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三百二十三章 江南好
经过一番商议,李嬷嬷最后决定找个正当的理由将韩度请来。
韩度还是教坊司提举,若是教坊司的经营出了问题,他是必须要第一时间妥善处置的。这是他身为教坊司提举的责任,谁也不能说些什么。
正是因为如此,这才有了刚才教坊司门口的那一幕。
走进教坊司,韩度看着时隔不见的教坊司,除了被时间沉淀下显得有些古色古香之外,竟然没有丝毫的褪色。
“说吧,你派人通知我来做什么?”韩度只是略微一想,便明白了李嬷嬷的打算。而自己在这个时候,也的确是不适合被人抓住把柄,韩度便笑了笑顺着她的话接下,算是领了她的这份心意。
李嬷嬷脸色顿时苦恼了起来。
韩度一看,心道,难道还真的有事,不是为了随便敷衍而找的借口?
“侯爷,自从侯爷将这教坊司交给属下之后,这教坊司的营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是属下无能,愧对了侯爷的信任。”李嬷嬷说着,便低下了头,甚至还以袖帕擦了两下眼角。
韩度微微一愣,无视了李嬷嬷可怜兮兮的样子,抬眼左右看了一眼。疑惑道:“我看着还不错啊,来的人挺多的啊,人来人往的。”
李嬷嬷一声叹息,也不再辩解什么,只道:“侯爷往歌剧院一行,便知道了。”
既然如此,韩度便跟着李嬷嬷来到歌剧院。来到雅间里面,刚一走进去,韩度就看到一道清丽的身影坐在里面。不用对方回头,韩度都能仅凭几何曲线分辨出这是瑶月。
瑶月听到动静,满怀欣喜的回头,发亮的眼睛一眼就盯在了韩度脸上。只见她羞涩一笑,连忙低声向韩度解释,“是香雪姐姐要我来的。”
“啊?哦~来了好,来了好。”韩度尴尬的恨不得用脚指头抠出三室一厅,可是来都来了,只见还能够怎么办呢?难道还能够直接转身,不管不顾的离开?
若是真的现在离开的话,那才是无风都要被自己卷起三尺浪。
韩度强自镇定,挪动脚步走进雅间。
本想要去坐一个离得瑶月远一点的位置,可是李嬷嬷却站出来挡住韩度的去路。并且伸手示意韩度坐在瑶月身边。
看到如此的诡异的气氛,韩度心里有些火气。现在这教坊司,究竟是谁说了算?
最后,韩度还是在瑶月身边坐下。好在让自己有些安慰的是,李嬷嬷就坐在另外一边。
在雅间里坐好,韩度朝着下面看了一眼,才察觉到问题所在。
李嬷嬷站在旁边,轻声叹息说道:“以往这歌剧院啊,那一次不是高朋满座、座无虚席?甚至有些人想看哪位歌姬登台,还需要提前预定好位子。可今日即便是香雪登台的日子,这里也只坐了七八成而已。若是换成其他时候,也就只有五六成罢了。”
“现在咱们教坊司就靠着出租衣衫和这歌剧院撑着,若是哪日连这歌剧院都开不下去了,那教坊司所有的人都要去喝西北风了。”
李嬷嬷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教坊司虽然还有着其他的营生,比如出租衣衫,这是皇上特许的,不用怕被任何人抢去。但是也别忘了,教坊司每月要为宫里进贡十万贯,这么久了从来没有断过。
若是教坊司的客人减少,那出租衣衫的收益也肯定跟着降低。到时候,恐怕真的会出现连向宫里进贡都做不到的情况。
听着李嬷嬷的诉苦,韩度心里的尴尬情绪褪去,认真的问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李嬷嬷长长叹息一声,“还不是一些吃里扒外的人,把咱们赚钱的秘密给泄露出去了。现在京城里面四大名楼,都学着咱们的手法,弄了些不伦不类的歌剧院出来。反正就是咱们有什么,他们也要有什么。
属下也不知道那些男人是不是一个个都变傻了,明明不管是歌剧院也好,打茶围也罢,咱们教坊司都是最先最好的,但是他们却偏偏想要去四大名楼试一试。虽然有些人偶尔还会选择回来,但是也有一去就不返了的。
就是这样,现在咱们的生意却是越来越差了。”
听到李嬷嬷打骂那些男人,甚至有些骂负心男的味道,韩度不由得尴尬的扯了扯脸皮。
至于那些客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现,韩度作为男人多少有一点了解。无非不过就是图个新鲜感罢了,教坊司的的确是比四大名楼的好,但是男人有时候就是会守着家里的山珍海味不吃,而外面的哪怕是狗屎,那第一口都是新鲜的。
能够来教坊司的男人,更是此道中的饿鬼。教坊司的花样虽然新奇,但是想要靠一成不变的花样将这些客人牢牢拴住,显然是不够的。
韩度心里有了定计,便侧头看向李嬷嬷说道:“属下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可是一直以来效果都不大。这不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嘛,才请侯爷前来指教属下一二。”
韩度摇摇头,说道:“歌舞其实不过是舞曲和唱词而已,教坊司虽然有着很好的舞曲和唱词。但是天天唱,月月唱,再好听的唱词听多了都会厌烦的。这就好比是山珍海味一样,顿顿吃天天吃,再好吃的美味佳肴也会让人受不了,会腻的。而这个时候,你哪怕是给他们一盘野菜,他们也能够吃出无上珍馐的味道。”
说着,韩度抬头看向李嬷嬷,“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李嬷嬷沉吟片刻,重重点头回道:“属下明白。”
“明白就好。”韩度端起茶杯,“你想要教坊司长盛不衰,那就必须不断的弄出新的唱词和舞曲出来,只要时时有新意,又怎么会被四大名楼给抢了风头去呢?”
“是是是,侯爷说的对。”李嬷嬷笑着连连点头。
紧接着她秀眉就是一皱,说道:“不过现在教坊司的生意不断下滑,事情迫在眉睫,属下想......”
“你想做什么?”韩度疑惑的看向她。
李嬷嬷咬了一下嘴唇,壮着胆子说道:“属下在想,咱们能不能把压箱底的那东西拿出来?若是有它的相助,教坊司肯定会立刻回到巅峰。”
韩度顿时明白了李嬷嬷的打算,她是想要将那首舞曲给拿出来。那可是真正的靡靡之音,既能引到人去往极乐之地,也能让人坠落欲望的深渊。
当初要不是被天界寺逼迫的太紧,韩度都不愿意让这靡靡之音现世。就连宗泐和尚都没有能够抗住,韩度自然不指望寻常百姓能够摆脱那靡靡之音的纠缠。
低头沉吟一番,韩度还是摇着头,看向李嬷嬷,说道:“不,不到教坊司万不得已、生死存亡,不能够让它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是,属下明白。”
见李嬷嬷答应下来,韩度才松了口气。老朱可是非常重视民风的,一般的舞曲或许老朱并不会在意,但是像极乐天魔舞这样可以让所有百姓都沦陷进去的东西,韩度不知道若是被流传出去了之后,会引发什么样的事情。若是被老朱不喜,到时候又把账算到自己头上,那自己冤不冤枉?
“唉!”李嬷嬷一声长叹,然后便说道:“极乐天魔舞不能动,但是现在教坊司又迫切的需要拿出能够震慑人心的东西。看来,只有请侯爷帮忙了。以侯爷的才学,为教坊司新写一首唱词,肯定不再话下。”
韩度顿时笑了起来,手指朝着李嬷嬷指了两下,笑道:“好啊,刚才你说话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古怪。果然,你在这里等着我。”
“哎呦,侯爷您就帮帮忙嘛。”香雪也站上来开始凑热闹,素手软软的推了推韩度的手臂,娇嗔道:“难道侯爷就忍心看到我们又回到连饭都吃不饱的日子里吗?”
韩度转头看着她直摇头,没好气的说道:“你香雪现在也是腰缠几十万贯的人,在京城里面都算是一号人物,你会吃不起饭?”
