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的办法
大明烟火报仇的办法韩度深吸一口气，满脸骇然的看着朱标。对其智谋之高远，城府之深沉，感到万分叹服。
朱棣会服其他藩王？他根本就没有把其他藩王放在眼里，他的眼里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朱标。
甚至，经过了赦免一事，朱棣才真正的对朱标心服口服。
以前朱棣虽然会对朱标恭敬，但那都是表面上的,心里并不会服气。
朱标此举高明就高明在，他放走了朱棣，却不是放虎归山，而是让这头老虎盯着所有藩王。
谁动，谁就要被朱棣咬死！
而朱棣得了美洲，他本人至少不会再打大明的主意。如此一来，就给后世之君留下一个十分稳定的发展空间。
韩度也是听了朱标的话之后，把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才算是看到了朱标是如何步步为营，为了这一刻做了多少准备的。
“皇上真是,用心良苦......”除了这句话之外，韩度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顿了片刻，韩度一声长叹：“那帖木儿帝国，皇上准备和他们修好，也是因为这个？”
朱标微微颔首，道：“现在帖木儿国主是沙哈鲁，朕知道他是你手下败将，不会是你的对手。但是你也要明白,帖木儿帝国距离大明太远了，现在实在是不宜劳师远征啊！”
若是朱标驾崩，在新老交替之际整个大明都会产生动荡，此时再出征恐怕会导致天下动荡，得不偿失！
因此不是朱标想要和帖木儿重新修好，而是不得不这样做。
“皇上也不用太过悲观，即便是心疾，也有医治好的。”韩度只能宽慰着说道。
朱标见了，满意的点头：“你能够理解，朕就放心了。至于朕的病,朕自己知道。趁着朕现在还有点时间，会给允烨铺好路的。”
“倒是要委屈你了，现在朕还不能够给你官复原职。还要等到允烨继位,才能够重新启用你。”
朱标一直留着首辅之位，谁也没给，就是为了给韩度准备的。只是这个旨意不能由他来下，只能够交给允烨。
韩度脸上露出犹豫。
朱标见了,猛然一惊，迫切的问道：“怎么？你不愿意辅佐允烨？”
“皇上，臣不是这个意思。”韩度见朱标心绪剧烈波动，就怕对他的心疾造成恶劣影响，连忙解释。
“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朱标没有丝毫放松，仍然是紧紧的盯着韩度。
韩度微微一叹，道：“太子今年也有三十了吧？”
没有等朱标回应，韩度继续说道：“这个年纪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太子辅政这么多年,早就有了他自己的想法。臣若是在一旁看着不插手还好，若是插手恐怕会引起太子的反感......”
朱标紧张的情绪这才逐渐放松下来，想都没想道：“他虽然当了几年太子，但是论做皇帝他还差的太远。若是没你的辅佐，朕难以安心！”
韩度沉默，知道朱标是什么心里。他身为人父，下意识的就会认为朱允烨远不如他。
可是一旦朱允烨登基，自己也只是他的臣子，到时候若是自己插手太多，他究竟会怎么想，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皇上，臣以为还是要让太子自己做主的好。当然，若是真有危及到大明存亡的大事，臣肯定会义无反顾的站出来阻止。”韩度折中了一下，希望朱标能够同意。
朱标沉思片刻,点头答应下来，“你放心，朕会下旨给你，若是......若是允烨继位之后有违朕意，朕允许你废其皇位，另立新君！”
“皇上千万不要！”韩度都被吓着了。
怎么朱标会变成这个样子？另立新君，这不是给后世埋下祸乱根源吗？
“皇上，太子如您一样聪慧过人,必然不会让皇上失望。若是连太子都不能让皇上满意，那皇上认为谁还能够超过太子？皇上应当对太子有十足信心,相信他一定会治理好大明，不会辜负皇上的期望。”
韩度很直白的给朱标点出，现在诸皇子当中就太子最为杰出。若是连太子都不行，那其他人自然更加不行。
就算是另立新君，也只不过是立一个更废的罢了。与其如此，还不如选择相信太子。毕竟从现在看来，无论是哪方面太子都是最好的选择。
老朱和朱标都把大明江山看的太重了，都想要不出丝毫差错就能够让大明千秋万代。
可是,这怎么可能？
就拿老朱制定的【表情】来说，这才过去十几年，很多就已经不合时宜了。朱标自己都改动了不少，更何况是将来？
“好吧。”朱标沉思了片刻，总算是想不明白了，“不过你是允烨舅舅，若是他有行差踏错的时候，你可要好好的规劝他。”
“请皇上放心，该做的事情，臣会一丝不苟的做到。”韩度郑重承诺。
“好,如此朕就放心了。”朱标说完，忽然感到浑身满是疲惫。
挥挥手，“你先退下吧。”
“是,皇上多保重，臣明日再来拜见。”韩度见朱标病倒床榻，心里不由得泛起酸楚。
两人从少年之时便交好，彼此肝胆相照。哪怕是朱标继位之后,两人都是一路相互扶持着走过来的。
可是现在，却即将走到诀别......
回到府里，安庆连忙迎上来满脸焦急的问韩度，道：“夫君，皇兄的病情不严重吧？”
韩度一脸轻松的笑着点头，“只是偶感风寒而已，王钺大惊小怪了。”
“只是偶感风寒？”安庆将信将疑。
什么样的偶感风寒，能够把堂堂的大内中管给急成那样？
可是韩度都这样说了，而皇兄又没有召她入宫,安庆也只能够相信下来。
回到院子里，韩度思量再三，叫来五叔吩咐：“派人去请梁国公明天来此一趟，另外再把于谦叫来。”
......
次日清晨，韩度早早的便在书房里等着蓝春。
蓝春得到口信，还以为韩度把事情办成了，欢天喜地的就来了。
“叔父，有结果了？”
韩度示意他先坐下，然后才点头道：“是有结果了，不过恐怕要让你失望。”
“叔父这是何意？”蓝春惊得瞬间站起来，不解的问道：“难道以叔父都不能够为家父报仇雪恨吗？”
韩度叹息一声，其中缘由没有办法和蓝春解释，只好说道：“大明和帖木儿帝国的修好，已经无可更改。大明......是不可能出兵攻打帖木儿帝国了。”
毕竟大变在即，大明不可能和帖木儿帝国交恶。现在既然帖木儿帝国俯首称臣，没有谁会拒绝。
蓝春满心期望的却盼来这个消息，突然变得怅然若失，整个人猛然坐到椅子上，久久没有缓过劲来。
片刻之后，蓝春惨然道：“侄儿知道叔父已经尽力了，还是要感谢叔父。”
看着蓝玉失魂落魄的就要朝外走，连和自己告辞都省了。
韩度淡淡的问道：“你要去哪里？”
蓝春顿住脚步，满脸苦涩的道：“侄儿无能，不能为父报仇，还有何颜面面对叔父？”
韩度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朝廷虽然不可能出兵，但若是你想要报仇，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
“叔父还有办法？”蓝春新潮剧烈起伏，重新露出万分希冀的神色望着韩度。
“坐下说话。”韩度朝着椅子示意。
蓝春连忙躬身回应：“是。”
他现在满心只有一个报仇的念头，只要能够让他为父报仇，他不介意付出任何代价。
正在此时，于谦从门外走进来，意外的看来蓝春一眼，笑嘻嘻的朝韩度拱手：“老师，您找我？”
韩度微微点头，朝蓝春伸手介绍：“这是梁国公蓝春，这是......”
“这位就是叔父的弟子，鼎鼎大名的于谦吧？”蓝春笑着站起，朝于谦拱手一礼：“于兄，幸会！”
“幸会！”于谦回了一礼，然后便看着老师。他知道老师既然把梁国公介绍给他认识，那就必有缘故。
韩度看向蓝春，说道：“想要报仇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发动一场金钱之战！”
“金钱之战？”蓝春疑惑不解，“叔父能够说得更加明白一点吗？”
韩度点头说道：“你要报仇，无非不久就是想要帖木儿帝国混乱不堪民不聊生呗？”
“正是。”蓝春回道。
“那其实通过金钱也能够办到。”韩度耐心解释：“甚至通过金钱造成的混乱，比大军攻打还会更大一些。”
“咱们不可能调动大军，但是调动钱财，不还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吗？”
于谦突然插话，“老师，可是你恐怕也没有多少钱吧？”
韩度才刚刚修铁轨花了几百万贯，虽然还有着其他的产业，但是现金流却几乎被抽空。
“叔父若是愿意帮侄儿报仇，侄儿哪怕是倾家荡产也心甘情愿。”蓝春立刻表示。
梁国公府的家底也是很厚实的，蓝玉征战那么多年，而他又偏偏喜欢截留缴获，因此留给蓝春的财富非常的庞大。
或许不如镇国公府，但是两三百万贯家财还是有的。
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大明烟火罪在当代，功在千秋！韩度伸手先安抚一下情绪激动的蓝春，“钱是需要花的，但是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老师准备怎么做？”于谦眼神灼灼地望着韩度。
“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管仲的估计罢了。”韩度淡淡一笑。
“管仲？”
蓝春心里还在发懵，他喜好舞刀弄枪，对于管仲他只限于听说过。但是究竟这个人做过什么，他却是对此一无所知。
于谦就要比蓝春好太多，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确定地问道：“老师是说衡山之谋？”
“差不多吧。”韩度微微点头。
于谦瞬间感到一股莫名的激动，衡山之谋了解的人很多，但是能够敢动手施行的，恐怕只有老师一个人。
而且于谦知道老师在经营一道上高深莫测，现在有机会亲眼见识老师的手段，他如何不激动万分？
而蓝春就是满脸的疑惑不解，什么衡山之谋？这和管仲有什么关系？
“老师若是想以此打击帖木儿帝国的话，恐怕百万贯还不够吧？”于谦心里默算了一下，不解老师刚才为何不让蓝春拿出全部的家财出来。衡山之谋若是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意思，但是对于财物的消耗也是不小的。
蓝春见状，就要再次开口表示愿意出钱。毕竟就现在情况来看，他也是出不上什么力气的了，但是只要能够为父亲报仇雪恨，钱他是不在乎的。
韩度挥手止住蓝春的话，解释道：“刚开始的时候，我的确是想要你把钱都出了。但是现在，我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什么主意？老师能否详细说一说？”于谦惊讶地问道。
韩度却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要进宫去见见皇上，还需要皇上点头此事才能够进行。”
......
趁着入宫看望生病的朱标的机会，韩度向朱标提出。
“皇上，臣有疑惑不解。”
朱标身体的情况是越来越恶劣了，原本他是想要就此休息的。可是面对韩度的疑问，朱标仍然打起精神，点头问道：“什么疑惑？”
韩度深深地看了朱标一眼，“皇上应当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大明现在所占之地不过是十之一二罢了。可是为何自从皇上继位之后，就再也没有开疆拓土的雄心了？”
“高祖皇帝在时，短短十几年大明就开拓南洋，远赴西洋，设立总督府近百个。可是自从皇上继位之后，却再也没有增加过一个总督府。”
“臣想问皇上，这是为何？”
朱标听了，好似没有丝毫意外韩度会问，反而脸上有股释然之色，“你终于还是问出来了。”
韩度沉默不语，这话自己早就想问了，可是却抱有侥幸认为这种情况只是一时的，朱标只要有着开疆拓土的雄心，就不会对此视而不见。
让韩度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朱标竟然真的没有了开拓的雄心壮志，这让韩度极度失望。
“你觉得现在的大明如何？”朱标反问了一句。
韩度沉吟一番，回道：“远迈汉唐！甚至，就连前元的疆土也比不上现在的大明。高祖皇帝和皇上呕心沥血数十年，总算是再现了汉唐雄风，让百姓傲立于世间。”
“这些都是父皇的功绩，朕受之有愧！”朱标淡定地摆手。
然后才说道：“你刚才不是问朕为何没有再开疆拓土吗？因为朕知道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的道理。”
“天下土地再广大，奇珍异宝再多，若是不能够掌握在大明手里，那又有什么意义？朕继承大位，自然将父皇开疆拓土之地完全、彻底地变成大明的土地，这才是最重要的。”
朱标说得有道理吗？有道理啊，而且非常有道理。
老朱在的时候，任由自己南洋、西洋的到处疯跑，占据了一片又一片的土地，设立了一处又一处的总督府。
可正如朱标说的那样，若是大明不能够让这些总督府在当地扎根下来。怎么得来的，迟早都会怎么失去。
“皇上，那面对如此庞大的世界，难道咱们就只能望洋兴叹吗？”韩度十分不甘心。这就好似一个老饕，面对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却不能随意下筷子一样难受。
“如此花花世界，谁不想揽入怀中呢？”朱标长长一叹，“可是那也要咱们吃得下才行，是吧？”
“大明百姓才多少？天下有多大？这些你比朕清楚，你认为以现在的百姓能够占据整个世界吗？”
韩度沉默，心里也不得不认同朱标的看法。经过这么几十年的休养生息，大明人口也不过是刚刚恢复到了战乱之前的水平，堪堪六千万左右。
这点人放在大明还算勉强能够把大明占据，若是再加上南洋，那人口就不够了。想要真正占据南洋，最少起码还需要三千万百姓。
若是再加上大洲和次大陆，能够养活的百姓太多。至少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大明至少百年之内，是不可能把这些地方都填满的。
“皇上，现在大明的确是不可能占据所有地方。但是将来总有一天会用到的啊，先占下来可以福泽后世。”韩度道。
“鞭长莫及啊！”朱标微微摇头，显然是不同意韩度的看法。
韩度愣了一下，瞬间有些明白了。
原本以为朱标和老朱一样，对土地有着无限的渴求，也有着雄心壮志，能够无所畏惧地去践行内心的信念。可是现在看来，朱标和老朱相比，差远了。
朱标没有老朱的开拓勇气，他只是一个合格的守成之君！
韩度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自己雄心勃勃想要将大明变成日月映照的帝国的时候，朱标对此并不怎么热心。
往日无比坚定的信念出现了一丝动摇，韩度紧紧地盯着朱标的眼睛，还想要再劝一劝：“皇上，就此止步那就等于是功败垂成啊！”
功败垂成又如何？朱标并不在乎。
他笑着摇头解释：“朕没有说就此止步不前，而是现在的大明没有必要去占据那么多的土地。若是等到将来百姓更多了，自然会有人去继续开拓的。”
等以后？呵呵，韩度心里冷笑一声。
两军作战都要讲究一个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更何况是开拓全世界的霸业？
韩度敢肯定，只要朱标不能够坚定地继续下去，等到下一任皇帝继位，大明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称霸世界。
韩度对朱标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失望过，看向他的目光逐渐暗淡，直到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光彩。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度深吸口气，重新振作起来。
沉声道：“既然皇上看不上那些无主之地，不如皇上就下一道旨意。”
“什么旨意？”朱标眉头一皱，对韩度的态度有些不满。
韩度却管不了那么多，天下无主之地既然你朱标看不上，那就干脆给看得上的人。
“允许百姓自己开拓无主之地，允许在那些地方任意经商，并且有独自组建护卫力量之权。”
前面两个对于朱标来说不算什么，他可要答应下来。但是最后一个，所谓的组建护卫力量，其实通俗易懂的说，就是允许圈养私兵！
朱标没有随意答应，反而怔怔地看着韩度，沉思片刻之后问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你不要告诉朕，寻常百姓能够去那么远的地方。”
“不是百姓想去，是臣想去。”韩度再也没有如同现在此刻这般坚定过。
因为在韩度看来，这对大明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失去，没有谁会拒绝。
从一开始自己想要依靠老朱，来达成让大明占据整个世界的目的。老朱的确是一直都给了韩度无限的支持，可惜最后老朱却死得太早，没有能够竟全功。
后来韩度又把希望寄托在朱标身上，因为在韩度看来，既然朱标是老朱最为看重的继承人，必然也会继承老朱的遗志，继续带领大明开疆拓土。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朱标竟然退缩了！
这让韩度悲痛万分之余，也痛定思痛，决定不再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既然没有人能够依靠，那韩度就靠自己！
朱标低头沉吟片刻，却微微摇头：“朕若是下这道旨意，将来恐怕会被人诟病！”
什么诟病？说得直白一点，遗臭万年都是有可能的。
朱标知道韩度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韩度说的开疆拓土是怎么回事。
韩度神色严肃地望着朱标，说道：“皇上此举或许会罪在当代，但一定会功在千秋！”
朱标顿时愣住，低头沉默下来。
过了许久之后，才抬起头朝韩度叹道：“好吧，朕已经这样了，还顾及身后名干什么？总不能，把这个罪责让允烨去承担吧？”
“来人，准备笔墨，朕要下旨！”
王钺连忙走进来，满脸不可思议的看向朱标，“皇爷，是要拟旨吗？”
朱标摇头，“不，朕要亲自下旨。”
随后看向韩度，“扶朕起来！”
“皇上您的龙体......”韩度不想让朱标如此劳累。
朱标微笑着摇头，“没事，下一道旨意的力气朕还是有的。”
韩度见此，连忙过去将朱标扶起。
试探朱允烨！
朱标只能够坐在床榻边上，韩度用一个枕头顶在朱标的背后，让他尽可能的轻松一点。
王钺安排两个宦官抬着一张短桌，尽量靠近皇爷，他自己则一手端着砚台，一手把朱标递过去。
朱标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写下了最后一道影响后世千年格局的圣旨。
韩度带着圣旨出宫的一幕，被不少人看在眼里。
一个宦官见了，连忙掉头转向东宫。
......
