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四十二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是什么？”老朱豁然转身，死死的看着毛骧。
毛骧跪在地上的身躯，禁不住一抖，硬着头皮如实说道：“只是微臣带人冲进三家商行东家的府邸的时候，三个东家都已经服毒死了。”
老朱闻言，阴沉的脸上竟然露出几丝笑意。只是这笑容非常的冷，让看见的感动彻骨的冰寒。
“回宫！”老朱出人意料的没有再这里追查什么，而是径直起驾回宫。
老朱登上御撵，飞快离去。
这让跪在地上的毛骧都愣然了一下，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既然皇上都已经离开了，他也只好起身，紧紧跟上。
老朱坐在御撵里面，屈指朝窗户上敲了敲。
“皇爷请吩咐。”老太监的声音，从御撵外面低低响起。
“密召韩度回京！”
“遵旨。”
......
就在京城天光大亮的时候，韩度经过了一整夜的风浪，摇摆不停的船只，忽然就安静下来。
韩度原本迷迷糊糊的，但在这一刻却忽然清醒过来。看着油灯的火焰笔直向上，没有丝毫的晃动。
韩度一把扯下身上盖着的衣衫，瞪大眼睛看着蒋明，问道：“风浪停了吗？”
蒋明闻言，仔细感受一番，回道：“好像，好像是停了。”
韩度当先一步，踏过楼梯打开甲板上的盖子。走上甲板，只见四周都是一片风和日丽的景象。就好似刚才经历过的狂风暴雨，就像是一场幻觉一般。
紧跟着韩度上来的蒋明，朝四周张望了一下。便哈哈大笑起来，“伯爷，风浪真的停了。”
韩度没有蒋明的兴奋，颓然的说道：“风浪是停了，不过倭寇的船也跟丢了。”
蒋明闻言，只是愣了一下，便又高兴的说道：“伯爷，丢了就丢了吧。海上不比地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韩度长长叹了一口气，只能够说是那些倭寇命不该绝。眼看着就要追上了，却遭遇到风暴，自己又能如何呢？
“起帆，回航吧。”
韩度无精打采的随意挥挥手。
和韩度的无精打采不同，一听见要回去了。不管是蒋明，还是水师将士都开心的鬼哭狼嚎起来。
就连上帆的速度，都快要赶上撤帆了。
“咱们的另外一艘战船呢？他们不会有什么事吧？”韩度见茫茫大海之上，只有自己这么一艘孤零零的战船，不由得对另外一艘战船的境遇担心起来。
“伯爷你就放心吧，既然咱们都没有事情。那么他们肯定也不会有事，他们自己知道怎么回去的，不用咱们操心。”蒋明随口宽慰了韩度几句。
“那就好。”韩度点点头。
回航的时候，虽然看不到那里是大地。但是大家都相信，只要跟着海风，总能够把大家带回到海边的。因此，水师将士的脸上的情绪都很高兴。
韩度在甲板下面躲了一夜的风雨，受了一夜的潮湿阴冷。现在坐着甲板上，被太阳一晒，只感觉到浑身上下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因此也就不再回到甲板下面，就在这里坐下和蒋明聊起天来。
就在两人坐着聊天的时候，望斗上面的人发现了什么，顿时警铃大作。
“伯爷，将军，前面有只船正向咱们行驶过来。”
“是水师的船吗？”韩度连忙问道。
即便是蒋明安慰韩度，说不用担心另外一艘船的人。但是在大海的狂风暴雨当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韩度又怎么会不担心？
因此，一听到前面有船的踪迹，韩度便连忙问是不是另外一艘战船。
不等士卒回答，韩度豁然起身，拿出望远镜一看究竟。
“怎么样？是另外一艘船的人吗？”其实蒋明心里，也在担心另外一艘船的人的。虽然蒋明觉得，大家都是一样战船，既然自己能够平安无事，想来另外一艘船也会平安无事才对。不过，凡事最怕的就是有个万一。
因此，蒋明也要亲眼看见另外一艘船的人，他才能够真正的放下心来。
“不是。”韩度放下望远镜，嘴里重重的吐出两个字。
就在蒋明疑惑的时候，韩度突然兴奋起来，大声说道：“是倭寇！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所有人，准备战斗。”
哐哐哐的铜锣声猛烈的敲击起来。
所有士卒从甲板下面鱼贯而出，纷纷站在两边。
“伯爷，能否给末将看看？”蒋明伸出手。
韩度将望远镜放到他手里。
蒋明拿起望远镜，仔细的观察。忽然说道：“伯爷，有些不对劲。”
“那里不对了？难道这不是倭寇？”虽然仅仅是和倭寇照过一面，但韩度确信自己不会看错。
倭寇的特征明显，算是非常好认的了。
“是倭寇，”蒋明放下望远镜，转头看向韩度，说道，“但好像不是咱们追击的那些倭寇。”
“怎么说？”韩度诧异了一下，难道这些倭寇，还是新的一批？
“伯爷请看，”蒋明将望远镜还给了韩度。
韩度再次朝着倭寇看去。
“伯爷，当初咱们追击的倭寇船只上面，根本就没有多少人。而现在这艘船上面，却是站满了人。”
韩度听了，不由得点头。的确是这样，这船上的倭寇，恐怕不下三四百人。这么小的船上面，载着三四百人，也就倭寇这些亡命之徒敢这么干。这要说运气倒霉一点，一个大浪打过来，都有可能将船只给掀翻。
就像是先前经历的风暴，如果眼前的这艘船遇到，几乎就是必然船毁人亡的结果。
见韩度放下了望远镜，蒋明感叹着说道：“就是不知道这些倭寇想要去哪里，目的是什么。”
“管它们想要去干什么，它就算是去拜寿！遇到了咱们也只能够算它们倒霉。”韩度没有丝毫就此放过眼前的倭寇的意思。
转身朝蒋明说道：“现在由你来指挥，务必将这些倭寇全歼。”
“遵令！”蒋明正色回道。
完了之后，立刻就开始组织起将士。
对面的倭寇这个时候也发现了大明的战船，顿时有人紧张，有人畏惧，有人兴奋。
五百四十三章 有人找
倭寇船上，有人认为应该避开锋芒。毕竟以前他们这些倭寇，只能够欺负欺负沿海的大明百姓，每一次和明军水师对阵，都是输的一败涂地。
但同样有人以为，以前之所以输给明军，那是因为明军以多欺少，从来都没有一对一的和他们作战。都认为只要和一对一，他们不一定就会输给明军，而现在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毕竟能够遇到落单的明军战船的机会，可是不多。
倭寇还没有商量出一个统一的意见出来，韩度的战船就直直的朝着他们冲过来。
好了，现在也不用各执己见的争论不休了。
操刀子，开干吧。
韩度的到来，间接的让这些倭寇的意见统一起来。
海上的交战，没有地上两军对阵的血腥。地上两军对阵，那必然就是刀刀到肉，鲜血与刀光横飞。
但是在海上交战，第一时间却不是想着用刀去砍对方。而是想着如何将敌人的船只给锁住，然后跳帮过去，再进行杀戮。
犹豫水师战船要比倭寇的船高大的缘故，因此，大明完全没有办法用钩锁勾住倭寇的船。而倭寇却可以轻易的勾住大明的船。
咄咄咄，一排排钩锁瞬间就被扔了上来，勾住了水师战船。
倭寇开始咬着长刀，沿着钩锁往明军战船上攀爬。而水师将士早就在蒋明的指挥下，站在船沿位置，严阵以待。
一旦倭寇攀爬上来，便用腰刀长枪弓箭招呼。
当然，倭寇也有弓手在掩护着攀爬的人。
韩度看见几个被刀砍中，被箭射中的士卒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愤怒的一把抓住蒋明的胸口衣衫，吼道：“你是白痴么？有火铳不用，要用刀？”
“用火铳，给本伯照着倭寇放火铳。”说完，韩度抽出两支左轮，冲到战船边缘，抬手两枪就将两个攀爬而来的倭寇打落海里。
蒋明见韩度冲到船沿边上，心里顿时一慌，连忙上前将韩度往后一拉。就这么一拉，救下
来韩度的命。
还没有等韩度举着双枪大杀四方，一道箭影擦着韩度飞过。
要是没有蒋明拉他一把，韩度必然被这一箭射中。即便是侥幸躲过，左臂上也被箭矢撕裂出一道伤口。
“啊~嘶~”韩度一声痛呼，左手忽然没了力气，连左轮都拿捏不住，掉到地上。
蒋明连忙将韩度按在甲板上，连忙呼道：“伯爷，伯爷你没事吧？”
韩度感觉到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痛，根本就不想说话。
蒋明抓起一看，见只是擦了一道口子，便放下心来，“还好伤的不重，来人，给伯爷治伤。”
韩度虽然受伤了，但是他的话还起了作用。士卒纷纷弃刀不用，抽出左轮出来，照着倭寇就劈头盖脸的打过去。
在左轮连发的优势下，想要通过从下往上的攀爬到战船上，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不过片刻功夫，钩锁上面的倭寇都被打落到海里。即便是倭寇船上的弓箭手，也被左轮挨个点名。
倭寇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猛烈的火器攻击，一时之间损失惨重。一旦不敌，倭寇便想要逃跑。直接将钩锁放开，脱离了和明军战船的勾连。
蒋明那能够让到嘴的肥肉飞走了？直接指挥战船追击上前，不断的将倭寇一一点杀。剩下的倭寇只好躲到甲板下面，准备给上船的明军以致命一击。
但蒋明做的更加干脆，根本就不派人上船，直接派人将倭寇的船只凿开。等到海水灌入倭寇船只的时候，倭寇即便是反应过来也来不及了。
如果是平时，倭寇还可以趁机找块木板逃离着即将沉没的船只。但是在大明水师的追击之下，出来一个就被打死一个。
接连死了几个之后，倭寇根本就不敢再出来。只能够眼睁睁的跟着船只慢慢一起沉入到海里。
蒋明站在船首巡视了顿饭功夫，见再也没有一个人冒出海面之后，才指挥着战船离开这片战船。
碧波起伏的海面，除了几块破碎的木板之外，再也没人
任何东西剩下。
海战虽然不如陆战血腥，但是论起残酷程度比陆战更甚。地上两军交战，即便是一方败了，至少还能够逃走一部分。但是在海里，一旦败了，就是整船整船的全军覆没。甚至是连一点这些人存在过的痕迹，都再也找不到。
将倭寇全歼之后，回去的路一帆风顺，再也没有遇见过什么倭寇、什么风暴。
等到韩度回去之后，才发现，另外一艘船早就回来了。
“伯爷，你总算是回来了。要是再不回来，末将都要来找你了。”张超见到靖海伯回来一脸的欣喜，笑着说道。
韩度也没有再也，看着另外一艘战船，随口叹道：“原来本伯还在担心他们呢，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还比本伯要先回来。”
“是啊，他们运气比较好。不仅提前回来了，还把逃走的那些倭寇给剿灭了。”张超也是心情大好。茫茫大海之上，有遇到了狂风暴雨，能够在风雨之后恰好追上倭寇，也是运气。
蒋明也笑了起来，和张超说道：“末将和靖海伯也遇到了倭寇。”
“哦？”张超诧异了一下，“这怎么可能同时遇到倭寇？”
同时遇到倭寇，又不是同时回来的，这其中必然有一方在说假话。张超不由得眉头紧皱，蒋明和伯爷在一艘船上，自然是不会说假话的。难道另外一艘船的消息，是假的？
谎报军功，可是重罪。想到这里，张超不由得脸色一沉。
蒋明挥手止住了张超的胡思乱想，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末将和伯爷遇到的倭寇，不是从这里逃走的那些。”
“原来如此。”听了蒋明的解释，张超心里大大送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谎报军功就好。
“对了伯爷，宫里传旨的人已经等很久了。”张超边走边说道。
老朱找我？
韩度闻言，不由得停住脚步。按照道理来说，既然是老朱让自己来打渔的，想来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应该不会找自己才对。
五百四十四章 安排
既然现在老朱急着找自己，那么事情恐怕不会简单。
“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吗？”韩度神色一正，沉声问道。
张超连忙回道：“末将问了，但是那宦官没有说，说是必须要见到靖海伯他才肯说。末将已经检视过令牌，都没有问题，是真的。”
“伯爷，你看......”张超不清楚靖海伯的意思，因此问道。
韩度立刻说道：“人在哪里？快带本伯去。”
张超点头应下，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带着韩度找到宦官。
宦官见到韩度，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笑容。等了韩度这么久的劳累，顿时一扫而空，“奴婢见过靖海伯。”
“公公多礼了，”韩度抱拳回礼。
只是越是看着宦官，韩度就越是觉得熟悉。迟疑了一下，问道：“这位公公，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宦官笑着点头，提醒道：“伯爷晋为靖海伯宣旨的时候，奴婢就在宣旨的一行人里面。”
韩度猛然回想起来了，的确是在当时见过此人。
不用宦官示意，韩度直接挥手屏退左右。
“不知道公公此来，所为何事？”
宦官见只有他和韩度两人之后，才附耳说道：“皇上密召伯爷进京。”
韩度闻言，一双瞳孔猛的一缩。密召自己进京？看来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在韩度想来，一定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要不然老朱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召自己进京，还是密召。
“当然，若是公公有什么不方便说的，那就当咱没问。”韩度怕涉及宫闱秘事，又补了一句。
宦官听了，点头说道：“到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奴婢来的时候老祖宗已经吩咐了，即便是伯爷不问，奴婢也会把事情巨细无遗的告知伯爷。不是宫里出事，是......”