“哎呀~”香雪小手抓住韩度的手臂,小腰一扭,娇声道:“侯爷就帮帮忙吧。”
韩度被这丫头纠缠的没有办法,只能够任由她把自己摇来晃去。
李嬷嬷见状,立刻朝外面伺候着的杂役喊道:“快,笔墨伺候。”
杂役听到,立刻将笔墨纸砚端了进来。
香雪也放开了韩度,素手一挽露出洁白如凝脂的手腕,捏着墨块帮韩度磨起墨来。
美人在侧,红袖添香。
看着香雪眼汪汪的美眸,这样的场景不知道是京城里面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韩度再也说不出不答应的话来。
挽起袖子,提笔写下,“我在江南......”
就连瑶月都不禁好奇起来,站到韩度身侧,想要看看韩度写的唱词。可是紧紧才看了几句,瑶月就脸色一红,逃避似的收回目光,甚至后退两步避开和韩度靠的太近。
好在,所有人的注意都被韩度写的词给吸引,没有人注意到瑶月的神色变化。
韩度最后一笔落下,香雪顿时一把将唱词抢了过去。捧在手里小心翼翼的吹干,宝贝的不成样子。
一千三百二十四章 写的谁?
接下来,韩度便逐字逐句的教香雪。
香雪的对此轻车熟路,在韩度纠正了她几次之后,便能够流畅的将这唱词给唱出来了。再多联系几次,香雪便完全学会了。
再一次登台,香雪便凭借韩度写的这首唱词,震动了所有人的耳朵。这首词语言极简,但是唱起来却是朗朗上口。再加上曲调里面本来就有些调皮的声音,和香雪古灵精怪的性格可谓是相得益彰。
瞬间就让无数人听的时候,就好似被无数小猫爪子给挠心一般。但是在听过之后,却总感觉他们的心里空空落落的,好似失去了什么。让人忍不住想要再回去听一遍,但即便是他们又听完了一遍,除了心里被挠的更加发痒之外,就是更加的空空落落。
如此一来,几乎形成了恶性循环,让这些人对香雪欲罢不能。
而教坊司也借着这股东风,在短短几日之内,便重新回到了巅峰。门庭若市,歌剧院又一次变得需要提前预定才能够进去。
韩度坐在桌子后面,李嬷嬷揣着两手微微躬身,和香雪一起恭敬的站在韩度面前。
韩度深吸口气,笑着说道:“这一次我帮你了,但是你也要自己想想办法,总不能每次都要我来吧?”
李嬷嬷闻言苦笑起来,“侯爷,不是属下不尽心,实在是找不到像侯爷这样才高八斗的人。随随便便提笔一写,就能够让人相互传唱。”
韩度也直到李嬷嬷说的有理,毕竟像柳三变那样的人,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但是自己曾经毕竟是堂堂镇海侯,现在也是驸马,总不能以后都沉醉于教坊司,专门给他们写唱词吧?
忽然,韩度想到一群人,摸着下巴说道:“我倒是觉得,你可以从说书人里面找找。对了,那些说书人现在都还在领着教坊司的钱吧?”
“领着的。”李嬷嬷连忙点头,“自从侯爷吩咐给他们发钱之后,属下就一直没有断过。左右不过是每个月几十贯钱而已,对于教坊司来说承担的起。”
韩度顿时坐直了身躯,比划着说道:“那你就告诉他们,要他们写唱词,就写风花雪月、书生小姐、金榜题名这些人们喜闻乐见的东西。发出悬赏出去,一贯不行十贯,十贯不行百贯,反正只要他们写的好,就给他们足够的酬劳,上不封顶!”
这是韩度想出来的办法,既然质量不够,那就用数量来凑。起初或许并不会出现什么惊艳的名篇,但是写唱词这个事情,毕竟是熟能生巧的,只要他们写的多,总会写出惊讶的佳作出来。
“这,这样行吗?”李嬷嬷有些拿不定主意。
一旁的香雪顿时劝道:“哎呀,嬷嬷就听侯爷的吧,侯爷什么时候失算过?再说了,现在咱们有着侯爷给的唱词打底,再怎么也还能够挺过一段时间。或许这段时间里面,会有不错的出现呢?”
话一出口,香雪顿时反应过来,这话有些不对。连忙补了一句,“当然,肯定是比不过侯爷好的。”
自从韩度写的唱词被传唱出去之后,四大名楼的人就恨得牙牙痒。她们立刻就开始派人潜入教坊司,想要将曲谱给搞到手。
但是李嬷嬷在吃过她们的大亏之后,已经提前防备着她们这一手。在拿不到曲谱之后,四大名楼的人干脆直接派乐师进歌剧院亲耳听香雪的歌舞,想要凭着记忆强行将曲谱记下来。
还别说,这样的办法虽然笨拙了一点,但也的确是有效。李嬷嬷也不可能防得住,还真的被四大名楼将曲谱给搞了过去。
得知这一点的李嬷嬷气得捶胸顿足,大骂四大名楼的人无耻。可是自从教坊司被韩度接管之后,便将四大名楼给压的喘不过气来。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对付教坊司的办法,四大名楼的人又怎么会在意李嬷嬷的谩骂?
相反,她骂的越是大声,四大名楼的人就越是开心,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不过等四大名楼的人也开始唱这曲子之后,才发现事情好像没有她们想的那么简单。这曲子本来就是带着欢快俏皮的风格,和香雪的古灵精怪配合起来,简直是相得益彰天衣无缝。
四大名楼的人虽然有了曲子,但是她们哪里去找一个想香雪这样性格古灵精怪的人?没有人的性格配合曲子,再怎么努力唱也始终会让人感觉格格不入。
档次一下子就比教坊司掉了一大截,虽然暂时能够吸引到一些人,但是当这些人发现在四大名楼听曲和教坊司差距极大之后。便宁愿花大价钱,也要回到教坊司曲听。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李嬷嬷得意非凡。同时,对于向说书先生悬赏唱词的事情,她也紧锣密鼓的开始去办。
那些说书的人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们一直都拿着教坊司的钱,而又没有让他们做多少事情。说书人也是要脸的,这样白拿钱反而是让他们有些不好意思。
现在好了,教坊司想要唱词,并且还是花大价钱悬赏,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是不遗余力的写唱词支持教坊司。
读书人为教坊司写唱词,不仅不算是丢脸的事情,反而是让人津津乐道的才子佳人的故事。
想当年,柳三变不就是靠着为清倌人写的一首词,而名动天下的吗?
歌馆妓楼瓦肆勾栏,有的优美的丝竹管弦、多情的婀娜女子,若是能够凭借一首词而得到教坊司大家的垂青,不仅能够名利双收,还能够醉卧美人膝。
新词如同投在湖心的巨石,掀起一层层的波浪。
尤其是瑶月,韩度的这首词就好似投在了她的心湖里一般。或许在旁人看来,这首词是韩度写给香雪的,甚至可能香雪都是这样认为。
但是只有瑶月知道,这首词其实是韩度写给她的。毕竟香雪虽然足够古灵精怪,但还是远远闭不上唱词里面的纯真无邪。这首词若是让她来演绎,那才是天上绝伦、世间无双。
不过,瑶月是不会演绎的,即便是要演,那也是演给韩度一个人看。
就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的时候,韩度回到家里却遭到了安庆的白眼。
“哟,咱们家的风流才子回来了啊?”
韩度笑呵呵的上前,“你说我是才子我认,但是我怎么总觉得你这是话里有话呢?”
安庆狠狠的瞪了韩度一眼,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话里有话怎么了?有的认还词里有词呢。把想说又不敢说的话全都藏进词里,看把你能的。你是不是以为,别人都听不出来是吗?”
“我,我冤枉......”韩度急忙大喊,“我藏什么了,我行的正坐得直,我藏什么了我?”
安庆却嘿嘿一笑,直接挥手打断韩度的话,“不用和本宫解释,你去和父皇解释吧?”
