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勾引?
身着宝蓝锦袍面如冠玉的青年男子站在院门外,遥遥地看着梅树下的抚琴少女,眸光微闪,若有所思。
纪妧正好抬起头来,笑着喊了一声:“大哥,你来了怎么也不进来,站在门边做什么。”
许瑾瑜手中一顿,琴音戛然而止。
纪泽闲庭漫步一般悠然走了进来:“我贸然进来,岂不是扰了瑾表妹抚琴。瞧瞧,本来瑾表妹还弹的好好的,我一进来就停了。”
俊美的脸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声音里蕴含着浅浅的笑意,透着一丝似有若无的亲昵,一派意态风流的贵公子气度。
情窦初开的少女,哪能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
前世她就是被这样的纪泽迷昏了头......现在想来,纪泽只怕是早就存了这份心。所以才有意无意的勾~引她。
一个成熟的男人,想对付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实在简单。
一个专注的眼神,一抹浅浅的微笑,一点似有若无的暧昧,便足矣!
许瑾瑜心中暗暗冷笑,盈盈起身,故作羞怯的应道:“我这点微末琴艺,哪里能入得了表哥的耳。”不待纪泽说话,又笑道:“我听娘说过,姨母当年琴艺超卓。不知表哥是否听过?”
少女微微仰起俏脸,面颊光洁如玉,梨涡隐现。满树的梅花也及不上她唇边的甜甜浅笑。
看不出半天不妥或异样。
看来,刚才提起小邹氏是无心的。
纪泽心念一闪,淡淡笑道:“这我倒不太清楚了。”继母擅长琴艺,也不可能特意在继子面前抚琴。这样的回答很合乎情理。
许瑾瑜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纪妧和兄长纪泽亲厚,关切地打量纪泽一眼:“大哥,忙了几天的丧事,你整个人都瘦了。”
纪泽俊脸一黯,轻叹一声:“顾氏嫁给我整整八年,虽然没生过一字半女,却温柔贤淑,是个好妻子。没想到熬不过这场病,就这么去了。我心里实在不好受,连着几日都吃不下。瘦一些也是难免的。”
......世上怎么会有这等虚伪的令人作呕的人!顾氏明明就是他和小邹氏联手逼死的,他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
许瑾瑜抿了抿唇角,微微垂眼,掩去眼底的鄙夷憎恶。
纪妧柔声安慰纪泽一番。说来说去,不外乎是“死者已矣活着的人总得好好过下去”之类的。
纪泽又叹了口气:“二妹,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道。可一回到冷冷清清的浅云居,我就会想起顾氏。她在世的时候,我整日待在军营里,很少回来陪她。如今想陪也没机会了......”
“大哥,”纪妧鼻子一酸,声音有些哽咽:“我也很想大嫂。可人死不能复生,大嫂安眠地下,再也不会回来了。你总得好好保重身体,否则,大嫂就是在地下也不会安心。”
纪泽点了点头。
许瑾瑜没有说话。她怕自己一张口就会忍不住出言讥讽!
“算了,不说这些了。瑾表妹听着也一定觉得闷了。”纪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低沉迷人:“总在院子里待着太闷了。此时正是春日,春景正好。不如到园子里转转吧!”
......果然还是像前世一样想引~诱她么?或者,他是想暗中观察她是否“性子柔顺好拿捏”?
许瑾瑜抬眸一笑:“难得表哥有这份闲情逸致,我求之不得。”
既然注定躲不开,那就挺起胸膛面对吧!
......
许瑾瑜和纪妧并肩同行,纪泽悠闲地跟在两个少女身后。
汴梁城寸土寸金,威宁侯府却占地极广。
时下女眷们除了必要的应酬交际,等闲不出府,每天绝大部分时间都要消磨在后院里。花园是必不可少的,也是招待客人的最佳场所。这么一来,在园子里耗费大量金银时间精力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威宁侯府的花园在汴梁城的勋贵府邸里也首屈一指。各式花草,怪石奇树,假山流水,亭台轩榭,九曲回廊,几步便是一景。
只可惜,许瑾瑜没什么心情欣赏美景。
前世她在威宁侯府里住了几年,早就看厌了这里的一草一木。更不用说,纪泽就在身后......
前世的历练,早已使许瑾瑜变的超乎寻常的冷静。纵然心潮澎湃,面上依然一如往常。
纪妧难得的好心情,一一向许瑾瑜介绍园子里的景致:“......那座水榭十分雅致,到了夏日的时候,坐在水榭里赏荷抚琴,最有雅趣。水榭那边有一座假山,假山边种了许多木槿花。等到了花期,开了一片的木槿花,绚烂美丽......”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许瑾瑜笑容依旧,心里浮起隐隐的痛楚和恨意。
前世的那一夜,她就是在那里被占去了清白,污了名节!如果说威宁侯府的几年生活是一场噩梦,那一夜,就是噩梦的起源......
“瑾表妹的闺名和木槿的槿字谐音,”纪泽的声音响起:“看来,瑾表妹和这片木槿花倒是有缘。”
依稀熟悉的话语,迅速勾起了许瑾瑜的回忆。
当年,纪泽也曾这么说过。
她悄悄将这句话记在了心头,时常独自去假山边。后来纪泽让人送来口信邀她在假山旁私会时,她心里暗暗的欢喜。以为他一直在暗中关注自己,所以才会知道那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许瑾瑜停步,转身冲纪泽展颜一笑:“表哥这么说了,我可得亲自过去瞧一瞧才是。”
.....
三人走上了水榭,很快就到了假山边。
一座别致的假山,足以令园子增色不少。威宁侯府的园子里,造了三座假山,水榭边的这一座假山最大也最别致。
所有的石头都是挖自湖底,冲洗干净了之后依然透着青绿,建成假山之后,也带着几分野趣。石头本身不算稀奇,花费的人力物力财力却难以想象。
假山边种了一大片木槿花。此时花期已过,看不到木槿花大片开放的绚烂。只有碧绿的树叶在阳光下闪着光泽。
故地重游,最痛恨的仇人就在身边,她却不能露出半点异样。
许瑾瑜将所有的恨意都压进心底,俏脸上露出惊叹:“这座假山真大真美!还有这么一大片木槿花,当时建假山的时候可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原本这里种了一片海棠树。母亲不太喜欢海棠,便命人将海棠树都砍了,建了一座假山。”纪妧轻描淡写地接过了话茬,话语中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已故的陈氏最喜欢海棠。
小邹氏过门之后,颇得威宁侯宠爱。故意将海棠树砍了,建了假山。也正因为此事,让威宁侯府的下人们看清了小邹氏的心计手段。小邹氏也迅速在侯府站稳了脚跟。
这段往事,纪泽同样清楚。
纪泽眸光微闪,低声说道:“二妹若是喜欢海棠,过些日子我让人在沉香阁里种上几株。”
纪妧扯了扯唇角,淡淡说道:“不用了。”
再有几个月,她就要出嫁到夫家。威宁侯府的内宅后院也会彻底成了小邹氏的天下。种不种海棠又能代表什么?
身后,忽的响起一个少女的声音:“姐夫,妧姐姐,瑾表妹,没想到这么巧在这儿遇到了你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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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巧遇”
是顾采苹!
顾采苹喜中带羞的目光越过许瑾瑜和纪妧,落到了纪泽俊美的脸上:“姐夫,你今日怎么在府里?不用去军营么?”
纪泽眸光微闪,温和应道:“顾氏丧事刚过,我告了假,打算在府里待上几日。”顿了顿又问道:“你的脚伤怎么样了?”
被纪泽这般关切的询问着,顾采苹心中暗暗欢喜,羞怯地应道:“脚伤已经好了大半,只是尚未痊愈。再养上几日就该好了。”
表现的这般明显,让人想装着看不出来都不行。纪妧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对顾采苹生出了几分厌恶和不喜。
大嫂刚下葬,尸骨未寒。她这个亲妹妹赖在侯府里不走也就罢了,竟还摆出这么一副春心萌动的样子来,就差没在脸上写上勾~引两个字了。
还有,这么大的侯府,怎么会这么巧的就在这里遇上了?分明是暗中买通了府里的丫鬟为她通风报信。听闻兄长来了园子里,特意赶过来“巧遇”。
顾采苹也是正经的名门闺秀,怎么做得出这般毫无廉耻的事情来?
纪妧全仗着良好的教养才没当场撂脸色。饶是如此,脸色也不算好看,淡淡的说道:“顾四妹妹脚伤尚未痊愈,应该好好养着,怎么跑到园子里来了?万一不小心再扭伤一次,可就糟了!”
要是再扭伤一次,岂不是要一直赖在侯府里不走了!
话不用说的太直接,聪明人自能心领神会。
许瑾瑜忍着笑,对纪妧的好感不禁又多了几分。矜持优雅的外表,口舌冷淡又犀利,让人实在不能不欣赏!
顾采苹俏脸飞速的涨红,颇有些尴尬和难堪。
更难堪的是,无人为她解围。
纪泽对顾采苹毫无兴趣,又曾允诺过顾氏绝不续娶顾采苹,自是要和顾采苹保持距离。至于许瑾瑜,对顾采苹也没半点好感。冷眼旁观纪妧羞辱顾采苹,心里只觉得解气。
好在顾采苹脸皮厚度足够,很快恢复如常:“多谢妧姐姐关心。今日我是觉得气闷了才到园子里转转,待会儿我就回清芷苑。”
纪妧扯了扯唇角,不冷不热的说道:“顾四妹妹知道保重自己的身子就好。也免得顾夫人生出误会,以为我们慢待了你。”
顾采苹笑容有些讪讪:“妧姐姐说笑了。我在侯府里住了这些日子,侯府上下人人都待我极好,哪有半分轻慢。”说着,又主动扯开了话题:“这座假山造的真是别致,还有这么一片木槿花。到了花期的时候,一定很美。”
纪妧冷嘲热讽一番,出了不少闷气,也不好一直让顾采苹难堪,闻言笑道:“是啊,这处是园子里最好的景致之一。我和大哥特意陪瑾表妹过来欣赏。”
......他们兄妹竟然特意陪许瑾瑜前来!
顾采苹笑容顿了一顿,下意识地看了许瑾瑜一眼。
许瑾瑜一直静默不语,只微笑着静静站在那儿,可谁也无法忽视她。
许瑾瑜似乎天生就有过人的风华,令人见之难忘。和纪泽并肩站在一起,竟出奇地相衬......
顾采苹心里陡然涌起一股酸意和嫉意,面上却露出笑意:“真是太巧了。瑾妹妹的闺名里也有一个瑾字,和木槿谐音呢!”
许瑾瑜抿唇一笑:“是啊,确实很巧。所以表哥和妧表姐才特意领着我过来看看。我在侯府要寄住一段日子,说不定能看到木槿开花的美景呢!”
寄住一段日子......
顾采苹心中警铃大作,不动声色地笑道:“我也喜欢木槿花。那我就厚颜先约好,等木槿开花的时候,开个赏花宴,一起来赏花。”
还没嫁到侯府来,就已经将自己视为侯府女主人了么?张口就约设宴一起赏花!
许瑾瑜心中暗暗好笑,没有立刻应下,笑着看向纪妧:“妧表姐,顾四姐姐的提议,你意下如何?”
纪妧淡淡应道:“我就快出嫁了,嫁出门的女儿泼出门的水,到那个时候可不好做这个主。设宴赏花的事,还是和母亲商议好了。”
许瑾瑜刚一张口,顾采苹就知道自己失言了。再被纪妧这般明里暗里的嘲弄,顾采苹再厚的脸皮也抵挡不住了,耳后都觉得火辣辣的,咬咬牙挤出笑容:“瞧瞧我,只顾着和瑾表妹说的热闹,竟忘了这一层,让妧姐姐见笑了。”
纪妧淡淡一笑:“不过是随口闲聊罢了,有什么见笑不见笑的。对了,我们还要去假山那一边。顾四妹妹要跟着一起过去吗?”
当然要。顾采苹刚要张口,纪妧又歉然笑道:“看看我这记性,明知道你脚伤还没好,不宜走动太久,还是多休息的好。”
顾采苹:“......”
顾采苹的面色精彩极了,半晌才讪讪地应道:“妧表姐说的是,我这就回清芷苑休息。”说完,依依不舍地看了纪泽一眼。
可惜的是,纪泽也没有半点挽留她的意思。
顾采苹由丫鬟朝露搀扶着匆匆离开了,怎么看都有点灰溜溜的感觉。
活该!
许瑾瑜半点都不同情顾采苹,瞄了她的背影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然后,继续随纪泽兄妹在园子里转悠。
侯府的园子很大,走走停停逛了一个时辰,天色才渐渐暗了。
纪妧和许瑾瑜的话都不多,却十分投契。纪妧含笑说道:“天已经晚了,瑾表妹随我到沉香阁用了晚饭再回去吧!”又对纪泽说道:“大哥,你也很久没和我一起用晚饭了。不如一起到沉香阁来吧!”
纪泽略一沉吟,便应下了。
兄妹两个很自然的忽略了许瑾瑜的意见。
许瑾瑜到了嘴边的拒绝,又咽了回去。一个下午都能熬过来,一顿晚饭也不算什么。
晚饭分量不算多,每道菜肴都做的很精致。纪妧和纪泽偶尔闲聊几句,许瑾瑜极少插嘴,甚至从未多看纪泽一眼。
纪妧看在眼中,对许瑾瑜高看了几分。
比起那个装模作样恬不知耻的顾采苹来,许瑾瑜温柔知礼举止端庄,更有名门闺秀的风范。
......
“......四小姐,奴婢听说,世子和二小姐一直陪着许家的表小姐在园子里转悠。直到天黑了才回沉香阁。二小姐还留许家小姐吃了晚饭。”
清芷苑的客房里,朝露低声在顾采苹耳边禀报。
顾采苹的俏脸阴沉了下来。
这个许瑾瑜,看着温柔可人,原来这么有心机有手段。来京城还不到一个月,就已经博了纪妧的另眼相看。纪妧是纪泽嫡亲的妹妹,有纪妧时常在纪泽耳边说好话,纪泽肯定会对许瑾瑜生出好感来......
她原本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主意,没想到,许瑾瑜比她更抢先了一步!
朝露见自家主子面色难看,忙安抚道:“小姐先消消气。世子英明神武,绝不会被许二小姐这点伎俩蒙蔽。”
这可未必!
许瑾瑜生的那般美貌,就算她再有自信,也知道自己的容貌是不及许瑾瑜的。万一纪泽被许瑾瑜迷惑住了怎么办?
更重要的是,她最多再住几天,就得回顾家去。而许瑾瑜,却能正大光明的留在侯府里,一边讨小邹氏的欢心,一边交好纪妧......
