氏一直不甚亲近,倒是和顾氏这个长嫂颇为投缘。

    纪妤和顾氏却疏远多了,闻言随口应了一声,显然并未放在心上。

    屋子里都是女眷,许徵身为唯一的男子,不免有些尴尬,一直没怎么说话。许瑾瑜更是谨慎,一直微笑着站在一旁,听众人不痛不痒的寒暄说话。

    顾氏强自打着精神,眼角眉梢却很快流露出倦意。

    邹氏正要张口告辞,一个小丫鬟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在碧罗耳边低语了几句。

    碧罗走到床榻边,低声说道:“世子妃,顾夫人领着四小姐来看你了。”顾夫人是顾氏的亲娘,顾四小姐是顾氏嫡亲的幼妹。

    顾氏精神一振,却没立刻命人请顾夫人她们进来,反而看向了小邹氏。

    小邹氏和顾氏恩怨再多也是私底下的事,面上却不能失了礼数,立刻起身笑道:“亲家夫人来了,我这就出去迎一迎。”

    ......

第六章 来意

    小邹氏领着纪妧和纪妤出去相迎,邹氏也随着一起去了。

    许瑾瑜并未把握这样的好机会和顾氏亲近,站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眉目微垂,宁静柔和。

    顾氏心地仁厚心思细密,待小姑亲厚,待下人宽厚,是一个好女人。只可惜,老天不公,偏偏让顾氏嫁了一个面热心冷狼心狗肺的丈夫。

    她记得很清楚,顾氏没多少日子可活了,不出一个月,就会病逝。身子因小产伤了元气只是引子,真正令顾氏绝望心如死灰的,是丈夫纪泽的薄情寡义心狠无情......

    顾夫人今日领着顾四小姐登门,也不仅仅是探望顾氏那么简单。

    此时顾氏满心欢喜满眼的期盼,等她真正明白顾夫人的来意之后,只怕再也笑不出来了吧!

    想及此,许瑾瑜忍不住抬头看了那个可怜的女人一眼。

    顾氏正好抬眼,将许瑾瑜眼里的怜惜看了个正着。

    自小产又缠绵病榻后,这样的眼神顾氏看的多了,倒也没生出疑心,只笑着冲许瑾瑜招手:“瑾表妹,到床边来坐会儿,离的这么远,我声音又小,只怕说话你都听不见。”

    许瑾瑜柔顺的嗯了一声,坐到了床边。

    离的近了,顾氏消瘦的惊人的脸孔愈发清晰。

    不用照镜子,顾氏也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么瘦弱憔悴难看。看着眉目如画清新如枝头花苞的少女,顾氏情不自禁的怅然叹道:“看着你,我才觉得自己真的已经老了。”

    年纪还未老,心却已垂垂老矣,宛如日落西山来日无多。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悲凉。

    许瑾瑜心中微酸,下意识的握住顾氏枯瘦纤细的手:“表嫂可别这么说。整日病躺在榻上,难免没什么精神。等病养好了,多出屋子转转,心情自然也就好了。”

    许瑾瑜的声音十分轻柔,听在耳中说不出的动听舒适。

    一个人是语出真心还是随口敷衍,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除了纪妧,顾氏已经很久没听到这般真切的关心话语了。心中缓缓涌起一股暖意,唇角也微微扬了起来:“承你吉言,只盼着我真有好起来的那一天才好。”

    前世许瑾瑜和顾氏没多少交集。到了侯府之后,她大多和纪妤待在一起,或是待在小邹氏身边。直到顾氏病逝,她和顾氏说过的话加起来也没超过十句。

    那个时候的她,从未想过顾氏年纪轻轻就病逝的蹊跷,反而为纪泽死了妻子暗暗欣喜。直到很久以后,得知了真相的她,终于体会到顾氏曾经的痛苦......

    许瑾瑜从心底莫名的生出同病相怜的亲近之意,抬起明亮的眼眸说道:“表嫂,我以后可以常来陪你么?”

    “当然可以。”顾氏抿唇一笑,目光柔和:“只要你不嫌陪一个病人太闷,随时想来都行。”

    许瑾瑜俏皮的笑道:“到时候表嫂可别嫌我来的太勤,扰了你的清静才好。”

    “这怎么会,你肯常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顾氏温和的问道:“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消遣?读书习字,还是抚琴作画?”

    闺阁千金们的生活也不像外人想的那么轻松,琴棋书画读书习字厨艺女红都要学,还有管账管家打理内宅等等。

    “自小父亲为我启蒙,将字认全了,读书习字都会一些,琴棋书画也稍有涉及,却不精通。”许瑾瑜笑道:“我平日最喜欢刺绣,在临安的时候也曾正式的拜师学过,勉强算拿得出手。”

    这当然是许瑾瑜的自谦之词。

    许翰曾是才华横溢的探花郎,诗词书画样样出众。许翰十分疼爱女儿,自许瑾瑜四岁起,就亲自为她启蒙。许瑾瑜天性聪慧,丝毫不弱于兄长许徵,四书五经学的有模有样,书画更是出挑。

    邹氏又特意花重金请来了临安城里最出名的李绣娘。许瑾瑜随李绣娘学了几年苏绣。她擅长书画,刺绣之艺很快青出于蓝。构图精巧,绣工超卓,在临安城内赫赫有名。

    李绣娘一开始是冲着高额的束脩才同意进许家教导许瑾瑜,几年下来,早已将聪慧过人天赋出众的许瑾瑜视为传人,将不传之秘双面绣的针法也传给了许瑾瑜。

    许瑾瑜前世凭着高超的绣艺进了京城最大的绣庄,一躲就是数年。她耗费了两年的时间心血,绣了一幅万寿图献给太后。太后欣赏赞叹之余,召她入宫觐见。她也终于有机会将许徵死前留下的东西安然送进了宫......

    顾氏看得出许瑾瑜在谦虚,对她更多了几分好感:“以前我身子还没病的时候,也喜欢做些女红打发时间。”顿了顿,又自嘲的笑了笑:“可惜我现在病的连拿针线的力气都没了。”

    许瑾瑜不愿惹顾氏伤感,有意哄她高兴:“原来表嫂擅长女红刺绣。日后我可要厚着脸皮请表嫂指点才是。”

    一声表嫂,迅速的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顾氏自然不知道许瑾瑜刺绣之艺何等高妙,含笑应了下来。

    顾氏看着性子随和,真正能合她眼缘的人其实并不多。论身份,许瑾瑜是她最憎恶的小邹氏的姨侄女,按理来说,她无论如何不该对许瑾瑜另眼相看。

    可人与人之间,真的有缘分这回事。许瑾瑜奇妙的入了顾氏的眼。

    ......

    当众人进内室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两人低声说笑的样子。

    小邹氏心中讶然又不快。这个许瑾瑜倒是伶俐,也不知说了什么,这么短短片刻就博了顾氏的另眼相看......

    纪妧也忍不住多看了许瑾瑜一眼。

    许瑾瑜听到动静,含笑起身站到了一边,目光掠过华服妇人和她身边的少女。

    这个妇人年约四旬,容貌端丽,气质娴雅,正是顾氏的母亲顾夫人。

    少女约有十四五岁,相貌和顾氏有五分相似,面色红润秀丽可人。正是顾四小姐顾采蘋。

    众人见面,自要寒暄见礼。

    顾氏挣扎着要下床。

    顾夫人一脸心疼的阻止:“蕙娘,你身子不好,就安心在床上躺着,别下床了。我们是亲母女,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

    顾采蘋坐到床边,亲昵的扶着顾氏细瘦的胳膊,笑盈盈的说道:“大姐,我早就想来看你了。前两次娘没带我来,这次我央求了许久娘才答应。”

    顾氏素来疼爱幼妹,闻言笑道:“既是这样,不妨留下小住几日。陪我说说话解解闷。”

    顾采蘋抿唇轻笑:“就是大姐不留,我也要赖上几天才走呢!”

    顾氏莞尔一笑,因久病而阴郁沉闷的心情陡然好了不少。

    顾氏留自己的亲妹妹住几日,小邹氏自然不好出言反对,当着顾夫人的面笑着说道:“我这就让人去收拾客房。”

    “不用了!”顾氏姐妹两个不约而同的出声。

    顾采蘋略有些羞涩的看了顾氏一眼,才张口道:“浅云居里就有客房,我就住在浅云居里好了,这样离大姐近些,也方便说话。”

    “四妹说的是。”顾氏将心里那一丝怪异的感觉压了下去:“就住在浅云居吧!”

    小邹氏眸光微闪,心中在想什么无人得知,脸上却是笑吟吟的:“也好,这样你们姐妹两个也能亲近些。”

    许瑾瑜不露声色的瞄了含羞带怯的顾采蘋一眼。

    这位顾四小姐看着天真单纯,其实颇有心机。打着陪顾氏的名义正大光明的在浅云居里住下,等纪泽回府,亲近说话也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顾采蘋暗中恋慕姐夫纪泽,顾夫人心疼幼女,又觉得长女病重命不久矣,威宁侯世子妃的位置与其便宜了别人,倒不如留给自己的嫡亲妹妹。便领着顾采蘋登了门。

    顾氏此时大概还没想到这一层。不过,精明的小邹氏显然已经察觉出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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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继续提问,前世小邹氏是怎么设计许瑾瑜的?不过猜中了也没加更,嘿嘿,大家猜着玩玩呗~o(n_n)o

第七章 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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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中午,小邹氏特意命厨房准备了精致的饭菜。

    一桌子女眷,只许徵一个男子未免尴尬。小邹氏打发人到隔壁请了纪家二房的纪灏来。

    纪灏和许徵同龄,生的浓眉大眼,性子颇为爽朗。两人一见如故,很快便熟稔起来。

    两个少年有说有笑,女眷这一席却安静多了。

    顾夫人母女暗暗盘算着心思,许瑾瑜母女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纪妧生性冷淡矜持,只有小邹氏和纪妤偶尔说话。

    用完饭之后,顾夫人领着顾采蘋去了浅云居。

    纪灏下午要参加一个诗会,热情的邀许徵同去。

    许徵没有擅作主张应下,特意问了邹氏一声。

    邹氏见许徵这么快交到了朋友,心中十分欢喜,笑着说道:“半天功夫耽误不了课业,你想去只管去就是了。”

    许徵随纪灏走了之后,邹氏和许瑾瑜回了引嫣阁。

    刚到引嫣阁,邹氏便没了笑意,吩咐丫鬟们都退下,然后皱眉看向许瑾瑜:“瑾娘,我昨日特地叮嘱过你的事,你怎么没放在心上?我们来投靠你姨母,往后要依仗她的地方肯定不少。我们在侯府里说话行事也该处处小心,站在你姨母这一边才是。你怎么特意和顾氏交好,你姨母看在眼里,心中肯定不喜。”

    就是要让小邹氏心里觉得膈应,让小邹氏知道她这个姨侄女心思多不易掌控,也就不会像前世那样将主意打到她的身上来。

    许瑾瑜随意的笑了笑:“娘,你也太小心了。我不过是和表嫂闲聊了几句,姨母又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的人,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生我气的。”

    “你姨母可不是省油的灯。”

    邹氏见许瑾瑜没将自己的劝告放在心上,有些急了,低声说道:“当年她在闺阁中的时候,就很有心机。以她庶女的身份,嫁给威宁侯做继室根本不够资格。也不知她从哪儿打听到了威宁侯常出入的地方,制造机会和威宁侯‘偶遇’。威宁侯被她美貌吸引,这才登门提亲。”

    “这十几年来,我没回过京城,和她只有些书信来往。不过,她以继室的身份,能将侯府内宅的事务紧紧攥在手里不放,光从这一点也能猜出她平日行事风格来。你还是小心些为好。”

    许瑾瑜抬眸:“可是,我已经答应表嫂以后常去陪她了。做人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邹氏被噎了一下,半晌才说道:“要不,你就去一两回,稍坐片刻就回来。既敷衍了顾氏,也免得你姨母心中不快。”

    许瑾瑜一如往日柔顺,笑着应下了。

    邹氏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许瑾瑜这么快就乖乖点头了,颇有点用力出拳却击中了棉花的无力感,忍不住看了许瑾瑜一眼。

    自两天前哭闹了半夜之后,许瑾瑜似乎就有了微妙的变化。可具体哪里不一样了,又无法用言语描述......