“和父皇解释,这话是怎么说的?”韩度干笑一声,气势瞬间就弱了下来。想要说几句好话,让安庆别去老朱面前告状。
安庆却瞪大眼睛,一副看韩度笑话的样子,抬手朝着一旁指了指。
韩度这才发现,自己一进门竟然没有注意到这门后面还有个太监。
“皇上有旨,召驸马爷进宫面圣。”太监微笑着躬身。
韩度猛然回头,呆呆的看着安庆。
安庆见韩度好似误会了,顿时恨恨的瞪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的?要不是父皇派人来告诉我,还真的被你给蒙在鼓里。”
韩度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叹道:“我说了,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安庆还没有说话,一旁的太监却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驸马爷还是赶紧动身吧,别让皇上等急了。”
韩度无奈,只得跟着太监入宫。话说自从老朱夺了自己的爵位之后,他便有意逃避着自己,巴不得自己不去求见。但是现在却是反了过来,老朱一次次的召见都是因为对自己有所不满。
韩度感觉到,自己的爵位好似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
入宫之后,韩度在乾清宫见到了老朱。
“臣韩度,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朱看了跪拜在地上的韩度几眼,也不说平身让他起来。
故意晾了韩度片刻之后,才慢慢悠悠的问道:“听说你去教坊司了?”
“是。”韩度只好跪在地上,直起腰来朝老朱回道。
“去做什么?”老朱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回皇上,教坊司经营出了问题,收入减少,臣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韩度吐字清晰的说道,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之后的事情,老朱比韩度都还要清楚,自然不需要韩度再说一遍。随后将书扔在御案上,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韩度。沉声问道:“真的是这样?可是朕怎么听说,你是专门为那歌姬写的词呢?”
韩度抬头望着老朱,问心无愧的回道:“臣是为了教坊司写的,并不是为那歌姬写的。”
自己本来就不是为香雪写的,即便是面对老朱,自己也能够坦坦荡荡的回答。
老朱直勾勾的盯着韩度,片刻之后收回了目光,说道:“起来吧。”
“谢皇上。”韩度正色回道。脸上表情无喜无悲,心里却是松了口气,过关了!
一千三百二十五章 邀请
韩度离开皇宫,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一进门,看着安庆坐在桌子旁边,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韩度没好气一屁股坐在安庆面前,说道:“今日你是看够了为夫的笑话了吧?”
安庆知道父皇是小题大做,误会韩度了。但既然是父皇的旨意,她虽然是相信韩度和香雪是清白的,可面对父皇的亲自询问她也是无能为力。
给韩度倒了一杯茶水,笑着说道:“委屈夫君了,我给夫君赔个不是?”
然后,装模作样的将茶水递给韩度。
韩度知道安庆是相信自己的,也没有和她置气的意思。脸上的生气的神色在短短几息时间里,便维持不住,笑了笑接过安庆的茶,喝了一口。
......
数日之后,一切都风平浪静下来。
这一日,安庆进宫去看望马皇后了。自己一个大男人,虽然有着安庆陪同,但是也不好总往后宫跑。因此,韩度便没有出门,悠闲的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喝着茶。
管家五叔拿着一封书函进来,“老爷,教坊司送来信函,说是要老爷亲启。”
韩度以为还是教坊司又遇到了什么难处,并没有多想。抬手说道:“给我,下去吧。”
“是。”五叔将信函递给韩度,然后便离开了院子。
韩度将信函撕开,发现不是教坊司的事。
“侯爷,小女子近日也有心为教坊司出一份力。特编了一曲歌舞,请侯爷品鉴。”
没头没尾,没有署名。
但韩度还是一眼就看出,这是瑶月的亲笔。瑶月和香雪等人关系很好,她想要帮忙也说的过去。
韩度并没有多想,想着反正自己也是闲来无事,还不如去教坊司看看也好。
来到教坊司见到瑶月,韩度便笑着问道:“你编了什么歌舞,想要让我看看?”
“侯爷跟我来便知道了。”瑶月笑着微微一福,朝着韩度露出一个明媚的微笑,小腰一扭随风拂柳般的走在前面。
韩度愣了一下,笑盈盈的跟着她。
走了一半,韩度陡然觉得方向不对,这里不是去歌剧院的路。便问道:“咱们不去歌剧院吗?”
瑶月回头,侧头浅笑,解释道:“香雪姐姐正在歌剧院里表演歌舞呢,咱们去了也没用啊。”
韩度忽然有心明白,问道:“怎么?这几日,来教坊司的客人很多吗?”
瑶月微微摇头,“反正我来找过香雪姐姐几次,但是她都没有时间陪我。”
原来如此,韩度点点头,不再问什么。跟在瑶月身后,径直来到一个小院里面。
韩度记得这里,这是瑶月在教坊司里住的地方。呵呵一笑,问道:“这不是你以前住的地方嘛,你离开了之后,这里应该会让其他人住着的啊。”
瑶月推开院门,走了进去。这院子一尘不染,显然是被人精心打扫过。
边走,瑶月便解释道:“这是教坊司最好的小院,理应由教坊司的头牌来住。自从我离开之后,本应是香雪姐姐来住的。但是她却以她有住的地方为由,拒绝搬到这里。所以,这里便空了下来,一直都没有人住过。”
韩度觉得气氛有些诡异,怎么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自己和瑶月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呢?
因此,韩度故意提高了声音,说道:“哈哈,原来是这样。”
瑶月回头含情脉脉的看着韩度,两眼泛出晶莹的水光。
韩度都受不了她这个样子,差点陷进她的绝色容颜里面。
“你......你不是说要我看歌舞的么?”
瑶月顿时低头一笑,从下往上抬起头,笑着说道:“是,我的确是有歌舞希望侯爷看一看,侯爷请稍待。”
说罢,瑶月就转身走进了里间。
韩度只感觉到,就刚才那么短暂的靠近一点,自己都开始面红耳赤起来。胸膛猛烈的抬起,大大的吐出一口滚烫的气息。察觉到气氛不对,韩度立刻转身,想要就此立刻。
可就在这个时候,里间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不用进去看,韩度都知道,一定是瑶月在里面更衣发出的动静。就这么一点动静,便让韩度的双腿好似着了魔一样,无论他怎么努力,都不能挪动分毫。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度才听到背后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传来,“侯爷这是,想要走?”
鬼使神差的,韩度转身的瞬间变了脸色,笑着朝瑶月说道:“没有,我......我就是随便走两步,活动活动脚。”
瑶月梨花带雨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露出一副小女人的欣喜,连忙上前为韩度倒上一杯茶水,说道:“侯爷坐下喝杯茶,我这就为侯爷献上歌舞。”
“好。”韩度连忙附和着答应下来。
这个时候,恐怕也只有茶水才能够掩饰自己的尴尬了,最好是凉茶,这样可以让自己清醒过来。
韩度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猛然端起茶杯就灌了一口。嗯,这茶水还不错,温度敲到好处,就是味道有些古怪,好似并不是什么好茶。
只不过,这个时候有个能够打掩护的东西,对韩度来说是最重要的。至于茶好不好,那倒是在其次。
韩度就没有仔细去想,既然是瑶月招待他的,怎么可能会拿劣质的茶叶给他喝呢?
瑶月见韩度喝了满满的一杯,眼底一丝得意神色一闪而逝。然后又飞快的恢复正常,再深情款款的给韩度又到了一杯。
“我这就为侯爷献舞。”
没有伴曲,只有一道曲线优美的身影,在低吟浅唱。一举一动,一折一返,一颦一笑,借散发着梦幻般的微光。
紧紧是瑶月的歌舞刚刚开始,韩度就看得呆了,接连猛灌了自己好几口茶水,都不知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应该没有多久,毕竟瑶月一曲都还没有舞完呢。韩度竟然感觉到自己有点晕了,甚至连看瑶月的身形都出现朦胧感,看不真切。
我这是怎么了,韩度猛然摇了摇头。有没有喝酒,只是喝茶而已,难道还能够喝醉了?不对劲!韩度猛然回过神来,这茶有问题。
“这是什么茶?”
瑶月见她精心准备的茶水起了作用,也不装了停了歌舞,款款走到韩度面前,蹲下抱住韩度的大腿,将一颗螓首放着韩度的腿上。
韩度感觉到不妙,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好似被人给抽走了力气一般,瘫软无比。“你这是要干什么?”