顾采苹秀丽的脸庞一片嫉恨愤怒,隐隐有些扭曲,忽的张口道:“朝露,你去叫碧罗过来。”
朝露一怔,却不敢多问,立刻应下了。
很快,碧罗便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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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威逼
顾氏的病逝,对忠心的碧罗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这几日,碧罗病了一场,形容憔悴消瘦,穿着素服,头上戴了一朵白色的绢花。看来颇有几分楚楚动人的风韵。
碧罗上前行礼:“奴婢见过四小姐。”
顾采蘋已经收敛了所有的嫉恨,至少表面看来平静了不少:“我在侯府最多再留三四天,就会回顾府。日后你在侯府里,要机灵一点。”
机灵一点?
这是什么意思?
碧罗一怔:“奴婢愚钝,不明白四小姐的意思。”
顾采蘋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姑娘家的矜持了,直截了当地吩咐:“你在侯府待了八年,一定很熟悉侯府里的情形。我要你留意许瑾瑜的一动一静,将她所有的事都暗中记下,定期派人送信给我。”
碧罗一惊,霍然抬头。
四小姐为什么要让她盯着许二小姐?
不,不可能,绝不可能是她想的那样!世子妃刚过世,四小姐断然不会这么快就动了心思......
顾采蘋接下来的话,让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的碧罗彻底死了心:“碧罗,你是大姐身边最亲信的人。如今大姐过世了,你也该为自己的未来好好打算一番。一年孝期过了,姐夫就会续弦。新妇一旦过了门,你肯定没什么好日子过。只有我会重用你......”
其余的话不用再多说了。
就算再笨,也能听出顾采蘋的话中之意。
碧罗脸庞苍白,半晌才低声道:“四小姐,奴婢是顾家的家生子,自小就伺候大小姐。如今大小姐过世了,奴婢再没有半点别的心思,只想好好地留在浅云居里,安安分分地过日子。”
......她竟然婉言拒绝了自己的招揽?!
顾采蘋又气又怒,狠狠地盯着碧罗:“碧罗!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的卖身契不在我手里,可你别忘了,你的家人还在顾家。”
碧罗攥紧了衣袖,俏脸惨白。
耳边响起顾采蘋的声音:“你今晚回去好好想一想,等想明白了,明日再来见我。”
碧罗机械地行礼告退。
顾采蘋独坐良久,面色变幻不定,低声自言自语:“许瑾瑜,我顾采蘋看中的东西,你休想抢走!”
......
回到浅云居后,碧罗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轻轻推开了顾氏寝室的门。
自从顾氏小产后,便独居一室。纪泽极少踏足这间屋子。顾氏走了,屋子里依然有挥散不去的药味。
碧罗看着床榻,仿佛顾氏像往昔一样躺在那儿,用软弱无力又温柔的声音喊着碧罗......
小姐!
你为什么这么早就走了?
老天对你实在不公!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却错嫁了丈夫,早早病逝。
你尸骨未寒,四小姐就开始谋算世子妃的位置,还逼着奴婢为她做事,否则就要对奴婢的家人不利。
小姐,奴婢该怎么办......
泪水不停的涌出眼角,模糊了视线。碧罗哆嗦着用袖子擦眼泪,没等眼泪擦干净,脸上又多了新的泪痕。
碧罗颤抖着用双手捂住脸,隐忍压抑的低低哭泣起来。
......
这一夜,彻夜难眠的人不止是顾采蘋和碧罗。
含玉站在小邹氏的寝室外。暗夜遮掩住了她秀美的轮廓,紧张又警戒的目光显得异常明亮。
隐隐约约的低喘和呻~吟声从门内传了出来。
含玉这几晚听的几乎麻木了,也没了恨不得捂上耳朵的冲动。
世子妃一死,世子和夫人更少了几分顾忌。除了她这个贴身丫鬟守门放风,外面自然少不了世子的暗卫。知悉这个秘密的人其实不算少,可又有谁敢诉之于口?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动静才消停下来。
黑暗中,小邹氏的声音娇媚的响起:“玉堂,你今日为什么忽然决定要带许徵兄妹进宫?”
纪泽凑在小邹氏耳边低语数句。
小邹氏恍然,轻笑一声:“原来你打着这个主意。我还觉得奇怪呢,好端端的,你怎么会忽然想起要提携他们兄妹......”顿了顿,又不无酸意的说道:“你是不是看中许瑾瑜那个丫头了?”
不然,怎么会陪着许瑾瑜逛园子,又一起在沉香阁吃晚饭?
纪泽漫不经心的应道:“当然不是。将来我总得续弦,免得惹人疑心。娘家没什么依靠,性子柔顺好拿捏,许瑾瑜不正合适吗?而且,她还是你的亲侄女,日后不管怎么样,总跳不出你的掌心。你肯收留许家母子,不就是打着这个主意?”
温和从来只是纪泽的面具。年纪轻轻就手握兵权深得帝心,靠的绝不只是威宁侯世子的名头。
真正的纪泽,精明深沉,手段狠辣无情。
小邹氏被说穿了心思,也不否认:“我原本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不过,这些日子看着,她可不像大姐说的那样柔顺温婉。”
反应敏捷,聪慧冷静。话虽然不多,每次一张口,总能说的人哑口无言。
纪泽不以为意的说道:“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我今日留意她许久,确实不算蠢笨,却温柔静默,懂礼本分。比起顾采蘋要强多了。”
提到顾采蘋,纪泽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轻蔑和厌恶。
顾氏知书达理温柔贤惠,怎么会有那么一个不知羞耻的妹妹?
“顾采蘋赖在府里不走,还不都是为了你。”小邹氏轻哼一声,语气酸溜溜的:“你还是快些回军营吧,也免得人家总惦记着你不肯回去。”
纪泽低笑一声:“好,我听你的,明天就回军营去。”
小邹氏却又舍不得了:“明天就回么?你难得有机会告假,还是在府里多待几天好了。”
纪泽暧昧的调笑:“一会儿催着我回军营,一会儿又让我留在府里。母亲到底是什么心意,不妨说清楚了,也免得儿子误会......”
边说边动作起来。
黑暗中,响起了小邹氏急促的喘息声,一声声“玉堂”甜腻妩媚。
......
隔日清晨,小邹氏起的比平日迟了一些。
她本就生的美丽妩媚,丰润的唇角含笑,眉宇间浮着餍足和慵懒。散发出成熟妇人特有的妖娆风情。
含玉谨慎的伺候小邹氏梳妆。当看到小邹氏耳侧可疑的痕迹时,含玉面不改色,用厚厚的脂粉涂抹遮掩,又拿了件领口高的衣服来伺候小邹氏穿上。
小邹氏对含玉的知情识趣十分满意,随手拿起一支沉甸甸的金钗赏给了含玉。
含玉不敢推辞,恭敬的谢了恩:“奴婢谢夫人厚赏!”
小邹氏若有所指的说道:“你做事周全仔细,伺候的好。这金钗是你应得的。”顿了顿,又笑道:“你自打进了府之后,就一直在我身边伺候。这几年,我从未亏待过你。只要你对我忠心,将来自有你的好处。”
这是小邹氏行事的一贯风格。暗中威逼,明着利诱。
含玉能搏得小邹氏另眼相看,当然也有几分本事,受宠若惊感激涕零的应道:“能伺候夫人,真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奴婢什么好处也不要,只想一辈子伺候夫人。”
只要小邹氏还有用得着她之处,她的性命就无大碍。要是她打着离开小邹氏身边的念头,只怕也活不长久了......
小邹氏扯了扯唇角。
含玉倒是机灵,借着这样的机会表明了忠心。
一个丫鬟罢了,卖身契捏在自己手里,谅她也翻不出风浪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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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罗和含玉性格不同命运不同,却各有可怜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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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碧罗
纪泽在府里又待了三日。到了第四天的早晨,吃了早饭后便去了军营。
此时,顾氏的头七也过了。灵堂撤了,下人们恢复了平日的穿戴。只有碧罗还坚持穿着素服为顾氏守孝。
浅云居里没了女主人,日常琐事总得有人打理。小邹氏当仁不让的接管了浅云居。
小邹氏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自顾氏进门的那一天开始,就成了小邹氏的心头刺。如今这根刺终于彻底的拔除,浅云居也落入她的手里。心中实在快意。
纪妧纪妤许瑾瑜坐在一旁,邹氏陪着小邹氏闲话:“......浅云居原本是由顾氏打理,如今顾氏走了,这些琐事都落到了妹妹身上。妹妹着实辛苦。”
小邹氏按捺住心底的自得喜悦,叹口气:“这都是我分内的事,也谈不上什么辛苦。”
......装模作样!盼这一天不知盼多久了!
许瑾瑜心中冷笑一声,面上露出关切的神色:“姨母可一定要保重身子,千万别太过操劳了。”
小邹氏含笑点头:“放心好了,侯府里这么多管事婆子,事情自有她们去做,我不过是每日做些安排,累不到哪里去。”
何止是不累,简直就是乐在其中。
许瑾瑜释然的笑了一笑:“这样就好。不然,我还真为姨母忧心呢!姨母毕竟也有三旬了,精力总比不得年轻时候。凡事还是小心为好。”
......什么叫年轻时候?
她现在很老吗?
小邹氏的笑容僵了一僵。
但凡是女子,谁都不乐意被人说自己老。尤其是小邹氏,平日自诩保养得宜容貌美丽风情万千,即使站在继子身边,也看不出她比纪泽年长五岁。
这话,简直就是戳小邹氏的心窝!
许瑾瑜似是察觉到失言了,忙又说道:“姨母,我绝没有说你老的意思。你虽然有三十岁了,可看起来却年轻貌美,最多二十七八岁的模样......”
小邹氏的脸都快黑了。
邹氏急的连连冲许瑾瑜使眼色。这丫头,平日聪慧可人,最会说话。今天这是怎么了?句句都在找小邹氏的不痛快?
许瑾瑜留意到了邹氏频频眼神,不怎么确定的小声道:“娘,你一直向我使眼色做什么。我说错什么了么?可是,我刚才说的句句都是真心话。姨母看起来确实不显老嘛!”
邹氏:“......”
小邹氏:“......”
邹氏咳嗽一声,硬生生地扯开话题:“妹妹,你派了何妈妈去浅云居,那碧罗要怎么办?”
小邹氏努力平复心绪,随口说道:“碧罗是顾氏的陪嫁丫鬟,如今顾氏去了,总不好将碧罗留在侯府。我打算放她回顾家,也免得耽搁了碧罗。”
说着,便吩咐身边的丫鬟:“去把碧罗叫来。”
一旁的丫鬟应了一声,匆匆地去了浅云居。
......
很快,碧罗便来了。
碧罗这几天心事重重,整个人消瘦的厉害,原本圆润的下巴变的尖尖的。白色的衣裙穿在身上,显得有些宽松。
小邹氏打量碧罗一眼,淡淡说道:“碧罗,几天不见,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碧罗勉强一笑:“奴婢这几日没什么胃口,所以瘦了一些。”
小邹氏对碧罗的胖瘦毫不关心,很快便说起了正事:“碧罗,你是顾氏从顾家带来的人,如今顾氏走了,你不必留在侯府,可以回顾家。”
一看到碧罗,不免想到顾氏。还不如打发回顾家。
碧罗的反应却出乎小邹氏意料。
只见碧罗苍白着脸跪下了:“夫人,碧罗不想回顾家,只想留在浅云居里,还请夫人成全。”
不想走?
小邹氏眸光一闪,似笑非笑的张口:“这倒是奇怪了。我肯放你回顾家和家人团聚,你怎么反倒不肯回去了?”
碧罗满心苦楚,却半个字都不能透露,只低声道:“奴婢随世子妃在府中八年,早已将侯府当成了自己的家。更何况,世子妃故去之后,屋子总得有人帮着照料。奴婢想留在浅云居,恳请夫人答应。”
说着,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额头迅速的红了一片。
小邹氏没有立刻答应,紧紧地盯着碧罗,目光锐利,似要看透碧罗的心思:“你想留在浅云居,只是为了照料顾氏的屋子?”
碧罗低低的应了声“是”。
小邹氏唇角扯起一抹冷笑。
只怕未必吧!
威宁侯府的内宅是她的天下。顾采蘋私下里做的那些小动作,当然瞒不过她的耳目。这三天里,顾采蘋召碧罗去了两回。
有什么样的事,需要用得上碧罗?
顾采蘋那点心思和算计,浅薄的可笑!
小邹氏正待毫不留情的拒绝碧罗,一直沉默的纪妧忽的张口求情:“母亲,就留下碧罗吧!她伺候大嫂这么多年,由她来照看大嫂的屋子最合适不过。”
纪妧和顾氏来往密切,和碧罗也颇为熟稔。此时见小邹氏要撵碧罗回府,纪妧心中颇觉得不是滋味。
纪妧难得张口,小邹氏也不好不给几分颜面,不怎么情愿地应道:“也罢,既是妧姐儿为你求情,你就留在浅云居吧!”
碧罗松口气,感激的看了纪妧一眼,磕头谢恩:“奴婢谢过夫人,谢过二小姐。”
小邹氏不冷不热的应道:“好了,你先起身吧!别总跪着了。”
碧罗起身后,默默地站到了一旁。
许瑾瑜看了垂头不语的碧罗一眼,心里不由得暗暗叹息。
碧罗对顾氏忠心耿耿有情有义,正如初夏待她一样。可惜顾氏死的太早了,碧罗在侯府里没了依靠,又被心思不正的顾采蘋逼着做了一些不愿做的事。后来被小邹氏暗中动手害死了。
当年的她从未记恨过碧罗,如今的她,看着碧罗更多了几分怜悯。
“启禀夫人,顾四小姐来了。”含玉笑着来禀报。
顾采蘋连着几天没露面,今日忽然过来,会是为了什么?
许瑾瑜眸光微闪,很快就猜出了顾采蘋的来意。小邹氏显然也想到了,唇边浮起一丝讥讽的笑意:“快些请顾四小姐进来说话。”
......
第三十五章 离开
几日未见,顾采苹似是清瘦了一些,精神倒是不错。见了纪妧和许瑾瑜,神色间毫无异样,主动的打了招呼。
仿佛几日前花园假山旁尴尬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这个顾采苹,姑且不论心计如何,这份脸皮厚度已经远胜常人了。
论演技,许瑾瑜当然不会输给顾采苹,一脸关切的问道:“采苹姐姐,你的脚伤已经好了么?”