    许瑾瑜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一脸无辜:“娘,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好像看着陌生人似的,我有哪里不对么?”

    邹氏回过神来,想起刚才脑海中一闪而逝的念头,不由得暗暗自责。她这是怎么了,无端端的怎么疑心起自己的女儿来?

    “没什么,”邹氏掩饰的笑了笑:“我就是觉得你近来似乎瘦了一些,下巴都尖了不少。以后可得多吃些。”

    许瑾瑜笑着嗯了一声,又说道:“娘,妤表妹今日说要送一条新的衣裙给我。我想做些简单的绣活,绣些丝帕之类的送给妤表妹。”

    邹氏眉头舒展开来,唇角含笑:“你的绣活素来做的好,当做礼物确实极好。对了,也别忘了给二小姐送上一份。”

    许瑾瑜故意摆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妧表姐和姨母隔着一层肚皮,姨母心中定然不喜欢妧表姐。我若是送了帕子给她,姨母生气怎么办?”

    邹氏反射性的驳了回去:“不过是送个帕子,你姨母不至于这么小心眼......”说着说着觉得不对劲了,又好气又好笑的白了许瑾瑜一眼:“你这丫头,真是蔫坏。”

    竟用她说过的话来堵她的嘴。

    许瑾瑜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依偎在邹氏的身边撒娇:“谁让娘不问青红皂白就骂人。”

    一副娇憨的小女儿模样,令邹氏心中一软,笑着搂紧了许瑾瑜:“是是是,都是娘的不是。以后娘保证再也不随便数落你总行了吧!”

    母女两个说笑了一会儿,邹氏才回了屋子休息。

    邹氏走了之后,许瑾瑜果然做起了绣活。

    无需描花样底稿,柔软洁白的丝帕上一点点的绣出图案轮廓。飞针走线,灵活之极。

    她前世本就擅长绣艺,后来又在绣庄里藏身八年,每日一睁开眼就是拿起针线刺绣。小小的绣花针几乎已经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初夏在一旁看的惊叹不已:“小姐,你的绣活可愈发做的好了。”

    往日小姐也常做绣活,却远不及此刻熟稔流畅。仿佛闭上眼也绝不会绣错半针似的。

    许瑾瑜动作微微一顿,旋即抿唇微笑:“是啊,李娘子知道我绣艺又有进步,一定很高兴。”

    初夏粗枝大叶,并未察觉出什么不对劲,一个劲儿的点头附和。

    许瑾瑜笑了笑,重新低下头,浓密黑长的睫毛掩去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前世发生过的一切,已经深深的烙印进了她的血液里。如今的她,外表稚嫩年轻,一颗心却已坚韧冰冷,说话行事想法也有了许多改变。不经意间就会流露出来。根本瞒不过身边最亲近的人。

    短短两天,先是许徵察觉出了她的异样,今日又有邹氏和初夏。幸好她反应灵敏,及时的遮掩了过去。可长此下去,总难免有疏漏的地方。

    一味的遮掩不是什么好法子。

    她要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改变”,让身边的人毫无戒心地接受改变后的自己。

    ......

    汀兰院里。

    小邹氏不知在想什么,神色明暗不定。

    纪妤憋了半天,终于有机会发牢骚了:“娘,顾夫人来看大嫂也就罢了,那个顾四小姐要在浅云居里住下算怎么回事。过两日大哥就该休沐回府了,哪有姐夫和小姨子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亏得顾家也是勋贵世家,怎么也不懂得避嫌。要是传出去了,顾四小姐哪还有什么闺誉。将来等大嫂一走,干脆嫁给大哥做续弦算了......等等,顾家该不是就打着这个主意吧!”

    说到最后一句,几乎是惊呼了出来。

    小邹氏瞪了纪妤一眼,厉声呵斥:“口没遮拦,这种话也是能乱说的吗?要是传到顾氏耳中像什么样子。以后不准胡说八道!”

    小邹氏平日最是娇惯纪妤,偶尔数落也是轻飘飘的,像此刻这般冷脸斥责的几乎从未有过。

    纪妤被骂的一懵,委屈的辩驳:“这儿又没别人,我随口说说怎么了。又没跑到大嫂面前去说......”

    “住嘴!”小邹氏面色愈发阴沉:“顾家人在打着什么算盘是顾家人的事,自有世子拿主张。我这个婆婆,也不是任人算计摆布的。你一个没定亲的姑娘家不准掺和。以后再提半个字,我饶不了你!”

    纪妤眼圈一红,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小邹氏阴郁烦闷,也没心情哄她:“好了,别哭了,先回清芷苑去。用毛巾把眼敷一敷,别让人看出你哭过。”

    纪妤哭哭啼啼的走了。

    小邹氏阴沉着脸坐在那儿,许久都没说话。屋子里伺候的丫鬟们噤若寒蝉。

    小邹氏忽的张口:“你们都退下,没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含玉等人应声退下。

    小邹氏走到梳妆镜前,从首饰匣子的第三层里取出一把精巧的钥匙。然后,从一旁的柜子底层摸索出一个小巧的木盒子来,用钥匙开了木盒子。

    盒子里别无他物,只有一块玉佩。那玉佩是上好的和田玉雕琢而成,通体莹润剔透。

    小邹氏痴痴的看了片刻,拿起玉佩,悄然用力握紧。妆点的精致妩媚的脸庞闪过令人心惊的阴沉冷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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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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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天黑了,许徵也没回来。

    邹氏坐立难安,打发李妈妈去门房那儿问了两次,口中念叨着:“徵儿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这诗会总不会一直开到晚上吧!”

    许瑾瑜听的好笑不已:“娘,你就别担心这担心那的了。诗会的确不会太久,不过,年轻人到一起免不了要闲谈应酬,肯定吃了晚饭才会回来。再说了,大哥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在外面多待会儿不会有事的。”

    顿了顿,又笑着打趣:“你不是一直盼着大哥有出息吗?整日只懂埋头死读书的人,不识人情世故不懂变通。就算考中科举,将来也没什么大出息。大哥刚到京城就结识了朋友,这是好事才对。”

    邹氏讪讪一笑:“是啊,这是好事,是我太多虑了。”

    其实,这些道理邹氏未必不懂。只是因为太过在意许徵,才会这么患得患失。

    前世也是如此。

    许徵考中了探花之后,没有进翰林院,在世子纪泽的引荐下做了秦王府的长史。因为才华出众行事周全,深得秦王宠信,一时风光之极。邹氏深以儿子为傲。只可惜好景不长,短短几年间风云变色。秦王谋害太子犯上作乱证据确凿,被灌了毒酒身亡。秦王一党的人都受了牵连。年仅二十二岁的许徵落了个身首异处的凄凉下场。

    邹氏得知这个噩耗之后,当天夜里便用一条白绫悬梁自尽。

    她被软禁在田庄里,消息不灵通。几天后才知道了这一噩耗,整整哭了一夜。

    她为兄长的枉死伤心,更为邹氏决绝的寻死而难过。邹氏浑然忘却了还有女儿被幽禁在田庄里,抛下了孤零零的她,毅然决然的随着儿子一起死了......

    回想起当初的辛酸苦楚,许瑾瑜心中不由得暗暗发闷。可亲娘一意偏心兄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想多了也没用。

    许瑾瑜将这些念头抛在脑后,问初夏:“厨房的饭菜已经送来了吧!”

    初夏笑着答道:“早就送来摆好了。现在只怕已经凉了,要不,奴婢把饭菜端回厨房热一热。”

    “不用这么麻烦了。”许瑾瑜随意的笑了笑:“天不算冷,饭菜凉一些也能入口。”

    女儿如此善解人意,邹氏既觉得欣慰又有些愧疚。是她坚持要等许徵回来,等的饭菜都凉了。

    “还是让人把饭菜端到厨房热一热吧!”邹氏定定神说道:“也费不了多少工夫,厨房里的丫鬟婆子总不至于为这点小事跑到你姨母面前嘀咕。”

    许瑾瑜淡淡一笑:“她们确实不敢去姨母面前乱嚼舌头,私下里会说什么就不好说了。我们寄住在侯府里,本就有诸多麻烦之处。还是少留些话柄与人为好。”

    邹氏拗不过许瑾瑜,只得点头同意。

    女儿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越来越有主见,说话不疾不徐,却句句让人无法反驳。

    ......

    饭菜是威宁侯府的大厨房送来的。

    八道菜肴,荤素搭配合宜,做的也算精致美味。只是凉了一些,饭菜也少了几分滋味。

    邹氏心里记挂着许徵,草草吃了几口,食不知味,很快便搁了筷子。

    许瑾瑜却吃的津津有味。

    前世被幽禁的时候,饭食简单粗糙。娇生惯养的她当然是吃不惯的。可饿肚子的滋味更难受,只能逼着自己一口一口地吃下去。再到后来,她自毁容颜躲进绣庄里,饭食就更不可能讲究了,能填饱肚子就算不错了。

    眼前的饭菜对曾经苦熬了十年的许瑾瑜来说,算是美味了。

    邹氏见许瑾瑜吃的欢快,不由得暗暗惊讶。

    许瑾瑜自小锦衣玉食的长大,在吃食上也十分挑剔。已经冷掉的饭菜怎么入得了她的口?

    “瑾娘,”在许瑾瑜盛第二碗饭的时候,邹氏终于忍不住张口了:“这些饭菜你能吃得惯么?”