百万担粮食被毁！
难怪老朱如此的焦急，甚至即便
是正值是打渔的旺季，也不得不连忙将自己召回京城。
韩度沉吟着，手指不断的在两指头之间摩挲。许久之后，才问道：“那么公公可否知道，皇上召咱进宫是所谓何事？”
“这个老祖宗没有交代，奴婢也不敢胡乱揣测。”
韩度下意识的点点头。
见韩度没有其他要问的了，宦官便催促道：“既然伯爷回来了，那就赶紧进京吧。”
“自然，”韩度也没有拒绝，但是话锋一转，“不过此地事务众多，不瞒公公，就在刚刚不久前，这里还遭到了倭寇的袭击。全赖皇上洪福，将士神勇，才剿灭了倭寇。还望公公通融一下，容咱安排妥当之后，再启程如何？”
“若是伯爷要安排一下事务，耽搁片刻，自然是可以的。”宦官点头答应下来，“不过皇上等的急切，奴婢又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的时间。剩下的时间实在是不多，还请伯爷见谅。”
“请公公稍待片刻，咱去去就来。放心，耽搁不了多久。”
韩度安排的事情没有什么复杂的，主要就是按部就班的打渔，另外就是要求蒋明张超二人，加强这里的防备。另外，韩度还带走了十几筐盐。既然这里出盐了，而且品质不比贡盐差，那韩度自然想要给老朱送去一些。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够让他知晓，这个地方还有这样的好盐。
这样一来，即便是将来有人抹黑这里的盐。在老朱心里，也不会认同。甚至，这里的盐产出这么高，质量这么好，说不定哪一天就被老朱允许发卖了呢？
韩度和宦官一行乘船走海路，入长江，过定淮门进京，从石城门入内城，直抵皇宫。韩度从江口一处僻静的船埔下船，就坐上了一辆灰色的马车。
就连再次回到京城的归心似箭的心情，都被韩度给压抑住。只是在进入城门的时候，韩度通过马车窗户的小小缝隙，看了城郭一眼。
老朱在谨身殿召见了韩度。
“微臣韩度，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
“谢皇上。”韩度应了一声，便站了起来。
老朱左右看了韩度的脸庞几眼，笑着说道：“没有想到你才出去这段时间，就把你给晒黑了，想来海上打渔也很辛苦吧？”
“辛苦倒是谈不上，”韩度谨小慎微的笑着，“就是海边的风大，日头也大，也没有一个遮荫的地方。这每天从早到晚的晒着，自然而然的便黑了一点。倒是有些污了皇上的观碍。”
韩度不能够说辛苦，若是说辛苦，那就会显得韩度急功近利和求功心切。
但是也不能够说不辛苦，若是说不辛苦，那让老朱当真了的话，那该怎么办？韩度自己倒是无所谓，立不立功都可以。但是现在出海捕鱼的可不是韩度一个人呀，下面还有着一大群人等着立功受赏呢？韩度总不能够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将他们的辛苦完全抹杀掉吧？
因此，韩度才会有了后面一句话。说是不辛苦，但是烈日之下，既没有遮荫的地方，又要从早忙到晚。谁要是觉得不辛苦，可以让他去试试。
“倒是难为你了。”老朱点点头，笑着说道。老朱也是布衣出声，自然知道这种滋味是不好受的。
韩度听到老朱这话，心里便放心了。笑着说道：“上次皇上特许微臣海边晒盐，托皇上的洪福，竟然第一次就晒出盐来了。臣便自作主张的带了一些回来，请皇上掌掌眼。”
“哦？还真的被你晒出盐来了？”老朱高兴起来，“在哪里？快拿进来让朕看看。”
老朱一向都柴米油盐酱醋茶之类的东西十分感兴趣，他深知这些东西都是关系着百姓的维持生计的命脉。因此，每一次的粮食丰收，都会让老朱高兴半天。这代表着百姓又有了更多的粮食，能够少饿死几个人了。
盐，同样也是这样的道理。
即便是现在，全大明的盐也是不够吃的。要不是因为顾忌着边关的粮食稳定，老朱说不定在韩度上书沿海晒盐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让他发卖了。
五百四十五章 大收获
几个宦官，抬着几筐盐进来。
老朱走到面前，连忙挥手说道：“打开。”
就在宦官打开盐筐的时候，朱标的声音传了出来。
“父皇，这是在做什么？”
陡然看见站在一旁的韩度，朱标惊讶的问道：“韩度？你什么时候回京的？”
韩度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老朱见状，嗯了一声，说道：“是朕让他回京的。”
朱标一听，顿时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深深的看了几眼韩度，便没有再问些什么。
老朱也将注意力转移到盐上面，只见随着宦官打开盐筐，雪白到晶莹剔透的盐顿时显露出来。
老朱一阵惊讶，忍不住伸手去抓了一把起来，微微张开指缝，盐便如同水一样，从指缝当中滑落。
细腻，干燥。
老朱在手掌上沾着的盐粒上轻轻舔了一下，咸味十足，而且纯正。
“好盐，这盐比贡品都好。”老朱下了肯定的结论。
颇为意外的看了韩度一眼，“这些盐真的是从海水里面晒出来的？那为什么以前有人用海水煮出来的盐，没有你的这个好？”
“这的确是微臣从海水里晒出来的。”韩度认真的回道。
“要晒出这样的好盐，恐怕不容易吧？”老朱叹息了一声，这个世上越是好的东西，便越是难得，这是道理。
“其实，也没有多复杂......”韩度略微给老朱解释了一下，什么是溶液分离提纯法。
老朱听的似懂非懂，不过只要韩度能够用简单的办法，得到这样的好盐就行，其他的他也懒得去管。
“那这盐的产量怎么样？”终于，老朱问出来了他自己最关心的话，那就是产量。
韩度一脸尴尬的笑了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老朱看见韩度的神色，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你不会想要告诉朕，这盐的产量很多吧？”
“那到要看皇上明示，如
何才算多，如何才算少。”韩度一本正经的回道。
“一亩，就一亩盐田，能够多久晒出一次盐来？没次能够晒出多少？”老朱即便是心里有了预感，还是忍不住的问道。
韩度想了一下，摇头说道：“一亩？这个微臣真的不知道，盐田都是十亩起步，没有一亩这么小的。”
“那就十亩，十亩出盐一次需要多少？能够产出多少盐来？”老朱急切的问道。
韩度掐着手指计算了一下，才回道：“以现在的天气，加上清理盐田的时间，大概七八天能晒出一次盐来。至于说有多少......十亩的话，大概能有千斤左右。”
“多少？”朱标都被惊的嘴皮子都开始秃噜起来，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怪异。
好在老朱早有心理准备，因此对于韩度说出的话承受能力比较强，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老朱认真的看了韩度两眼，不由得感叹，韩度真的是能够把任何珍稀的东西，成堆成堆的弄出来。
精钢是这样，原本百炼才能成钢。一个铁匠要花费好几天的时间，才能够锤打出少量的精钢出来。可是韩度到好，修建了一个怪模怪样的炉子，便能够一炉几万斤几万斤的出产精钢。
现在的精盐也是这样。为什么解盐能够成为贡盐？就是因为它的质量好，产量还少啊。可是现在，唉......