“我也正想问一问呢!”小邹氏接过了话茬,摆出一副亲切温和的长辈面孔来:“姑娘家的容貌和身体都是顶顶要紧的,扭伤了脚就得好生养着,万万不能逞强。”
顾采苹羞涩的应道:“多谢瑾表妹和伯母关心。我的脚伤已经彻底好了。这些日子一直住在侯府,给伯母添麻烦了。今日我是特地来向伯母辞行的。”
果然是要回顾家了!
小邹氏心中一松,假惺惺的挽留:“何必急着回去,再住些日子也无妨。正好和妤儿作伴。”
纪妤憋了半天没说话,此时总算找到机会插嘴了:“娘,我一个人住在清芷苑挺自在的,不用人陪。”
小邹氏:“......”
顾采苹:“......”
许瑾瑜努力忍住笑。
生平第一次觉得纪妤不分场合的刁蛮骄纵也挺好的。看看,顾采苹的面色多尴尬,小邹氏的面色多精彩。啧啧!
小邹氏强忍住瞪纪妤的冲动,咳嗽一声说道:“妤儿还小,说话不知轻重。顾四小姐可别见怪。”
顾采苹巴不得找个台阶下,忙挤出笑容:“我在清芷苑叨扰多日,麻烦妤妹妹之处甚多。我已经命人收拾好了衣物行李,今日就会回顾家了。”
总算是肯走了!
纪妤在小邹氏不悦的目光下,将这句话忍了回去,没什么诚意的说道:“顾四姐姐日后若是有闲空,不妨到侯府来住些日子。”
这么明显的敷衍,顾采苹却像没听出来似的,欣然笑道:“那我日后可就常厚颜来打扰了。”
众人:“......”
顾四小姐,你的脸皮还能再厚一点企图心还能再明显一点吗?你就没看出侯府上下其实没人欢迎你吗?
......
顾采苹待了片刻,很快起身告辞。
小邹氏身为长辈,无需亲自送一个晚辈,随口吩咐道:“妤儿,妧儿,瑾娘,你们代我送一送顾四小姐。”顿了顿,又别有用意的看了碧罗一眼:“碧罗,你也去送一送四小姐。若是有什么话要带给你家人,正好可以托付给顾四小姐。”
碧罗不敢直视小邹氏,垂着头应下了。
许瑾瑜一行人送了顾采苹出府。
论关系,自是纪妧和顾采苹最亲近。可惜顾采苹的种种行径,着实让人瞧不上,纪妧一路上也没和顾采苹说什么话。
纪妤就更不用说了,一脸送瘟神的表情。
顾采苹心中羞恼不已,暗暗咬牙。
哼!等她将来嫁到侯府来,再和纪妤慢慢算账......
许瑾瑜反而出乎意料的亲切,握着顾采苹的手说道:“这些日子因为表嫂病逝,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没能好好招呼顾四姐姐。等过了这一段日子,顾四姐姐再来侯府做客。”
......许瑾瑜也不过是寄住在侯府里的客人,在她面前有什么资格摆出主人的架势来。
顾采苹心中不屑的轻哼,皮笑肉不笑的应道:“就是瑾妹妹不说,我也会常来的。”
许瑾瑜没有错过顾采苹眼底的挑衅和不善,心中不由得好笑。
顾采苹实在是弄错了状况。她可没打算成为顾采苹的情敌。正好相反,她会全力帮助顾采苹达成心愿。
无情无义心狠手辣的纪泽,不知廉耻满心算计的顾采苹,不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顾采苹和众人一一道了别,眼角余光瞄到了垂头不语的碧罗,心里一动,神色自若地说道:“碧罗,我就要回顾府了,你难道没有话要带给你爹娘和你弟弟吗?”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却令碧罗全身一颤。
她是顾家的家生子,爹是田庄管事,娘是厨房采买,还有一个十五岁的弟弟,如今做了顾老爷的书童。
她可以不在意自己的前程未来甚至性命,却不能不在乎家人......四小姐这么说,就是要提醒她这一点。
碧罗定定神,恭敬的应道:“多谢四小姐的美意。四小姐若是见了奴婢的爹娘和弟弟,烦请告诉他们一声,奴婢在侯府一切都好,他们无需挂念......奴婢也盼着他们平安无事。”
说到最后一句,碧罗忍不住抬头,目光中有一丝恳求。
顾采苹笑了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你安心留在浅云居,好生照看大姐的屋子。至于家人,你不用忧心。有我在,顾家上下没人敢欺负他们。”
碧罗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奴婢先谢过四小姐了。”
顾采苹扯了扯唇角,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木轱辘发出咯吱的声响。
碧罗默默地在原地,目送着马车远去直至不见,唇角勉强堆积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淡了下来。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在心中蔓延。
为人奴婢,身不由己。纵然心中不情愿,又岂能逃得过主子的手掌心?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碧罗的思绪:“碧罗,你近来又消瘦又憔悴,面色也不太好看。是不是有谁刁难你了?若是有,只管告诉我,大嫂不在了,由我替你做主呢!”
碧罗回过神来,引入眼帘的是纪妧关切的目光,心中不由得一暖。
二小姐出了名的性情冷淡,此时肯纡尊降贵过问区区一个丫鬟是否受了委屈,自然是爱屋及乌的缘故。也不枉世子妃生前待二小姐这么好。
只可惜,就算是二小姐也无法为她撑腰做主......
碧罗打起精神,故作轻快地应道:“多谢二小姐美意。还请二小姐放心,奴婢在浅云居这么多年,如今虽然是何妈妈主事,也不至于刁难奴婢。”
纪妧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何妈妈本就是个媚上欺下的刁奴,又有小邹氏在身后撑腰,若是成心刁难,碧罗在浅云居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不然,才短短几日,碧罗怎么就瘦成了这样?
纪妧也不多说,心里却打定了主意。找个机会敲打何妈妈一番。
许瑾瑜将碧罗的微妙反应尽收眼底。
顾采苹临走前的那番话,分明是在用家人要挟碧罗。
可怜的碧罗,为了家人不得不妥。
以顾采苹的性子,命碧罗做的,无非是暗中搜集侯府里的消息,尤其是和纪泽有关的事.....
当然了,许瑾瑜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顾采苹在此时就对她生出了戒心和敌意。顾采苹暗中吩咐碧罗的第一件事,就是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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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讨厌顾四了~
[bookid==《美人多骄》]
第三十六章 新衣
一晃十天过去。
绣衣阁的王掌柜亲自送了衣物到侯府。
王掌柜一张白胖的圆脸上浮着殷勤的笑容:“......夫人,贵府定制了这么多衣物,小的特地命绣衣阁的所有绣娘日夜赶工,总算没延误时间,赶着今天送来了。请夫人和小姐们一一过目。”
边说边吩咐伙计们打开几个包袱。
两身竹青色的锦袍是许徵的,两身色泽淡雅款式新颖的罗裙是许瑾瑜的,纪妧也做了四身新衣。
堆积如山的衣裙是纪妤的。
......对比实在太强烈了!
纪妤只觉得众人都在有意无意的看着自己,俏脸火辣辣的,不由得狠狠瞪了许瑾瑜一眼。
如果不是许瑾瑜故意坑她,她怎么会丢这么大的人?
许瑾瑜回了一个无辜的笑容。
纪妤心里的火气蹭蹭直冒。自那一天过后,她和许瑾瑜又冷战了数天。可恼的是,许瑾瑜根本没有主动修好的意思。这些日子倒是和纪妧走的很近。
这就更让纪妤恼火了。
纪妧对她这个亲妹妹没什么好脸色,倒是和许瑾瑜这个外人走的近乎!听说纪妧做了梅花糕之后都会送给许瑾瑜一份。今日两人还亲昵的站在一起,她倒成了被孤立的那一个......
纪妤越想越气恼,又瞪了许瑾瑜一眼。
不过,碍着之前的教训,不敢再随意出言挑衅就是了。
许瑾瑜将纪妤的忿然看在眼底,心中一阵快意,笑着张口道:“妤表妹,你做了这么多漂亮的新衣,快些给我瞧瞧,让我也开开眼界。”
明日就要进宫了。这个时候倒是知道来巴结示好了。
纪妤自觉争回了一口气,从鼻子里傲慢的嗯了一声,吩咐身边的丫鬟:“紫月,去把新衣都拿过来,让瑾表姐看一看。”
紫月略有些讪讪地应道:“可是,奴婢只怕抱不动这么多的衣服。”
纪妤:“......”
听着众人忍俊不禁的轻笑声,纪妤恼羞成怒,瞪了紫月一眼:“你是猪脑子吗?谁让你抱所有衣服了,你不会挑几件特别好看的吗?”
紫月平日被纪妤骂惯了,倒也没怎么羞愧,乖乖地应了一声。
紫月个头不高,身段玲珑,一张圆圆的小脸也算清秀。
走到那一大堆衣裙边,只看了一眼,紫月又发愁了:“小姐,这些衣裙都是用上好的衣料制成,绣工也好。奴婢一眼看过去,实在看不出哪些是特别好看的。”
纪妤:“......”
许瑾瑜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笑声似会传染一般,众人都跟着笑了。
就连小邹氏也笑了起来。
纪妤气的吃了紫月的心都有了,咬牙道:“蠢死了!就拿上面几件。”害的她在众人面前出了丑!回去非臭骂她一顿不可。
紫月伺候纪妤两年,对纪妤的脾气十分熟悉。见纪妤露出咬牙切齿的神情,不由得苦了脸。
完了,回去又要挨骂了。
紫月很快捧来了衣裙到许瑾瑜面前。离的这么近,许瑾瑜清楚的看到那张小圆脸上“诶真倒霉又要被臭骂一顿”的神情,不由得莞尔。
纪妤刁蛮骄纵蠢笨,半点都不讨喜。身边的丫鬟也有些呆呆的,不算机灵。
这算不算有其主必有其婢?
不过,说来也奇怪了。小邹氏为什么不给纪妤挑一个聪慧伶俐的,反而派了这么一个傻乎乎的丫鬟?
许瑾瑜一边欣赏新衣,赞美之词随口而出。
纪妤一开始还绷着脸,听着听着虚荣心发作了,唇角翘了起来,眼里得意的笑容遮都遮不住。紫月见状偷偷松口气。只要小姐心情好了,或许回去就不会骂人了。
许瑾瑜暗暗失笑。
她总算能明白小邹氏的良苦用心了。
纪妤这样的性子,身边确实不宜有太过伶俐的丫鬟。否则,岂不是显得主子太蠢了!
......
许瑾瑜将纪妤的新衣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纪妤的唇角也越扬越高。
纪妧也忍不住凑了过来细看。
绣衣阁的衣料都是上好的,款式是京城最流行的,绣工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做出来的衣裙当然好看——可也没好看到许瑾瑜说的地步吧!
纪妧冲许瑾瑜询问地挑了挑眉。
许瑾瑜俏皮地眨眨眼。
明天就要进宫了,还是和纪妤缓和一下关系为好。不然,以纪妤不分轻重的性子,若是在宫中闹腾起来,可就难看了。
纪妧心思敏锐细密,很快便会意过来,暗暗失笑不已。心中不免又是一阵唏嘘。这么聪慧又讨喜的许瑾瑜,为什么偏偏是小邹氏的娘家侄女?
这些日子以来,两人相处的颇为投缘。可惜许瑾瑜的身份摆在那儿,再投契也会下意识的保持些距离......
“妤表妹,这些新衣都这么好看,明天你打算穿哪一件?”许瑾瑜笑眯眯的问道。
纪妤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我也没想好呢!”
许瑾瑜略一思忖,挑了一条蜀锦做的罗裙出来,笑着建议:“蜀锦色泽艳丽,穿着一定醒目好看。妤表妹若是信得过我的眼光,不妨试试这一条罗裙。”
纪妤有些犹豫。
“要不然,妤表妹现在就换上,让大家伙儿都瞧瞧。”许瑾瑜简直像是纪妤肚里的蛔虫,将纪妤心中想的都说了出来:“若是大家都夸好看,明日就穿着一条。不然,就另换一身新衣。”
对着这么善解人意的可人儿,任谁也发不出脾气来了。
纪妤笑着嗯了一声,接过衣裙,喜滋滋的去了后堂换上。片刻后,穿了一身新衣的纪妤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俱觉得眼前一亮。
纪妤长的不像小邹氏,更像威宁侯。俏丽中透着几分英气,少了几分女儿家的柔婉。色彩斑斓的蜀锦巧妙的遮掩了这一缺憾,衬托出了纪妤的俏丽明媚。
“娘,我穿着这一身好不好看?”纪妤一脸期待的看向小邹氏。
小邹氏宠溺的笑道:“当然好看。明日就穿着这一身进宫吧!首饰我也替你挑好了。”
邹氏在一旁凑趣:“妤姐儿穿着这一身新衣,美的像天上的仙女似的,我都舍不得移开视线了。”
“是啊!我第一眼就觉得妤表妹穿这身衣裙一定最好看。”许瑾瑜笑盈盈地附和。
纪妤被夸的心花怒放,对许瑾瑜的怨怼也消散了大半。
王掌柜一直陪笑着站在一旁,此时也不免说了一通夸赞的话。小邹氏和颜悦色的笑道:“这一次辛苦王掌柜了。含玉,你领着王掌柜去领银子。”
含玉笑着应了声是。
王掌柜忙谢了恩,抬头的时候,正巧迎上了许瑾瑜微笑和善的目光。
王掌柜反射性的回了个殷勤的笑容。
他常年和各府的女眷们打交道,娇养在闺阁里的千金闺秀也见过不少。家世好才貌出众的少女,大多有几分傲气。偶尔有脾气温和的,也不会刻意对他这么一个普通掌柜释放善意。这位许家小姐,倒是难得一见的温和友善。
许瑾瑜目送着王掌柜离开,很快收回了目光。
小邹氏看了过来,亲切的说道:“瑾娘,你身边只有一个丫鬟初夏伺候,人手未免单薄。前些日子我一直忙碌,竟忽略了此事。明日要进宫觐见贤妃娘娘,总得多带一个丫鬟。时间紧促,也来不及让牙婆子领人来让你挑了。我院子里的含翠先给了你。”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青布衣裙的丫鬟走了出来:“奴婢含翠,见过小姐。”
含翠......