    许瑾瑜一眼便看出了邹氏在想什么,随意地笑道:“有什么吃不惯的。不过是凉了一些,我没那么娇贵。”

    她说的是真心话,邹氏却以为她这么说是在哄自己高兴。心中不由得一酸,叹道:“今晚委屈你了。都怪我,非要等你大哥回来。不然,也不用吃冷菜冷饭。”

    许瑾瑜毫不在意的笑了一笑:“娘,你别胡思乱想,我没觉得委屈......”话音未落,门口就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许徵回来了!

    邹氏顾不得再听许瑾瑜说话,立刻起身迎了出去。

    许瑾瑜:“......”

    偏心也太明显了吧!许瑾瑜心里暗暗嘀咕,面上自然不会流露出来,笑着一起相迎。

    “徵儿,你怎么回来的这么迟?吃过晚饭了吗?”邹氏上前嘘寒问暖,闻到许徵身上飘出的淡淡酒味,忍不住拧起了眉头:“你是不是喝酒了?”

    许徵俊秀的脸孔上没有半点不耐,笑着解释道:“诗会设在茶楼里,到下午本来就结束了。不过,今日纪二表哥又做东,请了所有人到酒楼喝酒,我推却不过,只好随着一起去了。”

    邹氏立刻吩咐李妈妈去厨房做一碗醒酒汤来。

    许徵不以为意的笑道:“我只喝了几杯酒,又没喝醉,不用什么醒酒汤。而且都这么晚了,厨房里的人肯定都歇下了,还是别麻烦了。”

    “你习惯了晚上看书,头昏昏沉沉的怎么行。”邹氏异常坚持:“不过是一碗醒酒汤,很快就能做好了。我亲自去厨房一趟,料想厨房里的人也不敢怠慢。”

    不由分说的领着李妈妈去了厨房。

    留下一脸无奈的许徵,对着许瑾瑜叹道:“娘什么都好,就是太体贴太较真了。”

    体贴较真也是看人的好不好。刚才饭菜凉了,邹氏可没这么坚定的要去厨房热一热饭菜。

    许瑾瑜半真半假的开起了玩笑:“大哥,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换成是我,娘未必肯亲自跑一趟厨房呢!”

    许瑾瑜是说笑,许徵却听出了什么似的,笑容一敛,大步走进饭厅看了饭桌一眼。待看到饭桌上毫无热气的饭菜之后,许徵的脸色很不好看。

    许徵太了解邹氏了,几乎立刻就猜出了是怎么回事:“娘一定是坚持等我一起吃晚饭,一直等到饭菜都凉了。因为寄住在这儿,又不便拿回厨房去热饭菜,所以你和娘吃的就是冷掉的饭菜吧!”

    语气中隐隐透露出不满和隐忍的怒气。

    这份不满和怒气,有一半是在自责,另一半却是因邹氏的偏心举动而起。

    兄妹两个自幼一起长大,朝夕相处,感情极好。许徵话没说全,许瑾瑜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不由得一暖:“大哥,你别自责,也别怪娘。娘之前说了把饭菜送回厨房热一热,是我拦了下来。娘拗不过我,只好和我一起吃了凉掉的饭菜。”

    许徵依然无法释怀:“不管怎么样,也不该让你受这样的委屈。如果是因为寄住在侯府不愿麻烦留人话柄,刚才为什么又非去厨房做什么醒酒汤?”

    答案太明显了。

    邹氏偏心,为了许徵做什么都可以,到了许瑾瑜的身上,不免要打些折扣了。

    这一点,兄妹两个都心知肚明。

    许瑾瑜心中偶尔有些酸意,不过这几年来早就习惯了:“你每天晚上都要温书到半夜,确实少不了醒酒汤。娘这么做,也是为了你。我都半点不介意,你还有什么可生气的。”

    许徵哑然,俊秀的眉眼在烛光下沉寂下来。半晌才低声说道:“妹妹,这几年来娘处处偏心于我,对你不免疏忽了一些。你受委屈了......”

    许翰在世的时候,许家一家四口父慈子孝母贤女娇,算不上大富大贵,却幸福和乐。许翰重视长子许徵,最喜欢疼爱的却是女儿许瑾瑜。每日都拨出时间来亲自教导许瑾瑜读书习字作画。

    那个时候的邹氏,亲自照料一双儿女的衣食起居,俱都十分精心。

    许翰重病去世后,邹氏也大病了一场。病好了之后,邹氏性情有了不小的改变,几乎将所有的精力心思都放在了许徵身上,对许瑾瑜不免有些疏忽。对许徵学业的异常重视,甚至已经到了有些紧张过度的地步。

    对年轻的许徵来说,母亲的期望是动力,何尝不是沉甸甸的压力?

    许瑾瑜抬眸,眼眸明亮温柔,轻轻说道:“大哥,我不委屈。真正委屈的人,一直都是你。”

    十六岁的少年,本该鲜衣怒马恣意纵情。

    许徵的年少时光,却在十三岁那一年戛然而止。

    他逼着自己成熟长大,逼着自己承担起撑门立户的责任,逼着自己每晚勤奋苦读。只为了早日考中科举取得功名,光宗耀祖扬眉吐气,满足邹氏所有的期望。也能更好的照顾母亲和她这个妹妹。

    背负着这么沉重的期许,许徵没有一日轻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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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到这一章,心里酸酸的。心疼瑾娘,也心疼许徵~

第九章 能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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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委屈的人,一直都是你。

    短短的一句话,却令一向坚强的许徵全身一颤,心中掠过酸楚难言的滋味。

    许瑾瑜凝视着兄长,声音愈发低柔:“大哥,你也别把自己逼的太紧了。你自幼天资出众,一直跟着父亲读书,这三年又拜了临安城里最出名的大儒为师,熟读四书五经,经义策论都不在话下。唯一所虑的是时文不够精辟老练。如今到了京城,还有半年多的时间才到秋闱。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你温习准备。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中秋闱。”

    看着许瑾瑜眼中的心疼和怜惜,许徵心头一暖:“妹妹,我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考中秋闱。我要的是秋闱的头名解元!”

    说到最后几个字,少年的自信和傲气油然而生。

    许瑾瑜不由得抿唇一笑,黑眸闪出慧黠俏皮的神采:“那是当然。我爹当年文采风流俊美无双,被皇上亲自点为探花郎。大哥自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先在秋闱中考个头名解元,到明年的春闱和殿试中,再考个一甲状元回来。到时候,我娘和我都能沾许大状元的光了。”

    许徵被逗的哑然失笑,原本沉郁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好,等我考中了状元,一定睁大了眼挑一个如意的妹婿。”

    妹婿......

    许瑾瑜笑容微微一顿,然后故作羞涩的红了脸,娇嗔的跺跺脚:“大哥!”

    许徵哈哈笑了起来。

    “你们兄妹两个在说什么,笑的这么开心?”邹氏端着醒酒汤走了进来,笑吟吟的问道:“老远就听到你们两个的笑声了。”

    没等许徵张口,许瑾瑜便笑着接过了话茬:“大哥正和我说起今天去诗会的事呢!”

    许徵下意识地看了许瑾瑜一眼。

    许瑾瑜不动声色的回了个眼神。偏心之类的话私下说说也就罢了,当着邹氏的面还是保持缄默的好,免得伤了邹氏的心。

    兄妹两个素有默契,许徵立刻会意过来,顺着许瑾瑜的话音说了下去:“是啊,我刚才正和妹妹说诗会的事,娘也一起过来听。”

    邹氏却道:“这么晚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不迟。你快些喝了醒酒汤,早些回屋去!”

    ......就知道邹氏会是这样的反应!

    许徵迅速的和许瑾瑜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笑容,接过热腾腾沉甸甸的醒酒汤,喝下之后,便回屋看书去了。

    ......

    许徵晚上读书的时候,身边不用人伺候,不过,读书耗费体力心力,夜宵是少不了的。

    在临安的时候,夜宵都是由邹氏亲自下厨做的,从不假手他人。现在到了侯府,这引嫣阁里连个厨房也没有。想为许徵准备宵夜,又得劳烦大厨房......

    邹氏心里反复思虑,无意识的拧起了眉头。

    晚上做绣活太伤眼,许瑾瑜捧了一本游记类的闲书打发时间。偶尔一抬头,便看到邹氏拧紧的眉头。

    能让邹氏愁容满面的事,十有八九和兄长有关。

    许瑾瑜略一思忖,便猜出了邹氏的心事:“娘,你是不是为了大哥的夜宵发愁?”

    邹氏点点头叹道:“是啊,我一直在想该怎么办才好。你大哥每晚读书到半夜,没有宵夜就得空着肚子睡觉,这样太伤身体了。和你姨母说让厨房多准备一份宵夜,我实在不好意思张这个口。”

    许瑾瑜眸光微闪,笑着说道:“不如在引嫣阁设一个小厨房,随时做些点心或宵夜都方便。”

    邹氏略一犹豫:“有了小厨房,就得有厨娘,柴米油盐灶具,还得有米面鱼肉蔬菜等等。这样的要求一旦张口,才是真正让你姨母为难呢!还不如让厨房每天送一份宵夜来。”

    “大厨房里做的宵夜,哪里及得上娘的手艺好。”许瑾瑜笑道:“大哥早习惯娘亲手做的宵夜了,别人做的肯定不合他的胃口。”

    一涉及到许徵,邹氏就开始摇摆不定了,迟疑着说道:“有小厨房当然方便,不过,也太麻烦你姨母了。”

    许瑾瑜微微一笑:“有什么麻烦的。引嫣阁单独设一个小厨房,所有的开销银子都我们自己出。每日需要用的柴米油盐和各类食材,我们自己派人出去买。我们每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忙活一个小厨房也不费多少力气。”

    邹氏被说的动了心。

    许瑾瑜又笑道:“我知道娘脸皮薄,不好意思和姨母说。这个主意是我想出来的,明日就由我和姨母说好了。”

    ......这丫头,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能言善道了?

    邹氏失笑,索性点头应了下来:“也罢,这事就交给你了。”

    许瑾瑜说服了邹氏,抿唇一笑。

    她竭力怂恿邹氏设小厨房,当然不止为了许徵的宵夜这么简单。

    小邹氏当年“相中”她的最重要原因,是因为她的温婉柔顺好拿捏。现在她和前世全然不同,小邹氏应该不会再把主意动到她的身上吧!

    ......

    隔日清晨,母子三人用完了早饭之后,便去了汀兰院。

    小邹氏妆容比平日更浓一些。

    许瑾瑜不动声色地瞄了小邹氏一眼。顾采蘋昨日就在浅云居住了下来,小邹氏昨夜大概辗转反侧一夜难眠。所以今日才用浓妆遮掩。

    小邹氏亲切的问许徵:“这两日在引嫣阁里住的可还习惯?”