韩度刚刚回到府里没多久，便有五叔来报。
“公爷，太子殿下来了。”
韩度微微一愣，随后便想起了什么。
沉吟片刻，问道：“太子殿下在哪里？”
“在公爷书房。”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五叔你先去忙吧。”韩度摆手。
“好的。”五叔大松了口气，连忙转身离开，他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变得紧张，他自己也不知道。
韩度独自来到书房，见一道身穿明黄蟒袍的身影站在里面，面对墙壁正在看着一幅画。
“韩度拜见太子殿下，迎接来迟，还请太子恕罪。”
听到韩度声音，朱允烨转过身来笑呵呵地摆手：“舅舅快快请起！都是一家人，舅舅何必在意这些虚礼？”
“多谢太子殿下。”哪怕是朱允烨不在意，韩度还是全了礼数之后，才直起身来。
朱允烨指着墙上的画问道：“孤记得这里原本是一幅猛虎图吧？现在怎么换成山居图了？”
韩度看着露出懵懂之色的朱允烨，直接说道：“以前我觉得猛虎啸山林，群兽俯首很是威风，非常的喜欢，因此把一幅猛虎图放在这里。”
朱允烨瞬间察觉到韩度话里有话，一边细细思量，一边继续问道：“那现在呢？”
“现在我觉得猛虎很可怜。”韩度眼睛里面有着莫名的光彩。
“哦？可怜？哪里可怜了？”朱允烨直勾勾的看着韩度问道。
韩度不闪不避，笑着回道：“猛虎太孤独了。”
“就这？”朱允烨怎么也没有想到韩度会给他这个答案，反而朝韩度笑了笑道：“牛羊成群结队，猛虎特立独行，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所以我才说猛虎可怜啊！”韩度轻笑着道。
朱允烨脸色一变，直勾勾地盯着韩度，问道：“舅舅难道有不同的看法？”
“当然。”韩度目光平静，说道：“猛虎因为千百年来人们告诉它要特立独行，它便放弃了所有的助力，选择走向孤独，难道还不够可怜？”
朱允烨低头沉思，片刻之后抬起头来，摇头笑道：“舅舅这是诡辩。”
“不是诡辩。”韩度长长叹息一声，“曾经有位开国之主说过，何为帝王之术！”
朱允烨心里猛然一紧，连去追问那一位开国之主都忘了，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帝王之术几个字上来。
“舅舅可愿告知？”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韩度轻松一笑，继续说道：“把好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这便是帝王之术！”
“这么简单？”朱允烨下意识地一愣，甚至都快要笑出声来。
在他看来，若是帝王之术这么简单的话，那帝王也未免太过不值钱了。
可是还没有等朱允烨笑出来，他的脸色却猛然变了。
因为他想起父皇曾经告诉过他的一段话，“允烨啊，你皇祖曾经教导父皇帝王之术，那就是分化制衡。”
若是在此之前，朱允烨定然会将这分化制衡视为圭臬，不敢丝毫违背。
可是在听了韩度说的帝王术之后，朱允烨有了一个新的想法。“若是真的能够把敌人变得越来越少，甚至是没有，那还需要分化制衡吗？”
这句话给朱允烨另外打开了一个窗户，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天地。而且他越是仔细品味，就越是觉得这句话蕴含着无穷的信息。
不过现在还不是深思的时候，朱允烨回过神来，暂且将其放到一边，把注意力集中到此行的目的上来。
“听说今日父皇给舅舅下了一道旨意？”
也不怪朱允烨敏感，实在是这个时机出现得太过敏感。父皇拖着病体下的旨意，必然十分重大。甚至朱允烨都认为，是不是他的地位不再稳固。
这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因此朱允烨才会如此的焦急，千方百计地出宫要来找韩度问个清楚。
韩度一眼看向朱允烨，点头：“是的。”
“不知道舅舅可否告知一二？”朱允烨脱口问道，甚至紧张到垂下的右手拇指的指甲，都死死地掐着食指上。
韩度平静的看着朱允烨，心里电转之间便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刚刚想要打消他的担忧，心里却忽然冒出一个试探的念头。
虽然人性经不起试探，但是不试探一下，又如何能够知道对方心里真正的想法？
于是，韩度话语一转，反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朱允烨脸色猛然一沉看向韩度，语气沉重地问道：“难道，连舅舅都不愿意帮忙吗？”
韩度淡淡地摇头，“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你身为太子，就应该有太子的气度和自信。你要坚信你才是皇上最好的选择，而不是担心皇上不选择你！”
“自信？”朱允烨长长呼出一口气，轻蔑地摇头：“孤当然有自信，但是有自信又能改变什么？”
“不！你没有！”韩度原本还没有发觉，现在却无比肯定的说道。
朱允烨顿时低下头来，想要开口，却始终没有出声。
韩度看了他片刻，叹道：“真正自信的人，根本不会向别人奢求什么，因为他们自己就有本事、有能力得到想要的一切。凡是一切把希望寄托到别人身上，皆是不够自信的表现，哪怕这个别人是你父皇！”
见朱允烨不说话，韩度又问了一句，“若是这道圣旨真是你想的那样，你会怎么办？”
“舅舅这道我在想些什么？”朱允烨不得不开口了。
韩度神色平淡的道：“皇上在这个时候下旨，的确是能够勾起你的不安。你不就是怕皇上将皇位传给其他人吗，比如朱允煜。”
“真是他？”朱允烨根本来不及细想，脱口而出。
“你准备如何？”韩度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不放松丝毫。
朱允烨出现失神，他自己也不知道准备做些什么。他从出生的那刻开始，就被人告知他是大明嫡长孙，将来是要继承皇帝位的。
可若是真的与皇位失之交臂，他能够做些什么？是竭尽全力的将皇位抢过来，还是就此放弃？朱允烨不知道......
只见朱允烨脸色不断的变换，最后却平静下来，神色当中好似有光芒乍现，越来越强烈。
抬头望向韩度，平静的道：“若这是父皇的意思，那孤愿意拱手相让！”
“这可是九五至尊之位，你可想好了？”韩度追问。
朱允烨却好似一柄磨砺而出的宝剑，凝聚着一股坚定的气势。笑道：“舅舅说的对，这皇位是父皇的，愿意给谁就能够给谁。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有什么好想的？”
韩度认真的看了他片刻，发现朱允烨的确是语出肺腑，没有丝毫作假。
顿时笑道：“看来你是真正的明白这其中的区别了。”
朱允烨淡笑着起身，朝韩度拱手道：“今天孤就不该来找舅舅，就此告辞！”
他已经明白，即便是得到消息最好的办法也是按兵不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迫不及待地跑来找舅舅。
他能够得到消息，难道别人就会不知道他前来？
若是他找舅舅的消息落到父皇耳中，说不定反而会引起父皇的不满，得不偿失！
可是想明白这一切的朱允烨，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也是他想要告辞的原因，继续留在这里不仅没有丝毫好处，反而还会有不确定的麻烦。
“等等。”韩度叫住他。
朱允烨站定转身，笑着道：“舅舅还有何事吩咐？”
见他和自己开起玩笑，韩度心里也是一乐，随后道：“来都来了，不看上一眼再回去，岂不是亏了？”
说着，便从抽屉里拿出圣旨。
朱允烨看到韩度从桌子的抽屉里面就把圣旨拿了出来，顿时愣立当场。早知道这东西就放在眼前，他刚才就应该抽出来自己看。
看到舅舅将圣旨一点点的展开，朱允烨扫了一眼之后，摇头微微叹息。
“好了，若是你还没有看清楚的话，就自己拿去看吧。”韩度随意将圣旨递到朱允烨面前。
“不必了。”他继承了母后的惊人记忆力，过目不忘对于他来说易如反掌。刚才那一眼，他已经将圣旨的内容全部记下，根本就不用再看。
“看来孤还是没有坐大泰山崩而色不变的程度，才会如此迫不及待地前来询问舅舅。”朱允烨说着朝韩度拱手一拜，“多谢舅舅提点。”
韩度微笑着点头，受了他这一礼，“你能够醒悟，那就说明我做的这些没有白费。回去吧，你要相信皇上，更要相信你自己！”
朱允烨听明白此话，知道舅舅是在告诉他，与其患得患失的担心父皇的选择，不如自己努力变成父皇唯一的选择。
“舅舅留步，孤就此告辞！”
朱标下线！
孝康十五年，八月二十四日,朱标驾崩于乾清宫，庙号太宗。
朱标在位之时，国力强盛。
北扫草原，使蒙古诸部彻底臣服，再也不能威胁中原。东击倭国，亡其宗庙灭绝其种。西御帖木儿帝国，使其分崩离析，从此雄风不再。
朝廷方面,一改洪武年百官低俸禄的状态，建立广厦万千彻底解除百官赁屋之苦,让普通官员只靠俸禄也能够优养其家，解决后顾之忧。大力打击官员贪腐，一手高俸禄和官邸，一手密室和监察制度，让贪官污吏无所遁形。
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并且全面扩大县学，尽力给予稚子幼童一个读书的机会。
朱标自从即位以来文治武功，是卓有成就！在耆老军民当中的威望,甚至超过了高祖皇帝。
次日，太子朱允烨在百官的拥戴下即皇帝位，奉韩景云为皇太后，封太子妃为皇后，封朱允煜为恭顺王。
......
朱标的死受到打击最大的其实是韩度。
韩度全家深陷囹圄之时，是朱标仗义出手，韩家五口才捡回来一条性命。在韩度惹怒高祖皇帝之时，是朱标代为转圜，才让韩度一次又一次地躲过了老朱的责难。
对于韩度来说，朱标不仅仅是皇帝,也是对自己爱护有加的挚友。
虽然最近朱标所作所为，对自己多有不信任之处。但是韩度却还是选择相信朱标，坚信他不可能对自己不利。
事实也证明韩度的想法没错，朱标若不是身有恶疾，不是为了稳定地把江山社稷交给下一代，他根本就不会在朱棣的事情上反对韩度的提议。
韩度这一生，有一半的时光都是在和朱标产生交集。
朱标的离去,甚至让韩度一度失去了人生的目标，什么事情都难以提起他的兴趣。
朱允烨以皇帝的身份第一次召见韩度，看到神色憔悴至极的韩度，朱允烨都忍不住慌了。
下意识站起，紧张地问道：“舅舅,你这是怎么了？”
韩度想要笑一下，可是扯动脸庞却露出一副惨然之色：“皇上，臣就是最近情绪不佳，没事的。”
“这叫没事？”朱允烨情不自禁地高呼一声，立刻吼道：“快传太医！”
“皇上，不用如此麻烦。”韩度拱手想要阻拦。
却被朱允烨坚定地挥手，“舅舅都病成这个样子了，为何不派人前来告诉朕？”
“我这不是病了......”
可朱允烨不由韩度分说,直接把太医叫来。
韩度无奈，只能够让太医把脉诊断一二。
太医把脉之后，朝朱允烨说道：“皇上，镇国公应该是最近忧思过度，夜里失眠多梦，以致于气血有些亏空，臣开一服药按时吃之后，就会无碍的。”
等太医开好药方，韩度接过,点头道：“多谢。”
“镇国公客气。”太医笑着回应了一下，便向朱允烨请辞离开。
等太医走了之后，朱允烨满脸关切地叹道：“舅舅还需要多加保重身体啊，往后朕需要仰仗舅舅的地方还多。”
“皇上客气了，臣年老力衰，恐怕很难为皇上出力了。”韩度举动迟缓，低头慢慢地朝着朱允烨躬身一拜。
朱允烨年轻力壮，除了继承朱标的那张国字脸之外，和朱标的身宽体胖完全不同。肩宽胸阔，身体健硕，笔直地坐在龙椅上，有着迫人的威势与霸气。
“舅舅过谦了，朕虽然年轻，但是毕竟经验不足。”朱允烨边说边站起来，“而舅舅历经两朝，深得高祖皇帝和父皇的信任。往后朕若是有行差踏错的之处，还需要舅舅多多费心。”
“皇上，今时不同往日，时移事移。大明每天都在进行着日新月异的变化，以往的经验放到现在不仅可能不会有丝毫用处，甚至反而会成为捆住大明继续向前的脚步。”
说着，韩度直起身来，掷地有声的道：“皇上，行差踏错不可怕，可怕是没有踏出去的勇气。只要皇上敢于大踏步前行，就算是走错了又如何？”
“大明富有四海，囊括八方，有实力有能力支撑皇上的任何梦想！错了大不了多试几次，皇上总能够找到最为合适的路子。”
朱允烨越听，心里越是忍不住兴奋起来。
这话说的太霸气！
原本朱允烨以为韩度会倚老卖老，对他的种种举动指手画脚，甚至以高祖皇帝和父皇的名义对他形成阻拦。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韩度竟然会毫不保留的支持他的任何想法。甚至还提出，哪怕是错了也没有关系。
“首辅之位非舅舅莫属，还请舅舅来内阁帮朕。”朱允烨热烈的握住韩度的双手，满脸期盼的道。
韩度却微微摇头。
朱允烨诧异了一下，十分不解的问道：“怎么？难道舅舅不愿意帮朕？”
“不是不愿意帮你，而是你有更好的选择。”韩度淡淡一笑。
“谁？”朱允烨顿时皱起眉头，好似有些猜测的道：“是方孝孺？还是解缙？”
韩度任然摇头，在朱允烨疑惑不解的目光当中，吐出一个名字，“王元吉。”
“王元吉？”朱允烨怎么也没有想到韩度会举荐此人。
他的神色先是一愣，随后逐渐露出有些为难的之色，道：“王元吉的确是书院出身的翘楚，朕在书院的时候对他也是颇为敬佩。可是他毕竟太过年轻，出任首辅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只是不合适，没说不可能。韩度顿时明白朱允烨的心思，显然他心里也是有此想法的。
没有想到竟然被自己一下子猜中了？韩度颇为意外的想了一句。
心里有底，韩度更加从容，继续说道：“皇上，王元吉的确是年轻，但是他的经历却十分丰富。刚入仕途就几乎把六部历练了个遍，后来又去担任总督。不仅对朝中十分熟悉，更是了解最底层的民生，还对海外的情况格外熟稔。”
“首辅之位事关重大，无论是民间百姓，还是朝堂之中，或者是海外诸事，都要十分的了解才行。”
这句话简直是说到朱允烨心坎里去了，但是他却保持着镇定，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可是，他的年纪毕竟太过年轻，这样是否会不合适？”
“皇上，是年纪重要，还是才能重要？”韩度反问了一句。
“这还用说？当然是才能重要。”朱允烨心里大定。
韩度点头附和道：“皇上此言甚是，若是光看年纪，那朝廷之中应该都是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才对！”
“哈，舅舅你说话真是有趣！”朱允烨实在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发出笑声，但是他却忍不住。
没有办法，舅舅的话让他脑海里浮现出朝堂上全部是杵着拐杖的老头子的情形。
顿了顿，朱允烨又问道：“那舅舅为何不举荐方孝孺和解缙两人？他们两人和舅舅的关系，应该是不错才对。”
这是一句试探！试探自己和两人的关系深浅。韩度心里一阵明悟，没有丝毫迟疑的点头，道：“方孝孺虽然也曾经担任过总督，但是他却抱残守缺固步自封。若是皇上想要继承先皇遗志，带领大明继续开拓的话，恐怕他并不能够给皇上任何助力。”
朱允烨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直接问道：“那解缙呢？说起这解缙，当初他出仕还是舅舅举荐的吧？”
“是我举荐的。”韩度坦然的承认，随后继续道：“可是当初我举荐他的时候，给了他两个选择。”
“哦？是哪两个？”朱允烨忍不住好奇，这一点他的确是不知道。
原本以为舅舅和解缙之间有着什么密切的关系，现在看来，或许并非是自己想的那样？
“一个是皇上知道的翰林待诏，另外一个是书院副院判。”
朱允烨听了顿时愣住，心里不断地的掂量着这两个官职。若光论品级来说，书院副院判是要高于翰林待诏的。
“解缙最后选了翰林待诏啊。”朱允烨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叹。
见朱允烨还以为解缙是经过长时间的犹豫之后才选的，韩度淡淡的打破他的幻想：“他当初根本就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选了翰林待诏。”
朱允烨顿时一愣，整整呆住了十几息时间，才露出一个干笑：“真是果决啊，朕明白了。”
好似有些不甘心，朱允烨顿了顿之后，又好奇问了一句：“当初舅舅是想解缙选择书院副院判的吧？”
“是的。”韩度点头，抬眼望向朱允烨，“皇上也知道，当初书院缺乏人主持，而我又到处乱跑，不可能一直留在书院里。因此，便想要有人能够接手书院。”
“解缙能够接受书院？舅舅是不是太过高看他了？”朱允烨自从知道解缙的选择之后，打心里就对他看不起，说话之间也充满了不屑。
韩度却认真的道：“解缙这个人虽然贪图官位，但是他的学问还是不错的。若是能够有朝一日醒悟，主持书院还是问题的。”
“哼！与其让他主持书院，那还不如让方孝孺去。”心里成见一生，再想改变看法就千难万难了，朱允烨现在根本就看不上解缙。
在注重孝道和德行的大明朝，功利之心是被人所不齿的。哪怕是人人都在追逐功名利禄，但是可以做，却不可以说出来。
规劝韩景云！
韩度想了一下，只能够无奈地摇头：“皇上若是这么认为，那也没错。”
朱允烨十分满意抬头，挺直背脊,两手背在身后，问道：“那舅舅以为首辅之位非王元吉莫属？”
“谁能够担任首辅之职，这是需要皇上决断的事情，臣怎么能够擅自干涉？皇上若另有人选，臣也是极力赞同的。”韩度连忙道。
毕竟王元吉曾经也是韩度的学生，应当避嫌才是。就算是要举荐王元吉，那也应该像韩度现在这样点到为止。
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朕知道了。今日劳烦舅舅入宫指点。”朱允烨心里十分舒畅，忽然神色一暗，叹息道：“自从父皇驾崩之后,母后就闷闷不乐。就连太医也束手无策，只说需要安心静养。”
“朕想到母后和舅舅感情深厚，希望舅舅能够劝说母后一二。”
“好。”听到妹妹出了变故，韩度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去吧。”朱允烨挥挥手，示意宦官带韩度去仁寿宫。
......