许瑾瑜笑容微微一顿,旋即若无其事的笑道:“快些免礼。”
第三十七章 登门(一)
含翠和含玉年龄相若,相貌却不及含玉,眼睛略小,皮肤略有些黑,眼角边长了一颗小小的痣。行了礼之后,便老实的站到一旁,看着稳重又规矩。
然而,人不可貌相。
谁能想到,这个看似老实忠厚的含翠,竟是小邹氏安排在她身边的棋子,平日负责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暗中回禀给小邹氏。
那一晚,为纪泽传口信的人是含翠。
在她茶水中做手脚的人,也是含翠。
她嫁给纪泽后,在侯府里住了几年,负责日夜监视她的人,还是含翠。
她被送往田庄的那一年,含翠回了小邹氏身边,负责照顾她的“儿子”。之后数年,她没有再见过含翠。却永远也忘不了那张虚伪的脸孔。威宁侯府满门抄斩,含翠难逃一死。她也算是报了当年的仇。
这一世到了侯府,因为经常出入汀兰院,她也曾见过含翠几回。不过,却从未露出半点异样。
连小邹氏和纪泽她都能忍了,何况区区一个丫鬟?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努力“表现”,没想到还是没能打消小邹氏的盘算。小邹氏像前世一样,将含翠派到了她的身边。
小邹氏一副关心晚辈的长辈风范,她根本无从拒绝,索性坦然接受了下来。小邹氏想在她身边放一颗棋子想暗中算计她,她不妨将计就计,将这颗“棋子”放在身边安小邹氏的心。说不定将来可以利用含翠,反过来算计小邹氏......
邹氏正对小邹氏道谢:“住在侯府已经够打扰了,还总劳烦你为瑾娘操心。实在是感激不尽。”又转头对许瑾瑜说道:“瑾娘,还不快点谢过你姨母。”
“谢谢姨母。”许瑾瑜柔顺的道谢。
小邹氏笑了笑,别有用意地说道:“我是你的亲姨母,为你着想也是应该的。”
许瑾瑜抿唇笑道:“姨母‘用心良苦’,瑾娘铭记于心,日后若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姨母。”
......这话听着十分入耳,许瑾瑜又是一脸乖巧温驯。可她为什么还是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小邹氏将心头那一丝怪异的感觉按捺下去,笑着打趣:“好,那我可就安心地等着瑾娘报答我了。”
众人都很捧场的笑起来。
一个小丫鬟匆匆跑进来禀报:“启禀夫人,安国公府的陈三公子来了。”
陈三公子陈元青?他怎么又来了?
小邹氏一怔,下意识地看了许徵一眼。
短短半个月,陈元青已经来了三回。每次登门都是来找许徵的......两人是在顾氏的丧礼上结识的,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交好了?
许徵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这个陈元青,来的还真是殷勤!前两次他故意拦着,陈元青连许瑾瑜的面都没见到。这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就是想拦也拦不住了。
许瑾瑜看了面无表情的兄长一眼,忍不住抿唇轻笑。
许徵显然不太喜欢陈元青,私下里已经说过几回了。让她离“居心叵测”的陈元青远一些......
纪妤听到陈元青来了,却是满心欢喜:“娘,我出去迎一迎元青表哥。”说着,便迫不及待的往外走。
小邹氏想也不想的出言阻拦:“等一等,你别去......”
纪妤的动作比小邹氏的话音快多了。
小邹氏眼睁睁地看着纪妤一溜烟的出了正厅,气的鼻子都快歪了。
一个尚未定亲的少女对一个少年这般殷勤热络,别人会怎么想?就算心中悄悄恋慕,也不能表现的这般明显。万一陈元青无意,或是陈家不肯结亲,到时候纪妤的脸要往哪儿放?
她聪明一世,怎么生了这么一个蠢笨如猪的东西!
纪妧略一蹙眉,立刻起身说道:“母亲,我和三妹一起去迎元青表弟吧!”
她再不喜欢纪妤,也不想见到纪妤丢人,连累的她这个姐姐也跟着丢脸。
......
众人等了一会儿,很快,纪妧姐妹两个迎着陈元青进来了。
陈元青今日特地收拾了一番,杏色的锦袍映衬的他神采奕奕格外俊朗,爱笑的眼睛黑亮有神。
实在是一个英俊又可爱的少年!也怪不得纪妤对他芳心暗许,看着他的时候,眼里的爱慕几乎遮也遮不住。
小邹氏心口一闷,免不了又要在心中恨恨的骂上纪妤几句。
陈元青走上前,双手抱拳作揖,以晚辈礼给小邹氏姐妹问了好:“元青见过夫人,见过许伯母。”
陈家和纪家是姻亲,陈元青理当称呼小邹氏一声伯母。可陈元青不喜小邹氏,平日只以夫人相称......这也就罢了!小邹氏反正早就习惯了。
陈元青称呼邹氏伯母又是怎么回事?
小邹氏心念一闪,脸上露出了亲切的笑容:“快些免礼。”
陈元青站直了身子,以平辈的礼节和许徵兄妹寒暄。众目睽睽之下,陈元青倒也没表现的出格,只是在和许瑾瑜说话的时候眼睛亮了一点点声音激动了一点点笑容灿烂了一点点......
这样的陈元青,让许瑾瑜觉得熟悉又温暖,忍不住冲陈元青笑了一笑。
陈元青心花怒放,嘴角高高的扬起。
许徵有些不快地皱了皱眉,警告地瞄了陈元青一眼。
陈元青立刻收回了目光,规规矩矩的陪着长辈闲话。
小邹氏含笑问道:“你母亲近来身体可好?国公爷和夫人身体如何?”
陈元青一一作答:“母亲身体很好,大伯和大伯母也都好,多谢夫人挂记。”
......
两句过后,就开始冷场了。
小邹氏和陈家的人几乎没什么来往,陈元青独自登门拜访也是第一回。两人根本不熟。小邹氏再精明圆滑,也很难找到话题。
还是纪妧及时救了场:“元青表弟,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陈元青和纪妧是嫡亲的表姐弟,说话轻松自然了不少:“我接到了书会的帖子,特地来喊徵表哥一声,下午可以一起去书会。”
许徵不能不领这个人情,笑着道谢:“元青表弟有心了,那我可就厚颜跟着一起去书会了。”
“其实,是我想沾徵表哥的光才对。”陈元青正大光明的看向许徵......还有他身侧的许瑾瑜:“徵表哥才高八斗,以文会友时一定大放光彩。我跟在徵表哥身边,正好偷师。”
陈元青倒也不是全在拍马屁。
上次邀了许徵去诗会,许徵在短短一炷香之内挥毫泼墨,做了四首咏景的诗。每一首诗都在水准之上。当时就把一干自诩才华过人的国子监学生们都震住了。
陈元青原本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主意,刻意接近讨好许徵。经过上一回之后,却是由衷地对许徵生出了钦佩之意。这一番话说来颇为真诚。
人家处处捧着自己,许徵也不好过分冷淡,忙笑着自谦一番,然后投桃报李夸赞陈元青几句。
两人你来我往,说的颇为热闹。
纪妧忍不住插嘴问道:“元青表弟,二表哥回京了吗?”她口中的二表哥,指的当然是陈元昭。
许瑾瑜眸光微闪,下意识地凝神倾听。
陈元青笑着答道:“前几日我接到了二哥的家书,他领着神卫军在山东平定了匪乱,一个月前就班师回京了。大概这两天内抵达京城。”
说着,又忍不住叹道:“二哥这一走就是一年多。大伯母日日心中挂念,大伯父口中虽然不说,心中肯定也是牵挂的。就是我,也常常惦记。”
......
第三十八章 登门(二)
陈元昭......
许瑾瑜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脑海中掠过一张英俊至极又无比冷漠的男子脸孔。
前世她只远远见过陈元昭几回,对他的印象仅止于骁勇善战性情冷漠。唯一的交集,就是他为了陈元青前来质问她那一回。
她曾受过纪泽和小邹氏的羞辱,在田庄的时候,区区一个何妈妈也敢对她冷嘲热讽。她都一一忍了。陈元昭那一番冷厉的诘问其实不算什么。
没想到,那一幕却出乎意料的铭记于心,时隔十年依然历历在目。
或许是因为在之后,陈元昭就在宫中遇袭身亡的缘故吧!也或许是因为伤心陈元青的死,连带着她对陈元昭的记忆也深刻了起来。
短短几年内,太子被刺杀,秦王犯上作乱被赐了毒酒,一向低调的魏王和年幼的楚王争夺皇位,最终登上皇位的竟是楚王。
陈元昭是楚王嫡亲的表哥,也是楚王争夺皇位时最忠心的支持追随者。谁能想到,楚王继位未满三个月就对陈元昭下了毒手?
还是诛九族的谋逆重罪!
陈元昭到底是否做过谋逆的事,许瑾瑜不敢妄言。可怜安国公府上下百余口人,俱被牵连其中。陈元青也没能幸免。
想到这些,许瑾瑜的心里忽然异样的沉重。
她不想陈元青重蹈覆辙,可是......她又能做些什么?
堂堂安国公府,因为一句谋逆就彻底覆灭。威宁侯府再风光又能如何,因为她递送的证据,太后震怒之下,便能让威宁侯府满门被斩!
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微弱太渺小了......
“二表哥自小就待在军营里,这几年一直领兵在外征战,待在京城的时间少之又少,连终身大事也被耽搁了。”纪妧的声音打断了许瑾瑜的思绪:“此次回京,总该多待一阵子,至少也该定亲成家了吧!”
时下男子盛行早婚,十六七岁成亲的比比皆是。陈元昭年已二十还未娶亲,在大燕朝来说已经算是很迟了。
陈元青笑道:“是啊,大伯母时常念叨着二哥的亲事。这次回京,肯定会忙着操持他的终身大事了。”
小邹氏笑着接过话茬:“陈二公子出身高贵,年少俊彦,不知哪一位府上的千金能有幸做安国公府的二少奶奶。”
纪泽容貌俊美风度翩翩,又得圣眷,是京城勋贵公子里的佼佼者。这位陈二公子,比起纪泽来甚至更甚一筹。纪泽有一个做贤妃的姑母,陈元昭的亲姨母可是当今皇后。当年老安国公一手创立的神卫军也尽数在他手中。
年纪轻轻手握重兵,骁勇善战无人能及,堪称大燕最年轻最英勇的武将!
虽说安国公尚未请立世子,不过,这安国公世子的位置,迟早都是陈元昭的。
出身高贵家世傲然相貌英俊前程似锦。这样一个男子,当然不愁亲事。需要发愁的,是那些暗中恋慕陈二公子的闺秀千金们。
结亲一事一般总得由男方主动,安国公府迟迟没为陈元昭定下亲事,引的众少女翘首期盼,可惜左等右等也没等来陈家登门提亲。
陈元青自幼就和陈元昭亲近,生平最钦佩最信服的人也是这位二堂兄。提起陈元昭话立刻就多了:“......二哥每次回京,在府里待不了几天就会回军营。大伯父大伯母想和他多说几句话,根本就见不到他人影......”
许徵对这位传说中的陈二公子也充满了好奇,不自觉的竖长了耳朵。
许瑾瑜却听的心不在焉。
陈元昭此时确实风光,可惜几年后落了个乱箭身亡的凄凉下场。个中内情,她虽然不清楚,却能想见必定是一场血雨腥风的阴谋算计。
她不想眼睁睁的看着陈元青像前世一样被陈元昭连累。可陈元青是陈家人,和陈元昭有割舍不断的血缘关系。只要陈元昭出事,陈元青必然受牵连。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救陈元青?
一只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耳畔响起纪妧略有些嗔怪的声音:“......瑾表妹,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我叫了你几次你都没反应。”
许瑾瑜回过神来,掩饰地笑了笑:“没什么。”
陈元青一边说话,一边不忘偷瞄许瑾瑜一眼。前两次到纪府来,连她的面都没见着。今天真是好运气......
纪妤见陈元青频频看向许瑾瑜却未留意自己,心里酸水直冒。她不甘被忽略,抬高了音量说道:“元青表哥,明日贤妃娘娘生辰,我们要进宫为娘娘庆贺生辰呢!”
陈元青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来:“哦?明天竟是贤妃娘娘的生辰吗?”
那双黑亮的眼睛正看着她。
纪妤心里喜滋滋的,语气里有几分激动:“是啊,我长这么大了,还是第一回进宫呢!”
“明日瑾表妹和徵表弟也会随着我们一起进宫。”纪妧含笑接过了话茬:“元青表弟,你下午和徵表弟去书会可别太久了,让他早些回府休息。免得耽搁了明天进宫。”
陈元青忙笑着应了。
......
午饭后,许徵随陈元青一起去了书会。
许瑾瑜随邹氏回了引嫣阁。
初夏捧着新衣和首饰,在许瑾瑜耳边聒噪。
“小姐,你也试一试,看哪一身新衣更好看,留着明日进宫的时候穿。这边还有两套头面首饰,也得试着戴一戴......”
许瑾瑜却兴致缺缺:“不用了,明日就穿秋香色的那条好了。首饰就戴那一套赤金镶宝石头面。”
“不试试怎么行。”邹氏嗔怪地说道:“进宫的机会多难得,明日会见到贤妃娘娘和宫里的贵人,或许还有机会见到皇后娘娘。穿戴万万马虎不得。快些来试试。”
亲娘发威,许瑾瑜只得乖乖的换衣打扮。好在只有两身新衣和两套首饰,换起来也不算麻烦。
邹氏细细权衡比较一番,笑道:“浅粉色的显得娇嫩一些,不过,却不及秋香色的好看。还是穿这条秋香色的衣裙好了。两套头面首饰各有千秋,赤金镶宝石的更活泼一些。”
......折腾了半天,还不是和她之前选的一样!
选定了衣物首饰之后,邹氏特意叫了含翠上前问话。
“你今年多大了?是府里的家生子,还是卖身进府的丫鬟?往日在夫人身边都做些什么?”
含翠一一作答:“奴婢今年十六,当年是和含玉一起卖身进府的。奴婢不及含玉心灵手巧,很少做贴身伺候的事。平日管着夫人的箱笼。”
态度沉稳,说话规矩,看着就觉得老实可靠。又是替小邹氏管过箱笼的,做事肯定周全仔细。
邹氏越看越满意,含笑说道:“你日后在瑾娘身边好好做事,我也不会亏待了你。”
含翠稳稳地应道:“夫人将奴婢赏给了小姐,奴婢一定尽心尽力做事,绝不敢有半点怠慢。”
许瑾瑜瞄了含翠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口中却淡淡笑道:“姨母特意赏给我的人,当然是好的。不过,我习惯了初夏贴身伺候,你暂时就替我管着衣物箱笼吧!”
含翠恭敬地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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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进宫(一)
当天晚上,纪泽也特意回了府。第二天要早起进宫,晚上众人很早就用了晚饭,各自早早歇下了。
夜半三更,万籁俱静。
一个颀长的身影悄然出了书房。
身影步履快而轻,在经过顾氏寝室外时,那个身影忽的顿住了,警戒又疑惑的看了一眼。这深更半夜的,哪来的哭泣声?