老朱都忍不住哀叹一声。
十亩盐田，一次晒出精盐千斤。那要是弄它十万亩盐田，岂不是一年晒下来，就足够全大明的百姓吃盐的了？
朱标也想到了这点，连忙朝父皇说道：“父皇，既然韩度的盐田出盐这么多，何不开挖更多的盐田，一劳永逸的解决大明百姓吃盐难的问题？”
“盐田自然是要开挖的，”即便是老朱，也忍受不了盐田的诱惑。
市面上的粗盐价格都在一斤百文。而像韩度这样的精盐，一斤的价格起码在五百文以上。千斤精盐就价值五百贯，而这仅仅是十亩盐田一次的出产罢了。
就算是十
亩良田，种上稻谷，一年也不过能够收获五十担的样子。就算是以现在粮食的超高价格，也不过是一担两贯，也就是一百贯而已。
一百贯如何能够与五百贯相提并论？更何况，这还是只是盐田一次的收入而已。
这样的盐田，晒出的那里是盐啊，这简直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连老朱都难免心动。
“但，不是现在。”最终，老朱还是顶住了发财的诱惑。
“这是为何啊？”朱标十分不解。他明明看见父皇都心动了的，但最后关头，父皇还是驳了继续开挖盐田的提议。
老朱看了朱标一眼，沉声说道：“你不会忘记了，大明的盐引是怎么出现的吧？大明出产更多的盐，自然是对大明百姓有利。但若是因此，导致边关不稳，那你说对大明是有害，还是有利？”
教训了朱标几句，见他沉默不语，便不再管他。老朱转头朝韩度嘱咐道：“盐田出产的盐现在绝不能够贩卖出去，盐田出盐众多，你可要盯紧了。”
“微臣明白。”韩度没有丝毫的迟疑，立刻说道。心里却是已经非常满意，老朱既然说了现在还不能够贩卖盐，那就意味连他都心动了。那么盐田出产的盐将来准许贩卖，还不是老朱一句话的事情？
而且，韩度也明白，若是有一天解决了边关粮食不足的问题。恐怕老朱第一个就会跳出来，将海盐卖到大明各地。
但是眼前大明却是没有丝毫办法的，大明本身就缺粮缺的厉害。
暂且定下了海盐的事情，老朱这才把注意力放到韩度身上。
“知道这次朕急着召你回京，是为了什么吗？”
“回皇上，微臣不知。微臣接到旨意就立刻启程赶回来，一下船就坐上马车，直到宫里。”韩度即便是知道一些原因，也要斩钉截铁的说自己不知道，要不然就是把那宦官和老太监给坑了。
泄露皇帝的消息给自己，说的严重一点，这叫刺探宫闱。自古以来，死在这道刀口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五百四十六章 隐瞒
老朱点点头，挥手示意朱标给韩度细说一下。
“韩度，是这样的......”
等到朱标说完，老朱便一脸平静的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韩度听见老朱的问话，不由得抬头看了老朱一眼。随即便低头沉思，片刻过后，韩度问道：“皇上的意思是？”
老朱挥手打断韩度的话，说道：“你不用管朕的意思，现在朕就想要听听你的看法。”
韩度想了一下，忽然笑道：“皇上，这火......无论微臣如何看，都不像是自然发生的，倒是像人为的。”
“怎么说？”老朱没有表现出高兴还是失望，而是一脸平静。
“皇上，”韩度沉吟着说道，“能够存放百万担粮食的地方，必定是很大的一片，不可能小了。这样的粮食重地，戒备本就深严。就算是无意间失火，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被人发现，形成全面大火的可能性很小。”
漆黑一片的夜里，在粮库这种重地，但凡只要冒出一丝火光，都能够照耀出去老远，轻易的就会被人发现。这样的情况下，怎么还能够形成大火？早就被人给扑灭在萌芽中了。
老朱也觉得这件事情蹊跷，因此才急急忙忙的把韩度给召回来。现在听了韩度的话，不由得点头，忽然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这场大火是人为的了？”
“十有八九。”韩度点头，这就是自己的想法。
老朱沉默了一下，继续和韩度解释：“这些粮食是三家商行收购起来的。”
见韩度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老朱继续说道：“起初钦天监来报，今年会有干旱。于是朕便让大明皇家粮业开始收粮，刚开始还进行的比较顺利，可是后来突然就有三家商行冒出来和大明皇家粮业抢购粮食，导致粮价飞速上涨，收粮却越来越困难。”
顿了顿，老朱继续说道：“出于各种考虑，朕便让大明皇家粮业停止了收购粮食，任由三家商行去收购。朕想着只
要粮食还在大明，了不起到时候多花些钱罢了。想不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花钱？
韩度古怪的看了老朱一眼，老朱要是一个肯花钱的主，也不会才给百官发这么一点点薪俸。
老朱究竟有多抠门？这么说吧，别看韩度是京官，如果仅仅是靠着朝廷的俸禄的话，韩度也仅仅能够养活全家人罢了。这还是只有一位穆叔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再加上三妻四妾子子孙孙，那真是连养家糊口都困难。
以韩度对老朱的了解，恐怕老朱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用钱将这些粮食买回来吧？到时候若是朝廷真的缺粮，直接派军队把粮库围了不就好了么，花什么钱？在老朱眼里，这些商户都是自己家里养的猪，肥了不宰了吃肉，难道还要留着过年？
老朱想的真美，一文钱不花就能够平白得到百万担粮食。或许他在看见三家商行不断收粮的时候，心里都乐的美滋滋的了吧。但人算不如天算，现实狠狠的给他一个耳光。
“朕也不瞒你，”老朱看了一眼韩度，“朕的确是从头至尾都派人暗中盯着粮库的，但也只是看看有没有粮食悄悄的运走。没有想到，竟然会突然发生这么样的大火。”
“那这三家商行的东家呢？”韩度问道。
老朱听了，更是叹了口气，“死了，全都服毒自杀。”
韩度愣了一下，豁然问道：“为什么？”
“说是破了家当，活不下去了。”老朱瞪了韩度一眼，“其他人都被朕抓起来关到大牢里面，包括这三人的家眷，以及三家商行的掌柜伙计。审问了一番，结果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这些人好像真的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原本朕也以为这次大火是人为的，可是通过审问这些又觉得不像。若是人为的，总不能够这三个东家亲自动手，下面的人完全不知道情况吧？”
即便是三人亲自动手，这么大的粮库，累死三人也不可能点燃这么大的火势。
老朱说完，疑惑
的看着韩度。
韩度想了一下，忽然说道：“皇上有没有想过？这么多的粮食，光是价值就超过二百万贯，谁又舍得一把火烧了？甚至是连三个东家的性命，都要赔进去？”
“这么说，你也认为这不是人为的，是巧合了？”老朱无奈的叹口气。
“不！”韩度摇头。
在老朱不解的目光下，韩度解释道：“微臣觉得，这就是人为的。”
韩度见老朱眼睛里面有着探寻，便说道：“这可是百万担的粮食，即便是这三家商行收购，也足以耗费他们全部的家财。这么大的家当，换成谁也会舍不得。但是，若是他们也是迫不得已呢？”
若是常人或许会以为，这三人这么大的身家，什么人能逼迫他们？但是老朱脑海里却忽然就冒出两个字，“死士！”
只有彻头彻尾的死士，才能够抛家舍业，才能够舍命不顾。
老朱神色陡然凝重，眼睛里面闪烁着幽光，沉声问韩度：“那么，你以为是什么人，才能够派出这样的人？”
“皇上，百万担粮食说舍弃就舍弃，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做的出来的手笔。”韩度脸色逐渐凝重，“这么多的粮食，若是将来能够卖了，那少说也是四五百万贯的收入。能够舍弃这么庞大的一笔财富，自然有更大的图谋。”
“继续说，有什么图谋？”老朱沉声道。
韩度深吸一口气，说道：“皇上，今年大旱的消息，已经传遍各方。谁都知道今年的粮食肯定会欠收的。在这个节骨眼上，百万担粮食被焚毁。若是这个消息传了出去，皇上以为，天下会是一副什么景象？”
“干旱，缺粮，继而就会联想到灾荒。粮价飞涨，人心惶惶！”
短短两句话，韩度就给老朱描绘了一副元末的场景，将他的思绪又给拉回了他少年时候的经历。
“闭嘴！”老朱忽然咆哮出声。
韩度立时紧紧闭上嘴巴，心惊胆战的看着老朱。
五百四十七章 清剿倭寇的好处
“父皇~”朱标忍不住出声。
老朱气喘如牛，双眼通红，听到朱标的声音，才慢慢的平复下来。
韩度战战兢兢的看了朱标一眼，朝他投去感激的目光。果然，这天下能够劝住老朱的只有马皇后和朱标。自己还是不要在老朱面前，疯狂死亡蹦迪的好。
韩度的眉眼瞬间就平顺下来，低眉顺眼的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老朱平复了心情，才对韩度说道：“现在消息已经传出去了，那你说该怎么办？”
说完，心里也是一阵阵的后悔，一来是后悔自己想的太过天真，任由三家商行大肆收粮，以为这些粮食到最后都是自己的。因此，才对此不闻不问。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做的这么绝，他们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粮食，只要将这百万担粮食毁了，大明也就毁了。二来是后悔大火发生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将消息控制住，以至于错过了封锁消息最好的时间。现在闹的人尽皆知，即便是封锁消息，也已经晚了。
不过即便是及时封锁消息，也未必就能够封锁的住。人家花费了几百万担的代价，怎么可能让朝廷轻易就封锁住消息？
“现在封锁消息，肯定是来不及了。”韩度说道。
老朱脸上露出不满之色，冷冷说道：“这还用你说？”
韩度连忙接着说道：“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大明有足够的粮食。”
老朱瞪了韩度一眼，沉声说道：“你就直接说说，大明没有足够的粮食该怎么办吧。要是有粮食，朕还需要问你？”
“皇上，臣以为第一是要增加水师下海捕鱼，现在每捕捞一担鱼，就相当于大明多了一担粮食。”韩度建议道。
老朱想了一下，不由得点头，叹道：“这的确是一个办法，但恐怕杯水车薪。即便是现在朕将全部的水师投入到捕鱼当中，恐怕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捕获上百万担的鱼。更何况，水
师还要巡视海疆，以防备倭寇，根本不可能全部投入到捕鱼当中。”