“侯爷是想要站起来吗?来,瑶月服侍侯爷起来。”瑶月说完,便起身将韩度的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
别看瑶月身形纤细柔弱,她竟然力气还不小,能够将韩度扶起来。
可是与韩度想要她将自己扶出门不同,瑶月却是将他给扶到了床上。
随手一房,韩度就跟没有长骨头似的,滑落到床上躺着。
看着瑶月笑意盈盈的将倾城倾国的一张脸,凑到自己眼前。韩度不禁努力让自己保持几分清明,沉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想做我一直想做,但却没有机会做的事。”瑶月微笑着伸出玉指,点在韩度的额头上,然后顺着脸庞滑下,一直滑过脖颈直到胸膛位置。
随着瑶月手指的滑动,韩度也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好似无名冒出来股股热流。
瑶月见韩度满脸紧张的样子,顿时扑哧笑道:“侯爷放心,瑶月是不会害了侯爷的。”
说着便附身趴了下来,俏脸紧紧的贴在韩度的胸膛上,感受着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瑶月看了一眼韩度眼睛,满满闭上。
呢喃着说道:“我自认为也算得上是绝色,家财更是有数百万贯。”
韩度努力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丽色,即便是闭上眼睛,瑶月的美貌也足以惊心动魄。知道瑶月这几年赚了大钱,但是韩度都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赚这么多。
几百万贯是什么样的概念?大明一年的太仓库岁入,也才两千多万贯的样子,就这都还是把市舶司的税收算上。要是放着洪武十五年值钱,那时候才一千多万贯的岁入。
而瑶月一个人的身家就有几百万贯,差不多都要占到大明岁入的一两成了。
这是真正的富可敌国!
“有钱难道不好吗?”韩度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
瑶月睁开眼睛,忽闪着看向韩度,笑道:“有钱当然好,若是没有钱,即便是侯爷给了我民籍,恐怕也只有困在着教坊司里,哪里都去不了。怎么还会像现在这样,自己买下宅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你这是?”韩度眼珠子转了转,示意自己现在的情况。
韩度当然最好是能够说服瑶月,让她放自己回去,至少也要让她从自己的身上起来。
可是瑶月却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反而贪婪的趴在韩度胸口,抱的更紧了。
“我的确是有钱,但也不是没有遗憾。”
“你,有什么遗憾?”韩度疑惑的问道。
“我有这么多钱,可惜,到现在都无人能够继承。”瑶月伸出手指在韩度的胸口画圈圈,“侯爷说,我该怎么办呢?”
一千三百二十六章 瑶月的要求
“这还不好办?”韩度立刻说道:“成亲生个孩子不就好了?京城里爱慕你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我听说有人愿意以平妻,甚至是以正妻的身份娶你呢。”
瑶月听到韩度的话,猛然从韩度的胸膛上起来,两眼含着委屈的泪水,涩声道:“侯爷觉得,我应该嫁给那些人?”
不知道为什么,韩度看得瑶月这个样子,原本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好诺诺的道:“这个,我不是这意思。是你说想要有人继承你的家财嘛,你自己能够有个孩子自然是最好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瑶月笑眯眯的看着韩度。
韩度现在越来越昏昏欲睡,看不真切瑶月的表情,但是韩度忽然感到一阵不怀好意袭来。
果然,瑶月水蛇一样的身躯覆盖在韩度身上,猛然朝前蠕动着挺了一下,和韩度贴脸对着,笑道:“不如,侯爷帮帮我?”
“帮?我......这怎么帮?”韩度话一出口,陡然觉得不妥当,连忙改口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这样不行。你要是想要一个孩子,嫁人是最好的。”
“侯爷真的舍得我嫁做他人妇?”瑶月俏脸一垮,委屈巴巴的问道。
韩度话都到了嘴边,却不知道是不是脑子不清醒的缘故,怎么也说不出口。
瑶月好似得到了她满意的答案,笑着解开韩度的衣衫,说道:“再说了,那些人在我眼里,不过是平庸碌碌之辈。他们看重的,只是我的钱而已。这就像是吃饭一样,见过了山珍海味,哪怕是还没有吃到嘴里,又怎么能够咽的下粗茶淡饭?”
“侯爷你就帮帮我,给我一个孩子吧......”
韩度没有开口,因为他已经开不了口了。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他的极限,极限被突破之后,他只感觉到瑶月的声音好似越来越远,直到飘渺不可见。
......
韩度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慢慢恢复了意识。先是想起了自己,然后便是感觉到自己的呼吸,紧接着便是四肢。
“嗯?什么东西压着我的手臂?”韩度只感觉到一股光滑柔软压在自己的手臂上,竟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不舒服,反而是非常的享受?
察觉到韩度的手动了一下,瑶月顿时醒了过来,侧头看向韩度。
就在韩度睁眼的瞬间,瑶月露出一个笑容,道:“侯爷醒了?”
“你,你怎么在这里?”韩度惊的顿时翻身做起来。
猛然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光洁溜溜,连忙扯过被子,想要给自己遮挡住。
可是随着韩度这么一扯,瑶月如若凝脂的肌肤便显露在韩度面前。韩度连忙侧头避开目光,“你,你快把衣衫穿上......这是怎么了?”
瑶月却一动不动,就连韩度看向她的时候,她都是大大方方的任由韩度观赏。“侯爷是真的不记得了?”
韩度听闻这话,脑海里顿时闪现出在失去意识之前的一幕幕,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你......唉......”韩度没有看瑶月,长叹一声,“再怎么样,你也不应该给我下药吧?”
到了这个时候,韩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喝杯茶都能够把自己喝得失去意识,除了是瑶月下药之外,不会有其他的可能。
瑶月却也大大方方的承认,“若是瑶月不出此下策,侯爷会帮我吗?”
韩度顿时沉默,若不是自己反抗不了,瑶月是不可能得逞的。不过究竟是什么药这么厉害,竟然让自己......
好似看穿了韩度的疑惑,瑶月毫不避讳的说道:“这药是瑶月花了大价钱弄来的,据说是前朝宫廷的秘方,百试百灵。”
“你这是蓄谋已久了?”韩度满脸都是愁容,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瑶月顿时贴近韩度,两手游移到韩度的胸口。
韩度想要挣脱,却发现瑶月十指交叉死死的抱住。但是自己太过用力伤到她,韩度只好作罢。
韩度挣扎的时候,瑶月眼睛里面冒出泪光。可等到韩度放弃挣扎了,瑶月脸上又浮现出喜色,说道:“瑶月知道对不起侯爷,出此下策也是实属无奈。现在事已至此,就让瑶月好好的再服侍侯爷一回吧。”
韩度有心想要拒绝,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药效的原因,随着瑶月的不断的贴近,韩度浑身再次燥热起来。
片刻过后,韩度猛然翻身将瑶月压在身下,两只眼睛通红的盯着她。
“侯爷,瑶月错了,不要怜惜我......啊~”
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雨疏风骤,云开雨散!
瑶月像只饱受摧残的小猫一样,依偎在韩度的怀里。到现在她的眉头时不时的都还会颦起,显然还在承受着刚才暴风骤雨的余波。
韩度一只手撩着瑶月耳朵边的秀发,沉声说道:“放心吧,我会想办法将你娶进门的。”
瑶月闻言,却笑着坐了起来,说道:“侯爷真的不用,瑶月只想要侯爷给我个孩子,其他人的瑶月没有想过,也不会奢求。”
“我请侯爷来此的事情,没有告诉任何人。侯爷放心,今日的事情不会有人知道的。”
瑶月强忍着不适,开始穿衣。穿戴好之后,便笑着朝韩度微微一福,转身推开门出去,直接离开了教坊司。
韩度看着白色的床上,留下一抹还未干的嫣红,不由得苦笑连连。这世上,哪里会密不透风的事情?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
更何况,在这有老朱坐镇的京城,想要瞒过老朱的眼睛,可并不容易。
可惜,多想无益。这件事即便是现在没有爆发,将来也是一定会出问题的。好在瑶月这样的打算,让自己有了时间去布置。总比现在直接爆发出来,要好太多。
时间,时间......