    许徵笑着应道:“一切都好,多谢姨母关心。”

    “习惯就好。”小邹氏笑道:“还有半年多就是秋闱,你平日除了温习书本,也要多出去参加诗会文会。二房的纪灏和你年龄相若,平日读书也算勤奋。你不妨和他多来往。等世子回府,我会请世子领着你去拜访京城最出名的大儒,你将平日练习的时文多准备一些,请人指点一二,一定有所裨益。”

    许徵忙起身道谢:“有劳姨母费心了。”

    小邹氏笑吟吟地应道:“你是我嫡亲的侄儿,我这个姨母盼着你好,费点心思也是应该的。”

    口蜜腹剑!许瑾瑜暗暗冷笑。

    小邹氏会有这么好心才怪。她分明料定了许徵非池中之物,此时故意施恩于许徵,以图将来挟恩利用罢了。

    邹氏和许徵此时自是不知小邹氏的用心,两人心中俱对小邹氏十分感激。

    小邹氏看着邹氏母子眼底的感激,心里暗暗得意,又和颜悦色的对邹氏说道:“大姐,你若是有什么不惯的地方只管和我说一声。侯爷不在府里,内宅的事我总是能拿主意的。”

    话语里透着几分傲然。

    邹氏挤出一个歉然的笑容:“说起来,还真有件为难的事......”

    “我们想在引嫣阁里设一个小厨房,”许瑾瑜含笑接过了话茬:“有了小厨房,可以随时做些点心宵夜,烧热水也方便,也免得总惊扰大厨房里的人。”

    设小厨房?

    小邹氏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旋即笑道:“单独设个小厨房也不算什么为难的事,不过,你们如今在侯府里住着,若是再设小厨房,岂不是让人觉得我这个做姨母的照顾不周?依我看,小厨房就不用了。我待会儿就让人把厨房管事叫来,让她对引嫣阁的饭食多尽些心。若是她胆敢怠慢,我一定会严惩。”

    话说到这份上,再坚持设什么小厨房可就太不识趣了。

    邹氏连连冲许瑾瑜使眼色。

    许瑾瑜只当没看见,笑着继续说道:“我们到汴梁来投奔姨母,已经给姨母添了这么多麻烦了,哪里好意思再让姨母费心。还是设个小厨房的好,小厨房里所需的一应用具和日常食材,都由我们自己出银子买。大哥要忙着读书,没有时间精力过问这些琐碎的事。不过,我和娘都没什么事,整日闲着也无趣。忙活一个小厨房,只当是打发时间了。”

    ......感情是有备而来!

    哪里是征询她的意见,分明就是通知她一声而已。

    小邹氏笑的略有些僵硬:“也好,那就设个小厨房。灶具食材侯府里都有,让下人去准备就行了,不用你们出去买了。”

    “这怎么行,”许瑾瑜笑颜如花,声音不疾不徐,温润柔雅悦耳:“我们来汴梁前带了不少银子,足够我们平日花用,怎么能让姨母一再破费。还是我们自己出银子吧!这样也免得碎嘴的下人在背地里说闲话了。姨母你说是不是?”

    好一个伶牙俐齿心思灵活的许瑾瑜!句句说的周全,让人想挑刺都挑不出来。

    邹氏每年送来的书信里时常提及许瑾瑜,俱都是温婉听话之类的。前两日的许瑾瑜,也合乎小邹氏心目中的想象。

    直到此刻,许瑾瑜才显露锋芒。

    小邹氏心里十分不快,面上不免显露了一两分,淡淡笑道:“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就随你的心意好了。”

    许瑾瑜微微一笑:“先谢过姨母了。”

    ......

第十章 好戏

    说完此事之后,小邹氏没再说话。

    气氛陡然冷凝。

    邹氏干巴巴的坐了片刻,颇为尴尬。许徵不知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许瑾瑜却笑意盈然神色自若。

    小邹氏眼角余光瞄到许瑾瑜坦然的样子,心中愈发不喜。

    纪妤进来给小邹氏请安,总算打破了沉闷。

    纪妤昨日被小邹氏臭骂了一顿,心里还在闹别扭,请安之后便闷着脸坐到了一旁。

    许瑾瑜笑眯眯的搭话:“妤表妹,你昨天让人送来的衣裙,我试了一试,还算合身。今日特地穿在了身上,你看看怎么样?”

    纪妤看了许瑾瑜一眼。许瑾瑜生的一副好相貌,肤白似雪,身材窈窕,那身秋香色的衣裙穿在她的身上,愈发精致夺目。

    四条新做的衣裙里,纪妤最不喜欢秋香色,嫌老气一直没穿,因此才毫不心疼的送给了许瑾瑜。没想到许瑾瑜穿着却这般好看......

    纪妤心中又嫉又恼,不冷不热的应了句:“还过得去。”

    许瑾瑜哪能猜不出小心眼的纪妤在想什么,故意抿唇笑道:“妤表妹对我这么好,我无以为报,想绣个帕子送给妤表妹。不知妤表妹喜欢什么样的图案?”

    那身衣裙可是汴梁城里最好的绣庄做的,值二十两银子呢!许瑾瑜也好意思用帕子做回礼!

    纪妤撇撇嘴:“我可不缺丝帕,你绣帕子留着自己用吧!”

    “妤表妹身边当然少不了会绣帕子的丫鬟,我只是想表一表我的心意罢了。”许瑾瑜半点都不恼,笑吟吟的说道:“妤表妹生的像芙蓉一般俏丽出尘,我就为你绣一朵芙蓉好了。正好相得益彰。”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纪妤听的美滋滋的,面色也和缓了不少。

    小邹氏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眼眸暗了一暗。

    纪妤脾气急躁沉不住气,又眼高于顶,从来都是想什么说什么。许瑾瑜只比纪妤大了一岁,城府却远胜纪妤,三言两语就将坏脾气的纪妤哄的高高兴兴......

    “夫人,二小姐和顾四小姐来了。”含玉走进来禀报。

    小邹氏眸光一闪,唇角似笑非笑:“快些请她们进来吧!”

    ......

    珠帘叮当作响,两个妙龄少女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纪妧还是那副矜持淡然的样子,行了礼之后便坐下了,没有说话。顾采蘋倒是主动和小邹氏搭了话:“大姐一直卧床养病,深愧没能日日来汀兰院请安。我来之前,大姐特意叮嘱我代她给您问安。”

    语气恭敬,全然一副晚辈和长辈说话的口吻,挑不出半点不妥。

    也正因为如此,反而更让人觉得异样。

    顾氏和小邹氏面和心不和绝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自顾氏小产之后,婆媳两个关系愈发冷淡。小邹氏等闲十天半月都不去浅云居一回。此事顾家人不可能不知道。顾采蘋身为顾氏嫡亲的妹妹,理所当然的站在顾氏那一边。现在却主动向小邹氏示好......这背后暗藏的意思,实在值得琢磨。

    小邹氏心中冷笑不已。

    顾家也是勋贵名门,顾氏和纪泽成亲算是门当户对。可这几年来,顾家不得帝心,渐渐式微。纪家却深得圣眷。纪贤妃所出的三皇子颇得圣心,威宁侯纪弘领兵驻守边关,世子纪泽也执掌兵权,做了侍卫歩军副都指挥使。

    如今的威宁侯府,已经是大燕最顶尖的勋贵门第之一。

    眼看着顾氏熬不了多久了,顾家人开始打着将幼女嫁进侯府做世子续弦的主意。

    这个顾采蘋,看着秀丽端庄,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定亲的姑娘巴巴的跑来住下,瓜田李下的算怎么回事?一旦传出什么名声,岂不是要赖着世子负责了?

    小邹氏将心里翻涌的怒火按捺下去,神色淡淡的笑道:“顾氏身子不好,安心养病就是了。一家人请不请安的有什么要紧,最要紧的是她快些好起来。也免得大家伙儿日夜心中记挂。”

    有意无意的将一家人三个字说的重了一些。

    顾采蘋脸颊微微一热,旋即故作坦然的应道:“我昨日陪着大姐说话,也这么劝她呢!大姐这一病就是一年多,一直躺在床上养病,侯府里的事情一概管不了,就连浅云居的事都无法操持打理。幸好有伯母一直帮着打理。”

    小邹氏叹道:“看着她整日躺在床上,我这个做婆婆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帮着打理些琐事也不算什么。”

    许瑾瑜垂下眼睑,掩去眼底的讥讽。

    一个觊觎自己的亲姐妹,亲姐还病在床榻上,就迫不及待的凑上来谋算。另一个更阴暗扭曲,怀揣着不可告人的隐晦心思,恨不得将一心倾慕纪泽的顾采蘋立刻赶出侯府。

    偏偏两人面上都不肯流露出来,虚情假意你来我往,听着简直令人作呕。

    说到底,最可怜的还是顾氏。人还没死,世子妃的位置就已经被人觊觎算计了......

    闲话片刻,顾采蘋起身,秀丽的脸庞露出柔婉的浅笑:“大姐一个人待在浅云居,我心中着实放心不下,厚颜先告退了。”

    一派关心长姐的好妹妹模样。

    小邹氏强自忍住嗤鼻冷笑的冲动,和颜悦色的应道:“也好,你早些回去陪顾氏吧!只管当成是自己家。缺什么张口就是了。”

    顾采蘋一脸感激的道了谢。

    纪妧不耐烦看小邹氏惺惺作态,随着顾采蘋一起告退。

    ......

    从汀兰院回来之后,邹氏免不了又要絮叨几句:“瑾娘,你今日说的话可太过火了。非要坚持设小厨房,惹的你姨母不高兴,刚才脸色那么难看。我们母子三个刚才多尴尬。”

    许瑾瑜弯了弯唇角:“一时尴尬怕什么,总之姨母已经答应了。有了小厨房,以后想给大哥做点心宵夜多方便。我们也不用总吃大厨房送来的饭菜了。”

    最妙的是,打着采买的名义,可以随时自由出入侯府。今后想做些什么也方便的多。

    邹氏拿许瑾瑜没法子,无奈的叮嘱了一声:“这一回就算了,以后说话行事可得小心些。”

    许瑾瑜随意的点了点头,显然根本没往心里去。

    这丫头,以前温驯听话又乖巧,现在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邹氏无奈的叹了口气,很快又打起精神和许瑾瑜商议起了小厨房的事。眼下最要紧的是把小厨房弄好。至于小邹氏那边,只能以后再找机会慢慢修补关系了。

    引嫣阁里原本就盖了小厨房,只是一直没用,积了不少的灰尘。李妈妈领着丫鬟婆子收拾了半天,便将小厨房拾掇了出来。

    第二天,邹氏又命小厮出府买了灶具碗筷食材之类的回来。很快,小厨房便有模有样了。

    邹氏此次到京城来,一共带了十几个下人。还有一些留在了临安的许宅里。十几个人不算多,伺候母子三个也绰绰有余了。其中有一个孙妈妈厨艺最好,如今正好派上用场,做了厨娘。

    邹氏看着布置一新的小厨房,心里暗暗欢喜,开始盘算起今天的夜宵要做什么,一边随口问道:“李妈妈,瑾娘人呢?”