仁寿宫。
坤宁宫需要留给现在的皇后，因此韩景云便主动搬到了这里。
哪怕是韩度入宫，也要按照规矩一步一步来。
仁寿宫是一片范围极大的宫殿,甚至比乾清宫和坤宁宫加起来都要宽广。
韩度跟着宦官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独自坐在宁溪亭里，面对眼前的奇花异草，却神情低落丝毫高兴不起来。
“太后，镇国公来了。”身边的女官是跟了韩景云多年的老人了，看到原本神采奕奕如同天降神女一般的她，现在却变得暗淡蒙尘，女官心里都万分难受。
希望镇国公能够让娘娘重新振作起来。
“大兄来了？快请。”韩景云听到兄长来了,精神凝聚了一些。
韩度走到妹子面前，看到容颜憔悴的她，心里就是一阵阵心疼。
正要见礼，却被韩景云挥手止住，苦笑着道：“大兄还在乎那些虚礼干什么？”
随后朝身边的人道：“你们都退下。”
“是。”女官俯身一礼，连忙挥手示意其他人都离开此地。
“大兄，坐吧。”韩景云示意，并且亲手为韩度倒上茶水。
韩度也不客气，兄妹之间随意一点也好。直接伸手端起茶杯,慢慢抿了一口，“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要节哀顺变才好。”
“节哀顺变？这四个字说出来真是容易，但是恐怕真正需要的时候,没有谁能够真正做到吧？”韩景云神情落寞。
韩度知道妹子心里有怨气，也不可能和她计较。
一副无所谓地道：“这就要说到男女之间的区别了。”
“哦？什么区别？”韩景云不由得好奇。
韩度继续说道：“男人比较理性，就算是面对生离死别，也能够清楚地明白哪怕是日子再苦，也必须要继续过下去。”
“那女人呢？”韩景云问。
“女人就不一样了。”韩度看向妹子的眼睛，微微叹息道：“女人以往的信念几乎都是寄托到男人身上,一旦男人没了，就等于女人的信念没了。人若是没有了信念，会死的。”
韩景云听了顿时沉默下来，她的确是有轻生的念头，哪怕是到现在这个念头都还在她的脑海里。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韩度叹道：“两情卿卿我我自然渴望能够朝朝暮暮，可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生离死别，皆是人所必经，与其就此沉沦，还不如昂首阔步走下去！”
韩景云听了之后，淡淡摇头，叹息一声：“我知道大兄是想要劝我，可是......可是我实在是忘不了先皇......”
“正如你说的那样，先皇驾崩了，我的信念没了，又如何能够独活？”
韩度没有急切，语气平静而有力地道：“你的信念不止是先皇，还有你深爱的数学呢？”
韩景云顿时闭口不言，许久之后才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深爱数学，若不是因为数学，恐怕我也会随着先皇去了。”
韩度心里一紧，猛然冒出一股源自血脉的悲痛。
“你想要随先皇而去，可是你有想过你的两个儿子吗？”
韩景云一愣，随后道：“允烨即位了，也不需要我照看。至于允煜，有允烨照顾，我也放心。”
“你竟然能够放心？”韩度语气加重问道。
“大兄有话直说。”韩景云听出他话里有话。
反正这里只有自己和妹子两人，韩度也没有遮遮掩掩，直接道：“恭顺王，妹子难道不知道这个封号的含义？”
“什么含义？”不得不说，韩景云的精力都放在指标和数学上，对于封号的意义的确是不怎么懂。
“这封号的意思就是，若是允煜能够一直恭顺，那或许就会放他一马。若是他稍微有点过错，那就怪不得任何人！”韩度语气凝重。
韩景云听得颦眉，道：“允煜向来乖巧，他不会做出格之事的。”
对于这一点，韩景云还是有信心的。
可是韩度却不这样认为，叹声道：“你是不是没有听说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不会的，允烨不会如此对他的兄弟。”韩景云坚定的摇头。
韩度却不认同，继续道：“若是你在，皇上肯定不会如此。但若是你不在了，那将来的事情，谁知道？毕竟，人心是会变得。”
韩景云顿时沉默下来，沉吟片刻道：“我知道大兄是想要以此来劝我，不过......你说的有道理，还有允煜需要我照顾。”
韩度心里一松，果然“女本深情，为母则刚”，只要让妹子牵挂起朱允煜，她就会竭尽全力的活下去。
“你也不要觉得对不起先皇，我想先皇在天之灵也希望你能够把孩子们都照顾好。毕竟，那也是先皇的孩子。”
“我明白了。”韩景云点头。
忽然一声叹息：“大兄也老了啊，安庆也老了。不知道若是有朝一日，她若是落到我如今的境地，是否还能够节哀顺变？”
这是还在生自己的气，想要反将一军吗？韩度淡淡摇头，道：“所以我要尽可能的活着。”
“活着？”韩景云没有听懂是什么意思。
“只要我活的比安庆更长久，那她就不会体会到生离死别的悲伤。”韩度平静的解释。
韩景云闻言愣住，随后长长叹出口气：“看来，大兄要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深情，安庆真是一个有福气的人。”
韩度默不作声，没有解释也没有反对。
片刻之后，韩景云又问道：“当初大兄极力反对我嫁给先皇，难道是早就预料到今日了吗？”
“算是吧。”韩度微微点头，“过胖的人会短寿，但是我也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有殉情的想法。”
韩景云抬头看了兄长一眼，这才知道兄长从始至终对她都只有关爱。哪怕当初在她看来十分恼怒的极力发对，也是为了她将来的某一日。
“大兄，谢谢你......”
“你是我妹子，说什么谢？人生一世不过匆匆百年，若是没有亲人在侧，那该如何的孤独？”韩度微微笑道，“就当是我需要付出的代价。”
......
“公爷，梁国公来了。”五叔前来禀报。
韩度微微颔首，“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来到书房，蓝春见韩度走进来，连忙迎上来拜道：“拜见叔父。”
韩度伸手示意，“坐吧。”
蓝春点头坐下。
韩度坐下之后，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你来是为了报仇的事？”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还请叔父成全。”蓝春抱拳拜下。
韩度挥手止住，点头道：“不必如此，这件事我来操办。”
......
城郊一处庄子里面。
这出庄子是韩府的产业，是韩度为了自己的老年生活而准备的。里面亭台楼阁一应俱全，甚至还有着一定的防御力量。
赵文清等人训练了一队家仆，守卫在这里。
数日之后，傍晚时分，从来没有外人来过的庄子，外面的道路上出现了数辆黑色的马车。这些马车直接来到庄子大门口，庄子的仆从丝毫不过问，直接打开门引导马车进去。等到所有马车都进去之后，便迅速把门紧紧关上。
一个宽广的大堂内，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烛火把整个大堂照耀的如同白昼。
韩度坐在主位上，身边是笑容满脸的汤鼎，以及蓝春。
傅雍、常浩连忙走进来，身后跟着三个人。中间一人很胖，满身肥肉将棉布衣衫支撑的鼓鼓囊囊，走起路来每踏一步都好似地动山摇一样。
右边一人身形正常，但是左边一人却是极瘦，以至于两腮无肉，脸上还长着一撮胡须。
“拜见镇国公、信国公、梁国公......”五人走到韩度等人面前，连忙恭敬拜下。
韩度摆摆手，笑道：“哎，诸位不必如此多礼。既然是大家合伙做生意，那就没有什么高下之别。大家出的钱都是一样的，那在这里身份地位就是一样的。”
“多谢，公爷。”傅雍带头站起来，笑着拱手。
韩度朝五人示意，“请入座。”
一张韩度特意命人制作的圆桌，五把椅子间距相等的排列着。
傅雍等人对视一眼，心情激动的缓缓坐下。起初接到镇国公的通知的时候，要不是傅雍对韩度非常熟识，他也不信这样的大事，韩度竟然会邀请他参与进来。
一千七百零三章 十三股八方会
韩度的眼珠子一转，目光落到傅雍身上。
傅雍连忙微微躬身，伸手介绍：“三位公爷，这位是聚源号东家杨林清,这是瑞丰号东家文山，这是庆祥号东家巴达木。”
“拜见三位公爷。”三人在傅雍介绍的时候，也依次站起齐齐像韩度躬身一拜。
韩度挥手示意，“从今往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不用如此客气。”
“多谢公爷。”虽然韩度的话让三人非常高兴，但是他们还来不及适应这种身份的转换，举止之间下意识的就会带上对韩度三人的恭敬。
韩度扫了三人一眼，直接开口，“今天为什么找你们过来,你们应该知道吧？”
杨林清微微俯身点头，笑着回道：“听傅东家说过，但是详细章程并不清楚。”
“那我就仔细和你们说说。”韩度淡淡点头。
抿了口茶，继续道：“这天下有多大，你们想必是知道的吧？”
“有所耳闻。”杨林清附和了一句，“托公爷的福，小的有机会买过一幅天下万国全图。”
既然知道这个,那就好说了。
韩度接着道：“大明虽然广大，但是也只不过是占据天下十之一二罢了，还有着大片的土地没有涉足。”
“大明现在虽然威压天下，但是有些地方实在是太过遥远，完全是鞭长莫及。这些地方朝廷的力量顾及不到，也就给咱们留下了发财的机会。”
“当初的南洋就是这样的地方，而这些年朝廷和海商在南洋赚了多少，你们应该都知道吧？”
发财的事情,谁不心动？今天这些人不就是因为想要发财，才会聚集到一起来的。
“公爷，这些地方的确是有很多发财的机会，不过朝廷会答应吗？”杨林清有些担心，他只是一个商贾，可不敢和朝廷作对。
现在这些地方虽然朝廷顾及不到，但是将来谁也不知道朝廷会不会继续推进，进而将其占据。若是现在就跑过去搞风搞雨，万一将来被朝廷清算,岂不是得不偿失？
韩度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圣旨，道：“有先皇圣旨在此,你们还怕什么？”
说完，便将圣旨当众打开,任由众人观看。
傅雍五人这辈子都只听过圣旨的大名，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真实的圣旨，而且还是与他们息息相关的。
一个个好奇的瞪大眼睛望过去，若不是担心失礼，他们都想要上前好好瞻仰。
等到众人看清楚圣旨上的内容，傅雍禁不住失声道：“公爷,这真是先皇下的圣旨？”
韩度将圣旨收起，肯定地点头，解释道：“我知道你们心中有疑惑，不过这道圣旨是我千辛万苦才向先皇求来的。还有就是这道圣旨的事情，你们务必给本公烂在肚子里,谁要是泄露出去，后果自负！”
“公爷放心，在下明白轻重。”傅雍连忙拍着胸口保证。
“公爷请放心......”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这道圣旨若是传了出去，恐怕就连先皇在百姓心中的仁慈厚道形象都会受到影响，当然万万不能够泄露出去。
不过越是这样，傅雍五人心里就越是激动。毕竟镇国公能够和他们分享了这个秘密，那就说明公爷是真的拿他们当自己人对待的嘛。
“公爷想要怎么做？咱们都听公爷的。”五人都纷纷表示对韩度绝对信任。
韩度笑着看到这一幕，心里暗道，总算是没有白费自己这番心思。
“咳咳，既然大家都没有疑问，那咱们就来说说接下来的事吧。”
众人顿时屏气凝神，齐齐望向韩度。
韩度在众人的目光中，不急不缓的说道：“众人拾柴火焰高，咱们既然想要大干一场，那就不能单独去小打小闹。我认为，咱们应该联合起来。”
“公爷的意思啊，咱们一起出钱，一起做事？”傅雍迫不及待地问道。
韩度微微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那股子该怎么算？”傅雍问出最为关键的问题。
他们这些商贾和韩度等人身份之间的差距太大，若是他们出钱又出力，三位公爷什么都付出，就要分走红利，那恐怕没有人会答应。
韩度毫不在意，解释：“当然是大家一起出钱，每家一股，一股一百万贯。”
一股一百万贯虽然很多，但是韩度的态度却是让傅雍等人极为震惊。
按照他们的想法，三位公爷能够出他们的一半，他们就满足了。可是镇国公竟然说到做到，真的对他们平等视之。
“公爷不必如此，我们五人各出一百万贯，三位公爷只需各出五十万贯就好......”
韩度摆手打断傅雍的话，“不用，既然要合伙成立商行，那自然要力求公平。”
“现在，大家觉得咱们的商行应该叫什么名字？”
“这个......”