今年是洪武二十八年,韩度记得洪武朝好像一共就只有三十一年。也就是说,老朱会在三十一年驾崩。若是能够将这件事拖到老朱驾崩以后,那就容易多了。
可是,深知墨菲定律的韩度,却知道若是自己越是把希望放在老朱驾崩上面,最后恐怕越是会让自己遭受到最恶劣的后果。
韩度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神色恢复如常,避开教坊司人的眼睛,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离开教坊司的韩度并没有回到府里,也没有追去瑶月的宅院,而是来到秦淮河边,沿着河边走了很远。
秦淮河两旁树木成荫,百姓商贩聚集于此。京城四大名楼,就散布在这秦淮河两岸。一路走来,韩度都不断的听到有人唱出“我在江南......”。可惜配乐始终要比教坊司差上一点,声音就更加不如了。哪怕是鉴赏水平一般的人,都能够听出这样的声音带着一股僵硬的气息。和香雪的随性俏皮,完全就不在一个等级上。
但凡听过香雪歌舞的人,这样的唱词会让他们难以仍受,甚至根本就听不下去。可是对于没有机会进教坊司的人来说,却是如同仙乐一样。
韩度心情烦躁,再加上走到哪里,哪里都有这样的声音不断的灌入耳中,让他十分难受。
可即便是如此,韩度也是直到傍晚才回到府里。
接下来的日子一切如常,瑶月也再也没有来找过韩度,而韩度也将那书信找到烧掉。就好似两人短暂的相会,如梦幻泡影一般,再也没有半点踪迹。
......
一日,韩度正在书院里,查看诸位世子的学业。
这些世子在学会了基本的生活技能,有了独自生活的能力之后,韩度便安排先生开始对他们进行授课。
这些人年龄不同,喜好不同,学问水平不同。为此,韩度还专门将他们分成三个层次,进行分别教授。要是都混杂在一起的话,那就根本没有办法教了。
这也就是现在,书院的先生有着富余。要是换成书院刚建的那会儿的话,韩度肯定会直接发出悬赏,让书院的学子来教他们。
突然接到一个学子来报,说是皇上传召!
这些日子,韩度连出门都是躲着皇宫走的。目的就是为了避免被人看到,让老朱注意到自己。
现在陡然听到老朱召见,韩度的心里不由得一阵惊慌。可是随即韩度便想到,若是老朱真的是为了那件事找自己的话,那也不应该隔了几个月才召见自己啊。
可见,老朱召见自己并不是因为那件事。想通了这一点,韩度顿时放平心态,跟着传旨太监进宫。
“臣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罕见的,老朱在御书房召见韩度。
“免礼,平身。”
听到老朱平淡洪亮的声音,韩度心里顿时有谱了,应该不是那件事。若是因为那件事的话,老朱现在有好脸色才怪,说不定还不等自己拜见,便抓着什么算什么劈头盖脸的砸过来了。这样的事情,老朱并不是没有做过。
“谢皇上。”
韩度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抬起头朝着老朱看去。
只见老朱的视线一直都落在他手里的纸张上,不过韩度背着纸张,并不能看到上面的内容。不过从老朱的表情,韩度便知道这恐怕不是什么好似,因为老朱的脸色一直沉着。
一千三百二十七章 恢复爵位的承诺
老朱沉着没有说话,想要等韩度开口问他,然后才好顺水推舟。
可是韩度又不傻,光是看到连老朱都不说话,便知道他手上的那张纸肯定非常的烫手。自己现在又没有爵位,再加上心虚之下,当然不想节外生枝。
见韩度不上钩,老朱顿时一把掌将奏折重重的拍在御案上。“混账东西!”
韩度被吓的两个肩膀一抖,小心翼翼抬头瞄向老朱,“这应该不是在说我吧?”
老朱两只眼睛正好和韩度的视线对上,目光冰冷。“你要是不接这活的话,朕就是在说你。”
好吧......韩度明白了老朱的意思,知道自己想躲是躲不过去的了。便心不甘情不愿的开口,问道:“敢问皇上,是因何事而雷霆震怒?”
见韩度总算是低头服软,老朱的脸色总算是好了一点。沉声说道:“你自己看。”
韩度慢慢上前两步,疑惑的将折子拿起来打开。一目十行,韩度很快的将奏折看了一遍,但是却没有发现这其中有什么问题,不由得大为不解的看向老朱。
“皇上,这督察院监察御史岑永的奏折,臣看了一遍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啊。”
岑永在奏折里主要是写了老朱交代给他的事情办的怎么样,经过就不提了,主要是结果。结果就是岑永负皇命到了溧阳之后,事情办理的非常顺利,主犯溧阳县令李昂主动投案自首,认罪伏法。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算是完结了。岑永也在奏折里表示,等处理好溧阳县的首尾之后,便会押着李昂进入受审。
这是大明朝衙门办案的标准流程,韩度实在是看不出有哪里不对劲。
老朱看了他一眼,身躯往后靠了一下,才说道:“大约一个月以前,溧阳县秀才黄鲁,带着溧阳数万百姓的血书,闯到宫门口告御状喊冤:溧阳县令李昂与衙差判富狼狈为奸,在溧阳横征暴敛、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朕听闻之后痛心疾首,立刻派岑永为钦察前往溧阳彻查此案。可是朕没有想到,这岑永竟然就给了朕这么一个答复。”
被老朱这么一提醒,韩度顿时反应过来。是啊,明明被状告的是两个人,怎么到头来结果只有李昂一个人认罪伏法呢?
还有一个潘富呢?
韩度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奏折,从头至尾找了一遍,结果只看到一句话,“衙差潘富乃是依李昂之命行事,所作所为皆由李昂承认,故不足以为罪,不罚!”
这样的说法,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李昂毕竟是县令,而潘富只是一个衙差。县令老爷发话,他一个衙差敢不听从?只要潘富是听命行事,即便是现在李昂东窗事发,也怪罪不到他的头上。
这也没有什么问题。
于是,韩度更加不解的抬头看向老朱,不明白老朱究竟想要干什么。
老朱继续说道:“李昂这个人,朕有印象。朕记得,他才去溧阳当县令还不到两年。但是黄鲁带来的血书里面却说,李昂潘富在溧阳为祸多年。你觉得,百姓是说李昂为祸多年,还是潘富为祸多年?”这还用说?
李昂才去不到两年,以前根本就不在溧阳,如何能够为祸?既然如此,那血书里面说的为祸多年,就肯定是指的潘富。
“这么说来,这李昂只是潘富推出来的一面挡箭牌,而真正的主犯不是李昂,而是潘富?”韩度顺着自己的想法说道。
老朱长叹一声,他心里也是有韩度这样的想法的。“但是朕不明白,按理说一个县令想要拿捏一个小小的衙差,简直是易如反掌。这李昂又是如何被这潘富,给反客为主了的?”
韩度低头沉吟起来,若是谋划得当,办法简直不要太多。或许这李昂和潘富早就认识呢,也有可能是李昂到了溧阳之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潘富给拉下水了,这也是有可能的。但是究竟是怎么回事,韩度就不知道了。
在老朱面前,韩度又不好一口将自己的猜测给说出来。要是自己的猜测和老朱想的一样,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但是万一自己想的和老朱不一样呢,岂不是自找麻烦?
老朱的眼帘微微抬起,眼里精光暴涨,直勾勾的看着殿外,好似看到了溧阳县一般。“朕总是觉得,这里面一定有着什么问题。”
韩度无所谓的撇撇嘴,恭恭敬敬的将奏折给老朱放了回去。说道:“皇上若是心有疑惑,不如就再派人去查探一番,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就知道了?”
“朕也是这样想的。”老朱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让韩度心里禁不住一跳,咽了咽唾沫,试探着问道:“皇上要派去的人,不会是臣吧?”
“你真是和朕想到一处去了。”老朱给了韩度一个鼓励的眼神。
韩度脸色顿时沮丧起来,明明不想去,但是又不敢当着老朱的面直接说出来。
老朱看了韩度一眼,随后说道:“朕这是在给你机会,你想要恢复爵位,不说要立下多大的功劳,那你也总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朕答应你,只要你此去将溧阳给朕查个水落石出,朕便将爵位还给你。”
好吧,怎么办事不是办?要是老朱强行下旨,自己不想去也不得不去。现在能够把自己的爵位给捞回来,这波不亏。
而且韩度还有着一个小心思,若是自己把爵位弄回来的话。那以后就算是那件事被捅破,自己也有了更大的缓冲余地。说不定,老朱就只是再将自己的爵位给夺了,而不再惩罚自己了呢?