“所以，接下来朝廷最紧要的事情，就是要剿灭倭寇。”韩度沉着脸，冷声说道，“即便是不能够将其剿灭，也要将其重创，以至于他们无力踏入大明的土地。皇上，臣这次在回来之前，就已经遭到过倭寇的袭击了。而且臣在追击倭寇的过程当中，又遇见了一批倭寇。这些倭寇如此频繁的袭击大明，恐怕是有备而来。因此，臣有理由怀疑，这些倭寇说不定会和此次粮库失火，有着什么联系。”
老朱听了，不由得沉吟。
朱标却是一脸愣然的说道，“这，这怎么可能呢？千里之外的倭寇，和京城里的粮库失火会有什么关系？”
“你有什么想法？”老朱直勾勾的看着韩度。
韩度想了一下，没有回答老朱，反而问道：“皇上以为，究竟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手笔呢？”
没等老朱回答，韩度继续说道：“能够放弃几百万贯的财富，这不是普通人能够做的出来的。”普通人一辈子都挣不了几百万贯，即便是有几百万贯的身家的人，也会死死的把这份财富抓在手里，根本不可能随意放弃，更别说一把火烧了。
“这至少说明，几百万贯在这些人眼里，不算是什么大钱，他们拥有的财富一定会比这要多的多。即便是朝廷，也不可能将这百万担粮食视为无物。”韩度继续推测道，“这让臣想起了一些人。对大明有着深深的敌意，又拥有巨大的财富的人。”
韩度说完，意味深长的看着老朱。
老朱豁然反应过来，连忙挥挥手，将左右全都打发出去。之后，才压低声音，“你的意思是，私印宝钞的那些人？”老朱咬牙切齿的声音，足以说明他心里对这些人的恨意。
能够不恨吗？这些人私印宝钞，掠夺天下百姓的财富，也就是在掠夺老朱的财富。甚至还胆大包天的刺杀皇孙，于公
于私老朱都对这些人恨意滔天。也就是这些人躲在大明之外，才让老朱一时半会儿拿他们没有办法而已。若是能够抓到他们，老朱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
没有想到旧仇未解，又添新恨。现在这些人，竟然又暗中将大明百万担粮食毁掉。
“除此之外，臣想不到有谁有这么大的魄力。”韩度叹息一声，“几百万贯啊，即便是微臣，也不可能轻易的说烧就烧了。”
老朱思虑了一下，叹道：“你想要清剿倭寇，朕能够理解。但现在恐怕不是好时候，大明实在是没有余力去对付倭寇。”
老朱的想法是，等灭掉残元，彻底平定北方的威胁之后，再来清剿倭寇。
但是韩度显然不这么想，“皇上，上次咱们通过女官的口，知道这些人孤悬海外，窥视大明。既然他们在海外立足，即便是他们不是倭寇，那也不可能不和倭寇打交道。因此，臣觉得烧毁粮食只是他们的第一步，接下来的第二步，就是驱使倭寇骚扰大明海疆。现在已经不是大明有没有余力清剿倭寇了，而是大明必须要做好清剿倭寇的准备。”
老朱闻言，征伐了一辈子的他都忍不住变色。北方有残元在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南下威胁大明。虽然才刚刚将北元大退了一次，但是谁也不能够保证北元今年就会安稳的舔伤口不会南下。内部有干旱肆虐，再加上粮食短缺，这样的大明就好似一堆干柴，出现任何一个火星，都有可能燃起比百万担粮食更大的火焰。如果再加上大明万里海疆时时刻刻受到倭寇的侵袭，那就真的天下倾覆都有可能。
现在的确是像韩度说的那样，不是大明清剿不清剿倭寇的问题了，而是大明必须要清剿。
“皇上，若是能够短时间内将倭寇重创。那大明还能够号召百姓下海捕鱼，朝廷可以大量的收购。大明沿海的百姓何止百万？若是都能够下海捕鱼，岂不是胜过水师十倍、百倍？”
五百四十八章 准备出征
“没有了倭寇，海疆宁静，自然可以放开百姓下海捕鱼。”老朱不由得说道，“百姓虽然是水师的百倍，可是百姓捕鱼的手段比你何止是天差地别，岂能够像你一样一网捕鱼十万斤？”
老朱总算是对海禁松了口，韩度心里激动不已。虽然按照老朱的意思，他要等到倭寇被消灭了，才会放开禁海。
但是倭寇在韩度眼里算什么东西？
“皇上，水师现在有了最新式的战船。以往的战船随即就会被淘汰，与其放在水上白白腐朽，不如将其转让给商人百姓，由他们拿去经营。如此一来，也可以为大明节省出一笔钱来。”
韩度的意思是，可以将这些即将淘汰的战船卖给百姓。一人或许买不起，但是可以让他们一伙人合力购买啊。
这些战船虽然不怎么新，但是拿来捕鱼还是足够使用的。
但老朱显然不怎么同意，“将战船淘汰？若是水师战船少了，岂不是变相的减弱水师的实力？”在这即将应对倭寇侵袭的时候，老朱可不想水师的战力有所损失。
“皇上，臣以为水师只保留巡视海疆的力量即可。至于出击倭寇，臣以为可以由最新的三艘战船胜任。”
“三艘？你不是在痴人说梦？”老朱诧异的问道。要不是对韩度有所了解，他都以为韩度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
要知道，大明水师拥有各式船只四五千艘，虽然有六成的船只都是在巡视守卫海疆，但是能够出击的船只也有近两千艘。
三艘战船就算是再厉害，在老朱眼里也不可能抵得过两千艘战船。
韩度见老朱不信，只能够在心里感叹，老朱不知道什么是代差。
火炮对弓箭，那里有不能胜的道理？
上次和汤和一起去龙江宝船厂的时候，韩度就仔细看过这三艘战船。按照汤和的说法，这一艘船一边就能够安装四十门火炮，两边就是八十门。四十门火炮一次齐射，瞄准一点，就算是碰运气也能够砸中敌船一次。即便是使
用的实心弹，也足以将木船砸出一个大洞来。若是位置是吃水线以下，那这艘船基本上就只有沉默的结局了。
因此，别看只有三艘战船，如果是韩度率领的话，有信心摧毁一切可见的敌船。
老朱虽然理智上不怎么相信韩度的话，但是心里其实也在渴望着韩度说的是真的。如果这三艘新式战船真的有这么厉害，那对大明可真是一个好消息。
想了一下，老朱决定问问汤和。
“来人，传汤和进宫。”
汤和身为水师统领，又精通海战，这三艘战船也是他督造的。询问他的意见，自然要更加稳妥一些。
很快，汤和便来到谨身殿。
汤和一进门就看见韩度，不由得诧异了一下。在他的想法里面，韩度现在应该还在海上打渔才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韩度见汤和看了过来，朝他微微颔首示意。
汤和只是看了韩度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韩度如此不同寻常的站在这里，而且一点韩度回京的消息都没有，看来今天的事情非同小可。
“臣汤和，拜见皇上。”
“贤弟快快请起。”老朱挥手示意。
“谢，皇上。”汤和这才站了起来，问道：“不知道皇上召见臣，有何要事？”
老朱便将韩度刚才的说法，又向汤和说了一遍，问道：“朕想问你，这新的三艘战船，是不是像韩度说的那样？”说完，老朱紧紧的看着汤和，心里竟然浮现出丝丝紧张。
汤和听了，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下，说道：“三艘船怎么看，也不可能胜过千艘战船。”
老朱闻言，心里一阵失望，不由得狠狠的瞪了韩度一眼。
“不过，如果用韩度的战法的话，那的确是可以做到立于不败之地。”
老朱被狠狠的噎了一下，顿时不满朝汤和问道：“真的能够立于不败之地？那你为何还说，敌不过千艘战船？”
“皇上，这三艘战船的确是厉害，
但是再厉害也有个限度。它们主要依靠火炮，以摧毁敌人的船只为目的。若是火药炮弹充足，那自然可以纵横驰骋。但若是火药炮弹用完，那不也成了没牙的老虎了嘛。若是真的和千艘战船对阵，堆也能够堆死它们。”
韩度闻言一阵谄笑，刚才的确是自己吹牛吹过头了。
老朱这次放下心里，既然这三艘战船可用。那此时不用，更待何时？于是，老朱沉吟着，眼睛在汤和与韩度之间来回看了几遍。
韩度见老朱动心，立刻跪下，铿锵有力的说道：“微臣不才，愿意领水师出征倭寇，为皇上分忧。”
汤和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老朱犹豫了片刻，韩度作为战法的提出人，自然是施行这种战法最好的人选。但是韩度毕竟太过年轻，即便是和水师有过接触，但那也是出海捕鱼而已。若是贸然让韩度率军出海，恐怕难以服众。
考虑了一会儿，老朱才说道：“此次还是劳烦贤弟走一趟。”
“臣，遵旨。”
“另外，韩度你也一起去，记住多和信国公请教。”
“谢，皇上。”
既然清剿倭寇的事情定下，老朱便问起三艘战船的情况，“贤弟，三艘战船建造的怎么样？”
“回皇上，战船已经建造完工。就等装上火炮，就可以出海了。”
“需要多久？”老朱咂摸着问道。
“最多三天。”
“好。”老朱抚掌一合，“那就三天后出征，朕这次就不为你们誓师出征了，正好可以打倭寇一个措手不及。”
老朱也是久经战阵的，自然知道攻其不备的道理。
大明水师这十几年，一直都是被动的防守，从来没有主动的出征过一次。或许就算现在有人去告诉倭寇，大明水师即将来征伐他们。也只会被他们当做是有人在和他们开玩笑，说不定还会被他们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不会有一个人相信。
大明水师敢出远征？天方夜谭吧。
五百四十九章 确定
老朱双眼凝视殿外，好似看见了万里之外，远在大明之外的敌人。
朕从一无所有到御极天下十几载，从来就没有怕过任何一个对手。既然你们想要战争，那就来吧。扫了站在丹陛下的韩度和汤和一眼，老朱颇为欣慰的暗暗点头。
汤和乃是难得的帅才，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却更加沉着稳重，镇压水师上下绰绰有余。因此，老朱并不担心水师会收拾不了区区倭寇。
而韩度虽然年轻，但是心思玲珑百变机巧。这次要不是韩度点破，老朱自己都没有想到，这次会是私印宝钞的那些人搞的鬼。其目的竟然是在大明缺粮之际，摧毁大明的粮食，以求如此能够倾覆大明。不过既然已经被韩度看破，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想到这里，老朱反而笑了起来。
韩度与汤和两人见老朱笑起来，彼此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老朱为何发笑，不过他们都没有问。
好在还有朱标在场，“父皇因何而发笑？”
“没，没有什么？”老朱笑着挥挥手，避开了这个话题。
抬眼看见韩度，便笑着问道：“想不想去粮库失火的地方看看？”
韩度愣了一下，心里自然是想要去的，毕竟自己认为粮库失火是人为的都只是自己的猜测。猜测这个东西嘛，无论是谁都会有猜错的时候。若是能够到粮库去看看，证实一下自己的想法，那自然再好不过。
但是，老朱会让自己去吗？原本以为老朱是不会让自己去的。毕竟老朱如此隐秘的将自己召回来，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而自己若是去粮库，则必然会被人看到。
可是，老朱现在这样问起......