    李妈妈笑着应道:“回太太的话,二小姐去了浅云居。”

    浅云居?

    邹氏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忍不住在李妈妈面前发了几句牢骚:“这几日瑾娘像变了个人似的,特别有主见。我叮嘱过她的事,她压根就没放在心上。我让她少和顾氏来往,多和妤姐儿亲近,她就是不肯听我的。”

    李妈妈是邹氏当年的陪嫁丫鬟,这么多年来看着许瑾瑜长大,对许瑾瑜的性情也十分熟悉。闻言点头附和道:“是啊,奴婢也觉得二小姐变了不少。”

    顿了顿又笑道:“二小姐今年十四,到明年就及笄,说起来也是大姑娘了。有些主见也不是什么坏事。”

    女子十五及笄后,也到了议亲出嫁的年龄。

    邹氏想到这些,心里不免一阵怅然,叹道:“老爷两袖清风,除了临安城的宅院,也没留下多少财物。将来瑾娘出嫁,只怕连一份像样的嫁妆也没有。”

    女儿生的一副好相貌,聪慧过人,诗词书画无不精通,一手刺绣之艺更是无人能及。邹氏深以女儿为傲。可许瑾瑜毕竟没了父亲,又没太多嫁妆。想谋一门好亲事实在不易。

    邹氏低声下气的投奔小邹氏,不止是为了许徵的前程,也是为了许瑾瑜。以威宁侯府的门第声势,只要小邹氏肯出力,许瑾瑜想寻一门好亲事也未必是难事。

    许瑾瑜嫁的好了,将来或许还能帮扶兄长一把......

    这些隐秘的心思,邹氏自然不会随意说出口,很快就扯开了话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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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友情提示,下一章有重要人物出场啦~o(n_n)o~

第十一章 旧梦(一)

    沉寂了许久的浅云居,今日格外热闹。

    顾氏半倚半靠着坐在床头,消瘦苍白的脸颊难得的有了一丝血色。

    顾四小姐温柔体贴的坐在床边,纪妧唇角含笑,很少来浅云居的纪妤也露了脸。许瑾瑜坐在纪妤身侧。

    几个少女各有特色。

    顾采蘋秀丽可人,纪妧冷艳优雅,纪妤俏丽明媚,许瑾瑜温婉美丽。

    一眼看去,纪妧容貌最夺人,许瑾瑜却是最耐看的。清亮美丽的眼眸有着同龄人少见的沉静,唇畔的浅笑令人如沐春风。

    女子凑在一起,谈些首饰衣物,或是说些勋贵世家的八卦见闻,便足以打发时间了。

    纪妤有意在许瑾瑜这个“土包子”面前显摆,说的格外卖力,时不时自得的斜睨许瑾瑜一眼。

    许瑾瑜前世在京城十几年之久,对纪妤说的这些几乎如数家珍。却装出一副惊叹的样子来,大大的满足了纪妤的虚荣心。

    顾采蘋和纪妧平日来往不多,因为顾氏的关系,才多了一份亲近。

    “妧姐姐的婚期快了吧!”顾采蘋好奇的问道。

    纪妧提起自己的亲事也没什么羞涩:“定在了六月初四,还有三个多月。”

    顾采蘋笑着打趣:“待嫁的姑娘该忙着绣嫁妆才是,你倒是每日悠闲的很。”

    纪妧淡淡一笑,却没解释什么。

    她的亲事早就定下了,是刑部李尚书的次子李睿。去年就应该成亲,偏巧李睿的祖父过世。李睿需守孝一年,婚期只得推迟了一年。此事也不是什么秘闻,知道的人绝不算少。

    侯府里的人都知道纪二小姐的脾气,等闲没人会提起此事,免得纪妧心中不快。顾采蘋却不知这一点,贸贸然就提起了这个话头。

    纪妤素来和纪妧不和,正好趁机给纪妧添堵:“顾四姐姐有所不知。二姐的嫁妆早在去年就准备好了,不巧婚期延迟了一年。二姐不用再绣嫁妆,自然悠闲自在。”

    纪妧神色冷了一冷。

    顾采蘋这才会意过来,暗暗懊恼自己说错了话,讪讪的笑道:“原来是这样。”忙将话题扯了开去:“对了,我到侯府来已经第三天了,一直没见到姐夫。他平日很少回府么?”

    此言一出,众人的神色都很微妙。

    一个没出阁的少女,张口就问姐夫的行踪......

    难怪前世顾采蘋没能如愿以偿。就这点心机,哪能斗得过精明阴狠的小邹氏?

    许瑾瑜不动声色的瞄了顾氏一眼。

    顾氏眼里的笑意褪了一些,声音倒是很平静:“世子大多待在军营当值,每半个月才回府一日。算算日子,今天就该回来了。”

    纪妤打从心底里瞧不上顾采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顾四姐姐和大嫂真是姐妹情深,竟帮着大嫂关心大哥的行踪。”

    这话说的可就刺耳了。

    顾采蘋耳后火辣辣的,几乎不敢看顾氏,自己都不知自己胡乱应了句什么。

    许瑾瑜温润悦耳的声音响起:“表嫂整日躺在床上,顾四姐姐也是心疼表嫂,才会特意问起表哥什么时候回府。”

    顾采蘋没料到许瑾瑜会为她解围,感激地看了许瑾瑜一眼。

    许瑾瑜回了一个善意的微笑。顾采蘋对威宁侯世子妃的位置志在必得,这一世,她再不会和顾采蘋争夺,巴不得双手奉给顾采蘋。

    话题很快就被扯开了。

    顾采蘋很快恢复如常,只是说话小心了许多。

    顾氏没多少力气说话,大多时候只笑着聆听。这么多人陪着自己,顾氏今日的心情还算不错,撑着坐了一个多时辰才露出倦容。

    许瑾瑜最是细心,第一个察觉到顾氏眉宇间的疲惫:“我们来了这么久,打扰表嫂休息了。”

    许瑾瑜这么一提醒,纪妧等人也留意到了顾氏的异样,不约而同的起身告辞。

    顾氏打起精神笑道:“你们再坐片刻也无妨,我整日待在床上,坐着躺着也没什么区别。有你们几个陪着,心情可比平日好多了。”

    纪妧笑道:“大嫂喜欢我们陪着,我们明日再来就是了。今天待的时间也够久了,还是不打扰大嫂了。”

    顾氏也不再强留,笑着说道:“也好,你们若是有空,明天再来。四妹,你替我送一送二妹三妹瑾表妹。”

    顾采蘋笑着应了,起身送许瑾瑜等人。

    还没等众人抬脚,碧落便含笑进来禀报:“启禀世子妃,世子回来了。”

    世子回来了?!

    顾采蘋心里怦怦一跳,唯恐别人发现自己的异样,忙垂下头。

    顾氏听闻丈夫回来,竟也没多少欢喜,淡淡的应道:“知道了。”顿了顿又道:“我身子不便,就不下床去迎世子了。世子难得回府,四妹和瑾表妹正好等上片刻见一见。”

    许瑾瑜强忍着抽身离开的冲动,命令自己展颜微笑应一声,缩在袖中的双手悄然握紧。

    ......

    一盏茶后,一个青年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个青年男子约有二十四五岁,穿着一袭宝蓝锦袍,腰间系着质地上乘的玉佩,右手拇指戴了一个翡翠扳指。一双略显狭长的眼眸深邃漂亮,薄薄的嘴唇微微勾起。

    身材颀长,相貌俊美,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成熟男子的魅力和贵公子的风流气度。足以令所有的怀春少女芳心怦然。

    这个青年男子,就是威宁侯世子,顾氏的丈夫纪泽。

    顾采蘋悄然抬眸看了一眼,俏脸悄然染上红晕。

    许瑾瑜的脸上也飞起了两抹红晕,却不是因为害羞窃喜。胸膛里的热血叫嚣涌动不息,恨不得生啖其肉生饮其血。

    就是这个男人,毁了她的一生!

    前世她一定瞎了眼,竟对这个表里不一的男人一见钟情。为此,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顾氏死了之后,纪泽要为亡妻守孝一年才能续弦。她寄住在侯府里,一缕少女情思系在了纪泽的身上。小邹氏窥破了她的心思,私下和邹氏商议让她嫁给纪泽做填房。

    纪泽年少得志,相貌家世千里无一。顾氏又没留下任何血脉,她若是嫁给纪泽,以后生下的儿女,都是正经的嫡出。

    邹氏听的心动,私下问她是否愿意,她被喜悦冲昏了头,没怎么细想就答应了下来。

    小邹氏以顾氏亡故未满一年为理由,没有正式下定。满心欢喜的她,已经将纪泽看作了要依靠终身的良人。当纪泽暗中命人送口信邀她月下在假山处相会时,她虽然觉得私下相会不妥,却还是怀着激动雀跃忐忑的心情赴了约。

    那一夜,月光如华。

    他含笑伫立在假山旁的木槿花丛里,容颜俊美,目光中流露出丝丝情意,轻轻的握住她的手,喊了声瑾娘。

    她全身莫名的燥热难耐,难以自制的投进他的怀中。

    衣衫凌乱的抛在花丛边,她细嫩的皮肤被花枝划破,迷乱中夹杂着痛楚......神智迷茫中,嘈杂的脚步声响起。

    然后,便是邹氏惊恐慌乱的声音,还有小邹氏忍着怒气的斥责。

    她羞愧的不敢抬头看任何人。尚未出阁的女子失了贞节,还是她主动投怀送抱.....这件事,毁了她所有的清誉和名节。她躲在闺房里以泪洗面。

    邹氏被气病了,兄长许徵又是心疼又是愤怒,铁青着脸去质问纪泽。不知私下说了什么,当许徵回来的时候,神色已然平静,对两眼红肿哭哑了嗓子的她说了一句:“妹妹,你放心,纪泽会娶你过门。”

    小邹氏紧接着也来了:“瑾娘,那一天的事我已经严令下人不得乱传,你和世子也需尽快成亲。有我这个姨母在,断不会让你受委屈。”

    一席话,听的她感激又感动。

    小邹氏怜恤她体弱,特地命人熬了补药送来。

    一个月后,顾氏病逝一年整。她也嫁给了纪泽,成了他的妻子。

    洞房花烛夜,她顶着红盖头,忐忑紧张地在床边枯坐了半夜,才等来了丈夫。掀开盖头后,引入眼帘的俊脸却没有半点喜色,狭长的眼眸异常冰冷,浮着轻蔑的冷笑。

    她的心如坠冰窖,夹杂着无尽的委屈和酸涩。

    她弄不清素来端庄知礼的自己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那一晚,就如着了魔怔一般,可不管怎么说,毁了她清白的人是他。他为什么要用那样鄙夷不屑的眼神看着她?