“臣,遵旨。”韩度电光火石之间,便权衡完了利弊,立刻躬身拜道。
“事不宜迟,明日朕就下一道旨意给你,即刻出发。”老朱心里有心焦急,总觉得此事不简单。
老朱之所以非要韩度去彻查,就是因为觉得像岑永这样的人经验不足。担心他们不能能够识破奸计,导致查不出什么问题。
而韩度就不同了,老朱就没有见过比韩度还要奸猾的人,就算那些人有着不为人知的手段,但是想要瞒过韩度,那都是痴心妄想。
这才是老朱非要让韩度上钩,不得不去溧阳的原因。
......韩度回到家里,刚刚走进院子,安庆就顿时迎了上来。
神色有心紧张的问道:“父皇召你入宫说了些什么?”
韩度便将事情简略的和安庆说了一下,关键的内容并没有告诉她。
安庆听到顿时大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浮现笑容。“还以为是你又哪里得罪了父皇呢,原来是这事。那,你答应了?”
韩度点点头,苦笑着说道:“我能够不答应吗?父皇说了,让我把这件事办妥之后,便将爵位还给我。我是不想答应,都不得不答应。”
“那很好啊,能够重新拿回爵位,怎么看都是一件大喜事。”安庆听到韩度要恢复爵位了,顿时高兴起来。
韩度笑了起来,能够恢复爵位当然是一件大好事。毕竟,自己没了爵位,别人就只会叫自己驸马。而一旦自己的爵位恢复,他们就必须要称呼自己为侯爷。
一个是马,一个是爷,孰优孰劣高下立判。
隔日,老朱将韩度召进宫中,将任命韩度为钦差前往溧阳彻查此案的旨意交给他。
钦差出行,是有着严格的礼仪规矩的。除了随行的官员之外,还有着一队军士保护。
老朱甚至直接下令山字营派出一队五十人,护送着韩度去溧阳。
韩度虽然现在还是山字营统领,山字营现在已经扩展到了一万五千人马。但是没有老朱的旨意,韩度一兵一卒都不可能调动。
接到旨意的徐成斐,直接从山字营挑选出五十人精兵出来,准备教给韩度。
韩度还没有出京,便没有打出钦差的王命旗牌。直接坐着马车来到山字营门口,徐成斐已经早早的等候在那里了。
虽然也可以骑马,但是显然坐马车要比起码轻松许多,也舒服许多。韩度才不会为了急急忙忙赶路,而亏欠了自己。再说了,这件事根本就不是急便可以解决问题的。究竟该如何下手,韩度还需要从长计议。
马车行驶虽然慢了一点,但是胜在平稳,可以给韩度足够的时间去谋划。若是换成起马的话,那坐在马背上的时候,可就没有办法思考了。
韩度从马车上下来,直接和徐成斐亲切的握在一起,互相拍了拍对方的手背。
“沉稳儒雅,你真是越来越有儒将的风范了。”韩度笑着寒暄道。
徐成斐却是笑着松开了韩度的手,转身朝一队军士指过去,“知道你赶路紧急,人手我早就给你挑好了。都是当初跟随你从草原回来的人,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
注意,徐成斐说的以一当十,可不是针对普通人而言的,而是针对蒙元人来说的。
韩度看着众人的脸庞,好似都见过一样,但是却想不起来他们各自的名字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都是自己挥下的精兵。
“好,那这一次我的安危就教给你们了。”
“请将军放心!”领头的校尉顿时大声回道。
其他人看到韩度,脸上也露出笑容。
韩度没有进山字营,徐成斐也没有挽留,就这么站在门口,目送着韩度离开。
一千三百二十八章 初到溧阳
溧阳县距离京城其实并不远,直线距离可能连两百里都没有,官道的距离也不过才两百多里而已。
而且,一路上都是宽敞平整的水泥道路,马车被马匹轻松的拉着,速度虽然赶不上纵马狂奔,但其实也不算慢了。
溧阳是江南有名的鱼米之乡,人口有二十多万,是真正的上县。溧阳县令李昂,也是堂堂正六品的官员。
韩度坐在马车里,不由得回想李昂的资料。李昂今年四十有五,有妻有子。而且他还是正统的科举出身,虽然只是同进士出身的三甲,但也足以说明他的优秀。一路做官升到正六品,便来做了这溧阳县令。
韩度是一大早出发的,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便来到了距离溧阳县城不足三十里处。自己随行数十人,想要悄无声息进城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韩度也没有必要亏待了跟随自己的人。直接浩浩荡荡的走进驿站,大刺刺的住下,准备明日一早再进城不迟。
次日清晨,韩度还没有起床呢。驿站门口却忽然之间如同车水马龙一样,一下子便挤满了前一个钦差岑永和他的随行人员,以及溧阳县的官员。
韩度被惊扰之后,穿戴整齐衣冠出门,看到的便是眼前这一幕。
“下官等,恭迎钦察大人~”
既然韩度是皇上新任命的钦差,那么原本的岑永便自动作废,他不再是奉皇命的钦差了,而是一个七品的督察院监察御史。
众人看着韩度穿着正五品的青色白鹇服,暗地里吩咐咂舌。皇上在派了一位监察御史钦差之后,竟然还会再派以为正五品的钦差前来。
“诸位,免礼。”
韩度笑盈盈的看着众人,心里却是大怒起来。
自己是昨天晚上才来到驿站的,因为已经过了宵禁的时辰,韩度才会选择在驿站落脚,但是这些人是怎么知道自己在驿站的消息的?
按理说,县城宵禁之后,除非是发生十万火急的军情,否则是绝对禁止出入的。寻常人哪怕是在街上闲逛,都会被抓进大牢里面关上几天,至于还能不能够出来,都是一个未知数。
老朱这次派自己前来,根本就没有经过通政司,而是直接给自己下的旨意。也就是说,朝中的那些大臣,在自己出京之前,他们都不知道这个消息。
而自己在驿站的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在韩度想来,无非不过是一种情况。那就算昨夜在自己来到驿站之后,有人进城给这些人通了消息。
自己的到来,看来是让有些人着急了啊。要不然,他们不会冒着破坏宵禁的大罪,也要进城通风报信。
而且,从这一点来看。这溧阳的水真是深,竟然有人可以在宵禁之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内外传递消息。
韩度记得来的时候,看过关于溧阳的资料。这样的溧阳县,历任县令的考绩竟然是上等......呵呵,光是一个御下不严就能够将他们的功绩全都抹去。
“多谢大人。”岑永作为在场最大的官,自然由他站出来,朝韩度说道:“大人,溧阳县已经为大人洒扫出官邸,还请大人入城。”
韩度笑了笑,道:“好,本官原本也是准备今早入城的。若是你们没来,说不定本官现在都已经进城了。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钦差大人请!”
韩度一马当先的走在众人前面,登上马车,朝着溧阳县城而去。
上马车之前,韩度朝着校尉李继祖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小心戒备。
李继祖微微颔首,不动神色的垂下左手,悄无声息的打出几个手势。山字营的军士看到,几人顿时上前,前后左右将韩度的马车保护起来。
“出发!”韩度低沉的声音从马车里面传出来,车夫一甩鞭子,驾着马车前进。
马车穿过城门,韩度便透过窗口仔细的观察着街道上的一切。
街道还算是干净,不过既然溧阳县的官员昨晚就得知自己来了的消息了。那么他们今日早上,抓紧洒扫出来也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街道上人却是让韩度眉头大皱,溧阳可是上县,按理说街道上应该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才是。可是韩度看到的,却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景象。街道上也有不少人,但是这些人能够露出笑脸来的却是极少。
溧阳一定有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要不然,不可能整个县城的百姓会是这副模样。
韩度看了片刻,眼神越发的沉凝,最后干脆直接放下帘子,不再看了。
来到溧阳官员为自己准备的住地,韩度抬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这一点神色变化,顿时就落到溧阳一众官员的眼里。
这府邸很大,即便是放在京城,那也是不是寻常人可以住的。而在这一个小小的县城,韩度都没有想到竟然会有如此奢豪的府邸。
韩度将随行的人安排住下,带着李继祖和两位士卒赴宴。
韩度作为钦差大臣前来,溧阳的官员自然会为他准备上接风宴的。
酒宴上,还是充分发挥了海量的优势,对于敬酒来者不拒。韩度喝烈酒能够将蓝玉几人拿下,喝这味道偏淡的酒水,那真是和喝水没有多大区别。
不过,很快韩度便装出一副喝的太急,不胜酒力的样子,让李继祖扶着自己离开。
回到驻地房间里面,韩度顿时站起起来,将手从李继祖肩膀上收回来,哪里有一丝醉酒的样子?