韩度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若是皇上允许，臣自然想去看看。”
“那就去看看吧，咱们都去看看。”老朱豁然起身，“既然人家图谋这么大，显然也不在乎你回没回来。”
老朱换上一身便服，带着汤和、朱标、韩度一行
人，来到了粮库。
粮库这边早就被兵丁给围了一个水泄不通，老朱到来，守卫的参将拜见老朱之后，便将一行人都请进去。
韩度入眼看见的便是一片广阔的焦土，目测一下起码有五六个标准足球场的面积。即便是韩度早就知道了能够存放百万担粮食的地方不会小，但是亲眼看见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变色。
看见现在的残垣断壁，韩度都能够想象的到，当时的大火会有多大。从周围的民居破损的情况来看，当时的大火，甚至还有一部分烧到了民居。只是民居起火的地方都不大，火势较小，因此才及时被扑灭。
看到这里，韩度不由得脸色阴沉。这些人这的是视人命如同草芥，公然在京城内燃起这么大的火，完全不顾周围的百姓。
而且，从周围稀疏几乎人家披麻戴孝的情况来看，是有百姓被这场大火烧死的。
韩度心里不由得冒出一股恨意，这是韩度来了大明之后，第一次对一群陌生人产生恨意。这群只以为高高在上的疯子，留着他们活在世上就是祸害。韩度第一次对这群人，有了斩尽杀绝的想法。
察觉到韩度的异常，老朱沉声说道：“好好看看吧，看看你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韩度脸色难看的点点头，没有跟着老朱一行直接往里面走，而是豁然转身来到焦土边缘寻找。
老朱发现了韩度的举动，不由得带着人跟了过来。
“你发现了什么？”
韩度没有回答老朱，眼尖的看见一截没有被烧完的木头，快步上前，将其捡了起来。仔细看了又看，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皇上，请看。”
韩度将木头递给老朱。
老朱顺手接下，看了木头几眼，的确是看不出什么东西来，便疑惑的望着韩度。
“皇上请看这里。”韩度指着木头被烧焦之处往后一点的地方，这里的颜色明显的要比木头的其他地方更深一些，就好似被水浸湿了一样
老朱也只看见了颜色不同，看不出别的什么。
韩度继续解释道：“这种痕迹，是木头在燃烧的时候，油烟侵蚀进木头里面的结果。油在燃烧的时候，会沸腾起来先变成油烟才会燃烧。沸腾的油烟温度很高，而且它是朝四方扩散的，因此会侵蚀进木头里面。这种侵蚀，即便是这木头经历雨水冲刷，在短时间内也会继续存在，根本就不会消除。”
“皇上，你闻一闻，是不是有种火油的味道？仔细一闻，还能够闻到硝石和硫磺燃烧过后的味道。”
老朱低头闻了闻，仔细感受一番之后，点点头说道：“的确是有股火油的味道，所以这次大火果然是人为的吗？”
“自然是人为。”韩度点头，“在没有看见这木头的时候，臣也只是猜测，但是现在这一切都表面，粮库的确是被人故意烧了的。”
老朱随意丢掉了木头，他原本带韩度来此的目的，就是想让韩度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现在既然韩度肯定了这次的大火是人为的，那也没有必要再在这里看下去了。
老朱了无兴致的回宫，剩下汤和与韩度二人站在原地恭送。
等老朱走了之后，汤和直起腰来，看向韩度，“你小子可有些日子没有到老夫的府上了，要不今天就去一趟？”
韩度沉吟一番，知道这是汤和有话想要对自己说，便点头应了下来。
一进信国公府，便看见汤鼎。
“韩兄，你可是稀客啊，快快请进。”
韩度一阵尴尬，汤鼎自从上次从云南回来之后，就对韩度十分的客气。他认为韩度医术超神，是韩度救了他的命，彻底成了韩度的小迷弟。
“汤兄，别来无恙。”
汤和那里见得两人一见面就彼此冒酸水，挥手说道：“好了，见过就行了。别在磨磨唧唧的，鼎儿，去叫人上些酒菜，老夫要和韩度喝一杯。”
“知道了，爹。”汤鼎笑着，急急忙忙的就去吩咐。
五百五十章 出路在哪里
酒菜备齐，汤和招呼着韩度坐下。
至于汤鼎，不用人招呼，自然而然的做了下来。
酒过三巡，汤和放下酒杯，叹气说道：“这次你回京，竟然连老夫都不知道，可见你在皇上心里，已经是有了分量的。”
韩度闻言，一时之间没有想好这话该怎么接，沉默当场。
汤和也没有在意，继续说道：“对于清剿倭寇，你有把握吗？”
“只要有这三艘新式战船，小子就有把握。”韩度也没有在汤和面前隐藏，“即便是不能够尽全功，也不会失败。”
“若是这三艘战船真有你所说的威力，那自然是立于不败之地。”汤和点头，“但是这毕竟是你口中说的，是纸上谈兵。原本老夫还准备先试验一番威力的，但是现在时间紧迫，看皇上的样子，也没有试验的意思了。因此，老夫实在是有些担心，你要见谅。”
“公爷言重了，”韩度连忙侧身一下，以示避开不受，韩度可不敢大刺刺的受汤和的歉意。“小子以人头担保，这三艘战船必然会对倭寇的船只造成摧枯拉朽的毁灭性打击。”
汤和见韩度说的如此郑重，只好相信下来。
汤鼎在一旁听了什么新式战船，顿时来了兴趣，说道：“爹，韩兄，你们说的什么战船威力巨大？我能够去见识一番吗？”
韩度听了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反而汤和听了不由得眉头一皱。
“你以为这出海是闹着玩儿的？这人一出海，就算是把一半的性命交给海龙王了。你没事想要出海干什么？安安稳稳的做你的五军参将便是。”
汤鼎作为信国公府的嫡长子，也是一个可造之材，自然是信国公爵位最好的继承人，汤和自然不愿意他出海犯险。
刚才汤和的话虽然有着夸张的成分，但是出海的确是要比在大地上危险。虽然现在的大明水师的战船高大巍峨，一般的小风小浪完全可以无视，但也不是说就无敌了，什么都不
怕了。
遇到强烈的海上风暴，仍然是有倾覆的可能。
“爹，你要是怕我出海有危险，那打不了你的爵位让二弟继承好了。再说了，我就出海一次，那有那么多危险？”汤鼎一脸满不在乎的口吻。
却是把汤和给气的不轻，“你胡说八道什么？”
韩度见了父子两人就要争执起来，连忙劝道：“公爷，息怒。”
汤和见韩度在这里，不好和汤鼎发作，只好将怒火压下。
韩度看了父子两人一眼，汤鼎不断的朝韩度递眼色，显然是想要韩度帮他说说情。
想了一下，韩度说道：“公爷，小子倒是以为，汤鼎兄想要出海的想法很好。”
“为什么？”汤和板着脸，一脸的不解。
若是换一个人，或许汤和根本就懒得理会。老夫吃的米，比你吃过的盐都多，你年纪轻轻的还想要来指教老夫？但是韩度却不一样，毕竟在有些事情上，就连皇上有时候都会听听韩度的意见。
“公爷以为，大明武将的出路在那里？”韩度笑了一下。
汤和闻言，沉默了一会儿。
见汤和不说话，韩度便继续说道：“天下本是将军定，不见将军享太平。前宋汲取了唐朝末年藩镇割据的教训，因此重文轻武，以为压制武将便能够使天下长治久安。结果咱们也都看见了，虽然前宋空前的繁花似锦，但是武备废弛，最终只能够沦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汤和听了，一脸不满，“难道你以为大明会和前宋一样？大明可没有什么重文轻武，皇上御极以来，一直都比较重视五军都督府。”
“皇上重视五军都督府，那是因为残元未灭。”韩度冷笑起来，“而且这也不是小子我要说的原因，在小子看来，继续在五军都督府混迹的武将，是没有前途的。原因很简单，残元终究会有一天被大明给灭掉的，到时候没有了这个心腹之患，而五军都督府又靡费太甚。公爷说说
，皇上到时候会不会改变想法？”
汤和一阵沉默，他也不知道这到了这种时候，皇上究竟会怎么做。
其他这也不用猜了，看看历史就知道了。“天下本是将军定，不见将军享太平。”别的不说，韩度的这句话却是一句真话。自古以来，不管是秦汉隋唐宋元，就没有看见过有几个将军，能够落到好下场的。也就是前宋要好一点，‘杯酒释兵权’，其他的无一不是对武将举起来屠刀，“杀！”
“即便是皇上不愿意如此，百官也会催促着皇上如此的。”韩度嗤笑一声，“前宋的时候，文官能够将武将压的死死的，甚至敢说与皇上共天下。公爷难道以为，现在大明的文官，就没有这个想法？”
这可是阶级斗争啊，绝对的不死不休，谁也别想要置身事外。
韩度希望汤和能够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也不知道是汤和明白了，还是巧合了，只见他一脸凝重的问韩度，“那依你之见，武将的出路在哪里？”
韩度顿时微笑起来，幽幽的说道：“五军都督府是没有出路的，一旦残元被灭，谁也不会甘心每年花上万贯的钱财，去养着这么多少将士，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有这么多钱，拿起建建宫殿，修修园子不好吗？干什么要白白的耗费掉？”
“在你的心里，朕就只会建宫殿修园子？”
老朱突秃的声音在韩度背后响起，惊的韩度陡然冒出一身冷汗。
韩度猛然回头，看见一身便服的老朱。
“皇，皇上，你怎么来了？”
“怎么，难道朕就不能来吗？朕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在背后如此编排朕呢。说说吧，朕怎么就建宫殿修园子了？”
老朱原本是想要回宫的，可是半路想起一件事情来，想要叮嘱汤和，便来到了信国公府。老朱不愿意惊动太多的人，便没有让人通传，自己走了进来。
谁知道一进来就听见韩度在大放厥词。
五百五十一章 被老朱听见 了
老朱没有理会韩度的眼神，施施然的坐下，冷笑着看着韩度，“怎么不说了？继续说呀。”
韩度狠狠地朝汤和瞪了一眼，一副‘你为什么不提醒我，是不是在故意坑我’的意思。
汤和白了韩度一眼，他早就提醒过韩度了，可惜韩度正说在兴头上，甚至还越说越兴奋。连这样的话都敢说，这能够怪的谁来？
“你要是无话可说，那朕可就有话要说了？”老朱呲着牙朝着韩度冷笑，“你能够在残元未灭的时候，就想到残元灭了之后五军都督府会是什么样的处境，也算是目光长远了。说说吧，你以为以后的五军都督府，该怎么办？”
韩度看了老朱几眼，见老朱丝毫没有轻易放过自己的意思。被逼的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说道：“皇上，臣以为即便是残元灭了，五军都督府还是应该继续保留的。”
“呵呵，为什么？你自己刚才都说了，汤鼎继续留在五军都督府是没有前途的。现在又说要继续保留五军都督府，你这不是自说自话，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老朱讥笑着说道。
“皇上，残元一灭，大明北方的确是没有了威胁。但是大明的西方，威胁却是还在的。”韩度深吸了一口气，希望能够把老朱给忽悠住，“西察合台汗国原本就是狼子野心，随着它国力的增长，迟早有一天会想要向东侵袭，威胁到大明的。”
“西察合台汗国虽然不小，但是靠他区区一个藩属国，显然是没有资格让大明动用百万大军的。”老朱心里自然接着西察合台汗国这个藩属国里面的头狼，但是显然也没有将其放在眼里。西察合台汗国虽强，但那是在藩属国里面相比，和大明比起来，它还差的远。
“剩下的将士该怎么办？”老朱笑了笑，“朕也在为此事伤透脑筋呢，这些将士都是跟着朕打天下，一辈子为朕出生入死的，朕也不想临了让他们没有了好下场。既然你这么有才，那你就好好说说
吧，该怎么才能够让他们有出路？”
明明是你的将士，凭什么要我来想办法？韩度见老朱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心里更是愤愤不平。
可是一想到老朱现在手里拿着自己的短处，韩度就什么心气都没了。
只好乖乖的说道：“太平时节养兵的确是耗费银钱，但有一样将士却有些不一样，那就是水师。”
见老朱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韩度继续说道：“水师不仅可以保护大明海疆，更是可以远洋出海保护航道。只要水师能够完全保护住航道，那么大明就可以将丝绸、瓷器、茶叶之类的东西远销海外，赚取暴利。一斤普通的茶叶在大明也就值一两银子，但是在万里之外的国度，一斤大明的茶叶却能够换来一两黄金，甚至是几两黄金。要知道一条好的航道，那可就是一只可以下金蛋的母鸡，能够源源不断的为大明带来财富，称其为黄金航道也不为过。只要能够占据一条黄金航道，就算是坐地抽税，那也能够赚的盆满钵满。水师能够给大明带来丰厚的财富，论前途，自然要比五军都督府要光明的多......”