    他没碰她半根手指,在夜半时分离开新房,不知所踪。

    她一个人垂泪至天明。

    第二日天亮前,他回来了,没有正眼看她,只冷冷的说道:“我昨夜歇在你的屋里,现在去给母亲敬茶。”前一句警告她不得将他半夜离开的事情说出去,后一句却是明白的告诉她在人前不得露出异样。

    那个夜晚温柔浅笑的男人,只是黄粱一梦。

    她跪在笑意盈盈格外娇媚明艳的小邹氏面前,奉上了媳妇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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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渣男登场~前世的阴谋也渐渐崭露,不过,这还不是全部。下一章会有更令人震惊的情节~

第十二章 旧梦(二)

    新婚半个月,纪泽每晚都留宿在她的屋子里,在人前对她也算温和。婆婆小邹氏待她更是亲厚。

    邹氏和许徵听闻这些,都放了心。

    她看着母亲兄长释然的笑容,硬生生的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了。

    纪泽人前人后两副模样,每天晚上进她的屋子,却从未碰过她。一到半夜就悄无所踪,天亮前一定会回来。

    在外人眼里,他们两个新婚情热。事情的真相却如此难堪。

    再然后,纪泽请了一位京城名医来。那位名医仔细地为她诊了脉,然后宣布了喜讯。她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算一算日子,正是那一晚的春风一度后珠胎暗结。成亲前的那一段日子,她也确实没来过月事。

    纪泽满脸欢容,重赏了那位名医。随后,以静心养胎为由,让她待在浅云居里。

    与此同时,小邹氏生了恶疾,为了避免传染给孕妇,便独自去了田庄里养病。

    安胎的汤药源源不断的送到浅云居来,纪泽每日嘘寒问暖温柔体贴。她受宠若惊,以为自己终于苦尽甘来。

    两个月后,她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

    怀孕妇人应该有的症状,她半点都没有。肚子平平,毫无隆起的迹象。偏偏月事一直没有来,那位名医隔几日来诊脉,总说胎相不稳,不能出去走动免得滑胎。

    她越来越慌乱不安,隐隐觉得自己掉进了无法挣脱的迷雾里。

    那个时候,许徵已经考中了探花,做了秦王府的长史,邹氏也随着许徵去了秦王府。她在浅云居里养胎,身边只有初夏。

    初夏也察觉出异样来,想偷溜出府去找许徵母子,刚一出浅云居,就被几个壮实的婆子拧着胳膊压了回来。

    那一刻,她又惊又怒又怕又疑。

    纪泽将她幽禁在浅云居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怀了身孕?

    当天晚上,纪泽出现在她面前。俊美的脸孔阴冷狠戾:“许瑾瑜,我说你怀了身孕,你就是怀了身孕。从今天起,你不准出房门半步,安心‘养胎’。等过几个月,你会平安的‘生’出孩子来。只要你安分守己,这世子妃的位置自然是你的。否则,不止是你性命难保,还有你娘和许徵,都会一起到地下去陪你!”

    在他狠戾阴冷的目光下,她全身僵硬冰冷。

    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

    他费尽心思要她‘怀孕’,过几个月还要‘生产’。那孩子......到底从哪儿来?

    从那一天起,她再也没能踏出房门半步,陪着她的只有初夏。门外有几个壮实的婆子看守,其中一个每日送饭进来,顺便“教导”她要如何‘怀孕’的逼真。她在衣服里塞了小小的枕头。

    四个月后的一个夜晚,她“早产”生下了一个儿子。

    纪泽亲自抱着刚出生不久的男婴,放到了她的枕边。他俯下身,温柔的凝视着孩子,眼中溢满了喜悦。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孩子还小,眉眼轮廓依稀有几分肖似纪泽。下巴和嘴唇也隐隐有些眼熟,竟和她也有些相似......

    电光火石间,她的脑海中忽的掠过一个最不可思议的答案,惊骇不已。

    纪泽俯视的目光挪到了她震惊的脸上。

    他唇角冷冷的勾起,声音渗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好好做月子,不该想的事最好别胡思乱想。”

    很快,小邹氏恶疾痊愈回了府。

    孩子的满月宴举办的隆重而热闹。她这个“母亲”身体羸弱没有露面。孩子满月后,被抱到了汀兰院由祖母小邹氏代为照顾。

    世上多的是让一个人“病逝”的法子。因为兄长极得秦王器重,纪泽投鼠忌器,才留了她一条性命。她在侯府里日夜被监视,举步维艰。三年后又被以养病为由,被送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田庄里。

    许徵也渐渐察觉出了不对劲,想来探视她却被纪泽百般阻挠。只得命人暗中查找,找了两个多月才终于找到了她的下落。

    兄妹相见的那一刻,恍如隔世,抱头痛哭。

    许徵将一个用牛皮纸包裹好的信笺给了她,让她一定要贴身收好,说这是能扳倒纪泽的证据。他安排好一切后,就会来接她。

    她满怀期盼的等了三日,等来的却是秦王作乱许徵被斩首邹氏自尽身亡的噩耗......

    ......

    深埋在心底的惨痛记忆呼啸而来。

    许瑾瑜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逼着自己垂下头,掩住眼底彻骨的恨意。

    纪泽进了屋中,见到有这么多人,略略挑眉笑道:“今日浅云居倒是热闹。”他的皮囊生的实在太好,漫不经心的一笑,便如烈日般耀目。

    许瑾瑜站在顾采蘋身侧,垂着的眼眸清楚的看到顾采蘋激动的双手微颤。

    许瑾瑜自嘲的扯了扯唇角。顾采蘋和当年的她一样,被纪泽俊美的容颜翩翩的气度迷昏了头......

    纪妧和纪泽是亲兄妹,自然亲厚,笑着喊了声大哥,

    纪妤和纪妧关系不睦,对这个兄长倒是颇为亲密,也笑着走上前:“大哥,你可有些日子没回来了。”

    纪泽嗯了一声,又看向顾氏:“你身子近来好些了没有?”

    顾氏神色淡淡的应道:“妾身大概是好不了了,说不准哪一天就撒手归西。劳烦世子惦记了。”

    屋子里陡然静了一静。

    纪泽脸上的笑容隐没。

    自一年多前小产后,顾氏和纪泽从原来的相敬如宾变成了相敬如冰。

    纪妧听着暗暗着急,悄悄冲顾氏使了个眼色。大哥难得回来一趟,心里纵有再多的怨气,也该好好的哄着大哥再说。怎么这么冷硬的顶了回去?

    顾氏自然看到了纪妧焦急的神色。

    她这满身的病,有大半都是心病。没见到纪泽的时候勉强能忍得住,看到纪泽的时候,心里的酸苦实在难以抑制。反正她是将死的人了,还用在乎纪泽的颜面吗?

    看着纪泽不算好看的脸色,顾氏心中掠过近乎自虐的快意,正要张口说什么。一旁的顾采蘋忽的鼓起勇气说道:“大姐,姐夫日日在军营里忙碌,所以没多少时间回来看你。你也该谅解姐夫才是。”

    这一次,脸色难看的人轮到顾氏了。

    好!好一个亲妹妹!

    她还没死,就当着她的面对她的丈夫讨好献媚了......

    顾采蘋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失言了,不由得有些后悔。转念一想,这件事迟早是要让大姐知道的。她想顺利嫁到侯府来,还得靠大姐从中出力才行。再者,这也不是她擅做主张。父亲母亲他们都是赞成的。大姐现在大概会有些生气,不过,很快就该想通。

    这世子妃的位置与其便宜了别人,留给自己的亲妹妹不是更好?

    这么一想,顾采蘋又大着胆子看向纪泽:“姐夫可还记得我么?我是采蘋。”

    顾氏苍白的脸颊迅速地飞起愤怒的红晕,暗暗咬了咬牙。

    纪泽眸光一闪,似笑非笑的看了满脸怒意的顾氏一眼,才笑道:“当然记得,你是蕙娘的四妹。我两年前见过你一面,那时你还是个孩子,如今出落成大姑娘了。若是在外面遇上了,我未必敢认。”

    声音温和悦耳,带着丝丝笑意和无法抵挡的魅力。

    顾采蘋俏脸微红,眼中却闪出了喜悦的光芒。

    纪妧纪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撇了撇嘴。

    这个顾采蘋,平日看着还算不错,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子。当着自己亲姐的面勾引姐夫......亏得她做得出来!

    气到极点,顾氏反而冷静了下来,淡淡笑道:“世子这几日不在府里,还没见过姨母他们。这是瑾表妹。”

    纪泽闻言看了过来。

    自他进来之后一直垂首静默的少女上前两步,盈盈一礼:“瑾瑜见过世子。”

    声音温润柔婉,十分悦耳。

    少女约有十四五岁,眉目如画,温婉沉静,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十分美丽。

    纪泽挑眉一笑:“瑾瑜,怀瑾握瑜,真是个好名字。你既是姨母家的女儿,见了我叫一声表哥就行了。”

    许瑾瑜抬眸迅速的看了纪泽一眼,改口叫了表哥。

    对视的短短刹那,她的目光明亮异常。

    纪泽见惯了少女爱慕热切的眼神,也没特别放在心上,又看向顾氏:“我要去汀兰院给母亲请安,你身子不好,就好好歇着,不用等我吃晚饭了。”

    顾氏淡淡的应了一声,缩在衣袖中的手悄然握紧,指甲掐进掌心,一阵阵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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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世的瑾娘被算计得好惨~

第十三章 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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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泽要去汀兰院,纪妧和纪妤也随着一起离开了。

    许瑾瑜留在原地没有动弹。

    短短片刻,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自制力。再对着纪泽,她真怕自己会忍不住流露出恨意。

    纪泽的精明狠辣,她比谁都清楚。要报仇,来日方长,谋定而后动才是上策。绝不能轻举妄动惹来纪泽的疑心......

    “瑾妹妹,你不跟着一起去汀兰院么?”顾采蘋见许瑾瑜一动不动,心里暗暗着急,忍不住出言怂恿。若是许瑾瑜跟着去了,她再跟上也就不算惹眼了。

    许瑾瑜回过神来,迎上顾采蘋略显急切的眼眸。顾采蘋的那点心思,不用仔细思量也能猜得到。

    “我已经出来半天了,得先回引嫣阁,免得我娘担心。”许瑾瑜微微笑道。

    顾采蘋不死心的想继续说服她:“你们母子到侯府有几日了,却都没见过姐夫。姐夫难得回府,今晚肯定会设宴邀请你们母子三人。你何必回引嫣阁,直接去汀兰院等着就是了。”

    许瑾瑜继续微笑:“我还是先回去。晚上若是有家宴,自然会有人去引嫣阁通禀。”

    顾采蘋连续碰了软钉子,心中颇有些羞恼,正要说什么,顾氏忽的张口发话了:“瑾表妹,你急着回去,我就不留你了。”

    许瑾瑜有礼的告了退。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了这对姐妹。

    ......