傅雍五人彼此对视一眼，随后由傅雍带头表示道：“公爷决定就好，我等无异议。”
韩度侧头看向汤鼎和蓝春，问道：“你们觉得呢？”
“你看着办吧。”汤鼎神色淡然。
蓝春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为老爹报仇，根本就不在意名字的问题，沉默着点头，把决定权交给韩度。
韩度没有再客气，沉吟片刻之后，道：“咱们这里一共有八家，而财源八方汇聚，不如就叫八方会。”
“八方会商行？”汤鼎觉得有些别扭。
“没有商行，就是八方会。”韩度摇头。
汤鼎咂摸两下，点头：“可以。”
见其他人也没有意见，韩度拍了一下手，道：“好，那我宣布，八方会就此成立。”
众人皆笑着点头同意。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韩度眉头大皱，今日之事不能外泄，外面的守卫在干什么？
“外面怎么回事？”韩度一声大吼。
还不等外面的人进来禀报，门就被一股暴力推开。
看到来人，韩度站了起来，“崔公公，你这是何意？”
如此暴力的闯进来，这是完全没有给自己脸面。若是没有一个说法，哪怕他是朱允烨跟前的红人，韩度也要向朱允烨讨要一个说法。
崔公公是朱允烨从小到大的玩伴，朱允烨继承皇位之后，他的身份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傅雍等人也跟着站起，但是他们都不知道崔公公的身份，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
崔公公笑眯眯的上前，胖胖的身躯费力的朝韩度躬身一拜：“镇国公误会，奴婢今日是奉皇上旨意而来。”
“皇上命你直接闯进来的？”韩度的眼睛眯起，心里的火气没有消散。
崔公公哪里敢说是皇上吩咐的？就算真的是皇上吩咐的，他也不敢直接说出来。
“公爷误会了，这庄子守卫严密，若不是如此奴婢可进不来啊。”
韩度摆摆手，不想和他继续纠缠下去，直接问道：“崔公公百忙之中来到我这里，不会是为了和本公争论一个高下的吧？”
崔公公连忙低头，扫了众人一眼，笑着道：“听说公爷有大动作，奴婢奉太后之命，前来掺和一手，公爷不会拒绝吧？”
韩度眯起眼睛看着他，说是妹子的意思，韩度是不信的。妹子整天待在仁寿宫，连宫门都不出，又如何知道我想要做什么？
唯一的可能就是朱允烨借妹子的名义，派崔公公来的。朱允烨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啊，自己等人才刚刚在这里聚集，他就得到消息了。
韩度也没有遮遮掩掩的，直接在圆桌旁加了一张椅子，示意崔公公坐下。
“皇上难道也对经商感兴趣么？”
崔公公笑了笑，微微点头，算是间接的承认了是皇上让他来的。
“好吧，既然皇上感兴趣，那我就好好的给你说一说。”
听完韩度的话之后，崔公公笑着伸出右手张开五指。
“我要五股。”
韩度无所谓的道：“要五股有点多了，不过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我可以做主只要你拿出五百万贯来，就可以给你。”
崔公公使劲摇头，“不！”
又想要股子，又不肯出钱？
韩度呵呵一笑，有些不满的道：“怎么？你还想站着就把钱挣了吗？”
若是想要白嫖，那即便是皇帝，韩度也不会答应。
崔公公起身走到韩度面前，从怀里拿出两样东西，一个是金令，一个是圣旨。
“这是皇上给公爷的，公爷不如现看看再说？”
金令没什么好看的，韩度直接拿起圣旨打开。
崔公公笑呵呵的问道：“公爷，凭这两样东西，能够站着把钱挣了吗？”
韩度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重重点头：“能！”
崔公公笑了笑，然后退到椅子上坐下。
面对其他人的目光，韩度微微颔首。其他人顿时心领神会，这波赚了！
“那现在咱们八方会一共就有十三股，每股一百万贯，大家有没有异意？”
众人面面相觑了，却也没有出声反对。
韩度点点头，“好，既然大家都没有异意，那我宣布八方会正式成立！”
短暂的宣布之后，韩度继续说道：“下面我就来说八方会的第一个目标，帖木儿帝国。”
一千七百零四章 谋划！
韩府。
安庆一边给韩度宽衣，一边有些担心地问道：“你真的又要出海吗？”
“怎么？你不同意？”韩度微微一顿之后问道。
安庆满脸的闷闷不乐，抱怨道：“你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出海奔波，若是有个万一。”
“我又不是第一次出海，能够有什么风险？再说了，现在到西洋沿途都是大明总督府安全得很，不会有危险的。”韩度想要打消安庆的顾虑。
“你就留在京城不好吗？”安庆十分不解。她也去过西洋，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不说，西洋和京城比起来完全就是一片蛮荒之地，差远了！
韩度拉着安庆做到床沿边，拍着她的手解释道：“新皇刚刚登基，还没有完全掌控朝堂。现在韩景云是太后，我是镇国公。虽然我现在赋闲了，但是军中多有我的旧部，朝中官员大部分出身书院。”
“你以为我继续留在京城，皇上会放心吗？他难道就不会担心，我和太后里应外合？”
“可是你根本没有啊！”安庆禁不住大声道。
韩度呵呵一笑，叹道：“我是什么都没有做，但是只要我在京城多待一日，别人就会这样多想一日。怨气也会在这一日当中积累，何必呢？”
最是无情帝王家，韩度可不会认为朱允烨是自己的侄子，就会完全信任自己。说不定正是因为如此，他对自己反而更加不信任。
“那我要和你一起去。”知道说服不了韩度，安庆又不想和韩度分开，只好提出这个要求。
韩度张口正要拒绝。
安庆却提前一步，说道：“你不用劝了，劝了我也不会听。反正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跟着。”
韩度没有办法，只要双手揽住安庆的腰肢，在她耳边说道：“好，从现在起，咱们永不分离。”
......
“爹，娘，你们怎么突然要出海了呢？”韩克忠满脸无奈表情。
安庆瞪了他一眼，“在家里待闷了，出海透透气。”
“那我也一起去呗。”韩克忠早就想要出海了，可是一直都没有机会，现在忍不住眼睛一亮。
“我也去......”韩复礼也开始起哄。
“去什么去？”韩度一摆手，佯装着怒道：“你们两个有差使在身，好好的给我在京里待着。”
“那大姐怎么能够去？”韩复礼小声嘀咕。
韩璎珞挽着老爹的手臂，朝弟弟做出鬼脸，“我又不用当差，当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略略略......”
韩克忠眼珠子微微一转，“你是不用当差，可是你要嫁人啊！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现在都还没有说亲，再出海跑一趟岂不是要耽误了？”
“大兄......”韩璎珞脸色绯红，气得直跺脚朝老爹撒娇，“爹～你看大哥他......”
韩度也知道璎珞的年纪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的确是很大了。但是也没有放在心上，“公主的女儿不愁嫁，了不起到时候我多准备一些嫁妆就是了。再说了，这才出海又不会耽搁太久，回来再筹划也不迟。”“爹，您真是......”韩克忠有些嫉妒老爹的偏爱。
从小到大老爹对妹子都是有求必应，从来没有拒绝过。
商船过千，战船数十，齐齐聚集在上海县。
其中大部分商船都是傅雍等人调集起来的，而那数十艘战船却是朱允烨拿出来的。正是因为有着这批战船，韩度才会答应他占去五股。
韩度带着家人和于谦乘坐火车直达上海县，从这里登船前往西洋。
......
再临忽鲁莫斯。
这里曾经的繁华早已不在，被倭奴肆虐过后完全就是一片荒废之地。不过有着曾经的建筑在，重建起来非常的简单。
这些年大明海商不断地聚集在这里，自发的将整座城市清理一遍，让这座曾经的沙漠明珠再次焕发出光彩。
忽鲁莫斯现在的总督府是书院出身的官员，名叫周良。
“学生周良，拜见先生。”
韩度走下来，微笑着点头：“你现在也不是书院的学子了，不用如此多礼，起来吧。”
“先生说的哪里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先生授业之恩，学生不干或忘。”周良笑着回答。
韩度却摆摆手，也没有办法给他解释，总不能说自己现在被皇帝猜忌了，不让他们和自己亲近吧？
只能够叹息一声道：“免了吧。”
周良这才笑着直起身来，伸手示意道：“先生一路辛苦，学生已经为先生和公主殿下准备了酒宴，还请先生赏光。”
“既然是他一片心意，那咱们就去瞧瞧？”韩度回头向安庆问道。
安庆微笑着点头。
......
隔日，韩度便命人将哈德找来。
哈德这家伙自从忽鲁莫斯被毁了之后，他就赖在总督府里不走。别人看在他和镇国公的密切关系上，也不敢将他赶出去，就任由他待在城堡里。
哈德听到镇国公来了，比听说亲爹的消息还要高兴。
一溜烟的跑来找到韩度，“尊贵的公爵阁下，你总算是来看望哈德了。”
随后看到安庆也在，连忙俯身一拜，“哈德拜见大明帝国伟大的公主殿下。”
安庆上一次就知道哈德根本不懂大明礼仪，可是现在一看却发现他竟然学的有模有样。
便好奇的问道：“哈德，你学会大明礼仪了？”
哈德尴尬一笑，有些惭愧的道：“大明礼仪太多太繁复，我现在只是学了一点皮毛......”
“那也很好了。”安庆夸赞了他一句，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坐吧。”韩度示意哈德。
哈德坐下之后，连忙道：“公爵阁下你可是答应过哈德的，会将哈德带到大明的。可是这都过去这么久了，公爵阁下为何还不带哈德去大明。难道是哈德做的还不够吗？”
听到哈德一心想要去大明，韩度计上心头，说道：“只要你在帮我做一件事，我就带你去大明，并且给你大明户籍，从此你就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大明人。”
“公爵阁下请说，哈德一定做到。”哈德万分激动，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等到公爵阁下明确的答复。
“我要你向帖木儿帝国苏丹献上一件宝物。”韩度道。
“就这么简单？”哈德都有些不信。这件事太简单了，随便找个人都可以做，完全不需要他。
韩度继续道：“当然不是如此的简单，你还需要配合本公做一些事情。”
顿住话，韩度拍了拍手，朝门外道：“你们都进来。”
于谦和蓝春联袂走进来。
韩度朝于谦一指，继续向哈德道：“你只需要听从他的吩咐便可。”
哈德见于谦如此年轻，不由得有些不信任。指了指于谦，向韩度问道：“我听他的就行？公爵大人您确定？”
“确定。”韩度微微颔首。
哈德两手一摊，耸耸肩膀，笑道：“好吧，看起来他并没有多少经验，听从他的我还会少一些事情，不是吗？”
......
沙漠当中一个商队缓缓前行，韩度将安庆和瑶月等人安排在忽鲁莫斯，自己则和哈德于谦蓝春一起，伪装成商队朝中赫拉特城而去。
沙哈鲁压下叛军，或许是担心在撒马尔罕镇不住场子，于是便迁都到了赫拉特城。赫拉特城虽然被屠杀一空，但是建筑却并没有遭到破坏。
只要城池保存完整就很好办，缺人只需要迁徙过来就可以了。
而撒马尔罕虽然没有遭受到攻击，但是城中的势力也是一样丝毫未损。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虽然沙哈鲁成为了苏丹，但是他也不可能将这些势力全都连根拔起，反而要遭受到他们的限制。
与其束手束脚，沙哈鲁觉得还不如搬到赫拉特城完全放开手脚舒服些。
自从帖木儿帝国臣服大明，开始重新朝贡之后，丝绸之路就逐渐恢复，海商也开始来到帖木儿帝国交易。
因此，这一路上像韩度这样的商队虽然不多，但是也绝不罕见。
“这就是先生口中的赫拉特城吗？还真是一座坚城。”于谦满眼好奇的看着前面的城池和与大明完全不同样貌的人。
韩度也望了一眼，叹道：“看来这沙哈鲁治理内政还真是有两下子，这才几年过去，竟然比上次我来的时候，还要繁华几分。”
不过韩度上次来的时候是带着大军来的，赫拉特城得到消息早就将城门关闭，把百姓驱散了，韩度当然看不到繁华的一面。
哈德笑着探出脑袋来，笑道：“公爵阁下，哈德在这城外不远处有座庄院，咱们可去那里安顿下来。”
“走吧。”韩度一提缰绳。
想要实施计划，最好就是躲在暗处慢慢谋划，切记千万不能暴露自己。因此，进城居住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哈德的庄园地理位置很是优越，正好处于一个山麓下。不自信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这里还有座庄园。
休息了一日，韩度便将哈德和于谦等人找来，开始实施计划。
蓝春对此最为积极，甚至什么事情他都想要帮上一把。可是有些事情，他还真的处理不好，只能够由于谦和哈德去办。
一千七百零五章 第一次见！
韩度一行人装作是以哈德为首的商队，走进赫拉特城。
赫拉特城毕竟遭到过洗劫，虽然沙哈鲁后来重新迁徙了人过来，但是还能够看出整座城市有些萧条。
街面上的行人还是有些少,少许的人也都是行色匆匆，在为生计奔波。
看到这样一幕，坐在骆驼上的于谦轻轻地靠近韩度一点，说道：“老师，这帖木儿人好像有些穷啊。”
韩度闻言微微颔首，目光不断地在行人身上扫过。
“这么穷，想要执行咱们的计划，恐怕并不容易。”于谦重重叹了口气。
这次韩度准备故技重施，用玻璃收割一波帖木儿人的财富。现在看来，执行的难度很大。
“不用紧张,咱们先去到处看看，见机行事。”韩度朝于谦使了一个眼色。
于谦微微点头，悄然退开一点，跟在哈德身后进去。
城中的帖木儿看到东方面孔进来，只是看了一眼之后，便低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自从帖木儿帝国重新和大明修好，求得和大明之间通商之后,就时不时地会有大明商贾来到赫拉特城。
因此，这里的人们对韩度等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无论是在哪里，打听消息最好的地方都是酒馆。
韩度跟着哈德走进酒馆，找到一个靠街道的位置坐下。
刚刚坐下，就有人上前来和哈德攀谈。
“这位兄弟，你是这些大明商人的向导吗？”
自从帖木儿帝国和大明通商之后，由于大明商人并不是人人都精通阿拉伯语，因此就需要会说大明话的人充当向导,才能够达成交易。
至于为何大明商人要如此麻烦，不直接把货物卖给帖木儿商人？那当然是因为帖木儿商人会刻意压低价格。
即便是这样要让向导赚走一部分，那也要比直接卖给帖木儿商人赚得更多。
“你想做什么？”哈德瞬间警惕起来，因为他看此人不像是商人，更加像是一个掮客。
来人装作没有看到哈德眼睛里面的嫌弃，厚着脸皮赖在这里不走，“不知道这些大明人都带来了什么货物，我主人想要购买一些。”
听到只是一个仆人在替主人购买东西，哈德的神色缓和了下来。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露出笑容问道：“这位兄弟叫什么？”
“巴布哈，你可以叫我巴布哈。”
哈德连忙点头,招呼了一句：“巴布哈兄弟。这次我的主人从大明带来了瓷器、丝绸、茶叶，不知道你的主人想要些什么？
“有宝钞吗？”巴布哈略微有些兴奋地问道,还连忙用手比画了一下：“就是来自大明帝国的，那种神奇的宝钞。”
哈德听了，略微有些为难地向于谦说这位想要宝钞，问是否带有。
于谦现在身份是商队的主人，而韩度的身份则是他的管家。
至于蓝春，是商队的护卫。自从来到帖木儿帝国之后,蓝春看向任何帖木儿人眼睛里面都充斥着仇恨，只有伪装成护卫才能够合情合理。
于谦点头，“告诉他，我们带的宝钞也不多，他若是想要的话,可以商量。”
哈德把原话转告巴布哈。
巴布哈听了神色激动，连忙问韩度等人能够卖出多少。
哈德笑了笑，没第一时间答应他，而是笑着问道：“这件事，难道不应该和你的主人谈吗？”
巴布哈瞬间明白了哈德的深意，这是不信任他。毕竟冒充贵族仆人，欺骗外来商人这种事情，在赫拉特城也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我要先知道你们有多少宝钞，若是够多的话，主人可以亲自和你们见上一面。”巴布哈自信地道。
哈德在征求过于谦的意思之后，朝巴布哈伸出一根手指。
“一万贯？好的，我这就回去禀报主人，邀请你们去主人的庄园。”还没有等哈德开口，巴布哈就喜出望外地说道。
哈德的手指僵在半空中，原本他想要说十万贯的，没有想到一万贯对方就满足了。
收回手指，哈德用高傲的语气朝对面说道：“是的，巴布哈兄弟，你没有听错，这次我的主人从大明整整带来了一万贯神奇的宝钞。”
“我相信你，幸运的兄弟。”巴布哈浑身激动，“对了，还不知道兄弟你的名字。”
“我叫哈德，幸运的哈德。”哈德大笑起来。
巴布哈抚胸和哈德相互一拜，又问道：“不知道你们宝钞的质量怎么样？能不能先让巴布哈先见识一番？”
于谦听了拿出一张崭新的宝钞递给哈德，由哈德交给巴布哈。
“新的宝钞！幸运的哈德兄弟，你真是让我太意外了。”巴布哈接过宝钞反反复复仔细查看了一遍，情不自禁的仰头把宝钞放到鼻尖上深深吸一口气，神情满足的叹道：“真是迷人的味道！”
说完依依不舍的把宝钞还给哈德，然后说道：“放心，我这就回去禀报主人。最多三日，就会有答复。对了，我该到哪里找你们？”
哈德说出一个地点，然后略带催促的道：“巴布哈兄弟还是提醒你的主人尽快做下决定吧，毕竟你也知道宝钞有多么抢手，若是有人赶在你们之前和我们交换的话，我们也不会拒绝的。”
巴布哈微笑着点头：“哈德兄弟请放心，只要没有意外，我的主人很快就会亲自见你们。为了表示诚意，今天你们的酒菜就由我来付钱吧。”
说完，巴布哈便伸手召来酒馆的主人，酒菜钱付了。
就在哈德和巴布哈闲聊着拉近彼此感情的时候，街道外面传来一阵声势浩大的动静。
韩度循声望去，只见两队武士持着长枪正在驱赶街道上的人，把所有人都赶到街道两旁。
紧跟着十几匹雪白的骏马，拉着一辆装饰着黄金宝石白银的华丽马车从酒馆门口经过。
马车上四根柱子撑起一个圆尖顶的车盖，四面没有被绸布遮住，韩度清清楚楚的看到一个四十许的高大男子坐在里面。
“是伟大的苏丹陛下。”巴布哈忍不住紧张起来，就连说话都带着小心翼翼。
苏丹？
韩度蓦然又看了一眼，“这就是沙哈鲁？”
说实话，韩度虽然沙哈鲁两次对阵，并且击败他，但是还真的没有见过他本人。
现在看到沙哈鲁，韩度心里冒出一股异样的感觉。原本第一次看到，却好似曾经的故人一般。
想到这里，韩度不由得会心一笑。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是以这种方式和沙哈鲁见面。
......