是一个女子的哭声,压抑隐忍,断断续续。寂静的深夜里,这样的声音又是从顾氏的屋子里传出来的,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饶是纪泽心冷胆大,也不由得心跳快了几拍。强自按捺心神,大步走了过去,推开了门。
咿呀一声,门开了。一个高大的黑影出现在门边,声音冷冽:“谁在里面装神弄鬼?”
掩面哭泣的女子被陡然出现的身影和声音吓的魂飞魄散,反射性地尖叫了起来:“有鬼啊......”
“闭嘴!”纪泽没好气的瞪了过去。短短三个字,已经足以让他听出半夜躲在顾氏屋子里哭泣的女子是谁了:“这么晚了,你不在屋子里休息,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是世子的声音!
女子原本颤抖瑟缩害怕,听到熟悉的声音也定了定神,低声答道:“奴婢睡不着,所以才来待会儿......”
这个女子,正是碧罗。
没了夜半的咳嗽声,也无需随时醒来伺候顾氏,这样的生活碧罗只觉得空荡荡的,到了晚上整夜的睡不着。这一天晚上实在忍不住,偷偷跑到了顾氏的屋子里。想起顾氏,一时悲从中来,哭了片刻。
谁能想到,这么巧的就被纪泽逮了个正着。
世子面热心冷,手段狠辣。浅云居上下谁人不怕。碧罗此时站在纪泽面前,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出。
纪泽显然无心和她计较,沉声道:“已经是半夜了,快些回自己的屋子去。想哭你的主子,白天过来,以后晚上不准随意进来。”
碧罗战战兢兢的应了,行了礼,退出了屋子。
回到自己的屋子之后,碧罗渐渐回过劲来。
这么晚了,世子不在书房睡下,怎么会跑到顾氏的寝室外?不对,外面的走廊是出浅云居的必经之路,世子是要出去。
半夜三更的,世子这是要去哪儿?
碧罗心中掠过无数猜想。她身为顾氏的贴身丫鬟,自然知道一些隐秘的事。比如顾氏的小产很有蹊跷,世子对顾氏的异样冷淡,还有夫人,几乎从不踏足浅云居......
一个隐晦阴暗的念头陡然掠过脑海。
碧罗心中一紧,无意识的攥紧了衣襟,俏脸悄然泛白。
......
第二日清晨。
邹氏早早起了床,亲自去小厨房做了早饭,一脸的喜气洋洋:“徵儿,瑾娘,你们两个快些吃了早饭去汀兰院。别让你们姨母等的着急。”
管她怎么着急!最好是一气之下不带他们了才好。
许瑾瑜心里暗暗嘀咕,口中乖乖的应了。小口小口吃着,动作斯文秀气。
邹氏看在眼里,不免絮叨了几句:“你这丫头,让你快点吃,怎么又吃的这么慢。今天可要进宫呢......”
许徵最惯着妹妹,很快打断了邹氏:“娘,时候还早,你就别催妹妹了。饭菜这么热,总得慢慢吃。”
邹氏对许徵言听计从,立刻不吭声了。
有大哥真好!许瑾瑜心里暖洋洋的,冲许徵甜甜一笑。许徵习惯性的伸出手,揉了揉许瑾瑜的头......
“大少爷别动!”初夏尖锐的叫了一声。
许徵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初夏的亲娘是邹氏当年的陪嫁丫鬟,后来做了许徵许瑾瑜兄妹的奶娘。初夏自小陪伴在许瑾瑜身边,在许徵眼中和半个妹妹无异。这么唐突失礼的尖叫,许徵也没生气:“怎么了?”
邹氏皱了眉头,瞪了初夏一眼:“好好的,怎么忽然尖叫了一声!”
初夏缩了缩脖子,讪讪地一笑:“奴婢花了好多功夫,才替小姐梳了这个发式。奴婢就是担心大少爷把小姐的头发揉乱了......”
“揉乱了重新再梳不就行了。”邹氏嗔怪的数落:“时间还早的很,又不急。”
......刚才连连催小姐快些吃早饭的人是谁?!真偏心!
初夏只敢在心里悄悄撇嘴,脸上却不敢露出一星半点,老实地站着听训。
“瑾娘平日没什么架子,惯的你没大没小的,在主子面前咋咋呼呼的,没点下人的样子。看看人家含翠多沉稳持重......”
许瑾瑜听不下去了:“娘,初夏刚才也是无心之失,你就别数落她了。再数落她就要哭出来了。今日她可是要随我一起进宫的,眼睛红红的多难看。到时候丢的可是姨母的人。”
最后一句话,说进了邹氏的心坎里。
邹氏总算住了嘴。
耳根终于清静了!
......
早饭后,许瑾瑜兄妹随着邹氏一起去了汀兰院。
纪妧纪妤都已经来了,各自穿戴的美丽夺目。
小邹氏今日穿了一袭胭脂色的春裳,妆容精致妩媚,盈盈含笑,宛如一枝盛放的芍药,散发出成熟女子特有的风情。几乎将纪妧纪妤的风头也盖了过去。
纵然许瑾瑜对她满心厌恶憎恨,也不得不承认,小邹氏确实是天生尤物。
怪不得纪泽被迷昏了头,竟敢做出和继母私~通的丑事来......
“世子还没来,我们暂且等一等。”小邹氏含笑说道,打量许瑾瑜兄妹一眼,夸赞道:“你们兄妹今日穿着新衣,果然格外精神。”
人靠衣服马靠鞍!绣衣阁的名声不是吹嘘出来的,衣料上乘款式新颖,绣工极佳。更何况,兄妹两个本就样貌出色,各自穿了新衣着实令人眼前一亮。
许瑾瑜美丽温婉不张扬,许徵相貌俊秀斯文,挺拔如竹。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总觉得小邹氏刚才看许徵的目光有些不对劲......透着一股算计的精光。
许瑾瑜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戒备。
一身宝蓝锦袍的俊美青年走了进来。
纪妧和纪妤一起迎过去,喊了声大哥。小邹氏不便表现的太过热情,一双妙目却亮了一亮。
纪泽时常进宫,自然没什么可兴奋紧张的,温和地叮嘱众人:“进了宫之后,徵表弟跟在我身边,二妹三妹瑾表妹,你们跟在母亲身边。多看多听少说话,见了贵人要行礼,不可莽撞冒失,丢了我们威宁侯府的颜面。”
众人齐声应了。
只有纪妤心中有些不满。
说到最后一句,盯着她看是什么意思?她是那种莽撞冒失会闯祸的人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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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老妈生日,得回去陪她,所以只能一更。明天开始都是两更~~o(n_n)o~
第四十章 进宫(二)
威宁侯府的马车宽敞华丽,拉车的马匹通体雪白,高大神骏。
许徵和纪泽共乘一辆,许瑾瑜随着小邹氏等人乘上了第二辆马车。
邹氏站在门口,目送着两辆马车远去,仿佛已经看到了进宫后贵人对许徵青睐有加的情景......
李妈妈最清楚邹氏的心思,笑着说道:“太太,少爷此次进宫,若是有幸觐见皇上得了皇上的另眼相看,将来一定会平步青云。”
邹氏听的浑身舒畅眉开眼笑:“但愿如此!若是徵儿能有出息,光耀门楣,将来我到了地下,也有脸见老爷了。”
丈夫许翰死了之后,邹氏就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许徵的身上。
许徵本就好学上进,如今更是勤奋苦读不辍。以许徵的才学,今年的秋闱十有八九能考中。她满心盼着许徵能考个好名次,硬是厚着脸皮携一双儿女来投奔小邹氏。
就算寄人篱下偶尔要看些脸色,也是值得的。
“幸好当日来了京城。”邹氏低声笑道:“此次沾了侯府的光,徵儿和瑾娘才有机会进宫觐见贵人。”
李妈妈笑着低声附和:“是啊,为了少爷的前程,就算平日受些委屈也值得了。”
邹氏舒展眉头,眼里闪着希冀喜悦的光芒。
......
汴梁城的街道宽敞平坦,马车行驶的十分平稳。
一开始还算安静,渐渐的,马车外传来了声音。酒楼茶楼伙计的吆喝声,小贩们的叫卖声,来往行人的说话脚步声......热闹极了!
纪妤有些坐不住了,悄悄撩起车帘,还没等往外看,耳畔就传来小邹氏不悦的呵斥:“放下车帘,坐好了不准乱动。今天早上我是怎么叮嘱你的,你都当成耳旁风了么?”
纪妤讪讪的放下车帘坐好。
小邹氏板着脸孔:“今日不比平时,一言一行都要谨慎小心。进了宫之后,绝不准有半点不雅或冒失的举动。若是在贤妃娘娘面前丢了脸,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纪妤即将进宫的欢快喜悦被一通训斥浇灭了大半,怏怏地应了声:“知道了,我保证小心就是了。”
小邹氏看着纪妤那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论容貌,纪妤也不算差。可这气度和涵养,却远不及纪妧。如今又多了气质沉静温婉如玉的许瑾瑜。人家坐上了马车之后,一直端端正正的坐着,连手指头都没乱动过。
这一对比,愈发映衬得纪妤性子毛糙不够沉稳。
堂堂侯府千金,竟被一个小小临安同知的女儿给比了下去......
小邹氏将心头蠢蠢欲动的火气按捺下去,努力平心静气。
一年只有两次机会进宫,除了新年时进宫觐见叶皇后之外,就是贤妃娘娘生辰这一日了。这么重要的日子,可不能生气冒火,免得说话行事出什么差错。
......
皇宫共有六个宫门,分为南三门北三门。
南三门的正中为宣德门,东为东华门,西为西华门。北三门分别是拱宸门、宣佑门、宣和门。这六处宫门,均有禁军把守。进出全凭腰牌,守卫森严。
威宁侯府的马车行驶了半个多时辰之后,在宣和门停下了。
打点进宫的事有纪泽,小邹氏等人只要坐在马车上安静的等着就行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宣和门才开了宫门。
马车只能停放在宫门外,许瑾瑜随众人下了马车。进了宫门,是高高的宫墙和长长的夹道,似乎一眼看不到尽头,令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就连一向最胆大的纪妤,也竭力放轻了脚步。
一个穿着浅绿宫装的宫女在宫门内相候。
这个宫女约莫二十岁,生的长眉细眼,容貌不算很美,却自有一股矜持优雅的气度。绿衣宫女浅笑着走上前来:“贤妃娘娘特意命奴婢前来相迎,请世子和夫人小姐们随奴婢去长乐宫。”
纪泽温和地一笑:“有劳琉璃姑娘了。”
琉璃是纪贤妃的贴身宫女,也是纪贤妃的心腹。就算是纪泽,看见琉璃也绝不会怠慢,表现的客气有礼。
琉璃微微一笑:“这是奴婢分内的事,何来辛苦。”一双妙目有意无意的多看了纪泽一眼,才转身领路。
许瑾瑜看着琉璃苗条的身影,心中不由得暗暗感慨。
纪泽这张俊美温和的脸,不知蒙骗了多少女子对他芳心暗许......前世的自己,不也是其中的一个么?
许徵走在纪泽的身后,趁着众人没注意,迅速的回头看了许瑾瑜一眼。见许瑾瑜安详自若才放了心。
许瑾瑜留意到兄长的小动作,心里涌起浓浓的暖意。
......
一路安静沉默。宫女太监们来来去去,都是静悄悄的,无人喧哗吵闹。
到了长乐宫外,众人停下了。琉璃低声吩咐守门的宫女进去通禀,过了片刻,那个宫女回转,在琉璃耳边低语几句。
琉璃这才含笑对众人道:“贤妃娘娘在正殿里,请诸位随奴婢前去觐见。”
纪贤妃生了一个皇子一个公主,在后~宫地位仅次于叶皇后。今天是纪贤妃的生辰,宫中各妃嫔纷纷携礼前来长乐宫为她庆贺生辰。
长乐宫的正殿里,传来阵阵说笑声。
纪妤平日胆子大,到这个时候却怂了,双腿不自觉的发颤发软。偏偏越是紧张越容易出错,迈进门槛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差点踩中裙角。
完了!
纪妤心中一慌。幸好有一只手及时的拉住了她的胳膊,为她稳住了身形,她才不至于当场出丑。
短短瞬间,纪妤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的看向身侧。
许瑾瑜神色镇定的收回手。一起进的宫,纪妤出了丑,所有人都会跟着没脸。
......
坐在正殿上首的,是一个华服丽人。
妆容精致,相貌美丽,风情万千,只有眼角浅浅的皱纹稍稍显露出了年龄。虽已年过四旬,却保养得极好,看着也就三十左右。
这个女子,正是秦王和安宁公主的生母,纪泽嫡亲的姑母纪贤妃。
小邹氏第一个上前,恭敬的行礼:“妾身邹氏,给贤妃娘娘请安。”
许瑾瑜随着纪妧等人一起敛衽行礼。
前世,她费尽心思才有机会进宫觐见太后,将藏了八年的证据呈在太后面前,报了血海深仇。
没想到,这一世轻飘飘的就进了宫。
世事难料,莫过于此。
自她重生的那一刻开始,很多事都悄然发生了变化。绝不能因为知悉前世的一切就疏忽大意......
第四十一章 进宫(三)
“都平身吧!”
纪贤妃的声音柔和悦耳,蕴含着几分笑意。
一入宫门深似海,宫中规矩重重,即使是尊贵如她,也得守着宫里的规矩。只有每年生辰这一天,才能见一见娘家人。
小邹氏站直了身子,笑着说道:“今日是贤妃娘娘的生辰,我们为娘娘准备了一株珊瑚树做贺礼,还望娘娘喜欢。”
那株珊瑚树,约有四尺高,镶嵌了许多宝石,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这样的珊瑚树,长乐宫的库房里就有几株,其中一株有五尺高。
纪家准备的这份贺礼,既隆重,又不算惹眼。
纪贤妃眼里的笑意深了一些,温和地说道:“这份贺礼本宫甚是喜欢,琉璃,快些收下放进库房去。”娘家人行事低调,才不会惹来叶皇后的忌惮和反感。
琉璃笑着应了,领着两个宫女,小心地抬了珊瑚树退下了。
正殿里的嫔妃娘娘们停了说话,饶有兴致地打量起纪家一行人。
玉树临风俊美倜傥的纪泽,自然吸引了最多的目光。其次,就是俊秀斯文挺拔如竹的许徵。这也是难免的,同性相斥异性相吸乃是天理。宫妃们别的不敢,饱饱眼福在心里偷偷幻想总是没问题。
纪贤妃的目光落在了纪妤和许瑾瑜的身上。
这两个少女都是生面孔。
花朵一般的年龄,透着少女的青春和姣美。左侧的少女俏丽可人,透着英气。右侧的少女美丽温婉气质沉静,比左侧的少女更美上几分。
纪贤妃很快就猜出了谁是纪妤。那双英气的浓眉和兄长纪弘生的十分肖似,绝不会错认:“你就是妤姐儿吧!”