    碧罗极有眼色,不等顾氏发话便领着一众丫鬟退下了。

    屋里只剩下姐妹两个。

    顾采蘋有些心虚,不敢抬头看坐在床上的顾氏,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裙摆。浅粉色的绣鞋露出了一点点,在碧色罗裙的映衬下格外精致好看。

    顾氏也没说话。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屋里一片令人窒闷的沉寂。

    顾采蘋到底年轻沉不住气,鼓起勇气抬头看向顾氏:“大姐,我......”

    “亏你还记得我是你大姐。”顾氏憔悴瘦削的脸孔一片潮红,声音里满是隐忍的怒火,目光亮的令顾采蘋不敢直视:“顾采蘋,你今日真是给我长脸了!”

    顾采蘋脸上火辣辣的。

    一个尚未定亲的女子当众对一个男子示好,这种事若是传出去,确实没什么脸面。可是......可是她总得找机会表明心意。否则,顾氏一走,纪家上下谁还会惦记着她?

    顾氏见顾采蘋半点不辩解就这么默认了,心血一阵阵翻涌,气的全身不停的颤抖:“好,你倒是勇气可嘉,敢作敢当!我这个做大姐的索性成全了你的心意。今天晚上就找条绳子上吊,一死了之,早些给你腾出位置来......”

    顾采蘋听的俏脸一白,想也不想的冲到床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姐,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痴心妄想,你千万别因此动怒气坏了身子。”说着,眼泪已经涌出了眼角。

    顾氏怒气未消,冷笑一声道:“前两日母亲特地带你来看我,还让你在府里住些日子陪我。我早该看出不对劲了。我一个快死的人了,对顾家也没什么用处了,何必在我身上花心思。原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素来温和宽厚的顾氏,气到了极处,说话也尖酸刻薄了起来:“你正值妙龄,生的秀丽窈窕。比我这个年老色衰一脸病容的强了百倍。只可惜,威宁侯府如今圣眷正浓,世子是出了名的美男子,膝下又无子女。倾慕他的女子数不胜数。我一死,多的是想嫁给他做填房的,未必轮得到你。所以,你借着来探望我的名义先住到侯府来,最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再不济,还能仗着是我的亲妹妹,厚颜表露心意。自毁了清名,到那个时候,纪泽想不娶你也说不过去了。”

    一句一句,将顾采蘋心底所有隐晦的心思都说了出来。

    顾采蘋羞愧的无地自容,哪里还敢反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往下掉。

    “你一切倒是算计好了,不过,我绝不会同意。你趁早给我死了这条心!”顾氏情绪太过激动,说完这番话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顾采蘋顾不得抹眼泪,忙为顾氏拍打背部顺气。

    顾氏喉头一甜,咳出了一口血。

    鲜血从唇角溢出,滴落在被褥上,宛如绽开了点点红梅,触目惊心。

    顾采蘋骇然:“大姐!你怎么了?来人,快来人,快些去请大夫来!”

    话音未落,碧罗便急急推门走了进来。当看到被褥上的血迹时,碧罗面色陡然一白,迅疾的冲到了床边:“世子妃,你这是怎么了?”

    明明一下午都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吐了血?

    顾采蘋慌乱无措,连连催促碧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问这些。快些去请大夫过来。再打发人到汀兰院报个信......”

    “不用了。”顾氏声音微弱,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坚持:“我身子怎么样,我自己心里清楚的很。不用叫大夫来,也不用惊动任何人。”

    油尽灯枯,药石罔效。

    她很清楚,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等死的滋味太难熬了。有时候她甚至觉得,早一日闭上眼睛也好,也免得一日一日的苦熬......

    “不叫大夫怎么行。”顾采蘋红着眼睛哽咽道:“大姐,都是我鬼迷了心窍,是我不知廉耻,将你气的吐了血。你再生气也别折腾自己的身子。等你身子好了,要打要骂都由你。现在还是请大夫来吧!”

    “我说不用就不用了。”顾氏声音微弱几不可闻:“我想静一静。你先退下,碧罗留下陪我。”

    顾采蘋还想说话,顾氏却已闭上了眼睛,不再看她。

    碧罗眼眶红红的低声道:“四小姐,世子妃不宜情绪再激动了,你就听世子妃的,暂时回屋子里休息。等明日再过来看望世子妃吧!”

    碧罗自十岁起就在顾氏身边伺候,至今有十年了,是顾氏最亲信的丫鬟。顾采蘋在她面前也不好摆出主子架势来,闷闷的应了一声,起身出了屋子。

    ......

    碧罗坐在床边,看着面色苍白唇边犹有血迹的顾氏,心中一恸。轻轻的用帕子为顾氏擦拭唇角。

    顾氏睁开眼,眼中一片死寂。

    碧罗暗暗心惊,低声劝道:“四小姐还没定亲,生出些心思也是难免。世子妃别和四小姐计较了。不管怎么说,她总是顾家人,是你的亲妹妹......”

    “我宁愿没这样的妹妹。”顾氏声音低哑,眼中满是伤心和愤怒:“我还没死,就开始算计着要嫁进来做填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脸没皮的往世子面前凑。简直丢尽了顾家的人!”

    情绪一激动,苍白的脸上又涌起异样的红晕。

    碧罗唯恐她再激动吐血,忙顺着顾氏的话音说道:“是是是,四小姐今日确实做的不妥。你先平心静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顾氏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有人巴不得我早些被气死才好。”

    那个“有人”,显然不止是顾采蘋。

    碧罗伺候顾氏多年,对顾氏在侯府里的艰难处境十分清楚。闻言一阵心酸,强打起精神安慰顾氏:“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好生歇息一会儿。世子爷难得回来,吃了晚饭就会回浅云居。到时候您也有力气陪世子爷说话。”

    顾氏眼里的讥讽之色更浓,却什么也没说。过了片刻,才张口道:“你现在就打发人去顾府送个信,就说四小姐打算明日回府。”

    碧罗略略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忙应下了。

    四小姐确实不宜再留在侯府里了。

    ......

第十四章 抹黑

    “瑾娘,世子今日回府了。”

    邹氏走了进来,笑吟吟地说道:“你姨母刚才打发人来说了,今晚在汀兰院设宴,特意邀我们母子三人都过去呢!”

    许瑾瑜低头绣着帕子,闻言嗯了一声。

    从浅云居回来后,她就一直待在屋子里做绣活。

    心情烦闷阴郁的时候,刺绣能让她迅速的平静下来。

    从到了威宁侯府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心理准备。可她还是高估自己了,今日乍然见到纪泽,心里的恨意一直澎湃不休。以这样的状态去汀兰院当然不行。她必须让自己冷静镇定......

    邹氏没留意到许瑾瑜的异样沉默,欢喜的说道:“只要世子肯出些力,哪怕是帮着徵儿写几封荐书也是好的。待会儿去汀兰院,你可得机灵些,别再惹你姨母不高兴了......”

    许瑾瑜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依然低头绣着帕子。

    “好了,别忙活绣什么帕子了,明日再绣也不迟。”邹氏催促道:“快些去换身新衣。”

    许瑾瑜无奈地放下手中的绣活:“娘,今晚让大哥好好表现就是了,我换新衣做什么。”

    邹氏笑着白了她一眼:“姑娘家当然要打扮得水灵标致些。你看看纪妧纪妤,每日都要换两身新衣呢!那位顾四小姐,说是来陪世子妃,每天在穿戴上花的精力可不少。论容貌,你半点不输给她们。仔细收拾打扮一回,免得大家小瞧了。”

    许瑾瑜不以为然的说道:“较这个劲做什么。再说了,我若是太出风头,妧表姐和妤表妹都会不高兴,姨母心中也会不喜。”

    这些当然那是借口。她不想做出任何会让小邹氏误会她对纪泽有意的举动。

    这一年里,她要想方设法让小邹氏厌恶自己,更要远远避开纪泽。

    邹氏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也就不吭声了。

    许徵很快也来了。他穿了一袭崭新的竹青儒袍,眉目俊朗,身材修长,神采奕奕,格外清俊好看。

    许瑾瑜打量许徵一眼,笑着打趣:“大哥,你这么一收拾,就连我也觉得眼前一亮。要是这么走出去,不知道多少大姑娘小媳妇会偷偷看你呢!”

    许徵咧嘴一笑,亲昵地揉了揉许瑾瑜的头:“你这丫头,竟拿大哥开起玩笑来了。我现在可没娶媳妇的心思。等我考取了功名谋了前程,再给你娶一个温柔贤惠的嫂子回来。”

    许瑾瑜脸上笑意盈盈,心中却微微一酸。

    前世许徵考中了探花之后,就去了秦王府,颇得秦王器重欢心。以许徵的相貌人品才华,完全可以娶一个出身良好的名门闺秀为妻。只可惜,许徵没能等到那一天就死在了铡刀下......

    这一生,她不会再陷入小邹氏的圈套,不会再嫁给阴险狠毒的纪泽。许徵也就不会再和犯上作乱的秦王有牵扯,不会再英年早逝。

    许徵会拥有全然不同的人生!

    邹氏看着言笑晏晏的兄妹两人,心中溢满了自豪骄傲,笑着催促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去汀兰院了,免得你姨母他们等的着急。”

    ......

    许瑾瑜随着母亲兄长一起到了汀兰院。

    小邹氏含笑坐在上首,纪妧纪妤坐在一旁,纪泽神色也颇为温和。之前不知在说些什么,气氛颇为融洽。

    小邹氏心情显然不错,因小厨房生出的不快也暂且搁下了,笑着说道:“世子,这是你许家姨母,还有许家的表弟表妹。”

    纪泽站起身来,笑着喊了姨母。

    邹氏顿时受宠若惊了,忙笑道:“世子不必多礼。”小邹氏是世子的继母,认真论起来,他们母子三个和纪泽可没什么实在的血缘关系。没想到,纪泽没摆半点世子的架子,表现的这么礼貌客气。

    许徵笑着走上前,拱手道:“许徵见过世子。”

    纪泽和颜悦色地笑道:“叫我一声表哥就行了。刚才听母亲说,你打算今年参加秋闱。让纪灏带着你多去些诗会书会,多认识些人总是好事。我再为你写几封荐书。你可以拿着平日写的文章登门请人指教。”

    没等许家人张口,便主动应承下了要帮忙。

    许徵心中大喜,忙笑着道了谢。

    邹氏和许徵对纪泽的第一印象都极好。

    这也难怪。纪泽此人城府极深,那张温和亲切的面具不知骗到了多少人。许徵母子初来乍到第一次接触纪泽,难免会被蒙蔽。

    许瑾瑜柔顺安静的站在邹氏身侧,微微垂着头,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和纪泽对视说话的机会。

    纪泽并未放在心上,亲切地和许徵闲聊起了汴梁风土人情。

    小邹氏不动声色的瞄了许瑾瑜一眼。见许瑾瑜一直低着头安分守己的看都没看纪泽一眼,心里不由得暗暗诧异。

    纪泽玉树临风俊美不凡,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的焦点。妙龄的怀春少女根本无法抵挡。顾采蘋不就被迷昏了头么?这个许瑾瑜倒是特别,竟然完全不为所动......