坐在马车上的沙哈鲁，一直都是忧心忡忡。虽然他平定了其他叛乱兄弟，但是帖木儿帝国的国力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嘉峪关一战帖木儿帝国损失了全国一半的精锐，而明军又接连攻破赫拉特城和努斯拉托·库要塞，肆虐整个帝国腹地，让帖木儿帝国元气大伤。
再加上数年的平叛之战，也让帖木儿帝国进一步的流血。
因此，沙哈鲁继位之后，便第一时间想与大明修好，哪怕是就此臣服也在所不惜。
沙哈鲁知道，若是大明再从海上进攻帝国腹地一次，整个帖木儿帝国就要彻底灭国了。
自从与大明修好之后，沙哈鲁的全部精力就放到发展帝国国力上来。
可是帝国的国力还没有恢复过来，反而贵族们的贪腐和奢靡就已经如同暴风一样席卷了所有帝国贵族。
接二连三的损兵折将让苏丹的实力大大降低，相反贵族们势力却不断增强。这让沙哈鲁不得不谨慎一步一步的削弱贵族的力量，不敢像他父亲那样肆意屠戮贵族。
就在沙哈鲁想着心事的时候，他忽然察觉到了一股异样。循着感觉望去，看到酒馆里一个大明人正脸带微笑的看着自己。
沙哈鲁两道笔直刚强的眉毛皱了一下，若是帖木儿人敢如此无礼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此人。
但偏偏是一个大明人......
想到这些大明人来到赫拉特，应该是前来经商的，也算是为赫拉特带来繁荣。
再加上现在需要和大明交好，不宜再次和大明发生冲突，沙哈鲁吐出一口浊气，把这股不悦压了下去。
“伟大的陛下，您有何吩咐？”财务大臣阿卜杜察觉到沙哈鲁的动静，好奇的问了一句。
原本沙哈鲁是准备不再理会的，可是心里却始终有股莫名的感觉。
听到阿卜杜的话，沉吟一下，沙哈鲁微笑道：“看到了一个有趣的大明商人。”
有趣？阿卜杜微微一愣，虽然曾经的苏丹陛下是一个开朗大度的人，但是自从被接连击败之后，就变得十分深沉。
哪怕是平定了其他几王的叛乱，沙哈鲁都没有丝毫高兴过，现在竟然会笑着说有趣？
阿卜杜连忙陪笑道：“既然是苏丹陛下说有趣，那他们就一定很有趣。”
沙哈鲁听了阿卜杜的恭维，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脱口而出道：“派人去把他们请到宫里，我有些话想要问问他们。”
“是，陛下。”阿卜杜虽然有些好奇沙哈鲁会问那些大明商人什么，但是他没有好奇，直接右手抚胸躬身拜下。
一千七百零六章 宝刀！
直到马车远去，韩度才淡笑着收回目光。
巴布哈松了口气，刚刚想要赞美苏丹陛下，就看到两队武士冲进酒馆,直奔他这里而来。
巴布哈心猛地就提了起来，心里期盼着这些武士不是来找自己的。
可是很快巴布哈的愿望就被击破，武士将他们这一群人团团围住。
“你们想干什么？我的主人是法律大臣纳瓦伊。”巴布哈想着拿出主人的威名镇住这些武士。
不得不说纳瓦伊是老牌贵族，对于这些武士还是有威慑力的。
领头将军忌惮地看了巴布哈一眼，朝韩度等人喝了一句。
哈德听了，连忙向于谦解释：“他是王宫侍卫队长，苏丹陛下想要召见我们。”
虽然话已经传完，但是哈德心里的惊讶却丝毫不减。自己等人只是随便找了一个酒馆喝酒而已，怎么会突然被苏丹召见？
难道，公爷的身份暴露了？
不怕,不怕！哈德连忙给自己鼓舞士气，公爷是大明镇国公，就算是身份暴露苏丹也不会把公爷怎么样！
于谦抬头扫了这些武士一眼，包括那领头的队长。见这些人都站在两步之外，并没有上前拿人的意思，心里微微一定。
至少从现在看来，这些人带着恶意的可能性很小。
没有回头看老师,于谦直接做出决定，“好，我们去。”
哈德连忙向侍卫队长转述了于谦的意思。
侍卫队长连忙侧身让开，示意几日移步。
于谦两手撑在桌子上站起，昂首阔步地背着手走出去。
韩度朝侍卫队长微微一笑，躬身快步跟上于谦。
侍卫队长并没有察觉到韩度的神色有什么问题，只是看了一眼，便面无表情地看向前面的于谦。
沙哈鲁皇宫的规模并不大,但是修建的却极为豪华。
正面两边各有数根巨大的柱子，正门极为高大，中间是圆尖顶的大门。不管是柱子、正门、大门，都被装饰上粉蓝色和沙黄色。
穿过大门便是一个极为庞大的花园，花园之内各处皆有素缎帐幕悬挂。
韩度等人跟着侍者径直穿过花园，直接来到皇宫的后殿。穿过绘满壁画的长长走廊，来到最里面的一处殿堂。
一张巨大的似床似榻镶嵌在正中间的墙壁上，整整一面墙壁都用六菱形的青金石镶嵌装饰出来的。
极度的雍容华贵！
于谦来到宫殿正中间，笔直地站立在沙哈鲁面前。
一个侍者见这些大明人没有丝毫跪拜的意思,立刻站出来大声呵斥。
于谦淡淡地瞥了此人一眼，随后把目光看向哈德。
哈德连忙解释道：“他要少爷行礼拜见陛下。”
于谦露出一个笑容,抬头挺胸地大声道：“大明乃是帖木儿上国，上国子民见藩属国主,不拜！这是大明铁律！”
哈德受到于谦气度的感染，也大声地朝着沙哈鲁说道。
沙哈鲁心情十分不爽，可是不仅没有坚持要他们行礼，反而还挥手止住了正要上前的侍者。故作大度地道：“既然是上国子民，自然可以不拜。”
哈德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竟然能够在苏丹陛下面前不需要跪拜。他很清楚,这种底气是靠着少爷这些大明人带给他的。
心里对于大明更加向往了，巴不得现在就成为大明人。
沙哈鲁继续问道：“你是商队的主人？你也太年轻了。”
说着朝另外几人扫了一眼，尤其是在韩度身上停留许久。在大街上的似乎，他就清楚地感觉到异样的感受是此人带给他的。
可是韩度从始至终眼神都十分平静，还时不时用一种爱护的眼神看向于谦,充分体现了一个老管家的形象。
沙哈鲁见此，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年轻人应该大明哪个贵族的继承人。跑到帖木儿来经商，恐怕也是想要他多多历练一番罢了。
至于韩度，自然而然被沙哈鲁当成了于谦的看护者。
于谦微微颔首，笑道：“我们大明有句古话，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还请苏丹陛下不要以年纪取人。”
被一个年轻人给教训了一番，这是沙哈鲁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这样的感觉，竟然觉得有些新奇。以前能够训斥他的，除了父亲就再也没有任何人敢了。
就连他的兄弟，都不敢训斥他。
“哈哈哈......”沙哈鲁大笑着掩饰内心的尴尬，转而问道：“你们这次从大明带来了什么货物？”
“丝绸、瓷器、茶叶，这些我们都有。”于谦态度十分随意。
“哦？看来你们还是一个大商队，还有其他的吗？”沙哈鲁淡淡的问道。
“还有镜子和眼镜。”
沙哈鲁微微一愣，镜子他也只听说过，还没有亲眼见过。只知道这东西在大明都是天价，而且十分不便运输。
这些人的能耐不小啊，竟然能够把这东西运到这里来？
至于眼镜，沙哈鲁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因此也没有在意。
“若是你们真的带来了镜子的话，本苏丹可以在皇宫里专门为你们举办一场宴会。到时候，你们可以在宴会上展示你们的货物。”
“多谢陛下，若是真的可以如此的话，我可以送一面最大的镜子给陛下。”
一面镜子对于沙哈鲁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是这些大明人能够如此识趣，还是让他十分高兴。
“宴会准备好了，本苏丹会派人通知你们的，你们先退下吧！”沙哈鲁淡淡的摆摆手，示意侍者将这些人带出去。
沙哈鲁就没有问于谦等人的地址了，在这赫拉特城里，不管于谦等人住在哪里，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多谢陛下。”于谦再次谢道。
侍者带领着众人来到皇宫前面，交给原本的侍卫队长，由侍卫队长带着众人离开皇宫。
韩度跟在侍卫队长身后，忽然看到他挂在腰间的弯刀，心里冒出一个想法。
来到皇宫门口，侍卫队长停住脚步，让众人自行离去。
韩度却忽然叫住了他，故意问道：“将军这把刀好像有些不同寻常，不知道可否告知一二？”
刀？
侍卫队长听了哈德说，他的刀被大明人看上，想要仔细看看，不由得皱起眉头。
若是其他人敢这样无礼，他必然不会客气。可是一想到这些是大明人，或许并没有见过他这宝刀，便解释起来。
于谦不明白老师为何突然对刀感兴趣，但是他也没有声张，静静的站在一旁听着。
哈德听了之后，向韩度解释：“这是乌兹钢刀，也是他家传的宝刀。”
乌兹钢刀！
韩度忽然想起来了，当初攻破赫拉特城的时候，有一些帖木儿将军就是佩戴的这种宝刀。不过当时韩度心急如焚，迫切的想要攻到撒马尔罕，因此对这宝刀并没有在意。
“他这宝刀是家传的，不可能卖。但是他说，若是我们需要的话，可以去街市上找到铁匠，或许可以买到这种宝刀。”
韩度顿时无语，自己都还没有开口呢。这侍卫队长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打发自己，这是害怕自己盯上了他的家传宝刀？
“多谢。”韩度笑着点头。
于谦见了，便先迈出一步带着众人离开皇宫。
走在街道上，于谦不解的问道：“老师为何会对那乌兹钢刀感兴趣？”
韩度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哈德，问道：“你觉得这乌兹钢刀怎么样？”
哈德毫不犹豫的回道：“这是天下最好的宝刀，小的也收藏有两把，不过是放在庄园里并没有带上。若是公爵大人喜欢的话，我可以送给公爷。”
韩度呵呵一笑，“你自己留着吧。”
于谦眉头忽然一皱，插话道：“乌兹钢刀，乌兹？难道是史书上记载过的那种宝刀？”
“应该是的。”韩度笑着点了点头。
随后朝哈德问道：“这种乌兹钢刀多吗？”
哈德想了一下，点头道：“虽然不是十分常见，但也有不少人都有。”
也是，听那侍卫队长的意思，这宝刀都能够街道上卖到，又能够稀少到哪里去？
“不过我似乎记得，用来锻造宝刀的乌兹钢，好像并不是帖木儿产的吧？”韩度看着哈德。
哈德愣了一下，不明白公爵大人问这个干什么。但他也老老实实的点头：“公爵大人说的没错，帖木儿并不产乌兹钢。所有的这种打造乌兹钢刀的特殊钢料，都是从巴特尼尔运过来的。”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巴特尼尔距离赫拉特城数千里远，商人几乎要用一年的时间才能够运回一点钢料。因此在赫拉特城，乌兹钢刀价值不菲。”
于谦察觉到老师此举必有深意，不由得问道：“老师是想？”
韩度摆摆手止住他的话，淡淡的道：“回去再说。咱们先去找个铁匠，看看能不能买到这宝刀。”
一行人在城中穿行起来，很快就看到一处墙壁上挂满弯刀的地方。
一个简陋的露天屋子，两个头裹白布的老人坐在小木凳上。
一人在拿着铁锤极有规律的敲打着铁条，另外一人正在聚精会神的打磨着手里的弯刀。
还有一个少年匍匐在旁边，专注的看着其中一人的动作。不知道他是两人的学徒，还是子嗣。
一千七百零七章 假货！
两个铁匠注意到了韩度等人的接近，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抚胸拜道：“尊贵的客人，请问你们是要买刀吗？”
面对两人希冀的微笑,哈德上前直接道：“我们是要买刀，不过我们要买的是真正的宝刀，你这里有吗？”
为首铁匠的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泯下去，满是失望地道：“贵客是想要买乌兹宝刀？”
“当然。”哈德趾高气昂地仰起脖子。
两个铁匠无奈对视一眼，叹息着坐了回去。
为首的人自嘲地笑着伸手指向墙壁，“这些都是好刀,若是贵客想要买的话，就自己看吧。”
哈德顿时非常不满，他觉得这两人让他在公爷面前丢了脸面，不忿地道：“谁要买你这些货，我们要买的是真正的乌兹钢刀。”
为首铁匠停住手里的活计，摇头叹道：“贵客你看我这小地方，会有那种宝刀吗？”
没有？韩度微微一皱眉头，看向哈德：“你自己不是买过吗？难道连你也不知道哪里有卖的？”
哈德十分委屈，连忙小声的解释道：“公爷,之前我是在别人的手里买来的，还真不知道哪里会卖。”
忽然哈德想到了，连忙看向两个匠人，同时拿出包铜币问道：“那你们知道哪里有卖的吗？告诉我，这一吊子钱就是你们的。”
两个铁匠脸上顿时露出喜悦的笑容，这一吊子钱几乎是他们辛苦四五天才能够赚到的。现在只是给这些人指一下地方，这么好的便宜可不会经常碰到。
为首一人连忙起身，双手边朝哈德做出捧状，边朝他身后示意：“从这里往那边走过三条街,那里有个全城最大的铁匠铺,一定能够买到。”
哈德回头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松手任由钱包掉入对方手中，带着警告意味地道：“希望你没有欺骗我,否则你应该知道后果。”
“不敢欺瞒贵客。”铁匠心满意足地将钱包收下。
哈德也不认为此人敢骗他，转头朝于谦谄笑道：“少爷，那边有咱们需要的宝刀，要不要过去看看？”
于谦不着痕迹地看了韩度一眼，见老师微不可察地点头，立刻朝哈德道：“走吧,现在就去。”
哈德走在最前面，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过一条又一条街口。
还没有靠近，韩度就看到前面有一处地方聚集了不少的人。时不时地传出哄闹声响，还有叮叮当当敲打铁器的动静。
本着好奇凑热闹的心思，众人凑了上去。
只见人群中间一片空场上,一个人正拿着一把弯刀在不断地夸赞。
韩度等人的到来，瞬间让众人纷纷好奇的看了过来。甚至挡在前面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往两边退开。
韩度等人当仁不让地从人群当中走进去。
卖弄弯刀的人也看到了这些外来人，停下了吆喝，静静地站在原地。
哈德得到于谦的示意，立刻上前问道：“请问你这里是卖宝刀的吗？”
见有生意上门，此人脸上露出笑容，大声地朝哈德推销起他手里的弯刀。不仅将所有的优点都飞快地说了一遍，还让仆人拿出一把弯刀和他对砍。
铛的一声，仆人手中的弯刀应声而断，顿时引来了周围一片惊讶之声。
此人则哈哈大笑起来，双手托着刀递给哈德。
哈德看都没有看一眼，直接将弯刀递给于谦。
于谦也不懂兵器，转而递给韩度道：“韩管家过目。”
说话的时候，于谦眼睛里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韩度没有理会故意调侃自己的于谦，接过弯刀扫了一眼，就直摇头。
“不是。”随手将弯刀递给哈德。
乌兹钢刀刀身上是有着雪花一样的特殊花纹的，而这个刀身上一片光洁溜溜，什么都没有。
哈德连忙将弯刀还给对方，并且直言道：“我们想要买的是乌兹宝刀，不是这种破铜烂铁。”
对方听到想买乌兹宝刀，哪怕是将他手里的弯刀贬低的一文不值，他也丝毫不生气。
笑着把弯刀扔给仆人，认真地说道：“乌兹宝刀我们当然有，不过价格昂贵，你们真的要买吗？”
围观的人听到有人买乌兹宝刀，一个个都纷纷惊呼起来，看热闹的情绪更加高涨。
乌兹宝刀价格高昂，不是这些人可以买得起的，哪怕他们能够看上一眼，也足以让他们回去吹嘘很久。
哈德立刻大声道：“当然，不要担心我们买不起，只要你真的有我们就买。”
卖刀人见哈德如此豪气，顿时明白大贵客登门了。也不再费力地像众人展示他的刀，挥手让仆人将人群驱散。
“贵客请跟我来。”
跟着卖刀人来到店铺后面，这里有一个三丈见方的小场地。
卖刀人站定之后，吩咐仆人去拿乌兹宝刀出来。
不一会儿，仆人捧着一把用丝绸包裹着的宝刀出来。
卖刀人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掀开丝绸，露出一把装饰华丽的宝刀。刀柄是用黑色牛角制作而成，刀鞘是精致的皮革，刀锷用黄金包裹镶嵌着红蓝宝石。
如此精美的宝刀，一出现就让人眼前一亮。
卖刀人志得意满地抽出弯刀，命令仆人拿着刚才那把宝刀和他对砍。
只听到铮的一声，原本可以轻易砍断普通弯刀的宝刀，轻而易举被斩断。
卖刀人还向众人展示刀刃，只见砍断宝刀竟然连一丝豁口都没有，完整如新。
“这就是乌兹宝刀，你们想买吗？”
卖刀人没有把刀给众人观看的意思，反而一直拿在众人眼前晃荡，就好似一个经验丰富的垂钓者在挥舞他的鱼竿。
一个精明的商人从来都不会被他自己华丽的辞藻所迷惑，卖刀人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注意着客人的神色变化。
韩度迈出一步，道：“给我看看。”
哈德连忙在一旁翻译。
卖刀人听了，大方地将宝刀递给韩度。
韩度接过，一眼就看到了刀身上层层叠叠的雪花纹路。
卖刀人满脸笑容，淡定的看着韩度，他笃定这大明人根本就不识货。因为就算是在赫拉特城，许多人也将雪花纹路当作是乌兹宝刀的唯一标识。
但其实这种雪花纹路通过特殊的锻造手法，也能够做出来，而且这样做出来的刀也会比寻常宝刀更加坚韧和锋利。
像他这样老牌的刀匠，就会拿这种似是而非的刀当作是乌兹宝刀卖给不识货的人。
“什么价格？”韩度淡淡的问道。
卖刀人听了，心里更加一喜，连忙热情地道：“贵客真是好眼光，要我说买刀就应该买乌兹宝刀。这把宝刀别人出价一百二十吊子我都没有卖，贵客若是真想买的话，今天我做主了一百吊子卖给贵客，就当是交个朋友。”
一百吊子。
一吊子大约相当于七百文左右，一百吊子就等于七十贯。这个价格可不便宜，要知道当初韩度卖给老朱的上等钢刀，也才五贯。
但若这真的是乌兹宝刀的话，拿这价格可谓是十分低廉。
见韩度犹豫，卖刀人又笑着说了一句，“贵客，你走遍整个赫拉特城也找不到这么便宜的乌兹宝刀。”
韩度微微抬头，朝他露出一个笑脸，摊手朝着包裹宝刀的丝绸示意：“把那东西给我。”
卖刀人虽然听不懂韩度的话，但是他明白了韩度动作的意思，笑了笑将丝绸递了过来。
韩度拿着丝绸折叠成手帕大小，包裹在刀脊上用力捏住，猛地一拉。
瞬间感觉到手里的丝绸温度急剧升高，变得温热起来。
韩度定眼看着刀身上的变化，只见原本黑灰的纹路变得更加黝黑。
随手将刀还给了对方，淡淡地说道：“假的！”
哈德顿时愤怒，朝卖刀人大声吼道，为什么要把假的宝刀卖给他，大骂对方不讲诚信，他要出去告诉所有人云云......