贤妃娘娘竟一眼就认出了她。
纪妤兴奋又激动,俏脸微微潮红:“是,妤儿给贤妃娘娘请安。”太过激动了,说话不免有些磕磕巴巴的。
坐在一旁的嫔妃中有人轻笑出声。
小邹氏维持着端庄得体的笑容,耳后却火辣辣的。
这个蠢笨的东西,平日在府中倒是跋扈骄纵,一进宫怎么怂成这样!真是气死人了!
到底是嫡亲的侄女,纪贤妃并未见怪,反而笑着安抚道:“你长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进宫,难免有些不适应,一时紧张也是难免的。本宫是你的亲姑母,自然是疼你的。你不用害怕。”
纪妤红着脸应了一声。
纪贤妃又看向许瑾瑜:“你也是第一次进宫吧!本宫以前从未见过你。”
许瑾瑜微笑着上前一步,福了一福:“回娘娘的话,小女子姓许,闺名瑾瑜。威宁侯夫人是小女子的姨母。此次有幸跟着姨母一起进宫,得以见到娘娘真容,还有幸见到了宫里这么多的贵人,实在是小女子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声音温润悦耳,不卑不亢落落大方,虽然带着几分讨好,却半点不刻意不肉麻。
立刻就将纪妤比了下去。
小邹氏又是欣慰又是暗恨。欣慰的是许瑾瑜表现的出色......暗恨的是许瑾瑜竟然表现的这么出色!
纪贤妃的眼中也多了几分赞许,含笑道:“既然相见,就说明你和本宫有缘。”
顿了顿又笑道:“妤姐儿和瑾瑜两个都是第一次见本宫,本宫若是不赏些东西,未免显得太小气。前些日子本宫得了两块上好的和田玉,正好赏了给你们两个。日后打磨成镯子或是玉佩都是极好的。”
说着,吩咐宫女将和田玉取了来。
那和田玉莹白如脂,温润光洁,果然不是凡品。
纪妤和许瑾瑜忙上前谢恩。
殿门口忽的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母妃真是偏心,这两块和田玉我要了几回母妃都舍不得给,赏给妤表妹她们倒是痛快的很。”
......
一听到这个声音,纪贤妃便笑了起来,目光中满是爱怜和宠溺:“又来淘气!你要什么没有,只差没把天上的月亮也摘了给你。亏你好意思眼馋这两块和田玉。”
一个少女出现在众人眼前。粉红色的宫装映衬的皮肤白皙,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唇角弯弯,活泼娇俏。
这个少女,正是安宁公主慕容湘。
安宁公主比楚王还要小上一岁,性子活泼可爱,是纪贤妃的心头宝。皇上也极疼爱这个幼女。安宁公主一进正殿,各嫔妃纷纷放下架子,热络地寒暄招呼。
“安宁公主今日穿的粉红宫装很美......”
“发式也梳的格外好看......”
“公主今天面色特别红润......”
众星捧月,莫过于此。
这是大燕朝身份最尊贵的少女,是真正的天之骄女!
骄傲如纪妧,在安宁公主耀目的光华下也不得不稍稍低头。纪妤更是满心的羡慕。
以许瑾瑜的身份,一时还轮不到她上前行礼问安,正好隔着一段距离细细地打量安宁公主。
这位身份矜贵的安宁公主,出乎意料的没有半点骄纵之气,圆圆的小脸上浮着甜甜的笑意,一一和众人寒暄。实在让人无法生出恶感来。
只可惜,这位天之娇女前世也没落得好下场。秦王犯上作乱被赐死,纪贤妃也被赐了白绫。身为秦王胞妹的安宁公主,一夕之间从高高的云端之上跌入谷底,生了一场重病便香消玉殒。
这一世她的重生,已经开始渐渐影响到周围的一切,也不知将来会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安宁公主走到了许瑾瑜和纪妤的面前。顾氏丧事的时候,安宁公主曾到侯府吊唁,不过,当时许瑾瑜躲在灵堂角落,没和她打照面。
安宁公主好奇地打量许瑾瑜一眼:“你是谁?”
问的很直接,却没有居高临下颐指气使,显得率直可爱。
许瑾瑜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应道:“回公主的话,我叫许瑾瑜,和妤表妹是表姐妹。公主可以叫我一声瑾娘。”
什么瑾表姐之类的称呼,可万万不能提。这一位可是真正的金枝玉叶身份矜贵,她是沾了小邹氏的光才随着进了宫,胡乱攀亲只会惹人轻蔑耻笑。
安宁公主正要说什么,站在一旁的许徵忽的上前一步:“我是瑾娘的兄长许徵,见过公主殿下。”
安宁公主看向许徵。
十六的少年身材修长,相貌清俊,眼睛清亮有神,唇角微微扬起。一袭竹青色的锦袍映衬的他气质翩然清朗如竹。
安宁公主莫名的红了红脸,很快恢复如常:“许公子免礼。”
许徵表现的格外坦然镇定,行了礼之后很自然地站到了许瑾瑜的身侧。
许瑾瑜眼角余光瞄到兄长的身影,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许徵是担心安宁公主刁难她,才做出了冒失的举动。
有人这么全心全意的护着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好在这个小插曲并未惹来太多人注意,也无人责怪许徵的失礼。
安宁公主笑眯眯的到了纪贤妃的身边,奉上自己亲手准备的生辰贺礼,又甜言蜜语一番,哄的纪贤妃喜笑颜开。
很快,叶皇后也打发人送来了贺礼,是一柄雕琢的极为精致的玉如意。
太子魏王和安乐公主也分别命人送了贺礼来。
毕竟不是过整寿,亲自到长乐宫来为纪贤妃庆贺生辰的,也只有一些位分低的嫔妃和纪贤妃亲生的一双儿女了。
“三哥怎么还没来。”眼看着快近中午了,秦王还是迟迟没现身。安宁公主有些不高兴的撅起了嘴。
纪贤妃心中也惦记着儿子,口中却笑道:“今天是大朝会,你三哥领着户部的差事,朝务要紧。等散朝了,再来长乐宫看我也不迟。”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小太监利落的跑了进来禀报:“启禀贤妃娘娘,秦王殿下楚王殿下携陈将军一起来了,此时正在殿外等候娘娘召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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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相逢
许瑾瑜一愣。
纪贤妃生辰,秦王当然非来不可。楚王跟着来凑热闹也说得过去。
可这位陈将军又是谁?
如果没记错的话,大燕朝的年轻武将里,姓陈的似乎只有安国公府的陈二公子陈元昭......
昨天陈元青倒是提起过陈元昭早已班师回京,难不成陈元昭就在今天抵达京城参加了朝会,然后又随着秦王楚王到长乐宫来了?这也太巧了!
纪贤妃听闻陈将军的这三个字,也颇为意外。旋即笑道:“快些请他们进来。”
片刻后,秦王一行人进了正殿。
秦王一身朝服,器宇轩昂,气度不凡。
秦王的身后,是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身形偏瘦,生的清秀而文弱,皮肤有些病态的白皙,脸上扬着笑容。
这个少年,正是楚王慕容昀。
听闻叶皇后当年怀楚王七个月的时候,动了胎气,早产生下了楚王。
楚王先天有些不足,自幼体弱多病,性情温柔随和,又最是孝顺体贴,叶皇后视楚王如命根子一般。皇上也格外偏疼楚王。
不过,许瑾瑜丝毫不敢小觑了这个行事低调的楚王。能斗败秦王斗跨魏王登基为帝的人,怎么可能是个温和无害的纯良少年?
前世楚王坐上了皇位之后,立刻就翻脸无情,对忠心追随自己的陈元昭下了毒手,安国公府满门被斩。足可见楚王其人心性狠辣......
前世她只知楚王其人,没想到今生竟有幸亲眼得见!
许瑾瑜抬眸看了楚王一眼,然后,目光落到了楚王身侧的青年男子身上。
......
这个青年男子年约二十。穿着玄色的武将官服。身材高大,身姿挺拔。剑眉入鬓,黑眸冷凝,挺鼻薄唇,面容英俊近乎完美。
俊美如玉的纪泽,在这个男子面前也要稍稍逊色一筹。
唯一的缺憾,就是这个青年男子神色冷淡。目光锐利。宛如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刃,散发出逼人的光芒。多看一眼,也会觉得心中生寒。
安国公府二公子。神卫军统领,大燕朝最年轻骁勇的武将!
陈元昭!
多年前对峙的一幕,陡然跃上心头。
那时候的陈元昭,已经有大燕第一武将的美誉。做了殿前司都指挥使。统领三万禁军守卫皇宫。手握重兵,久居高位。自有一股逼人的气势。
她一个区区弱质女流之辈,没被陈元昭的咄咄逼人吓倒,甚至忿而反唇相讥,现在想来真为当年的自己捏一把冷汗!
此时的陈元昭。比起当年要年轻些。可那份冷漠犀利却半点不逊色。站在两个皇子身侧,依然耀目夺人,谁也无法忽视。
大概是她注视的时间久了一些。陈元昭似有所察,目光倏忽看了过来。
隔着重重人影。那双冷冽如冰的眼眸准确无误的捕捉到了她。
四目相触!
短短刹那,他的眼眸中似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寒光。
许瑾瑜一惊,反射性的垂下头,避开那双令人心悸的眼眸。很快又在心中暗暗懊恼。
有什么可害怕的。前世的一切都已经成了过去。此时的陈元昭,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对她也不可能有什么偏见了。
对,她根本不用怕!
许瑾瑜暗暗给自己鼓气,很快又重新抬起头来。
陈元昭早已移开了目光。
许瑾瑜悄然松口气,唇边又重新浮上了温柔的浅笑。
......
“儿臣见过母妃!”秦王笑着上前,抱拳作揖:“今天适逢大朝会,儿臣只能等散了朝才来,母妃可别生气。”
纪贤妃心里纵然有些微不快,此时也早已烟消云散了:“你以国事为重,我心中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怪你。”
秦王笑道:“母妃没生气就好。儿臣还特意为母妃准备了一份礼物,是儿臣的一番心意,还请母妃笑纳。”
话音刚落,一个内侍便恭敬的捧着锦盒走上前来。
锦盒是用上等的楠木制成,雕工精致。打开锦盒,里面竟是手抄的佛经。
“母妃平日信佛,时常念佛经。这本佛经是儿臣亲手抄的,字比普通的佛经大了一些,母妃看起来一定省力的多。”秦王的声音在正殿里响起。
纪贤妃感动的红了眼眶:“你平日里忙着户部的差事,时常晚上也不得清闲,哪里还有时间抄什么佛经。也不怕熬坏了身子。”
众嫔妃顿时纷纷出言:“秦王殿下这一片孝心,实在令人感动。”
“贤妃娘娘实在是有福气,安宁公主体贴乖巧,秦王殿下又这般孝顺。”
“是啊,妾身真是羡慕贤妃娘娘呢!”
一片赞扬声中,秦王俊朗亲切的脸孔愈发显得平易近人。
......果然人人都是做戏高手啊!许瑾瑜在心中唏嘘。
秦王的勃勃野心隐藏的太好了。前世江南出了一起令人震惊的舞弊案,太子领皇命亲自前往调查此事,秦王也随之同行。结果,到了江南没多久,太子就遭刺客暗杀。当时,秦王也在场。
刺客极多,身手俱都不凡,秦王奋不顾身的护在太子身前,为太子挡下了一箭,伤及心肺。那一晚,太子命丧刺客之手,秦王也受了重伤。
皇上惊闻噩耗,在金銮殿上当场晕厥。
谁也想不到这一幕刺杀的好戏是秦王自导自演。
几年后,她从许徵口中得知了此事的隐秘内情。那批身手高强的死士,是纪泽暗中训练出来的。许徵叮嘱她藏好的书信,就是纪泽和秦王勾结密谋暗杀太子的铁证。
太子死后,秦王一跃成了储君的最佳人选。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秦王春风得意的时候。太子被刺杀的真相却被魏王揭露。
皇上震怒,叶皇后更是恨秦王入骨。秦王及其党羽自然都没好下场。许徵也被秦王连累,身首异处......
往事太过沉重惨痛,沉痛的令人不愿再回想。
许瑾瑜将心里翻涌不息的情绪按捺下去。
此时,楚王也笑着上前一步:“今日是贤妃娘娘生辰,我厚颜跟着三哥来讨顿午饭吃。不过,我准备的贺礼肯定不及三哥。娘娘勉强收下好了。”
纪贤妃被逗乐了:“楚王肯亲自到长乐宫来。本宫心中十分欢喜,还用准备什么贺礼。”
太子魏王和安乐公主都没到场,楚王肯来。已经给足了纪贤妃颜面。
......
最后,纪贤妃的目光才落到了陈元昭的身上,含笑说道:“没想到陈将军今日也会到长乐宫来,着实令本宫惊喜。”
陈元昭是叶皇后嫡亲的姨侄儿。少时常随安国公夫人叶氏进宫,和几个皇子都很熟稔。纪贤妃也算看着陈元昭长大。对他并不陌生。
不过,陈元昭自小就性情冷淡不爱说话,只喜练武。十岁起进了军营之后,多了几分杀伐之气。愈发冷凝。如今就连纪贤妃见了,也不免暗暗凛然,说话也不由得客气了几分。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淡淡应道:“臣原本打算和楚王殿下一起去延福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楚王殿下执意要来长乐宫。臣只得也跟了来。”
纪贤妃:“......”
这话说的也太直接了!一副“是楚王硬拖才会跟着一起来”的表情......
纪贤妃在宫中待了多年,当然不缺城府,面上不露半点异样,笑着说道:“不管怎么说,陈将军肯来为本宫庆贺生辰,本宫心中很是欢喜。今天中午留在长乐宫用了午饭再走。”
说着,又叮嘱秦王:“今日来了这么多人,女眷这边本宫亲自招呼,男客可就都交给你了。”
秦王笑着应了:“母妃放心,儿臣一定招呼好他们几个。”顿了顿,又笑着对陈元昭说道:“子熙,你离京去山东这么久,我们也有一年多没见面了。今日难得相聚,可要好好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陈元昭拱手应了声是,然后,再也没说过第三句话。
果然像传闻中的那样,英俊冷漠,不近人情。
众嫔妃一边在心中暗暗想着,一边悄悄多看陈元昭一眼。
皇上年岁渐老已经基本不踏足后~宫,整日在宫中待着,长日漫漫空虚无聊,满眼除了太监就是宫女。难得见到这么英俊的青年男子。虽然冷冰冰的又少言寡语,可那张脸实在是太俊了。
纪泽相貌出色,秦王俊朗不凡,年轻的许徵清俊无双,就是文弱的楚王也是个清秀少年。可在陈元昭面前,他们俱都黯然失色了几分。
许瑾瑜也悄悄地看了陈元昭一眼。只见陈元昭目不斜视,并未留意她的存在。
之前的惊魂一瞥,似乎从未发生过。
许瑾瑜终于彻底安心了。很显然,刚才是她多心多虑了。陈元昭压根就没用正眼看过她......