“侯爷,小的来的时候,徐将军有话嘱咐小的带给侯爷。”李继祖轻声说道,一边提起茶壶,给韩度倒了杯茶。
韩度坐下,接过茶水,抬头看向李继祖,沉声道:“什么话?说。”
“是。”李继祖放下茶壶,连忙回道:“徐将军说,在这溧阳县,也是有着山字营的一个老卒的。而且是在三年前,便离开山字营,回到了溧阳老家。前面两年,都还能够按时收到他的回信,可是就在一年前,突然断了联系。”
老卒离开山字营,都会被安排到老家的粮长或者是里长等位置。这是韩度极力向老朱争取来的,从开始到现在没有断过。
“一年前没有了消息?也就是说,是在李昂来到溧阳之后?”韩度抬头看向李继祖,想要确认。
李继祖点点头,“是的。”
沉吟片刻,韩度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李继祖连忙从怀里拿出一张纸,“侯爷,将军让我把他的情况带来了。”
韩度放下茶杯,接过来打开。“蒋实,溧阳县蒋家村人。”
将纸张折叠收好,韩度心里有了定计。
......
就在韩度在想着如何打开突破口的时候,另外一处大宅院里面,后院的一间被帷幕遮挡的密不透风的屋舍里。好几个人围着桌子坐了一圈,中间一台明亮的蜡光,照耀在所有人的脸上。
但是由于幕布遮挡的关系,哪怕是在这夜里,也没有一丝光亮透到外面。
这些人都是溧阳的官员,前钦差岑永等人却没有出现在这里。
“你们怎么看?”为首一人拿着一把纸扇,轻轻的拍打着手心。
其他人听到此人开口,不由得浑身一震,然后便是面面相觑起来。长久以来形成的巨大威势,让众人不敢贸然开口。
最后,众人的目光都落到县丞身上。
见此,县丞只好开口,“以下官之见,此人虽然要比岑永更加难对付,但是也不是没有办法。”
为首之人击打掌心的动作瞬间停下,笑着看向县丞,“何出此言?”
县丞低头思量了片刻,组织好言辞,说道:“此人能够从京城马不停蹄直接杀到县城门下,显然他对咱们溧阳县是怀着用意的。但是他百密一疏,竟然选择在驿站过夜,这就给了咱们提前知道他来此的机会。此人就算是有些本事,比岑永更厉害一些,但本领应该也是有限。”
县丞的话让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是换成是他们的话,他们哪怕宁愿在荒郊野外过夜,也不会选择驿站。
就连为首的人也是微微颔首。
这极大的给了县丞信心,只见他咧嘴一笑,急忙说道:“而且,下官在仔细观察他的时候,也有所发现。他看到咱们准备的驻地,满意的神色都遮掩不住。再加上今晚的酒宴上,大家也可以看的出来,此人是极度好酒的。这样的人,咱们有的是办法对付。”
“无非不过就算酒色财而已,蒋员外难道会心痛这些?”县丞笑盈盈的看向为首之人。
蒋员外听了县丞的话,顿时也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们想办法将话给他递过去,只要他对潘富视而不见。事后,无论是金银珠宝,还是美人宅院,老夫都会一一满足他。”
“有员外这句话,咱们就放心了。”
“是啊,员外真是溧阳的泰山石,只要有员外在,咱们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一时之间,马屁如同潮水一样,朝着蒋员外蜂拥而去。
一千三百二十九章 死了
与此同时,岑永也在县衙里长吁短叹,借酒浇愁。
县令李昂被抓下大牢,县衙自然就成为了他岑永的驻地。本来在见到韩度的时候,岑永极力的说着要把县衙给韩度腾出来,他住到宅院里面去。但是韩度一眼就看出他脸上完全掩饰不住的不舍,也是为了自己行事方便,正好顺水推舟拒绝了岑永。
今日晚上这场酒宴,要说最为失意的就非他莫属了。皇上点他为钦差的时候,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何等的前途远大。
就在岑永认为他将此事办的漂漂亮亮,幻想着回京之后皇上龙颜大悦,他从此平步青云高官得坐骏马得起的时候。
京城又一位钦差被皇上派来的消息,将他的美梦击的支离破碎。
他案子都查办清楚了,前因后果都写在折子上,呈给皇上了。结果,皇上却对他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又派了一位钦差前来。
究竟是什么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因为皇上觉得他事情没有办好,辜负了圣恩。
岑永怎么也想不到,他在溧阳县辛苦了整整一个月,却只换来这样的结果。而且在他看来,这件案子清楚的很,就是县令李昂横征暴敛收刮民财。连李昂都认罪招供了,还有什么事情需要皇上再派一位钦差前来?
虽然不知道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是岑永知道他完了。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他平步青云的美梦,他的这一辈子......在钦差大臣到来的瞬间,全部都完了。
......
韩度没有去管别人在密谋什么,也没有在意有谁失意困顿,而是在想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隔日,韩度以醉酒为由,直接下令禁止所有人探望。
现在迫切的想要来探望韩度,或者说是想要试探韩度虚实的人,而这些人正好是昨晚为韩度接风的。
宴是你们请的,酒是你们劝的,现在把自己灌醉了,难道还不允许本官休息一日?这个理由就太贴切了,简直就是天衣无缝。
而韩度甩掉了那些黏人的苍蝇,带着李继祖走上去找寻蒋实的路。蒋实是借着告老还乡,被秘密安插在本地的人,只要找到他必然就可以知道这溧阳县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度和李继祖,再加上两个士卒,在那些人还没有来之前,便乔装打扮悄悄出门。不过却没有选择即刻出城,早上出城的人很少,现在就出去的话太过惹眼了,根本瞒不过那些地头蛇的眼睛。
韩度等到城外的百姓先进城,然后再出去的时候,才混在人流里面悄无声息的离开。
边走边问,好在这蒋家村就在距离县城十几里的地方,韩度一行人很快便找到了这里。
“眼前就是蒋家村?怎么看着,颇为萧条?”韩度有些不解。
按理说,这里距离县城并不远,就算是沾上一点县城的光,也应该不至于如此萧条才对。溧阳可是上县,可是现在这村子的景象,却是连下县都不如,满眼的萧瑟。
李继祖看了一眼,也是满口的感叹,“是啊,这里连咱老家都不如,咱老家离着县城可是有好几十里地呐,而且还是下县。侯爷,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哼哼~”韩度眼睛里面带着寒光,冷笑出声,“先去找个人问问是怎么回事。”
韩度带着李继祖几人朝着村子走去,走到村子面前便看见有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一棵大树下的石头上休憩。
韩度笑着上前,轻声问道:“老人家。”
喊了一声,老者并没有反应,韩度不得不提高声音,又喊了一声,“老人家!”
老者眼帘微微一抖,这才睁开眼睛,看到面前几人,不由地迅速回过神来,道:“几位,几位贵客这是?”
韩度连忙后退了一步,笑着解释道:“老人家莫怕,咱是路过此地的客商,见老人家在此歇息,便前来问个路。打扰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哦,原来是这样。问路啊,贵客想要去哪里,便说给小老儿听听。只要是小老儿知道的,小老儿一定不敢有丝毫隐瞒。”老者慢慢坐直了身躯,弓着背脊朝韩度说道。
韩度见气氛缓和下来,为了避免老者抬头麻烦,便主动顿了下来,和老者平视。问道:“我等要去蒋家村,不过却不知道该怎么走。不知道老人家可否帮帮忙,给我等指一下路?”