卖刀人脸色一变，他不知道这个大明人是怎么识破的，难道就刚才用丝绸拉了那么一下？
按照道理来说不应该啊，识别真假乌兹宝刀，这可是他们这些老牌刀匠的不传之秘。甚至就连他想要分辨一把宝刀的真假，都需要经过仔细的辨别才行。
哪里会只是一拉那么简单？
不过看到哈德大吵大闹地嚷嚷着要出去就揭露他这个骗子，卖刀人连忙拉住哈德。他现在还有转圜的余地，那就是把真的宝刀卖给他们。
卖刀人回头朝仆人使了一个眼色，仆人快步跑进去，又重新抱着一把弯刀出来。
这把弯刀和上一把一样，同样被丝绸包裹着。甚至就连打开之后，装饰都差不多，甚至反而没有刚才那把华丽。
卖刀人拿起宝刀，恭恭敬敬的递给韩度，示意韩度可以自行辨别一下。
韩度也没有客气，重复了一遍刚才的举动。当他看到刀身上闪过五彩斑斓的微光的时候，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在于谦等人期盼的目光中，点了点头，“这把是真的。”
“你是怎么分辨出来的？”于谦满眼的好奇。
就连卖刀人自己也好奇的看着韩度，他也很想知道眼前的大明人究竟是怎么分辨的。
一千七百零八章 买刀和买鸡
见众人都纷纷好奇地看着自己，韩度拿出宝刀，朝刀身上一指道：“看到这些黑灰色的纹路了吗？”
“真正的乌兹钢刀，经过丝绸的擦拭之后,这些纹路里面会出现彩色的微光。而假的乌兹钢刀，这些纹路会变得更黑。”
于谦听了，连忙自己动起手来。他接过老师手里的这把，学着老师的动作，猛然在刀脊上用力擦拭一下。
仔细盯着纹路颜色的变化，果然看到细微的彩色微光闪烁。
再拿起假的那把试了一下,果然纹路上除了一片黝黑之外，什么都没有。
如此简单辨别真假的方法让众人纷纷啧啧称奇，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亲自尝试一番。
卖刀人看到众人的举动，猜到他们是在辨别乌兹宝刀的真假。心里急切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因为他也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方法，能够如此又快又简单就能够辨别乌兹宝刀真假的。
语言不通，于是卖刀人只好把主意打到哈德身上。
哈德在得到韩度的允许之后，边将方法告诉卖刀人。
卖刀人自己都忍不住兴奋，立刻吩咐仆人再去拿两把刀来让他尝试。
于谦看着两把一模一样的宝刀,“这真的和假的，有什么不同？”
“有什么不同？”韩度微微一笑，把假的递给于谦，示意他举起来。
韩度提着真刀，深吸口气，猛然凌空一斩。
只听“铮”的一声，于谦手里的弯刀应声断成两截，掉落的刀尖轻而易举的插在坚硬的干土里。
“这......”于谦都惊呆了，“真假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韩度将刀横放在手上,感叹道：“真正的乌兹宝刀不仅劈砍不会卷刃,而且还会越用越锋利，哪怕是过去几百年也会光亮如新,是真正不可多得的宝物。”
听到韩度的话，尤其是向蓝春这样的武将，眼睛里不由自主地露出灼热的目光。
宝马，宝刀，这都是勇武之人的最爱！
“开价吧，怎么卖？”韩度回刀入鞘,淡淡的道。
卖刀人佩服万分地朝着韩度抚胸一礼，以感谢韩度传授辨别真假之法。等到直起身来，却狮子大开口的道：“贵客也知道这真正的乌兹宝刀珍贵至极，两百吊子一把！”
两百吊子，一百四十贯,这是真正的天价！
韩度呵呵一笑，随后给出自己的价格，“一百吊子。”
没有别的意思，砍价砍习惯了，先砍一半再说。
听到哈德的传话，卖刀人顿时哭丧起来，大呼叫道：“不可能......”
等他嚎够了，韩度才淡定地说道：“我不只买这一把。”
“贵客想要买多少？”卖刀人顿时好奇起来。
“你有多少？”
卖刀人心里猛地一惊，他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豪横的客人。看这意思，他有多少对方都会买呗？
若是这样的话，那便宜一点卖也不亏了。
像乌兹宝刀这样的贵重物品，他一年都卖不掉几把，价格低了当然不愿意卖。
但若是对方一下子买很多的话，那即便是价格低了点，他还是会大赚一笔的。这个简单的道理，他还是能够算清楚的。
“还有三十四把。”
“一百吊子一把，我全都要了。”韩度打手一挥，豪气地一下打包。
全都要了！
卖刀人听到心里一阵激动，一百吊子一把他虽然赚得很少，但若是全部卖出的话，他还是愿意的。
但是作为合格的商人，哪怕是赚了他还是要再争取一下价格。
于是，在卖刀人一番哭天抢地、锱铢必较之后，双方以一百二十吊一把的价格成交。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双方自己验过财货之后，卖刀人眼珠子一转，说道：“贵客若是还需要乌兹宝刀的话，过几天可以再为贵客准备一批。”
韩度不用猜，都知道他这是想要去将其他手里的乌兹钢刀买下转卖给自己，好从中赚上一笔。
若不是如此，他为何不直接告诉自己去哪里能够买到？
对于他这样的老牌刀匠来说，整个赫拉特城里，谁有乌兹钢刀他是一清二楚的。
不过韩度并不在乎多花一点钱，只要能够买到乌兹钢刀就行。
笑着答应了刀匠，韩度一行人就此离开，回到哈德庄园。
一回来，于谦便和蓝春找上韩度。
“老师，咱们买这么多刀做什么？”于谦十分不解，“虽然这的确是宝刀，但是咱们也不用买这么多吧？”
买了三十二把还不够，看老师的意思还要继续买更多。虽然花的这些钱对于韩度来说不算什么，但是也经不住一直买下去啊，天知道这赫拉特城里有多少这样的宝刀。
韩度没有回答，笑着看向蓝春，问道：“怎么？你也有疑问吗？”
蓝春点点头，凝重的说道：“不敢欺瞒叔父，自从来到这帖木儿，我看到的每个人都是家父的仇人，心里就压抑不住。”
“还请叔父告知，究竟打算如何为家父报仇？”
韩度微微点头，随后朝两人说道：“你们说的其实是一个问题，那我就给你们解释一遍吧。”
顿了顿之后，韩度看着于谦问道：“如果你养了一百只鸡，有一天有人愿意一百文一只的价格买下你八十只，你会卖吗？”
于谦想了一下，觉得这样有钱赚，为何不卖？
于是点头，“会。”
“又过了几天，商人又来以五百文一只的价格购买你剩下的鸡，你会卖吗？”韩度继续问道。
“当然会，价格这么高，怎么会不愿意？”于谦情绪都开始激动起来。
韩度笑盈盈的继续说道：“可即便是买了你的二十只鸡，对于商人来说还是不够啊，他问你还有没有鸡，有的话他还会买，你会怎么回他？”
于谦沉吟一番，道：“我没有鸡，但是别人还有啊。我可以将别人的鸡买过来，然后卖给商人，大赚一笔。所以，我会告诉他，过几天就会有鸡。”
“可这个时候，市面上的鸡其实大多数都被商人买走了，而重新养鸡起码还需要一年的时间。同时商人跑来告诉你，现在的鸡价格又涨了，他愿意两千一只购买。你会怎么办？”韩度又问。
于谦想都没想，直接道：“鸡都没有，哪怕是涨到三千我也没有鸡卖给他啊。”
韩度没有就此停下，继续说道：“再过几天，商人又来告诉你，价格又涨了，现在是五千一只。”
于谦没有说话了，他只感觉到浑身阵阵发寒，好似有一股极大的危险包裹住他。
“还不止，再过几天，所有人都知道鸡价涨了，这次是一万一只！”韩度看着于谦的眼睛，微微一笑，“这个时候，你觉得鸡会变成什么？”
于谦只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低下头，喃喃地道：“我......不知......”
韩度喝了口水，声音如同从脚底下透上来一样，“这个时候鸡就不再是鸡了，而是财富的象征。所有人都会坚信鸡价格会继续涨上去，谁拥有了鸡，谁就拥有了财富！”
“到了这个时候，什么金子、银子，什么珍珠、宝石？全部都会被人们换成鸡，因为这些东西的价值不会改变，而鸡的价值或许就在一天之后，就能够翻倍，甚至是数倍！”
于谦额头密密麻麻的冒出冷汗，下意识的咽了咽唾沫，声音干涩的问道：“老师买宝刀，就如同买鸡？”
“聪明！”韩度赞赏的看了于谦一眼。
“可是叔父，这和报仇有什么关系？”蓝春听完了，但是他完全没有听懂。不过在他看来，买鸡也好买宝刀也罢，都和报仇没有丝毫关系。
于谦深深叹息，手掌拍在蓝春肩膀上，道：“公爷放心，只要老师的计策顺利，你会看到报仇雪恨的一幕的。”
蓝春不解，但是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于谦忽然想到了一点，猛然道：“老师此计策还有一个缺点，所有的一切都是以帖木儿人疯狂追捧宝刀的基础上来的。可是，若帖木儿人并不热衷追捧宝刀呢？”
“那就让他们去追捧啊！”韩度丝毫没有慌张，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
“这恐怕，并不容易吧？”于谦皱眉，他觉得把所有的一切都寄托在帖木儿人追捧宝刀上，不确定性和风险都太大。
就在此事，敲门声响起。
韩度淡淡的看向门口，高声道：“进来。”
哈德推门而入，笑盈盈的说道：“公爵大人，陛下派人来通知，明天晚上便在皇宫举办宴会，请咱们参加。”
韩度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摆手让哈德先退出去。
然后才抬头看向于谦，笑道：“你看，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于谦深吸口气，对老师更是佩服万分，难道从被召见开始，老师就想到了这一切？
韩度用手撑在桌子上，缓缓站起，笑道：“既然人家盛情邀请，那咱们也不能让人家失望，好好准备吧，明天晚上咱们去皇宫。”
说着，又嘱咐于谦道：“寻常的瓷器和茶叶就不用带去了，咱们这次只带能够震撼帖木儿的宝物！”
“明白。”于谦郑重点头。
一千七百零九章 真是贵族？
次日清晨，韩度还准备再去城里转转，看看能不能再买到一些乌兹钢刀。
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买刀也不能只依靠那个老刀匠一个人。
这么说吧，如果韩度真的只有那老刀匠一个购买渠道的话，即便是那老刀匠能够找来乌兹钢刀，也会趁机坐地起价。
可是还没有等到韩度出门，巴布哈就来了。
“我最亲爱的兄弟,你们的运气可真好，我的主人有空见你们了。”他拉着哈德的手，热情地说道。
哈德微微惊讶，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有消息。同时也对巴布哈所谓的主人产生了好奇，“能不能告诉我，你的主人是谁啊？”
巴布哈到了这个时候，仍然是不肯吐露分毫,摇头道：“我只能够告诉你，我的主人是位大人物。”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好在哈德并不在意，只要能够做成生意就好。在哈德心里，别看巴布哈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但是他的主人多半只是有点身份而已，应该还算不上什么大人物。
这种交易当中,故作神秘抬高自己的身份，以便让对方心有顾忌，不敢要价太高的举动，在哈德看来实在是太过稀松平常了。
哈德让巴布哈稍等片刻，他则独自前来禀报韩度。
“公爵大人,巴布哈带来了消息，说他的主人现在就愿意见咱们。”
“哦？这么快？”韩度惊讶道。
哈德干笑着点头,说道：“不过这也说明，巴布哈的主人应该并不是上门大人物，可能就只是一个商人。”
韩度摆摆手：“无妨，咱们现在需要人告诉我们乌兹钢刀的线索，而且是越多越好。多个朋友，也多条路嘛。”
“那公爵大人的意思是，去见见？”哈德没有意外，轻声问道。
“见。”韩度用力点头，“你安排好马车，咱们这就去会会他们。”
韩度跟着哈德来到客厅,见到了巴布哈。
“巴布哈兄弟让你久等了,咱们现在就去见你的主人吧。”哈德两手张开，想要和他拥抱一下。
巴布哈看到只有两人，脸色顿时一变，侧身躲开哈德的热情。
“巴布哈兄弟，你这是怎么了？”哈德有些奇怪。
巴布哈却不满地问道：“你们的主人呢？我的主人可是身份高贵的大人物，平常根本不会见你们。怎么？你们主人竟然都不出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咱们之间的交易就此取消。”
说完，巴布哈怒气冲冲地就要离开。
韩度露出微微惊讶之色，随即连忙一步挡巴布哈的去路，笑着示意哈德解释。
哈德连忙道：“巴布哈兄弟，你误会了,我们主人当然会亲自前去拜访，现在正在吩咐仆人准备马车呢。”
马车是正式拜访必须使用的交通工具，这样才能够体现出对被拜访者的尊重。
巴布哈怒气这才消了下来，催促道：“那你应该让你的主人快点，我的主人时间很宝贵，可拖久了可不一定还有时间见你们。”
“好的。”哈德连忙答应下来。
韩度转身出去，把于谦叫来，并准备好马车。
一行人跟着巴布哈进城之后，朝着北城而去。
路上韩度等人十分安静，当看到巴布哈进城之后朝着北城而去，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洗劫过赫拉特城的韩度知道，能够住在北城的都是高官和贵族。
而现在赫拉特城重建之后，这一点应该也没有变化，因为沙哈鲁的皇宫也是在原来的位置。
也就是，有可能这巴布哈的主人还真的不是自己等人猜测的商人，而是一个真正的贵族，甚至是大贵族？
当跟着巴布哈来到一处极大庄园的侧门的时候，韩度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还真是一位身份高贵的人物。
仅仅眼前的庄园就要比哈德的华丽和庞大不知道多少倍，根本就不是一个商人能够拥有的。
马车直接从侧门进入，沿着笔直的石板铺就的道路，来到庄园的尽头。
满眼望去都是各自做着事情的仆人，倒是守卫之类的人比较少。也有可能守卫藏在暗处，没有展露出来。
跟着巴布哈走上台阶，穿过装饰华丽的廊道，来到一处屋子面前。
巴布哈在门口匍匐跪下，高声喊道：“伟大的主人，大明商人带来了。”
里面没有丝毫回应，场面一片寂静。
就在韩度等人面面相觑的时候，一个干涩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把客人带进来吧。”
“是，伟大的主人。”巴布哈慢慢起身。
韩度见这神秘人如此做派，心里顿时呵呵冷笑一声。
这家伙还真是不遗余力的想要展示他的权威啊，连这样的故技都被他使用出来，他也不嫌弃尴尬。
或许，对方也不能理解什么是尴尬。
韩度等人在巴布哈的引导下，走进屋子。
只见一个头上裹着道道布条脸庞清瘦的老者，正坐在宽大的床榻上，五个年轻的侍女，衣着暴露，正在给他捏肩捶腿，以及伺候着他吃水果。
这些布条在他头顶上形成了一个螺旋上升的尖顶，和这里的建筑尖顶有些类似。
老者看到众人之后，慢慢摆摆手止住了继续伺候他吃水果的侍女，缓缓地坐直了身体。
其他侍女见了，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向老者行了一礼之后离开。
巴布哈也识趣的跟着侍女离开，屋子里就只剩下站在老者身后的护卫和韩度等人。
“听说你们有一万贯宝钞？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声音虽轻，但是却有着一股不可否定、不可抗拒的威势。这种上位者才能具备的气势，足以说明眼前这人的确是一个大人物。
若是像巴布哈那样的人在此，肯定会被震慑的噤若寒蝉。
可是于谦对此根本就丝毫感觉都没有，这股气势虽强，但是和老师比起来还差得远。他整天和老师待在一起，早就对这样的气势无感了。
就连哈德的表现都十分亮眼，他也只是怔了一下就恢复过来。比较他也是亲眼见识过大明水师万炮齐发的场面的，不是那么容易被吓住。
于谦和哈德的反应自然看在此人眼里，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觉得这些人是真的从大明带来了宝钞。
于谦丝毫没有客气，右手抚胸微微一拜，直接道：“我们要乌兹宝刀，真正的乌兹宝刀。”
此人听了哈德的要求之后，顿时十分的诧异。
乌兹宝刀或许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但是对于他这样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来说，也稀松平常的很。
既然是这样，此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于谦的要求，并且问道：“那就五十贯宝钞换一把乌兹宝刀吧，你们想要换多少？”
“阁下有多少？”于谦反问了一句。
此人顿时一愣，随即便颇为意外的笑了起来，“难道你们不止有一万贯宝钞？”
“当然。”于谦不再遮遮掩掩。
“好。”这位大人物高兴的站了起来，“你们有多少宝钞？”
“十万贯。”于谦道
大人物十分的欣喜，立刻朝外面喊了一声：“来人。”
一个仆人弓着身躯快步走进来。
“去宝库里把所有乌兹宝刀都拿出来。”
说着，还拿出写了一道手令给仆人，“去另外几个贵族哪里，给我凑足两千乌兹宝刀。”
“是。”仆人拿着手令出去。
这位贵族哈哈大笑道：“来人，准备酒宴，我要招待远道而来的大明贵客......”