长乐宫的正殿里说笑声络绎不绝,颇为热闹。
不过,这一切和许瑾瑜没什么关系。就连纪妧和纪妤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小邹氏身边,自然更没她插话的份。
站了半天,总算熬到了午饭的时辰。
终于可以坐下休息了,许瑾瑜松口气,随着小邹氏等人一起走向长乐宫的饭厅。
在她转身的刹那,两道冷然的视线迅速地掠过她窈窕的身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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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青睐
宫中规矩繁多,讲究男女不同席。今天是纪贤妃的生辰,秦王也不便陪纪贤妃一起用膳,而是和楚王陈元昭等人一起。
长乐宫的饭厅十分宽敞,设三席绰绰有余。
小邹氏身为纪贤妃的娘家嫂子,有幸和纪贤妃一席,宫里的妃嫔们等级分明,位分高的才有资格和纪贤妃同坐一席,位分低一些的自发坐了另一席。
许瑾瑜和纪妧纪妤一起,随安宁公主坐了第三席。
很快,美味佳肴流水一般的呈了上来。
菜肴做的精致可口。不过,许瑾瑜吃的并不多,只略略吃了几口,便搁了筷子。纪妧和纪妤也是如此。
在宫中赴宴,吃的太多或是吃相难看,都是极失礼的。
幸好她来前早有准备,早饭吃的饱饱的,足够撑到出宫回府。
午膳后,众人随纪贤妃回了正殿。
宫中的乐师抚琴吹奏笙乐,美丽的舞姬翩翩起舞。
安宁公主和纪妧坐在前面,许瑾瑜和纪妤坐在一起。她看似专注的欣赏歌舞,眼角余光却一直在留意着殿门口的方向。
等了又等,却一直没见许徵等人的身影。
丝竹乐声中,安宁公主和纪妧低声闲聊了起来。
纪妤憋闷了半天,此时终于有机会说话了,哪里还忍得住。也顾不得和许瑾瑜闹过什么别扭了,凑到许瑾瑜小声说道:“今天站了半天,一句话都不敢乱说,早知道这么累人,我才不想进宫。”
有乐声遮掩,声音又压的低。倒也不用怕会被人听进耳中。
许瑾瑜心里一动,顺着纪妤的话音说道:“我原本也不想进宫,可到底是姨母的一片好心,我实在不好意思拂逆姨母的好意。只好跟着一起来了。”
纪妤一个没提防,很自然的说了实话:“其实,你们进宫的事是大哥提议的。”
竟然是纪泽?!
许瑾瑜神色不变,心中却咯噔一沉。
纪泽提议让他们兄妹一起跟着进宫。肯定没存什么好心。纪泽小邹氏已经像前世一样。暗中谋划算计她。此次进宫应该不是要打她的主意......
这么想来,他要算计的人,只有许徵!
前世许徵考中了探花。原本应该进翰林院任职,未来一片光明坦途前程似锦。可许徵为了她心甘情愿的被纪泽利用,成了纪泽安插在秦王身边的棋子。
今天是纪贤妃的生辰,秦王必然会现身。纪泽可以顺理成章的将许徵介绍给秦王认识......该来的一切总会来。躲得了灵堂那一回。却躲不过今日的碰面。
不过,只要不成为秦王一党。只和秦王相识,倒也不用怕。今日回去之后,要找个机会和兄长好好沟通一番才是......
许瑾瑜在心中暗暗思忖着,根本没心情听纪妤絮叨。
纪妧不知和安宁公主说了什么。安宁公主眼眸亮了一亮,转身看向许瑾瑜:“妧表姐说的是真的么?你竟会双面绣?”
许瑾瑜定定神,含笑应道:“是。”
安宁公主兴致勃勃的说道:“妧表姐。你有没有把帕子带在身上?快些拿出来给我看看。”
纪妧笑着取出了帕子。
安宁公主翻来覆去的看了片刻,笑着赞道:“这帕子绣的真是精致好看。最难得是双面绣着不同的图案。看着实在别致。”
双面绣是刺绣中的珍品,一般都是做成桌屏或是摆件赏玩,像这般绣成帕子日常用,不免有些奢侈。
安宁公主越看越觉喜欢,抬头冲许瑾瑜甜甜一笑:“瑾娘,你也为我绣一个帕子吧!”
外表再随和,骨子里到底还是有着公主的贵气和傲气。理所当然的出言索取,仿佛是对许瑾瑜的恩赐——好吧,事实也差不多。
对闺阁少女来说,互赠小礼物是相交来往的第一步。安宁公主肯纡尊降贵的结交,许瑾瑜只有高兴的份,根本无从拒绝。
“公主殿下喜欢,是瑾娘的福气。”许瑾瑜露出恰如其分的惊喜:“不知公主殿下喜欢什么样的图案?”
安宁公主想了想笑道:“绣一些竹子吧!”
竹子?
许瑾瑜一怔。
“怎么了?”安宁公主敏锐的察觉到许瑾瑜一刹那的异样:“是不是绣竹子太麻烦了?”
许瑾瑜回过神来,略有些歉然的笑了笑:“这倒不是。只是我大哥最喜欢竹子,我常为他绣些竹子在帕子上。若是绣同样的图案送给公主殿下,未免有些失礼了。”
失礼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这样容易造成微妙的误会。
他们兄妹从没有攀龙附凤的打算,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这么巧!原来许徵也喜欢竹子。
安宁公主的脑海中迅速的掠过一张清俊好看的脸孔,耳后莫名的有些发热,故作坦然地说道:“世上爱竹之人何其多,你兄长喜欢竹子,用的帕子绣着竹子图案,难道别人就用不得了么?”
......许瑾瑜难得的哑然。
也罢,既然安宁公主自己都不介意,她也没什么可在意的。该说的她已经说过了,就算日后生出误会,也怪不得他们兄妹。
许瑾瑜微笑道:“既然公主殿下喜欢,瑾娘就绣竹子好了。”
“不用赶的太急,”安宁公主颇为善解人意:“半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了。”
许瑾瑜含笑应了。
大件的绣品最耗心力和时间,像这样小幅的绣品,有半个月足矣。
至于绣好帕子以后要怎么办,安宁公主没提,许瑾瑜也识趣的没多问。
以公主之尊,总不会为了一个帕子巴巴地跑到威宁侯府去。十有八九会打发人到侯府去取。
纪妤见安宁公主和许瑾瑜聊的投机,心里一阵阵冒酸水。
她才是安宁公主嫡亲的表妹!可安宁公主对她冷冷淡淡爱理不理。对许瑾瑜倒是另眼相看。实在是太可气了!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秦王一行人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口。
许瑾瑜凝神看过去。
秦王身侧是纪泽,许徵随在纪泽的身后。楚王和陈元昭却不见了踪影。
......
秦王一行人进了正殿,歌舞立刻停了。
纪贤妃亲自起身相迎,刚走近几步,便微微皱眉嗔道:“好重的酒气,隔了这么远都能闻到。怎么喝这么多酒?”
秦王朗声笑道:“今天是母妃生辰。儿臣心中一高兴。不免就多喝了几杯。”
不止是秦王,一旁的纪泽和许徵显然也喝了不少。
许瑾瑜关切地看了俊脸泛红的许徵一眼。许徵酒量实在算不得好。万一喝醉了在人前失仪可就糟了......
许徵似是察觉到许瑾瑜的目光,迅速地冲许瑾瑜眨眨眼。
许瑾瑜莞尔一笑。然后看到前方的安宁公主羞答答地垂下了头。
许瑾瑜:“.......”
完了!
这真是一个无法解释的误会!难道要说“公主你误会了大哥是冲着我眨眼绝没有偷偷看你对你不敬的意思”?
虽说安宁公主平易随和性子爽直,可身份摆在那儿,实在不是他们能招惹得起的。哪怕日后秦王母子都被赐死安宁公主也不得善终,可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她还是大燕朝身份最尊贵的公主!
一向冷静沉着的许瑾瑜也无法淡定了。心惊胆战的留意着安宁公主的动静。
......等了许久,什么事也没有。
许瑾瑜高高提起的一颗心。总算缓缓落回原位。庆幸不已的想着,幸好安宁公主脾气好,没因为这一点无意的冒犯就生气。
宫里实在太憋屈了!这一回过后,以后再也不进宫了!
......
纪贤妃显然很疼爱纪泽这个侄儿。招呼秦王和纪泽分别坐在她身侧。
许徵当然要回许瑾瑜身边。
安宁公主坐在许瑾瑜前面,许徵经过安宁公主的身侧时,礼貌地笑了一笑。安宁公主俏脸红晕未褪。又深了一些。
许徵丝毫没留意,坐到了许瑾瑜的身侧。
安宁公主不自觉的竖长了耳朵。许家兄妹竭力压低的声音隐约传进了耳中。
“妹妹。你中午吃饱了没有?”
“没吃几口,好在早上吃的多。你怎么样?是不是喝了很多酒?老远的就闻到这一身的酒气了。”
“我也不想喝。”许徵的声音里透出几分无奈:“可又实在推托不了。”
秦王等人一个比一个身份贵重,他只有陪笑喝酒的份儿,一个都开罪不起。
许瑾瑜的语气里满是心疼:“等回去之后,我煮醒酒汤给你喝。”
许徵失笑,低声说道:“你这双手何时碰过柴米油盐,就是你煮了我也不敢喝。还是让孙妈妈下厨稳妥些。”
许瑾瑜听出兄长是在打趣自己,俏皮的应了回去:“我可不管,总之,我难得下厨一回,不管做出来的醒酒汤怎么难喝,你都得一滴不剩的喝完。”
许徵轻笑不已。
他们兄妹感情真好!
安宁公主不无羡慕的想着。秦王待她这个亲妹妹也是很好的,可秦王实在太忙了,又住在宫外,十天半月才能见上一回。就算见面说话,也没有许徵兄妹这般亲密随意......
许瑾瑜自然猜不到安宁公主正偷听她和许徵说话。
不过,接下来要问的话实在不宜落入他人耳中。许瑾瑜的声音愈发低了几分:“大哥,楚王和陈将军人呢?怎么没随着你们一起过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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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归来
许徵低声应道:“午饭过后,陈将军就随楚王去延福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陈元昭自小常出入宫中,叶皇后对这个嫡亲的姨侄也格外看重。陈元昭离京这么久,进宫给叶皇后请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许瑾瑜默然。
皇室中人,一个个都是演技高手。这位叶皇后,更是其中翘楚。
如果没有陈元昭,楚王根本不可能斗垮秦王魏王,不可能顺利地坐上皇位。楚王是叶皇后的儿子,他暗中做的事叶皇后不可能一无所察。
如果叶皇后真的这么疼爱陈元昭,几年后的陈元昭又怎么会落得“狡兔死走狗烹”的凄惨下场?这个叶皇后,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只要陈元昭活着,安国公府就不会被抄家灭门,陈元青也就不会死。
思来想去,她想救陈元青的性命,似乎只能从陈元昭入手......
可一想到陈元昭那张英俊冷然的脸和冷凝无情的眼,她的心底就一阵发憷。更不用说,此事实施起来难度也太大了。
她和陈元昭无亲无故的,根本找不到机会和他见面。就算见面了,她又能说什么?难道要说“楚王会杀了你这都是前世发生过的事一定要相信我”?
别说她绝不可能透露这个秘密,就算说了,陈元昭也绝不会相信。
想想都觉得头痛!
算了,这么令人头大的事还是以后慢慢想吧!
许瑾瑜收敛游离的思绪,和许徵一起“专注”的欣赏起歌舞来。
......
延福宫内。
一个绿衣宫女恭敬的禀报:“启禀皇后娘娘,楚王殿下和陈将军来了。”
叶皇后一脸惊喜的起身,亲自迎到了殿门外。
文弱清秀温和讨喜的少年。身材高大英俊冷漠的青年男子。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形成了极强烈的反差。
“元昭,你可总算回来了。”叶皇后欢喜地握起陈元昭的手:“这一走就是一年多,我日日心中惦记着你。”
陈元昭全身微微一僵,旋即恢复如常,神色淡然的应道:“我一回京不就来看姨母了。”
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声音冷冽。
若是有言官在。必然会愤慨的参他一本对皇后娘娘大不敬的罪名!
叶皇后早就习惯了陈元昭冷言冷语的性子。倒是没放在心上,笑吟吟的拉着陈元昭往里走:“别在这儿站着了,进去慢慢说。”
“母后。你见了元昭表哥,就忘了儿臣了。”楚王故意叹口气,可怜巴巴的凑到叶皇后的身侧。
叶皇后被逗的莞尔一笑,用另一只手挽起楚王的手:“好好好。我也挽着你一起进去,这样总行了吧!”
叶皇后左手拉着陈元昭。右手挽着心爱的幼子,进了殿内。
陈元昭神情不变,眼底却飞速地闪过一丝寒意。
叶皇后和皇上是少年夫妻。如今,皇上已年过五旬。叶皇后也日渐衰老。
盛装华服难掩年老色衰,浓妆艳抹只会令人觉得可笑。叶皇后是个聪明的女子,平日穿的端庄得体。妆容恰如其分。并不介意露出额头和眼角的皱纹。
她已经是大燕朝身份最尊贵也最有权势的女人,自有一股常人难及的雍容气度。又何必斤斤计较容颜老去风华不再?
更何况。宫中年轻娇嫩的美人一大把,她年已半百,实在懒得再和那些鲜嫩的花朵一般的美人较劲。
叶皇后坐在上首,楚王和陈元昭各自坐在她的身侧。
“元昭,你在山东平定了乱匪,消息传到京城,皇上十分高兴。”叶皇后的笑容中满是欣慰:“我这个做姨母的,也觉得脸上有光呢!”
陈元昭惜字如金,简短的应道:“这是我分内的事。”
叶皇后笑着说道:“皇上说要重重嘉奖于你,我当时就对皇上说,此次回京,让你好生在京城待上一年半载,就是最好的嘉奖了。这几年你领着神卫军东征西战,连终身大事也被耽搁了。别说你娘着急,就是我也时常惦记着呢!”