    她答应邹氏母子到侯府来寄住,当然没存什么好心。从一开始,就打上了许瑾瑜的主意。可才短短几天,她就察觉到许瑾瑜和邹氏在信中描述的并不一样。聪慧可人没说错,温婉柔顺可就未必了!此时的温驯十有八九也是装出来的......

    小邹氏思忖着,下意识地多看了许瑾瑜几眼。

    许瑾瑜正好抬眸,和小邹氏的探寻目光碰了个正着。

    许瑾瑜眸光微闪,唇角似笑非笑的弯了弯。

    小邹氏没有错过这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心中不由得一跳。这个许瑾瑜,实在难以琢磨。看来,之前想好的计策还得多思虑一番再说。

    反正顾氏还能撑些日子,就算死了,纪泽也要等上一年时间再续弦。来日方长,慢慢筹谋也不迟。

    小邹氏打定主意,也不再多想,笑着说道:“今晚没有外人,也不必分席了,坐在一起也热闹些。”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

    纪泽抬头,和小邹氏的目光在空中微微一触,很快又各自移开。

    ......

    饭后,母子三人一起回了引嫣阁。

    邹氏对纪泽简直是赞不绝口:“......家世出众不说,相貌人品也是一等一的。难得的是半点都不傲气,平易近人不说,对你姨母也很尊重。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许徵也忍不住叹道:“往日我在临安自恃甚高,总以为世上无人能及得上我。今天见了表哥,才知道什么叫年少俊彦!”

    许瑾瑜扯了扯唇角,毫不客气的泼了盆冷水:“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温和亲切的人,说不定心肠格外冷硬狠毒。你们可别被人家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银子。”

    邹氏笑着白了她一眼:“你这丫头,说话越来越没谱了。你也才见人家第一面,怎么就能肯定他是那种口蜜腹剑的人?”

    许徵倒没说什么,只是用不太赞成的目光看着许瑾瑜。

    许瑾瑜淡淡说道:“我这么说可不是没理由的。你们想想看,姨母嫁过来的时候,世子已经十岁,早就是懂事的年纪了。他又不是亲儿子,对继母这么尊敬,对继母的娘家人也分外和气。你们不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吗?”

    被许瑾瑜这么一说,邹氏和许徵的笑容也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是啊,人心隔肚皮。纪泽身为威宁侯府世子,年纪轻轻就手握兵权,有什么理由要对继母的娘家人这么好?

    [bookid==《喜良缘》]

第十五章 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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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瑾瑜见两人面色渐渐凝重,心里暗暗松口气。

    纪泽和小邹氏之间有不可告人的隐秘,纪泽对小邹氏当然格外尊敬,连带着对小邹氏的娘家人也高看几分。不过,这一层隐情邹氏许徵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想抹黑纪泽轻而易举。

    只要邹氏和许徵多保持几分警惕,今后就不会轻易相信纪泽了......

    “妹妹说的对。”许徵率先打破沉默:“我们初来乍到,凡事都要谨慎小心。不能太过轻易地相信别人。”

    许瑾瑜连连点头,不遗余力的继续抹黑纪泽:“就是就是,说不定他是觉得大哥非池中物,现在示好,将来就能挟恩利用大哥。”

    这么说可半点都没冤枉纪泽。当年如果不是他想利用许徵,许徵也不会进秦王府,落得那般凄凉的结局。

    “越说越夸张。人家好心帮忙,倒被你说成是居心叵测的坏人了。”邹氏口中嗔怪,心里也觉得不踏实了。

    以后还是小心些才好......

    许瑾瑜太了解邹氏了。见邹氏这般反应,便知道她已经听进了自己的话。也不和邹氏争辩,笑着对许徵说道:“大哥,世子不是说了明天要带你出府拜见国子监的曹大人吗?你今晚就别熬夜读书了,早点歇着。”

    许徵略一迟疑:“可是,你刚才说的也有道理。万一他没存好心......”

    “他有什么盘算是他的事。”许瑾瑜不以为然的说道:“你以后小心提防些就是了。明天有机会去见曹大人可不能错过。我们特意投奔姨母,为的不就是有人能替你引荐京城出名的大儒吗?”

    许徵:“......”

    邹氏:“......”

    这话说的,也太直接太势利了!大有先利用完再一脚踢开半点恩情都不念的白眼狼架势!

    许瑾瑜眨眨眼:“娘,大哥,你们是不是觉得利用完人家一脚踢开,半点恩情都不念,这种行为像白眼狼?”

    邹氏许徵一起用力点头。

    许徵忍不住说道:“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借住在侯府,又要厚颜借势沾光,怎么能有翻脸不认人的打算?”

    许瑾瑜悠然一笑:“你们脸皮薄,难免觉得不好意思。没关系,将来这种翻脸不认人的事交给我就行了。”

    许徵:“......”

    这还是那个善良温柔的妹妹吗?

    许瑾瑜看着许徵俊脸扭曲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这一笑,宛如鲜花怒放,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

    许徵看着这样的许瑾瑜,也笑了起来:“妹妹,几日都没见你笑过了。”

    许瑾瑜这几日的异样沉默,敏锐的许徵早就察觉到了,心中一直暗暗忧心。此刻见许瑾瑜恢复了往日的慧黠俏皮,才稍稍释然。

    看着许徵眼中的怜惜,许瑾瑜心中一暖。

    重生后,面临恨之入骨的仇敌,每日都要强自压抑恨意。在邹氏和许徵面前还要装的若无其事。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其实心里阴郁沉重从未轻松过。亲如兄长岂能看毫无察觉?

    “我前几日心情不太好,所以总不想说话。”许瑾瑜笑容明亮,声音轻快:“现在我已经想通了。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重生一回,她不止要报仇,还要让自己和身边的人都活的幸福安乐。如此,才不枉老天恩赐的新生。

    许徵见她神色轻松欢快,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习惯性地揉了揉许瑾瑜的头:“想通了就好。”

    邹氏见兄妹两个亲亲热热有说有笑,心中十分欣慰。

    ......

    隔日清晨,许瑾瑜随着许徵一起去了浅云居。

    心态有了微妙的变化,再见到纪泽,许瑾瑜的心情很平静,彻骨的恨意深深地藏到了心底。

    许瑾瑜微笑着见了礼:“表哥难得休沐,却要为大哥的事奔波,瑾瑜先谢过表哥了。”

    这一番话说的落落大方十分得体。

    纪泽忍不住多看了许瑾瑜一眼,唇边噙着温和的笑意:“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如此客气。”

    许徵一脸感激之色:“对表哥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却是莫大的援手之德。”

    昨天妹妹说的有道理。不管纪泽存了什么心,总之,现在不利用白不利用。至于以后该怎么回报......那是以后的事情,暂且不急着考虑。

    许瑾瑜接过兄长的话:“是啊,表哥援手之恩,我们兄妹没齿难忘。”

    昨日初见,许瑾瑜一直垂首不语,显得柔顺安静。今日却唇角含笑,俏生生的站在那儿,宛如枝头初绽的花朵,姣美动人。让人几乎移不开眼睛。

    小邹氏正巧走到了门边,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暗暗咬牙。

    这个许瑾瑜,果然生的玲珑心肠。昨天的不为所动原来都是装出来的,今天一大早就巴巴的跑到浅云居来......哼!

    许瑾瑜抬眸,看到小邹氏眼中一闪而逝的阴沉,心中哂然冷笑。

    小邹氏嫉妒独占心极重,连正经的儿媳都容不下。仗着婆婆的身份,一直对顾氏百般刁难。一年多前顾氏“意外”小产,和小邹氏脱不了干系。顾氏的病,有大半都是小邹氏逼出来的。眼看着顾氏熬不了多久了,小邹氏便提前谋划纪泽续娶一事。最好是娶一个性格柔顺没有得力娘家吃了闷亏也不敢吭声的......就像前世的她。

    不过,这一世可完全不一样了。小邹氏若是还将主意动到她的身上,有的是她后悔的时候。

    “有表哥领着大哥出府,姨母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还要特地跑来浅云居一趟。”许瑾瑜亲热的迎上前来,搀扶起小邹氏的胳膊。

    小邹氏笑容微微一顿,旋即若无其事的笑道:“我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看看。”

    小邹氏特地来浅云居,当然不是冲着许徵来的。许瑾瑜眼中迅速地闪过一丝嘲讽,面上却笑容不减,亲昵的搀扶着小邹氏进了屋子。

    对许瑾瑜突如其来的亲热,小邹氏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不太舒服。不过,此时也无暇细想。

    纪泽笑着给小邹氏问安:“还没来得及去汀兰院给母亲请安,没想到母亲就来了。”

    小邹氏随意地笑道:“一家人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我也是想着来看看顾氏,才顺便过来。”

    欲盖弥彰!

    许瑾瑜心中冷笑不已,口中却笑道:“姨母要去看表嫂么?正好我也想过去,就陪姨母一起去好了。”

    小邹氏被噎了一下,心里暗暗恼火。偏偏没法子指责半个字。

    谁让她拿探望顾氏当幌子?许瑾瑜顺着她的话音说,一副讨好她的架势。让她满肚子的气只能往回咽。

    “好,我们一起去探望你表嫂。”小邹氏挤出笑容,临走前忍不住看了纪泽一眼。

    纪泽看不出半点异样,笑着招呼许徵:“时候不早了,我们现在就出府。”

    ......

    顾氏面色颓败,远不如昨日。靠着碧罗的支撑,才勉强坐了起来,连连咳了几声。

    就算不通病理的人,也能听得出顾氏的咳声不对劲。

    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又好像是身体内所有的元气都随着咳嗽溢了出来。令人心惊!

    小邹氏冷眼看着,心里十分快意,面上假惺惺的问了句:“怎么咳的这么厉害?”

    碧罗略一迟疑,没敢说实话:“世子妃大概是昨夜有些受凉了。”

    顾氏被顾采蘋气的吐了一口血,之后一直断断续续地咳嗽。

    小邹氏也不是好糊弄的,闻言心中冷笑不已,口中故作关切地说道:“怎么也不早说一声,快让人去请大夫来。”

    话音刚落,一个小丫鬟便匆匆来禀报:“启禀世子妃,四小姐不小心扭伤了脚,疼的直掉眼泪呢!”

    [bookid==《念春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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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华似瑾介绍:
关于容华似瑾:
容颜尽毁,重病缠身。
三十岁的许瑾瑜躺在阴暗低矮的屋子里等死。
睁开眼,竟在十四稚龄醒来。
身在通往京城威宁侯府的船上,驶向前世的噩梦。
呵......
这一生,她的出现,将是他们的噩梦!
容华似瑾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容华似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容华似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