韩度边说着，边打量老朱的脸色，见老朱没有任何表示，韩度说话的声音便从原本的小心翼翼，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在韩度的描述里，水师战时能够抵御外敌，保卫海疆。闲时能够巡视远洋，保护航道。战时能打仗，闲时能赚钱。即便是老朱，听了韩度的描述，也找不到不看重水师的理由。
甚至老朱还想到，只要水师不想五军都督府那样耗费国库，建再多是水师，他也不怕。
“你这张嘴啊，”老朱忽然笑起来，摇着头，“真是死的都能够让你给说活了。”
“那臣这算是过关了？”韩度痞里痞气的笑着问老朱。
“便算你过关吧。”老朱挥挥手，将韩度当个屁给放过了。
老朱说完，想起来自己来找汤和的目的，
便问道：“朕此来是想问问你们，清剿倭寇，你们准备从哪里入手？”说完，转头看向汤和。
汤和却抬眼望向韩度。
韩度见老朱也望了过来，便笑着说道：“臣以为应该从昌国县开始。”
“为什么？就因为那里有个渔场？”老朱随口问道。
韩度却凝重的点点头，回道：“不错，就是因为那里有个渔场。皇上不要看臣这些日子在海里捕鱼捕的欢实，一天下来捕获的鱼也不算少。但是和真正的渔场比起来，那是小巫见大巫。臣捕鱼还需要精通鱼情的人出海寻找鱼群，找到了才能够收获丰厚。但是在渔场里，却根本不需要找鱼群，因为那里到处都是要鱼群。”
老朱听了韩度的解释，没有提出异议。既然这渔场如此的重要，那先清剿昌国县也没有什么。占下渔场之后，能够捕获更多的鱼，对于大明缺粮的状况还有所裨益。
“然后呢？”
韩度找汤和要了一张地图。
老朱汤和齐齐起身，站在地图面前。
韩度伸出手指，解释道：“臣准备一路南下，最好是能够一路清剿到这里。”
老朱看着韩度手指一路沿着海边滑下，最后落在的位置，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里可不是大明，这里可是安南的地界。”老朱不明所以的看向韩度，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到这么远的地方去清剿什么倭寇。“难道你想要帮安南清剿倭寇？”
安南对大明可没有什么好态度，直到现在安南都没有派使臣入大明朝拜老朱。老朱都还准备等腾出手来了，好好教训一下安南呢。
现在韩度竟然要帮着它清剿倭寇，这让老朱不能够理解。
“臣听说昌南这里的倭寇，也是闹的厉害，猖獗的很。”韩度尴尬的咳嗽两声，“臣若是受到安南的邀请，请求帮忙清剿倭寇，臣也是不会拒绝的，但臣也不会白帮忙就是了。”
五百五十二章 打渔伯爵
不会白帮忙！
这句话就有深意了，怎么样才算不会白帮忙？
老朱神色凝重，看着韩度沉声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看了在场的老朱与汤和几眼，韩度不得不强撑着说道：“皇上，此次百万担粮食被毁，即便是有水师捕鱼，这么大的亏空恐怕也是不容易填补上的。如果今年粮食欠收严重的话，那迎接大明的必然就是一场大饥荒。”
这些老朱心里都有数，因此才正如眉头不展。但是粮食这个东西只能够靠着地里长出来，天上又不会掉下来。老朱对此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够指望韩度能够多打渔，贴补一下。
“难道你有什么办法？”
“皇上，大明没有粮食，但是其他番邦有粮食啊。就比如这安南，自古以来就是粮产丰富之地。同样是种稻谷，大明只能够一年一熟，但是安南却可以一年三熟。因此，安南的粮食非常的充足，若是能够带回一些，应该能够对大明大有裨益。”
老朱与汤和对视一眼，明白了韩度说的帮忙是什么意思。借口清剿倭寇的名义，强行向安南要粮。至于安南会不会给......
看韩度面带不善的样子，两人都明白韩度这是在朝安南要求，不是请求。
“朕忽然想起宫里还有事，这就回宫去了。”老朱豁然起身，连招呼都不打，径直便朝着外面走去。
韩度此举从道义上是站不住脚的，但是从老朱内心上来说，却又是解决大明缺粮的这个大麻烦，稳定天下的最好的办法，因此老朱不得不同意韩度的做法。但是这样的事情传出去毕竟好说不好听，这就是老朱逃也似的离开的原因。
汤和等皇上走了，才看着韩度许久，之后叹道：“难怪皇上如此宠信于你，为了皇上你真是什么都豁的出去。”
韩度笑了笑，问道：“公爷以为小子这是为了皇上？”
不等汤和开口，韩度继续说道：“小子这是为了天下的百
姓，粮荒，可是要死人的。与其让大明的百姓死去，那不如让番邦的百姓去死，死道友不死贫道么。”
汤和闻言，看向韩度的目光更是带着一丝敬意。原本他以为韩度如此做是为了讨好皇上，牺牲掉自己的名声来讨好皇帝。对于做官的人来说，能够升官发财嘛，不寒碜。
但是韩度却说是为了少死一些百姓，这就让汤和感到意外了。
......
韩度辞别汤和，回到了明镜斋。
刚一进后院，就撞见韩景云。韩景云同样是一声素色衣衫，但是手上的小巧算盘没有了。抱着一本书籍，正要出门的样子。
“大兄，你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了的？”韩景云看见韩度回来，顿时高兴的像只欢呼雀跃的小鸟一般，蹦蹦跳跳的围着韩度转圈。
“刚回来，”韩度随口说道，顿了顿仔细看着韩景云问道：“你，这是要出门？”
“嗯！”韩景云小脑袋频点，解释道：“皇后娘娘这些天，都要让我去宫里讲数学。对了，不和大兄说了，我要赶去宫里。”
“去吧，去吧。”韩度不知道马皇后为什么忽然对数学敢兴趣了，竟然会让景云入宫讲数学。或许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吧，韩度摇摇头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
自从韩景云在奉天殿解开了西察合台汗国的难题，算学造诣力压整个朝堂之后，名声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随之而来的就是，很多人认为韩景云一个女子都能够把算学学到如此高深的地步，是不是因为这算学比较简单呢？那自己上说不定也行。
说不定，马皇后也是这样的想法呢。
“对了，大兄。”走出几步的韩景云蓦然回首，问道：“大兄这次回来多久？”
“两三天吧，”韩度想了个理由，搪塞妹子，“这次我是回京述职，两三天就会离开。要说什么等晚上再说，你还是快进宫去吧，别让皇后娘娘等急了。”
“
哦~”呆呆的应了一声，韩景云便抱着书本跑了。
韩度随即转头进门，一进门就看见爹娘都在。
“爹，娘，我回来了。”
“度儿回来了？”刘氏欣喜的笑着，站了起来。随即吩咐身边的丫鬟，“快去告诉厨娘一声，今天晚上加菜，给度儿接风。”
“你是回京来述职的吗？”韩德倒是猜测着问了一句。
“是的。”韩度也没有告诉老爹，究竟是怎么回事。毕竟这件事牵扯太大，即便是告诉了老爹，他对此也是束手无策。除了会让他担心之外，不会有任何益处。
韩度露出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忽然笑了起来，说道：“你这次出海打渔，闹出的动静挺大的。”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韩度倒是不明白老爹指的是什么。
“前段时间，京城里面每天都有大量的海鱼发卖，卖价还便宜。因此，很多百姓都能够买上几斤鱼回去尝尝。这几天里面，倒是闹出了不少笑话。”韩德笑呵呵的说着。
一旁的刘氏却陡然脸色一变，不瞒的说道：“明明是度儿让他们吃上了便宜的鱼，不知道从哪一个破落户的嘴里传出了一个打渔伯爵的蔑号出来，真是气死为娘了。”
本来韩度被封伯爵，就是刘氏最得意的事情。儿子都被封伯爵了，她这做娘亲的，显然一个诰命夫人是跑不了的，就是不知道是几品罢了。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韩度被人戏称为打渔伯爵的名号传到刘氏耳朵里面，顿时让她什么心气都没有了。甚至还会想，为什么那么多的公侯伯爵，都没有人敢胡乱起什么戏称。凭什么自己的儿子好不容易封伯了，就要被人称作打渔伯爵？自己家的爵位，也是儿子通过一点一点的功勋积攒出来的。
为了这事，刘氏原本喜欢逛街的人，这段时间都被气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打渔伯爵？
韩度听了，只是笑了笑，根本没有在意这戏称。
五百五十三章 谦逊
“你还笑的出来？你也不看看，咱们这个靖海伯府都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刘氏见韩度没有附和她的话，反而笑了起来，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面对娘亲的指责，韩度只好开口，“这也不算是欺负吧？这或许是百姓对于儿子让他们吃上鱼，对儿子的溺称呢？娘亲也知道，那些百姓也没有进过学，连字都不认识，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出来。能够戏称一句，已经是不错的了。”
“受欺负有什么不好？”一旁的韩德也出声给韩度帮腔，“受欺负的，才活的长久。”
“那你就在这里，继续被人欺负吧。”刘氏见爷俩穿一条裤子，都没有人帮她，顿时气愤的站了起来，朝韩德冷嘲热讽。
回过头，朝韩度说道：“靖海伯也好，打渔伯爵也罢。反正这个爵位是你的，你爱怎么折腾，老娘也管不着，也不想管。”
说完，冷哼一声，便带着丫鬟，张牙舞爪的离开了。
“妇人之见，你不要理会你娘。”韩德不由得加重了语气，“这件事你做的不错。”
韩度只能笑着附和几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
三天之后，汤和、汤鼎、韩度齐齐来到龙江宝船厂。
老朱没有来，既然是想要打倭寇一个措手不及，自然是不易声张。不过老朱还是下旨，由汤和、汤鼎、韩度三人各率领一艘战船出海。
大明水师以十只船为一帮，十帮为一宗。也就是说，一宗水师，有大小船只百艘。但此次三人一艘船只都没有带，就以三艘战船出海。一来是因为，水师的船只根本就不具备远航的条件，带着出海只会成为拖累。二来是因为，此次本就是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倭寇。若是带着一宗水师，浩浩荡荡的出海，那谁都知道大明水师将会有大动作了。
作塘里面已经灌满了水，三艘战船飘动在水面上，高大的船身每一次微微晃动，都将牵引的粗大绳
索绷的咯咯作响。
民夫将各种物资不断的搬运上船，除了生活物资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大炮、火药、左轮和子弹。这次韩度为了让三艘战船，近两千将士能够做到人手一把左轮，算是把军器局给搬空了。军器局接二连三的扩大左轮子弹的生产，还是赶不上韩度的消耗，这已经是韩度第二次搬空军器局了。
几次实战下来，让左轮的好处凸显出来。为此，老朱大手一挥，再次将军器局扩大一倍，人手增加几倍，全力制造左轮和子弹。
水师将士也早已秘密来到龙江宝船厂登船，蒋明、张超二人在护送韩度回京之后，便留在了京城，现在也被韩度提溜出来，准备让他们跟着出海清剿倭寇。