“是啊,元昭表哥,你今年已经二十了。别人在你这个年龄早就当爹了!”楚王笑着接过话茬:“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只管张口,让母后为你下旨赐婚。”
一个温和慈爱,一个亲厚随意。
能得尊贵的皇后娘娘和楚王殿下另眼相看,这是何等的殊荣!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声音低沉:“我暂时没有成家的打算。”
什么?
叶皇后不赞成的皱了皱眉:“虽说男儿当以国事为重,可娶妻生子传宗接代也是头等大事,岂能一拖再拖。你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再拖下去可就实在不像话了。”
顿了顿又道:“前些日子,你娘进宫,我还特地叮嘱过她了。让她好好留心,为你挑一门好亲事。”
陈元昭神色不变,淡淡说道:“多谢姨母关心。”
摆明了没将叶皇后的话放在心上。
叶皇后一脸无奈的笑了笑:“罢了罢了,我说的你听不进去。等你回府了,自然有你父母为你操心。”
提起父母,陈元昭眸光一闪,脸上终于有了表情:“这么久没回京城,我心中也一直记挂着父亲母亲。”
儿行千里,父母哪有不忧心的。同理,身为人子却不能在父母膝下尽孝,也是莫大的遗憾。
百善孝为先!大燕建朝百余年来,以孝治国。不孝不悌之人,根本没资格在朝为官。
叶皇后自然不会见怪,甚至主动说道:“你刚回京城就进了宫,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出宫。还是早些回府吧!也免得你娘等的急了。”
陈元昭应了一声,起身告退。
楚王也笑着起身:“儿臣也该回去了。明日儿臣再进宫来探望母后。”
叶皇后含笑点头,亲自起身。送楚王和陈元昭出了延福宫。
待送走了两人之后,叶皇后一个人独坐在偏殿里,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的淡了下来。
......
安国公府。
在外征战一年多的陈元昭终于回来了!
除了安国公夫妇外,府里的所有人几乎都在门口等着相迎。一阵整齐沉闷的嘚嘚马蹄声遥遥传来,听的人心潮起伏。
陈元青满脸激动,情不自禁的扬手高呼:“二哥!二哥!”
当先的是一匹黑色的骏马。通体乌黑。无半根杂毛,异常神骏,只有四蹄雪白。
这匹四蹄踏雪的骏马是汗血宝马。名为追月。当年陈元昭第一次领军打了胜仗后,皇上将这匹宝马赏给了陈元昭。
这几年来,追月随着陈元昭四处征战,几乎形影不离。
追月风驰电掣。鬓毛飞扬,神骏之极。骏马上的青年男子。高大英俊,神色冷然,玄色的披风迎风飘扬。
正是陈元昭!
陈元昭勒紧缰绳,追月长嘶一声。扬起双蹄,险之又险的在众人面前停下。然后,陈元昭翻身下马。
“二哥!你可总算回来了!”陈元青第一个冲过来。一把抱住了陈元昭:“这么久没回来,我可想死你了。”
陈元昭的眼中难得的露出一丝温情。拍了拍陈元青的肩膀:“三弟,好久不见了!”
这句好久不见里,不知夹杂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唏嘘和感慨。
陈元青浑然不察,兀自沉浸在兄弟重逢的喜悦里,紧紧地抱了陈元昭片刻才松了手。相较之下,陈元白陈凌雪两人倒是比陈元青镇定多了。
“二弟,”陈元白含笑走上前:“你一路奔波辛苦了。”
陈元昭的神色恢复了淡然,微微稽首:“大哥!大嫂!”
陈元白的身侧站着的女子,是长嫂袁氏。袁氏身后站着一个六七岁的男童,怀中还抱着一个未满周岁的男婴。
袁氏堆起满脸的笑:“二弟离京一年多,现在可算是回来了。”忙吩咐一旁的男童:“骁儿,快些叫二叔。”
男童乖乖的喊了声二叔。这个男童,是陈元白的长子陈骁。
陈元昭嗯了一声,目光掠过袁氏怀中的男婴。
“这是骥哥儿,再过一个月就满周岁了。”陈元白怜爱的看了次子一眼,语气中不自觉的透露出几分骄傲。
说完之后,陈元白似又觉得有些不妥,笑着安慰陈元昭:“你这几年一直领兵在外,连终身大事也被耽搁了。此次回京可要多待一段时日。早点成亲,有了子嗣再出京。”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子嗣是否丰盛,也被视为家业兴旺和睦的重要象征。
陈元昭年已二十,还未娶妻,也无子嗣,说起来难免有些尴尬。
陈元昭神色淡然,不置一词。
陈凌雪略有些腼腆的走过来,喊了声“二哥”。
兄妹三个,只有陈元昭是嫡出。陈元白是已故的莲姨娘所出,陈凌雪的生母是邱姨娘。陈元昭和兄长妹妹并不亲近,和陈元青反而最亲厚。
陈元青笑着催促:“二哥,大伯和大伯母都在世安堂等着你,你快些进去给他们请安吧!别让他们等的心急。”
心急?只怕未必吧......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迈步进了安国公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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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劝说
过了申时,邹氏开始频频张望坐立难安。
“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邹氏第十次自言自语:“都这个时辰了。”
李妈妈笑着开解邹氏:“太太不用担心,肯定是贤妃娘娘留他们在宫里说话呢!”
邹氏嗯了一声,过了片刻,又忍不住喃喃自语:“他们在宫里该不会惹了什么祸吧!”
“这怎么会。”李妈妈笑着接过话茬:“少爷知书达理,小姐更是温柔知礼,断然不会出什么差错。若说惹祸,该担心的人是纪三小姐才对。”
这倒也是。
邹氏不怎么厚道的笑了起来。
和纪妤一比,许瑾瑜简直是太省心了。自己如今样样都不如小邹氏,却有这么优秀出色的一双儿女,这一点可把小邹氏远远的比了下去!
想到这些,邹氏的心中溢满了骄傲之情。
丫鬟春儿匆匆的进来禀报:“太太,夫人他们已经回来了,现在该到汀兰院了。”
邹氏眼睛一亮,不假思索的起身去了汀兰院。
......
在宫中待了半天,又坐了半个多时辰的马车,许瑾瑜只觉得十分疲累。
不止是许瑾瑜,小邹氏等人也是一样。宫中不比别的地方,时刻要提着几分小心。时时要注意言行举止,这么半天下来,不累才是怪事。
到了汀兰院之后,众人几乎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邹氏急急地走了进来,先打量许徵一眼,见许徵脸孔泛红身上飘散着酒气,不由得一愣:“徵儿,你今日在宫中饮酒了?没喝醉失仪吧!”
许徵今天确实喝了不少酒。之前一直强自压着,此时松懈下来,只觉得酒劲阵阵上涌。他不想邹氏担心,竭力轻描淡写:“只喝了几杯而已。”
只喝几杯怎么可能脸红成这样!
邹氏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你自己总该清楚自己的酒量,怎么偏生喝这么多酒。”说着,忍不住又嗔怪地瞪了许瑾瑜一眼:“你怎么也不提醒你兄长一声?”
......怎么怪到她身上来了?
男女分席,午饭的时候她和许徵根本不在一起。
许瑾瑜还没来得及辩白。许徵便张口了:“娘。这怎么能怪妹妹。她和姨母她们在一起,我和表哥还有秦王他们在一起,她要怎么提醒我?”
邹氏被噎的哑然无言。
纪泽眸光一闪。温和地说道:“此事说起来都要怪我。今日秦王楚王两位殿下都在,还有陈家表弟也在,我想着让徵表弟和秦王殿下熟络一些,所以才让徵表弟多喝了几杯。”
邹氏一听这话。顿时喜上心头,把刚才的那点不快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还是世子想的周全。既是和秦王殿下同席,多喝几杯也是应该的。”
许徵:“......”
这态度转的也太快了吧!
毕竟是自己的亲娘,又是一心为自己着想。许徵只能默默的扭过头,和许瑾瑜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小邹氏看着邹氏满脸堆笑喜不自胜的样子。心中暗暗冷笑一声,口中却关切的说道:“今日进宫一趟,大家都累了。大姐。你先带着徵儿和瑾娘回去休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不迟。”
邹氏忙笑着应了。
回了引嫣阁之后。邹氏立刻去煮了醒酒汤。
许徵喝了醒酒汤之后,便被邹氏撵着去睡觉休息。至于许瑾瑜......邹氏有一肚子的话要问,自然没休息的份。
邹氏的偏心真是无处不在。
许瑾瑜在心中自嘲的笑了笑,打起精神应付邹氏的盘问。
邹氏问的十分仔细,关注的最多的是秦王:“......秦王殿下是不是对你大哥的印象很好?”
“应该不错吧!”许瑾瑜撇开成见,实事求是的答道:“以秦王的尊贵身份,如果他不欣赏大哥,也不会和大哥喝这么多的酒。”
堂堂皇子尊贵的秦王殿下,当然没必要为任何人勉强自己。
邹氏听的心花怒放:“太好了!我就知道,徵儿此次进宫一定能得到贵人的赏识。将来若是有幸得秦王殿下提拔一二,何愁没有锦绣前程。”
许瑾瑜扯了扯唇角,并未说什么。
邹氏满心盼着许徵出人头地,遇到这样的“好”机会,当然高兴。她还是别在这个时候给邹氏泼冷水了,有些话私下和许徵好了。
至于安宁公主请她绣帕子的事,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许瑾瑜还是告诉了邹氏。
不出所料,邹氏又是一脸的惊喜,一把攥紧了许瑾瑜的手:“瑾娘,你说的是真的么?安宁公主真的让你绣帕子送给她么?”
许瑾瑜无奈的笑道:“娘,你握疼我的手了。”
邹氏讪讪地松了手,却依然满心欢喜:“太好了!你大哥结识了秦王殿下,安宁公主又对你另眼相看。老天爷真是眷顾你们兄妹!”
......如果邹氏知道了秦王兄妹的下场,大概不会这么想了吧!
许瑾瑜敷衍的应对了几句,脸上流露出倦容。
邹氏终于留意到许瑾瑜的疲累:“你也一定累了,快些回屋休息。”
总算是放人了!
......
许徵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腹中空空,胃里灼烧难受,头也隐隐作痛。俊脸有些泛白,面色实在不算好看。
“大哥,”许瑾瑜端了一碗熬的香浓的小米粥来,关切的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先喝些热粥暖暖胃。”
许徵接过粥,喝了一口,温热香浓的米粥到了腹中,果然舒服多了。
一碗粥喝完,许徵的脸色也好看多了。抬眼看向许瑾瑜:“妹妹,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许徵素来细心敏锐,察觉到她有心事并不稀奇。
许瑾瑜笑了笑,看似随意的问道:“大哥,你昨日认识了秦王殿下。你觉得他为人如何?”
许徵略一思忖说道:“只见了一回,喝了几杯酒,话说的不多。对他谈不上什么了解。不过。只凭第一印象的话,他确实不负贤王的名声。平易近人,言语随和。待人亲切,没摆架子。让人很轻易就生出好感来。”
秦王当然是个厉害人物!不然,也不会名闻朝野,威胁到太子的储君地位。
许瑾瑜凝视着许徵。缓缓问道:“大哥,如果秦王招揽你。你会答应吗?”
秦王招揽他?
许徵先是一愣,很快便失笑出声:“你想的太多了吧!秦王领着户部,掌握天下钱粮赋税,秦王府人才济济。想投诚秦王的人比比皆是,怎么轮得到我。”
他不过是一个准备参加秋闱的秀才罢了。有什么资格让秦王殿下亲自招揽?
许瑾瑜抿了抿嘴唇,固执地追问:“你先老实地回答我。如果秦王有意招揽,你愿意今后投靠秦王吗?”
平日温婉浅笑的脸庞。此时异常严肃正经。
她不是在说笑,是认真的!
许徵被她的严肃感染,也收敛了笑意,认真的思索了起来。
许瑾瑜不自觉的屏息,等待着许徵的答案。
许徵没想太久,很快就有了答案:“我想堂堂正正的考上科举走上仕途,没有投靠秦王的打算。”
投靠秦王当然是出人头地的捷径。可这样的捷径,往往也意味着极大的风险。秦王只是一个皇子,却比太子更得圣眷更有贤名。朝野之间只听闻秦王不知有太子,将来必有隐患!
和秦王结个善缘可以,至于投诚就不必了。
他可不想早早的被人贴上“秦王党羽”的标签。
许瑾瑜高高提起的一颗心,瞬间落回了原处,一双眼眸熠熠闪亮:“大哥,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她之前是白白担心了。许徵并没被秦王的尊贵荣华闪花了眼。
再一细想,许瑾瑜心中又是一阵酸涩。
前世,许徵是为了她才会甘愿被纪泽利用,成了秦王一党。这一世,她不会再落入小邹氏和纪泽的圈套,许徵也不会再为她所累了......
许徵见她神色变幻不定,不由得一愣:“你这是怎么了?今天怎么怪怪的?”
先是莫名其妙地追问他想不想投靠秦王,然后又表现的奇奇怪怪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许瑾瑜定定神,若无其事地笑道:“没什么。我就是胡思乱想随便问问。”
许徵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定定地看着她:“随便问问就问起了这么要紧的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有个这么聪明冷静的兄长,真是让人既欣慰又头痛!
许瑾瑜左顾言他:“你昨天酒喝多了,今天就别往外跑了,好好歇着。有空就多看看书本......”
“许瑾瑜!”许徵难得的板起了俊脸:“你别想蒙混过去。你到底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许瑾瑜当然不会说实话,摆出一副“我很忙”的表情说道:“对了,我答应了安宁公主要为她绣一个帕子,她很快就会派人来取,我得抓紧时间动手了。就不陪你闲聊了。”
说着,便溜之大吉。
许徵看着她的背影,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他也终于可以肯定了。
她果然有事在瞒着他,不然,怎么会落荒而逃?
......(未完待续)
ps:清点一下上架的成绩,真的很好,出乎我的意料。感谢大家的厚爱支持~其实,这个月我是很忙的,女儿也面临考初中,压力很大。我这两天的两更,用的是存稿。接下来我想每天两更,每天至少要花六到八个小时的时间来码字。说这些,不是为了诉苦,而是想告诉读者们,我真的很尽力在写了。我每天把工作的时间除外,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码字上。可能大家觉得情节还不够快,更的还不够多,我会努力写的紧凑精彩些。也恳请大家设立自动订阅来支持小情。最后一句,粉红榜很凶残,但是我不想放弃。这个月,我想冲一冲前三。喜欢本文的亲请多投票~鞠躬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