既然对方都做到如此地步了，于谦也立刻让蓝春回去将宝钞都带来，以方便交易。
在这位贵族的盛情邀请下，韩度等人算是享受了一番十分丰盛的午餐。
虽然这里的食物绝大多数都不怎么样，但是烤骆驼还是不错的，至少韩度就很喜欢。
从一开始，直到结束，韩度都将烤骆驼当成是唯一的目标，大快朵颐。
当贵族看到整整数个大箱子装着的宝钞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个极度痴迷的神态。
只见他拿起一叠宝钞，放在大鼻子下面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露出十分满足的表情：“对，没错，就是这个让人沉醉的味道。”
韩度神色古怪的看了对方一眼，不明白巴布哈和他怎么都喜欢闻宝钞的味道。
这味道真的有那么好闻吗？
韩度微微摇头，反正自己是不会去闻的。因为当初在制作宝钞的时候，为了油墨的酸碱平衡，韩度让人在里面加入了马尿。
贵族大手一挥，仆人便用马车拉来了一个个大箱子，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装饰华丽的乌兹宝刀。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然后双方就如同有着默契一样，在这广场上便开始验起货来。
贵族这边几十个仆人纷纷拿起一张张的宝钞对准天上的太阳，在强烈的光线下，一个威严肃穆的帝王头像出现在宝钞里面。
而韩度这边也是人手一张丝绸，不断的在刀脊上擦拭，对着阳光仔细观察花纹上的变化。
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双方才完全交割清楚。
原本说好的五十贯一把的价格，这个价格比韩度向老刀匠买的还要便宜三分之一。
就算是如此，最后贵族也还赠送了几十把乌兹宝刀。
拉着宝刀回到哈德的庄园，于谦就有些担心的找到韩度。
“老师，看来这宝刀也并不罕见啊，咱们的计划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一千七百一十章宝刀如何变成财富的象征！
韩度明白于谦的担忧，笑着问道：“你是担心这宝刀太多，让咱们买不过来吧？”
于谦点头，“要做到老师计划的那样，咱们就必须要先买光所有宝刀。否则，咱们的计划就会破产......”
“而这赫拉特城究竟有多少宝刀，咱们完全不知道啊！”
韩度淡淡一笑，“宝刀肯定不少的,毕竟是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虽然战争会损毁不少，但是整个赫拉特城现在的宝刀，应该会超过一万。”
“一万的话，那倒是还好。”于谦估摸了一下自己这边的财力，买下一万宝刀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一旦咱们把宝刀价格推高，其他地方的宝刀必然也会蜂拥而至啊，如此一来咱们可能真的没有办法买下所有的宝刀。”
面对于谦的焦急,韩度却十分的淡定，问了一个问道：“若是宝刀的价格涨到五百吊子一把，你会把手里的宝刀卖掉吗？”
“会！如此赚钱的买卖，谁不会做？”于谦毫不犹豫地说道。
“好。”韩度笑着点头，又说道：“那若是涨到两千吊子一把呢？你还会卖掉吗？”
于谦开始犹豫起来，思考了片刻之后，还是点头：“会,卖掉一把宝刀就发财了。完全可以靠着这些钱财，在城里生活得很好，为何不会卖？”
韩度没有评论于谦说的是对是错，而是继续说道：“若是价格继续涨到五千吊子一把呢？”
“这不可能！”于谦坚决地摇头，说道：“这价格太过离谱了,除非是傻子，否则不会有人买的。”
“你先不要管会不会有人买,你就说面对五千吊子一把的宝刀，你会不会卖掉！”韩度摆手道。
这一次于谦想了很久，皱着眉头道：“我可能......不会再把宝刀卖掉！”
“哦？你为什么会如此？”韩度露出笑容，意味深长地问道。
于谦沉吟许久，深吸口气道：“既然宝刀价格能够从一百涨到五千，那我就会认为这价格还会继续涨下去。若是我现在把宝刀卖了，那岂不是吃亏了？”
啪啪啪，韩度拍手祝贺着于谦，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斩钉截铁地说道：“不用把价格推高到五千，我敢打赌,只要把价格推高到两千,并且每天都还在一二百吊子的增加，就不会再有人舍得卖掉手里的宝刀。”
“因为这个时候，宝刀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宝刀了。”
“宝刀不再是宝刀？那还能够是什么？”于谦感觉到脑仁里面好像有一个东西在呼之欲出，但是哪怕他绞尽脑汁也找不到这个东西，焦急的神色透露在脸上。
韩度嘿嘿一笑，郑重其事的道：“是财富！这个时候的宝刀,已经成为了财富的象征，就好比是黄金一样。”
“黄金本来除了稀少之外，并没有任何用处。但是自从人们给黄金赋予上财富的象征之后，它就变成了无可替代的财富。”
于谦脑海里灵光乍现，他领悟了！
韩度的话继续在他耳边响起,变得十分清晰：“让你把一块石头送给别人，你毫不犹豫。让你把一块黄金送给别人，你还舍得吗？”
“但是抛开黄金的货币属性，黄金和石头对你的用处，有什么分别吗？”
没有分别......于谦不得不低头承认。同时深吸口气，今天老师教导他的学问，简直是颠覆了他一向的认知。
见于谦已经明白，韩度也不再解释太多，最后总结道：“谁拥有宝刀，谁就拥有了财富，你说还有谁会舍得卖掉？”
......
入夜。
韩度等人乘坐马车，来到沙哈鲁皇宫。
在火把的照耀下，宴会厅墙壁上各种色彩闪烁出的光芒比白天更加耀眼夺目。
刚一走进宴会厅，韩度的目光就猛然落到一人身上。
“是他！那个贪婪闻宝钞气味的贵族。”
再看他站立的位置，韩度的瞳孔更是一缩。那人站在官员和贵族的最前面，这还是真是一位大人物啊！
没有想到巴布哈那样的小人物，竟然真的没有在骗自己。
大人物也恰好看到了韩度等人，眼睛里面露出惊讶之色。随后便踱步走了过来，满脸笑容地朝于谦道：“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沙哈鲁陛下的财务大臣阿卜杜。”
哈德听了，顿时惊了，直到阿卜杜的目光看向他，才回过神来。
来不及向于谦禀报，连忙躬身行礼，恭敬地道：“很荣幸参加您的酒宴，尊贵的财务大臣阁下。”
随后便向韩度等人介绍了阿卜杜的身份。
竟然是财务大臣，这可是沙哈鲁绝对的心腹，放在整个帖木儿帝国里面，那也是绝对的大人物。
“你们也受到了陛下的邀请？”
于谦点头致意，并且将来龙去脉简单地说了一下。
阿卜杜听完，却大感惊讶，忍不住道：“原来是你们。”
“嗯？”于谦也惊讶起来，问道：“阁下这话是何意？”
阿卜杜哈哈一笑，两手拢在身前，解释道：“当初陛下在回皇宫的时候注意到了你们，还是我派人前去将你们请到皇宫的。”
“原来是这样。”于谦都惊呆了，这也太巧合了。
经过短暂的寒暄，双方的关系又更加密切了一些。
阿卜杜还好心地提醒于谦等人，在宴会上需要注意哪里方面。尤其是对于沙哈鲁的一些禁忌，更是重点叮嘱。
这就是有人指点的好处，于谦等人不费吹灰之力便掌握了普通贵族付出血的代价，也未必就能够得到的内幕。
随着一阵乐曲响起，沙哈鲁头戴金红头冠，手持齐身高的黄金长矛权杖，身穿鲜红色铠甲，腰间悬挂着两把黄金和宝石镶嵌的宝刀，身披黄色披风，大踏步走进来。
“伟大的苏丹......”
众人齐齐抚胸而拜。
沙哈鲁走到椅子上坐下。
椅子有着宽大的椭圆靠背，靠背、扶手和椅子腿上都用黄金包裹，并镶嵌上各色宝石。
“都入座吧。”
由于是宴会，沙哈鲁表现得很随意。
大臣和将军们分别坐在两边，就连韩度等人也有侍者指引他们到专门的椅子上坐下。
沙哈手朝着韩度等人示意，微笑着向大臣和将军解释道：“这些是来自大明帝国的商人，他们带来了神奇的宝物，一会你们若是看到有喜欢的，可以买下。”
哈德也得到于谦的示意，趁机站出来，上前抚胸拜道：“伟大的苏丹陛下，请允许我为陛下奉上一份特别的礼物。”
“好。”沙哈鲁点头。
哈德连忙示意仆人将一个箱子抬上来。
箱子有两尺见方宽，但是却很薄，只有三寸厚。
箱子打开，一块平整明亮的巨大镜子出现在众人眼前。等到仆人小心翼翼的将镜子拿出，更是引来了周围众人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这是什么？竟然比宝石还要明亮，还要耀眼......”
“更重要的是这东西竟然这大，你见过这么大的宝石？”
就连见惯了奇珍异宝的沙哈鲁，在看到镜子的那一刻也不由自主的露出惊讶之色。
他只听说过大明镜子的大名，却从来没有见过。
第一次见到，他才明白那些使臣回来向他表述镜子的时候，为何会那么的激动。
沙哈鲁情不自禁的站起来，径直走到镜子面前。
哈德得到韩度的示意，故意将镜子往后斜放了一点角度。
韩度第一次见到沙哈鲁的时候，就发现他的身高有些矮。虽然不至于是三寸丁嘛，但却是要比普通人矮上一点。
身高和兄弟的长短一样都是男人非常在意的禁忌，尤其是对身高偏矮的来说更是如此。
因此，韩度便故意让哈德将镜子摆放到一个能够让照镜子的人看起来更加高大的角度。
看到沙哈鲁脸上的惊讶和笑容，韩度便知道自己挠到他的痒处了。
沙哈鲁看到一个镜子里面一模一样的自己，唯一不同的是，镜子里面的自己看起来要更加的高大，威风凛凛气势十足。
对镜子的喜爱，好不犹豫的洋溢在脸上。
“好！真是一件宝物！”
说着，便让仆人小心翼翼的将镜子搬走，好似留在这里会被其他人占了便宜一样。
将军和大臣看到镜子被搬走，不由得露出失望的神色。
沙哈鲁大笑道：“诸位都看到来这些商人带来的神奇宝物了吧？他们还有着其他的宝物，若是你们有想买的话，可以和他们商谈。”
“好了，现在开始外面今天的主角吧。宴会，开始！”
随着沙哈鲁一声令下，乐曲响起，仆人纷纷端着各种食物和美酒走进来。
一头巨大的烤骆驼，被十几个仆人抬进来，放在正中间，任由所有人取用。
一桶一桶的葡萄美酒被打开，嫣红的酒液盛在银质酒杯当中，染出一抹红晕。
宴会一下子就进入到高潮，期间有不少的贵族和大臣前来找到于谦，不断的询问着还有没有镜子那样的宝物。
等到于谦明确表示，那么大的镜子只有一个，再也没有之后，不少人都露出失望之色。甚至有人心生愤怒，出言威胁于谦。
好在有阿卜杜从旁解围，才让那些贵族大臣不敢肆意妄为。
一千七百一十一章 宝物？
在精致而繁琐的宴会之后，韩度等人被引到侧殿中休息，在侧殿中有放置锦绣坐垫和被单的长椅，地毯和长宽两头都能卷起来的精美席子，以及对应的烹饪器皿,杯子，汤匙和茶几。
沙哈鲁非常高兴地对一众官员和贵族道：“诸位,今天大明商人给我们带来了来自神秘东方的宝物，你们可以自由选择购买。”
众人象征性地向沙哈鲁致以敬意，但是却并不认为这些大明商人真的能够再拿出像镜子那样的宝物。
在场的人对大明的印象，还只是盛产瓷器、丝绸和茶叶等。
哈德得到于谦的示意，连忙站起来先向沙哈鲁表示了感谢。
然后才向众人道：“尊贵的老爷们,哈德代表大明商人为大家展示一下这才的宝物。”
随着哈德的示意，一个小木盒被仆人拿了进来。
众人看到还没有巴掌宽的木盒，不由得轻笑起来。这木盒小也就罢了，关键还十分的普通,表面连一点雕花都没有，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价值。
哈德把此起彼伏的嗤笑声听在耳朵里，对此却没有任何表示。只见他打开盒子，拿出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
“尊贵的老爷们，这是一副眼镜。”哈德一边向众人展示，一边指着解释道：“黄金丝绞成的边框，雍容华贵，玻璃制作的镜片远胜一切水晶。”
众人听了片刻，兴趣缺缺。
或许对于普通帖木儿人来说,水晶和黄金都是难以企及的东西，但是对于这些人来说，唾手可得没有什么稀罕的！
哈德也不着急，笑着躬身道：“那位贵族老爷有看东西模糊的困扰吗？”
一个身形微胖的人笑着站了出来，“老爷我倒是有这个麻烦，难道你这东西会有用？”
哈德顿时将此人认了出来，正是沙哈鲁的政务大臣贾斐。
“当然有用，贾非大人若是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贾斐淡淡地挥手,打断哈德的话。“老爷我也是有着从拜占庭而来的阅读石的，你说这东西比阅读石好？”
贾斐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要哈德千万不要想着欺骗他。否则的话，他可是会当场揭穿的。
哈德信心百倍，根本不怕和贾斐对质，坚定地道：“当然,小人不敢欺瞒贾斐大人。若是眼镜不如阅读石的话，小人愿意献出全部的财产。”
财产就是一个人信誉的保证，哈德此言一出就连贾斐都暂且相信了他的话。
“好，那老爷我就试试。”贾斐走上前来，好奇问道：“这个该怎么用？和阅读石一样吗？”
哈德笑着摇头,“是这样戴上的。”
说完就自己试着戴了一下。
这么简单贾斐当然一看就会，接过眼镜戴在自己鼻梁上。微微有些沉重，毕竟是黄金框架，让他有些不舒服。
然后他便试着睁开眼睛，当他睁眼的那一刻，一股惊讶的神色出现在他的脸上。让他瞬间失神，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他的眼睛已经模糊很多年了，而且现在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就连普通的阅读石也解决不了他的问题。
原本他对这眼镜没有报希望，没有想到这些大明商人还真的给了他一个惊喜。
“贾斐？”见他久久没有反应，沙哈鲁都不由得好奇问道。
贾斐连忙转身朝沙哈鲁一拜，“伟大的陛下，贾斐失礼还请恕罪。”
沙哈鲁淡笑着摆摆手，好奇道：“无妨，说说这眼镜，感受如何？”
“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清晰起来，前所未有的清晰，这是阅读石远远无法比拟的。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太神奇了！”原本身为政务大臣的贾斐应该老成稳重才是，可是现在的他却是忍不住展露心中的兴奋之情。
“给我试试。”另外一个同样被眼睛问题所困扰的大贵族忍不住了，说着就伸手将贾斐的眼睛夺下。
贾斐顿时就感觉眼前又被蒙上了一层雾气一样，露出不悦的神色。
可是当他认出夺他眼镜的是谁之后，却又不敢声张，只能够暗自希望这东西不止一个。
“咦？”来人刚刚把眼镜带上，顿时就发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天地。
“呜呜呜......多少年，多少年了，老爷我总算是能够找到年轻的感觉了......”