韩度朝着一艘战船走去，正要登船却看见汤和带着汤鼎朝着自己这里走来。
便停下脚步转身等候，等汤和来到面前，韩度颇为意外的问道：“公爷还有何吩咐？”汤和这个时候不自己上船，跑来找自己干什么？
“老夫和你一条船。”汤和言简意赅。
韩度听了却觉得十分的莫名其妙，连忙问道：“公爷这是为何？公爷有自己的战船，上自己的战船难道不好吗？再说了，公爷若是来了小子这里，那公爷的战船何人指挥？”
汤和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说道：“有的是人指挥，不用你操心。”说着，就要催促韩度登船。
韩度见拗不过汤和，只好让他们上来。
汤和走在前面，边走边说道：“老夫老啦，这水师往后就要看你们年轻人的了。正好趁着这次清剿倭寇的机会，让老夫好好看看你的水战能耐。有不对的地方，老夫在你身边还可以及时提点一二，此次就看你的了。”
韩度知道这是汤和故意让自己领兵，不过对于汤鼎也被一起带过来，韩度有些不解。“公爷，你来就来了。汤鼎兄也是一员参将，你不好好的让他指挥战船，怎么也一起带过来了？”
汤鼎朝韩
度笑了笑，没有说话。
汤和看了一眼汤鼎，不屑的说道：“就他？骑了一辈子马的人，现在要来指挥战船，能够让他上船就不错了，还想要指挥？要不是你说武将的将来的出路在水师，老夫根本就不会让他跟来。”
汤鼎被自己亲爹说的一文不值，也只能够脸带微笑的应承着。没有办法，天老大亲爹老二。
汤和说着，还朝汤鼎一指，“皇上让你独领一战船，那是看着老夫的份上，不是你真有本事能够领一艘战船。此次出海，你就好生跟在韩度身边，好好学学。”
“知道了，爹。”汤鼎笑嘻嘻的回道，随后便朝韩度一拜，“还要劳烦韩兄费心。”
韩度连忙扶住汤鼎的手臂，叹声说道：“在下也是个半壶水，咱们都还需要多多请教公爷才是。”
汤和脸露微笑，满意的拍了拍韩度。“老夫就喜欢你这谦逊的样子。”
回过头，见汤鼎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汤和忍不住怒喝道：“韩度是客气，你是真不客气。你以为韩度和你一样，对于海战什么都不懂？告诉你，此次出海，就是要试验韩度提出的新战法，你好生学着吧。”
汤鼎听了，一脸惊讶的望着韩度。对于这一点，他是真的不知道。韩度都能够提出新的战法了？汤鼎也是军伍里面混迹出来的人物，他深深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是一代名将，谁敢提出什么新战法？
韩度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就成为了海战的名将了？汤鼎心里佩服的五体投地。
“汤兄不要误会，也就是一个想法而已。”韩度被汤和一夸，有些不好意思。
汤鼎此刻深吸一口气，郑重的说道：“韩兄谦虚了，即便是一个想法，那也是了不得的想法。”汤鼎用脚趾头都能够知道，韩度的战法必然非同一般，要不然也不会受到老爹如此的推崇。自家老爹可是大明水师统领，本身就是精通水战，有多么心高气傲，他可是一清二楚。
五百五十四章 风烈烈
再说了，从皇上和老爹两人都同意韩度尝试这种新的战法来看，汤鼎觉得韩度的战法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两人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汤和不耐烦的打断。
“好了，不要说了。准备开船吧。”
在汤和的一声令下，随着一根根的绳索被抛下，战船脱去了束缚。高大船帆被拉起，慢慢的调整方向。
巍峨如山岳般的战船，如同匍匐在水上的巨兽，开始慢慢移动出作塘。作塘直接连着长江，战船便沿着作塘直入长江。
靠着烈烈江风，战船直奔出海口而去。
战船的出发，自然引起长江两岸的百姓注意。毕竟这么高大的船只本就少见，而且还是三艘崭新的船只。只不过，大明水师在长江活动的船只太多了。这才三艘船而已，更多多几十上百只船一起出动，桅杆遮天蔽日的场景，百姓都不知道见到过多少次，百姓早就已经不足为奇了。
入了大海，战船才挂满风帆，展现出纵横驰骋的威风。这三艘战船采用的都是尖底船、水密舱、平衡舵技术。一入大海，速度比在长江里面还要提高一大截。
海波涛涛，但是在战船上面却是如履平地。
汤和韩度几人甚至是摆出一张矮几，放上几碟小菜，喝了起来。
汤和一口酒抿下，若有所思的问韩度，“你准备怎么清剿倭寇？”
韩度放下酒杯，看了汤鼎一眼，笑道：“自然是兵贵神速。”
“怎么说？”汤和沉吟着问道。
韩度见汤鼎再这里，也不介意给他普及一些东西，便说道：“大海之上，一览无余。很难有两军对阵那么多的计谋，更加没有什么能够埋伏的地方。除非是像有海岛的地方，否则一旦双方碰见，那就是狭路相逢强者胜。但是，只要速度够快，那就算是遇到更强的，也可以从容退走。”
最重要的是速度，汤鼎点头几下。
“另外就是船坚炮利了，这个没有什么好说的，你可以趁着这次机会感受一下。”韩度没有过多的解释。
这原本就是自己提出来的，都还没有经过实战，说的太多倒是显得有些过了，还不如让汤鼎趁着此次机会自己看的好。
韩度笑嘻嘻的拿出一件东西，放在矮几上面。
汤和看这东西模样怪异，不由得问道：“这是什么？”
铁铸的东西，像是个扇子的形状，但是又和扇子完全不同。
韩度解释道，“这叫六分仪。”
“有什么用？”汤和皱着眉头拨弄了两下，拿在手上，却不知道这个东西究竟怎么用。
“和指南针差不多，都是用来海上航行的时候用的。指南针能够指向南北，而这个六分仪却是能够告诉我们在海上的什么位置。”
“你，你说的是真的？”汤和一下子挺直了背脊。如果韩度说的是真的话，那这个东西的作用可就太大了。为什么大明水师不敢深入大海去追击倭寇？还不就是因为一旦深入大海，就难以确定自己所处的位置吗？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还怎么去追击倭寇。
至于说，大明早年为什么能够派船到达倭国，那是因为大明知道倭国在那个方向，只要有这指南针确定方向，一直走下去，就自然能够到达倭国。倭国不会移动，但是倭寇会移动。
“当然，”韩度点头，随即又说道：“不过想要确定位置，也不是那么容易。”
韩度摊开一张地图，和普通地图不同是，这地图上面画满了纵横相交的细线。
“这是从天下万国全图上面，从新刻画下来的一部分。我以皇宫承天门的轴线为起点，刻画了这些线。”
接着韩度教了汤和怎么使用六分仪，眼睛看着目镜，将另外一个镜子对准太阳，以海平线为基准，转动刻度直到太阳的影像出现在海平面的一侧，然后记下这时候的刻度。
“就这样就能够知道咱们所处的位置？”汤和听的一头雾水，疑惑不解。
韩度笑道：“当然不止如此，还需要经过计算，算出一个数字，然后在地图上对照，就能够大概知道我们所处的位置。不过这样算下来的
偏差还是很大的，想要更加准一点，那就需要将一年里面每一天太阳的位置都给记录下来。那一天测量的，就对照哪一天太阳的位置，这样一来就毕竟准确了。可是现在咱们都没有记录太阳的位置，因此，只能够从现在开始一天一天的记录。”
汤和看了看地图，又拿起六分仪试了一下，不得不赞叹韩度的心思巧妙。同时摇着头说道：“不用咱们记录。”
韩度闻言一愣，咱们不记录谁记录？
汤和见韩度一脸不解，不由得说道：“难道你忘了钦天监是做什么的？他们不就是几百年如一日，每天记录太阳月亮星星的位置的吗？你想要太阳位置的记录，钦天监里面一定有，而且不仅是一年的，往前几百年的他们都会有。”
是啊！
自己怎么就忘了钦天监呢？想到这里，韩度心里一阵懊恼，自己早就应该想到的。
汤和也禁不住对韩度一阵埋怨，“你说你有点好东西，就喜欢藏着掖着，谁还会伸手抢你的东西不成？你要是早把这东西拿出来，老夫早就去钦天监将东西拿来了。”
对于汤和说他不会抢东西，韩度是不同意的。他抢自己的东西，抢的还少吗？不过这件事的确是韩度自己浅薄了，要怪就怪钦天监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自从上次钦天监被韩景云给比下去了之后，存在感更低。韩度都没有把钦天监放在心上，毕竟一个机构那么多人，还比不过自己仅仅学了几个月数学的妹子，有什么资格让韩度关注的？
但是钦天监可不仅仅是精通算学啊，要知道观察星象才是他们的本分呢，算学只不过是辅助他们观察星象的一个工具而已。
可是现在无论说什么都已经完了，战船出海原本就是以突袭倭寇为目的，难道还能够因为这个派人回去将钦天监的星辰记录拿来之后，再出发？
汤和叹息一声，只好说道：“就这样吧，有总比没有要好。”
“也只能如此了。”韩度尴尬的苦笑一声，韩度尴尬的差点用脚趾在甲板上抠出一个三室一厅出来。
五百五十五章 狭路相逢
战船如龙，破浪前行。
韩度汤和站在船首，汤和叹道：“这昌国县虽然隶属大明，但是大明根本就连管理官吏都没有派驻。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其内岛屿众多，有千岛之称。没有船，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韩度听了不由地点头，想要掌控一地最重要的就是要有道路彼此联系，连彼此联系都没有，怎么能够算是掌控？这不就是相当于一块飞地嘛。
如果是陆地上，那还好说，无非不过修建一条道路出来也就是了。但是在这千岛之地，那就只能够依靠船只来往。这种特殊的环境，根本就不适合一般百姓生活，倒是最适合倭寇躲藏。
韩度随即问了一句，“信国公以为，此次清剿倭寇，应当从何处开始？”
汤和看着一望无际的海波，说道：“倭寇自倭国千里而来，必然会在下八山修整。若是倭寇真的想要袭击大明的话，那必然会经过下八山。现在咱们直扑下八山，必然有所收获。”
韩度听了，立刻下令，“直扑下八山。”
昌国县虽然都是海中岛屿，但和海岸的距离也不算是太远，几个时辰之后，高坐在望斗上的士卒就有了发现。
“呜嗡~”低沉的号角从头顶传来。
韩度愣然了一下，猛然回过神来。
连忙举起望远镜察看，汤和、汤鼎两人同样如此。过了盏茶功夫，韩度便从望远镜圆形的视角里面，发现了一个个冒出来的桅杆。
“哈哈哈，公爷，看来咱们的运气很好。”
汤和也看见了镜头里面的倭寇船只，笑着说道：“是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说完，施施然的回到了矮几面前坐下。
放下望远镜，端起了酒杯，说道：“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韩度站在船首，当仁不让，立刻喊道：“蒋明。”
“末将在。”
“将皇上御赐的明黄金龙旗挂上去。”
“遵令。”
老朱也对这三艘战船的期望很大，为此甚至破例御赐了三面明黄金龙旗，特许三艘战船可以悬挂。
蒋明打开一个朱漆木盒，恭敬的从里面拿出明黄金龙旗，让人挂到主桅杆的顶端。
此时，倭寇也发现了大明水师。虽然他们都不认识这三艘战船，但是战船上的明黄金龙旗迎风飘扬，金线刺绣而成的金龙在海风的舞动下，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明人的水师，准备，准备......”
一队队的武士，浑身上下穿着破破烂烂，唯有一把倭刀雪亮非常。不断的从甲板下面鱼贯而出，来到船沿位置紧紧靠着蹲下，以图躲避明军水师的弓箭。也有几个弓箭手，背着箭囊，手持长弓，蹲在船沿等着，等靠近的时候以弓箭压制明军水师，保护武士等船。还有人手持飞爪，绳索盘绕在手上，力求一旦靠近明军水师，就即刻将飞爪锁扣上去。
倭寇自己也知道不是大明水师的对手，如果眼前有十艘大明水师的战船的话，那没有什么好说的，他们只会掉头就走，根本不敢和大明水师交战。
不过，眼前只有三艘。
每一艘船上的倭寇，脸上都露出了残忍的笑容。只要有三四只船前后左右的围攻大明水师的战船，让其首尾不能坚固，那就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因此，倭寇一窝蜂的朝着三艘战船包围过来，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接近明军水师。
“他们想要包围我们。”汤鼎在望远镜中看见倭寇的架势，便提醒韩度。
韩度笑着应了一下，点头说道：“我看出来了，他们这是想要跳帮。以往的海战主要就是以近处弓箭作战，压制住对方的弓箭手，然后就是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面跳到对方船上，展开近身搏杀。将敌方全部的人都斩杀殆尽，也就获胜了。”
“那这岂不是和两军对阵差不多？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冲破敌方的阵型。”汤鼎说道。对于两军对阵，他可要比海战熟悉的多。
“的确是差不多，”
韩度点头说道，“如果是以往的话，像他们这么一窝蜂的围上来，四面八方围攻咱们，咱们还真的不一定能够顶得住。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蚁多咬死象嘛。但是今天，他们却是打错了算盘。”
“但是这种战法从今天起，就要被扫进史书的尘埃里面了。”看着站身边的汤鼎，韩度有心和他说道：“在我看来海战之中，最重要的就是火力。火力越足，胜算越大。因此，海战之中，最为忌讳的就是各自为战，分散火力。”
说完，韩度没有在理会汤鼎，双眼紧紧盯住逐渐靠近的倭寇。
“传令，单列阵，抢占上风位。”
“单列阵，抢占上风位。”蒋明立刻下令，让士卒朝另外两艘战船打出旗语。
三艘战船调整船舵，没有迎着倭寇上前，而是转向，向着倭寇的右侧而去。
倭寇看见大明战船转向，还以为大明不敢交战，顿时更是群情激动，叫喊声甚嚣尘上。自然也更加没有放过大明水师的道理，连忙转向，继续朝着大明水师冲过去。
从天上看下去，就能够看见倭寇的船只几乎都排成一排，在大明三艘战船转向之后，他们也跟着转向。只是由于他们原本就距离三艘战船较远的缘故，因此，当他们转向继续追击的时候，三艘战船正好排成整整齐齐的一排，侧面对着他们。
“所有船，顺风行驶。”韩度下令。
“所有船，顺风行驶。”
片刻过后，韩度继续下令，“准备加速。”
“准备加速。”
“竖起后帆。”韩度便用望远镜紧紧盯着倭寇船只，便下令道。
“竖起后帆。”
随着一根根绳索通过滑轮，将后帆拉起。在海风的吹拂下，顿时将后帆吹的鼓鼓囊囊。
“所有人，进入战斗位置。”
“所有人，进入战斗位置。”蒋明雷鸣般的声音，将韩度的命令传递下去。
士卒小步快走，抓紧时间进入到炮仓里面。
五百五十六章 震撼
炮仓位于甲板下面，是韩度专门让汤和造船的时候留下来的。里面分上下两层，两层炮仓摆放的都是一门门的大炮，以及弹丸和油纸包裹起来的火药。这些火药不是火棉，是韩度重新按照最佳配比，配制出来的黑色火药。
为什么韩度不用火棉？没有其他原因，就是火棉太特喵的贵了，如果韩度用来发射这种实心弹丸，根本就不划算，用不起，是真正的在败家。
黑色火药虽然威力比火棉要差许多，但是主要是价格低廉啊，威力不够还可有通过多装些火药来解决。
即便是如此，韩度也将火炮给精炼到了极致，火炮是统一尺寸铸造出来的，而且用的还是精钢。有了高炉出产的大量刚才，铸造几百门大炮跟玩儿一样。弹丸也是按照标准尺寸铸造出来的，虽然不能够说完全一模一样，但是至少肉眼是分辨不出什么不同之处来的。还有就火药，每一包都被油纸包裹起来而且都是早就称量好了的标准重量的火药。
“大炮就位，准备好了。”炮仓里面传出大炮准备就绪的声音。
韩度再次拿起望远镜看了看，立刻命令道：“右舷装填。”
“右舷装填。”
“快快快......”
“赶紧跑起来，不要像个老奶奶一样，慢慢吞吞的......”
士卒在炮仓把总的催促下，紧张有序的奔跑起来，跑慢了的还少不了要挨上把总一脚踢在屁股上，不过好在不重。
不过即便是在怎么催促，这也是这些将士第一次使用火炮。因此，照样免不了漏洞百出，根本就谈不上快速有效。
有佝偻着身子，想要将火炮推出去，没有推动闪到腰的；有还没有将油纸撕开，就将火药包整个一起塞进火炮里面的；有分不清左右舷的，明明说的是右舷，他却跑到左舷去的。
反正是各个地方都有问题，漏洞百出。
不过即便是要怪，也只能够怪韩度从来就没人让他们试射过一次，有的只是数次进入炮仓的练习而
已。没办法，即便只是真枪实弹的练习一次，都足以让韩度感到心痛。更重要的是，大明还经不起这样的训练。
海军从来都是富贵兵种，不是高富帅玩不起的。大明水师现在穷的掉裤子，自然不可能随意的浪费。
但是没有经过严格实弹训练的弊端，现在就凸显出来，装填火炮的速度实在是太慢。韩度等了半天，就只感觉脚下炮仓里面闹哄哄的，但是偏偏许久都没有传来准备好了的消息。
韩度看着望远镜里面，倭寇的船只已经过了最佳的攻击角度。心里忍不住叹息一声，这要是以后还出现这种情况，炮仓的把总就应该拖出来枪毙。
无奈之下，韩度只好继续下令，“传令，右满舵。”
“右满舵!”
“升主帆。”
“升主帆!”
随着韩度接连不断的命令下去，转舵的人奋力的推动这绞关木，将绳索绞动的嘎吱作响。升帆的人，像是猴子一样灵活，沿着桅杆上的绳索，飞快的就把主帆的绳索挂在滑轮上。随着滑轮哗啦啦作响，主帆很快便被升了起来。
韩度见此，不由得想到，要是刚才炮仓那里也有这种速度，也不至于让倭寇躲过一劫。
不过没关系，到现在为止主动权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战船速度快的一个好处就是，倭寇不容易追上。自己有足够的时间，等待炮仓那边装填完毕。
倭寇看见大明战船还是不和他们接触，仍然是一副想要逃走的样子。更是嚣张的站在船上又吼又叫，挥舞这武士刀，一副面目狰狞不可一世的样子。
甚至原本有几只落后的船，什么都不顾了，争先恐后的就朝着明军战船冲过去。好似明军现在就是一块肥肉，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冲上前去，咬下最为肥美的一口。
也不怪倭寇有这种想法，以为他们碰见的明军，即便是不占优势，也没有怵过他们。那一次不是一看见他们，就冲上了厮杀来了？
现在这三艘战船虽然不占有，但凭着战船的
高大，也不是没有驿站之力。但偏偏却是一反常态的想要逃跑，这不得不让倭寇怀疑，这三艘战船上面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什么战力。
只有这样，才会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逃走。
正当倭寇欢欣鼓舞一个劲的冲过来的时候，韩度期盼已久的声音，总算是来了。
“装填完毕。”
“装填完毕。”
韩度听到，连忙将望远镜给拿了起来。看着镜头里面倭寇的船只，心里不断的计算着位置和距离。
屏气凝神，一时之间周围的风声、海浪声、炮仓的声音，以及倭寇的声音都好似消失无踪。整个海面，就像是安静下来一样。
“开炮！”韩度猛然挥下手臂。
蒋明顿时朝着下面的炮仓一声怒吼，“开炮！”
轰！轰！轰~
接连不断轰隆声响起，火炮发出咆哮。一道道长长的白色烟柱从炮口喷出，伴随着的是一颗颗铁球。
突如其来的炮声，让倭寇齐齐一愣。
倭寇基本上都是倭国的流浪武士，现在倭国正值南北朝的战国时代，导致无数的倭寇不得不冒险下海，找寻生计。
这些倭寇别说是见识过大炮了，他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毕竟连倭国南北朝征战，都没有明军这么犀利的火炮。
因此明军一开炮，倭寇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在他们的印象当中，这么远的距离弓箭可射不过来。但是偏偏有着一股巨大的不安，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底。
让原本肆意叫嚣的倭寇，瞬间没有了声音。
不过两里的距离，炮弹顷刻而至。
炮弹落在海里，瞬间就溅射起高高的水柱。水柱劈头盖脸的就落在倭寇的身上，将其浇成了落汤鸡，就连船帆也被水柱湿透。
这些算是运气最好的。
一颗炮弹打在倭寇船只的吃水线上，瞬间就是一个大洞。海水争先恐后的蜂拥而入，不过十几息的时间，就能够看到这船只出现了明显的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