哈德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一亮，这位大贵族是懂夸自己的，真是好人！
“多少钱，这东西老爷要了。”大贵族也怕眼睛再被其他人给抢夺过去，连忙开口问价。
哈德见此，原本商议定价两百吊子的价钱，直接被他翻了五倍。
“一千吊子。”
“便宜，留个地址老爷让人把钱给你送去。”大贵族毫不犹豫地买下。
对于他来说，一千吊子根本不算什么，和眼前的光明和清晰比起来，更是无法相提并论。
其他人见此人如此果决地将眼睛买下，有同样问题的人纷纷对他指责起来。
自从沙哈鲁当政之后，原本帖木儿用来防备儿子而安插的贵族顿时就变得不受控制起来。
即便是沙哈鲁携大胜之威也不能够让贵族们彻底臣服，只能够与其合作。
因此在帖木儿帝国，大臣的权力远不如大贵族，当然同时拥有这两个身份的人除外。
哈德见众人逐渐吵了起来，连忙出声解释：“尊贵的老爷们，眼镜不止这一个，还有一些，大家不用争抢。”
听到这话，哈德瞬间被十几位贵族围住，纷纷要求购买。
哈德连忙让仆人把眼镜全部拿来，众人连看都不看直接购买。抢购的风潮一起，众人纷纷忍不住而动，哪怕是没有眼疾的人也纷纷慷慨解囊。
毕竟眼疾这个东西现在没有，谁能够保证自己以后不会有？提前备着，也算是有备无患。
第一件买卖就出现如此热烈的场面，哈德信心倍增。
连忙拿出第二件，“各位老爷请看！”
“这是什么？”众人纷纷瞪大眼睛。
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瓶子，里面装着一些液体。
“这是来自神秘东方的香水。”哈德吟唱着抑扬顿挫的腔调。
“香的水？水也能够是香的吗？”沙哈鲁也忍不住好奇。
哈德连忙躬身，拜道：“伟大的苏丹陛下，这不是普通的水，它比香料更加迷人。”
“真的比香料更好？”沙哈鲁有些不信，在他看来香料是真主赐给凡人的礼物，不可能有什么东西能够超过它。
哈德也不解释，直接用力一扭，将瓶子打开。
不过短短几息时间，众人鼻尖顿时萦绕出一抹奇异香气。
“嘶~”
“这，太夸张了，他只是把瓶子打开而已啊......”
面对众人惊奇万分的目光，哈德顿时仰起高傲的头颅，“这香味不仅十分美妙，而且它可以抹在身体和衣服上，能够持久的保留香味一整天。”
能够抹在身体上？这可要比香料更加好用啊！
帖木儿人普遍体味很大，因此他们对香料的痴迷远超常人的想象。甚至对于这些贵族和大臣来说，他们每天穿的衣服都是必须要经香料熏过的。
哪怕是一天不熏，都会受到别人的耻笑。
沙哈鲁也坐不住了，猛然站起走到哈德面前。
毫不客气的将玻璃瓶拿过去，语气激动的问道：“这香水，怎么用？”
哈德伸手比划了一下，“手指按住瓶口，这样沾一点，抹在脖颈或者是衣衫上就好。”
沙哈鲁心领神会，立刻照着做了，抹一点在自己脖颈处，然后飞快的将瓶子从新盖上。
过不了多久，众人的确是不怎么能够闻到香味了，但是众人却发现无论沙哈鲁走到哪里，都会带着一股异香。
香气还能够这么浓烈，而且如此的经久不衰？看来这人说的能够持续一整天，并不是在欺骗。
“这香水你有多少？不会只有这么一瓶吧？”沙哈鲁看着哈德的眼睛问道。
哈德连忙低头一拜：“伟大的陛下，香水的确不止一瓶，但是也并不多。”
“有多少？”沙哈鲁急道。
哈德连忙让人把全部香水拿出来，“包括陛下手里的这一瓶，一共十瓶。”
沙哈鲁连忙示意侍卫上前拿下，然后才淡笑着问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伟大的陛下，我希望能够得到乌兹宝刀。”哈德按照韩度的计划提出要求。
沙哈鲁微微一怔，不敢置信的问道：“只是乌兹宝刀？乌兹宝刀虽然不错，但是远远不能和你这香水相比，你可以换个要求。”
在沙哈鲁看来，是他仁慈的愿意再给哈德一个机会。
哈德却坚定地道：“仁慈的陛下，若是可以的话小人希望能够多得到一些。”
沙哈鲁微微一愣，淡笑着点头：“好吧，既然你坚持，那本苏丹就答应你，给你四千把乌兹宝刀。”
“多谢陛下。”
十瓶香水，换到四千把乌兹宝刀。就算是在还没有推高乌兹宝刀价格此刻，也是十分高昂的价格了。
“你们还有什么宝物，一并拿出来吧。”显然哈德的表现让沙哈鲁十分满意，让他有些迫不及待。
一千七百一十二章 韭菜是怎样养成的？
“还有最后一种，希望陛下能够喜欢。”哈德笑着拜道，便让人将全部东西拿进来。
随着箱子打开，一件绚丽的玻璃器皿出现在众人面前。
“嘶！！！”
前面两样宝物众人都没有现在如此激烈的反应，实在是这些玻璃器皿太过夺目了。
不管是眼睛和香水,外表都是平平无奇，若不是亲自上手根本不知道它们的好处。
但是这些玻璃器皿不一样,只看上一眼就能够牢牢吸引住众人的目光。
“这是什么？”沙哈鲁看着第一件玻璃器皿。
哈德耐心的解释，“这是酒器。”
“喝酒用的吗？”沙哈鲁顿时来了兴趣，立刻吩咐仆从，“来人，拿酒来。”
一把夺过仆人抱来的木桶,沙哈鲁亲手将殷红的葡萄酒倒进玻璃酒杯中。只见一团如血的酒液在手指上方不停的回荡，酒液在杯壁上流过的地方还留下一层淡淡的粉色，在火光的照耀下闪耀出夺目的光彩。
看到这一幕，十几个大贵族顿时忍不住了,连忙上前一人一只将玻璃杯瓜分干净，纷纷盛上葡萄酒，享受着眼前绚丽的一幕。
阿卜杜满脸笑容的朝陛下示意一眼，手中的玻璃酒杯微微一抬，示意：“恭喜陛下找到了一种新的饮酒方式。”
“哈哈哈......”沙哈鲁接受了阿卜杜的敬意，和众人将杯中酒一干二净。
“这些东西又是怎么用的？”沙哈鲁迫不及待的问哈德。
哈德逐一给众人介绍，而以沙哈鲁为首的众人，则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
......
虽然韩度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毫无意外这次营销的成功的。
不仅将所有东西都卖出了天价,获得了大量的财富。还结识了帖木儿帝国的顶层，并且让他们知道了自己喜欢收集乌兹宝刀。
在韩度看来，大明商人喜欢乌兹宝刀的这个人设，至此才算是真正立起来了。
由于和阿卜杜的再次相遇，让双方的关系变得更加密切起来。通过巴布哈，韩度很快便得到了那些店铺会售卖真正乌兹宝刀的消息。
接下来，韩度就命哈德开始在城里大肆收购宝刀。
甚至韩度还让哈德，凭着和一众贵族大臣良好关系,大肆购买宝刀。
由于速度很快,因此韩度在帖木儿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便几乎将城中宝刀收购一空。
“老师。”于谦满面笑容的拿着一叠清单，来找到韩度。
韩度喝了口水，见他高兴成这样，问道：“说说吧，咱们现在一共买到多少？”
“一万一千三百四十六把。”于谦不假思索地报出一个准确的数字。
随后淡笑着说道：“虽然比咱们预计的多了一千多把,但是我敢保证整个赫拉特城九成九以上的宝刀，都在咱们手里了。”
“很好。”韩度点头，平静的说道：“那就按计划开始吧。”
“是。”于谦郑重点头，随后问道：“可是咱们该定价多少？”
韩度两手在桌子上支撑站了起来，呵呵笑道：“直接定五百吊子吧。”
“这......会不会价格太高了？”于谦有些犹豫,这价格直接翻了数倍，恐怕没有人会买。
韩度却早就计划，“价格不高一点，咱们怎么把剩下的那些宝刀给勾引出来？没有把那些宝刀勾引出来，怎么随意的推高价格？”
“好的老师，我记住了。”于谦笑着点头，“那若是有人卖的话，咱们买下？”
“买下！”韩度猛地点头，“而且还要好不犹豫的买下，必须要做出一副咱们不差钱的样子，给人一种有多少咱们都能买多少的感觉。”
“明白。”
韩度抬手一指，“还有！”
“老师请吩咐。”于谦微微低头。
“往后每天都把价格提高五百吊子，每隔五天让价格下降一次，如此最多三次，就不会再有人舍得卖掉手里的宝刀。”
“是。”
“记住，价格超过五千吊子之后，你就安排人慢慢出货。同时把价格继续推高，不过这时候你就不能每天五百吊子的加了，一二百吊的加吧。”
“老师，若是加的少了，他们选择把宝刀卖掉怎么办？”于谦不能理解韩度的做法，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继续猛烈的推高价格吗？
韩度淡淡一笑，叹道：“没有人是傻子，若是咱们始终保持五百吊子每天的推高价格，恐怕别人很快就会想到是有人是故意推高价格，反而会让他们选择将宝刀卖掉。”
“一点点的增加，反而会给予众人一股宝刀价格在稳步增长的信心，所有人都会选择相信宝刀的价格始终会涨的，不会有人怀疑。”
于谦顿了顿，还是有些担心的道：“假如还是有人产生了怀疑呢？”
“这好办。”韩度早有对策，“那就花钱让人宣扬宝刀会继续涨价，甚至可以给出很多的看似合理的理由嘛。比如说，大明人对乌兹宝刀极度痴迷，大明人口众多，就算是把他们全部的乌兹宝刀送到大明都远远不够等等。而且，你还可以编造一些是是而非的例子出来间接证明这些。”
“我记住了。”于谦深吸口气郑重点头，激动的心情让他眼睛明亮的如同夺目的宝石一般。
......
五百吊子求购一把乌兹宝刀！
这个消息如同一块陨石一样，打破了赫拉特城的平静。得益于如此高的价格，一开始就有几十个人忙不迭的拿出家传宝刀售卖给哈德。
所有人都觉得赚大发了，毕竟这么高的价格在以往可是能够买好几把。
可是等到第二天，价格变成一千吊子之后，昨天卖掉宝刀的人纷纷捶足顿胸，感觉自己因为一时没有忍住白白损失了五百吊子。
不过这个时候仍然是有人选择将宝刀卖掉，并且还嘲笑前一天卖掉宝刀的人。
等到第三天，面对一千五百吊子的天价，第二天还在嘲笑别人的人就笑不出来了，一个个如丧考妣一样，反过来被第一天的人嘲笑。
接着，
......第四天
......第五天
眼看着宝刀的价格一天比一天高的迅猛增长，有人抵挡不住如此诱惑，毫不犹豫地出手购买宝刀。
在于谦的操控下，安排了一些人将小部分宝刀卖了出去。
可是在第六天，宝刀的价格直接掉了一千吊子。刚刚买刀的人傻眼了，面对如此狂猛的降价，众人忍受不了如此剧烈的刺激，纷纷割肉退场。
可是第七天，宝刀价格又上涨了五百吊子。这一次没有人冲动，都一致认为宝刀的价格会降下来的，毕竟这价格太高了。
可是让所有人失望了，第八天宝刀的价格继续高涨。
......第九天，又涨了。
......第十天，又涨了。
......第十一天，面对四千吊子的天价，又有人忍不住如此诱惑入场。
......第十二天，宝刀的价格又降，不过这一次只降了五百吊子。虽然有人极少的人被吓住，但是绝大多数人却咬牙在坚持，想要宝刀价格继续长上去。
这个时候，于谦故意放出消息。
面对各种是是而非的消息，拥有宝刀的人无一例外都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些。
......第十三天，宝刀价格涨回到四千吊子。如此情形完全就在那些坚持不卖的人的意料之中，因此那些人顿时就好像掌握了世间的财富真理一样，对他们的想法坚信不疑。
......第十四天，宝刀价格继续高涨。这个时候，城中所有人都被宝刀的价格高涨给吸引到了所有的目光。
哪怕是买不起的人，也带着兴奋莫名的神情，热烈的讨论着宝刀的价格，甚至纷纷加入到对价格的猜测当中。
......第十五天，价格涨到了五千贯。如此结果，引来了无数人的激动莫名的狂欢和惊呼。
当然，其中或许有人会提出质疑。但是面对已经完全陷入到狂热当中的众人，他们的话语就好似大海中的一朵浪花一样，瞬间就被淹没的干干净净，再也找寻不到踪迹。
......第十六天，宝刀价格降低了五百吊子，但是这不仅没有引起众人的害怕，反而还激发了众人更大的贪欲。
无数人举着真金白银走上街头，拼了命的想要购买乌兹宝刀。
这个时候，于谦立刻下令，以四千五百吊子的价格疯狂出货。完全被贪欲左右的人根本就没有去细想这其中的问题，反而不断的在抢购宝刀，市面上有多少就抢多少。
果然，如众人所期望的那样，宝刀的价格在第二天又涨回到了五千吊子。
当天夜里，阿卜杜悄然来到庄园拜访。
于谦带着哈德热情的迎接了他，将他请到客厅坐下。
“阿卜杜大人前来，也不提前告知一声。”于谦笑着道。
阿卜杜听了，颇为奇怪的问道：“哦？难道你不欢迎我吗？”
于谦连忙解释，“不不不，用我们大明的一句话来说就是，阿卜杜能来，真是令在下这里蓬荜生辉啊！”
阿卜杜不懂，看向哈德，等到听完了哈德的解释之后，顿时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
“能够有这样的谚语，你们大明的文化真是璀璨的让人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