岂料,老者听到韩度要找蒋家村,顿时变了脸色。刚才的和善热情消失不见,用一副冰冷阴沉的脸对着众人。
“你们根本不是什么客商吧。”
疑惑的语句,肯定是语气。
韩度顿时知道,这老头不是在怀疑自己,而是肯定自己等人不是客商了。
“何以见得?”
老者不屑的嗤笑一声,“蒋家村穷的叮当响,连耗子尾巴上都没有几根毛。诸位若是客商,那就是靠买货获利的。蒋家村可没有什么东西,值得让诸位专程前来。”
韩度一点都没有自己谎话被揭穿之后的尴尬,反而仰头大笑了两声之后,看着老头,说道:“客商不一定就是非要买货,也可以是找人啊。”
“你们要找谁?”老头子更加警觉起来。
看到老头的态度,韩度顿时明白自己的路没有走错,这里就是蒋家村了。
笑了笑,道:“蒋实,老人家认识吗?”
老头子神色变了又变,半响之后才吐出一句话来,“不认识。”
“老人家,这样说就没意思了。”韩度满脸笑容的盯着他,“老人家都能够试探我的身份,难道我还不能察觉出老人家说的是真是假吗?这里应该就是蒋家村吧,而老人家你也认识蒋实,对不对?”
被韩度点破心事,老者脸色越发的阴沉。
韩度看在他年纪大了的份上,不想再刺激他。便微笑着诚恳的说道:“老人家放心,我们是好人,找蒋实只是想问他一些事情。”
“好人?你脸上有写着好人两个字?”老者对韩度的话嗤之以鼻,冷笑着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老头子活了一辈子吃过的亏比别人走过的桥还多,怎么可能轻易相信别人?
要不是看在这些人穿着不凡的份上,不好轻易得罪的份上,他早就叫人来将他们给赶走了。
韩度没有生气,笑了笑,说道:“老人家,咱们是蒋实的好友,你还是告诉我们蒋实在哪里吧。”
“好友?”老头子轻蔑的看了韩度一眼,那表情就好似在说,张口闭口就是好友,你在骗鬼呢?
非常不屑的说道:“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敢冒充好友。你说你是蒋实的好友,谁能给你作证啊?”
我特么......韩度要不是看在这糟老头子年纪太大的份上,真想给他眼睛上来一拳。自己又不认识蒋实,怎么证明是他好友?再说了,这荒郊野外的人生地不熟,谁能够给自己作证?
就在这个时候,根来的两个士卒,其中一人暗中扯了一下李继祖的衣襟。
李继祖回头,士卒却给了他一个有话要说的眼神。
李继祖沉吟一下,顿时点头。
士卒站出来,朝老头子说道:“咱和蒋实是一个锅里搅食的兄弟,他今年虚岁四十有九,家里离家的时候家里父母建在,还有一弟一妹。”
韩度并没有在意士卒的突然开口,反而抱着双手看老头子怎么说。
老者颇为惊讶的看了士卒一眼,沉吟片刻后说道:“你说的都对,不过这些消息用心打探一下,也不难知道。”
其实老头在听士卒说完之后,便已经信了七分。蒋实离家当兵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这些消息并不是他说的那么容易打听倒了。若是不是从蒋实口里说出来,除非是蒋家村的老人,否则其他人都未必会知道。
士卒见老头还不松口,便又说道:“他小名,石墩。”
老头听到这两个字,浑身顿时一震。蒋实的小名就算是村里人,很多人早就不记得了,毕竟村里只要有了孩子,便小石头、小石子的乱叫,谁会记得一个普普通通,又已经离家十几年了的人的小名呢?
老者之所以记得,那是因为蒋实是他侄子,亲的。听到士卒说出蒋实的小名,老人再无疑惑,这些人的确是认识蒋实的。
老者仔细的看了韩度良久,实在是从韩度的一张笑脸上看不到半点恶意,不由得沉默下来。
片刻之后,老者开口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韩度这才笑着朝士卒一指,说道:“他刚才不是说了嘛,咱们是蒋实在军中的朋友,自然是军中的人。”
“原来是军中的将军,小老儿失礼。”老头脸上这才浮现出笑容,站起来朝着韩度一拜。
韩度不闪不避的受了老头的礼,并没有因为老者的年纪而避开。其他人也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都认为以侯爷的身份,有足够的资格当此一礼。
老者躬身一拜,原本是想要试探韩度的身份。却没有想到韩度竟然真的受了他一礼,这难道还真的是一位将军?
可是这怎么可能?
一千三百三十章 密语指引
韩度见老者满脸疑惑不解,没有和他解释的想法,直接问道:“老人家还是告诉我,蒋实在哪里吧。我真的有些要事,需要找他。”
老头抬起头,神色有些悲切。
韩度心里一惊,顿时感觉到不好。
果然,老者带着伤感说道:“蒋实,已经死了。”
死了?韩度顿时感觉到棘手,不由得沉下脸来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是怎么死的?”
老者看到韩度的神色如此变化,顿时完全相信了韩度等人的确是蒋实的好友。若是关系不够亲密,都不会是现在这个表情。
“在两个多月前,有次喝酒醉倒在水塘里淹死了。”
韩度的脸色越发难看,原本以为蒋实会是自己打开突破口的希望,没有想到竟然在两个月前就死了。
老者还是絮絮叨叨,“蒋实这孩子,是咱从小看着长大的。原本以为他出去当兵,是回不来了,没有想到他不仅回来了,还拿着朝廷对他的任命回来了。”
“堂堂的里长啊,多大的官哩,这十里八乡可都是归他管着哩。原本以为这孩子出息了,他家也要起来了,没想到喝顿酒就把他给喝死了,真是世事无常啊......”
韩度得知蒋实死了,心里烦躁的很,那里有心思听一个糟老头子絮叨?
不过这个时候,士卒上前一步,附耳韩度身边说道:“侯爷,蒋实的酒量很好,而且他从来都不会喝醉。”
韩度顿时侧头看向士卒的眼睛,沉声道:“继续说。”
士卒连忙低头,说道:“咱们都是跟随侯爷从草原上回来的,知道最少也要保持着三分清明,以应对突发情况,这已经成了咱们的习惯了。蒋实喝酒,只要喝的差不多了,他是说不喝就不喝的性格。有一次咱和他开玩笑,哪怕是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都没有多喝一滴酒。”
一个有着三分清明的人,怎么可能会醉倒在水塘里?就算他是失足掉下去的,被水一激他都还会清醒几分。不用人帮忙,他自己就可以从水塘里爬起来。
看来,这蒋实的死,也是有着蹊跷。
韩度想到这里,抬头朝老者问道:“那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老者叹息着摇头,道:“他离家之后,没过多久弟弟就早夭了,而他爹后来也病走了,家里就剩下他的老母和妹妹相依为命。后来,他妹妹也远嫁了,音讯也少,家里就只剩下老母。这一次他回来,最高兴的就是老妹子了。”
“后来,还给他说了一门亲事。可是几年了,也没有见留下一儿半女,最可惜的就是他没了后了。至于他的老母,在他死了之后,也被气得卧床不起,没过多久便走了。”
“那他的妻呢?”李继祖不由得着急问道。
老头摇摇头,说道:“他死了之后,女的便收拾细软回了娘家了。”
不仅是蒋实死了,连他家里的人都没有了,妻子也回了娘家,唯一在世的亲人也就只有那个远嫁的妹子了。可是远嫁这么久都音讯稀少,究竟是死是活都是个未知数。
韩度听的满肚子火气,沉声说道:“劳烦老人家,将我们带到他家里看一看吧。”
老者没有动身,而是朝韩度摇摇头,说道:“还看什么?他家里没了人之后,一天夜里不知道就怎么失火了。等到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没有办法扑灭。直烧到了第二天天明,现在那里是一片烧焦的废墟,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嗯?老者不这样说还好。他这些话落到韩度耳朵里,让韩度深深的感觉道一股阴谋的味道。
蒋实先生在水塘里淹死,然后是妻子回了娘家,接着老母又病逝,甚至连房子都被失火烧了。若是没有烧房子,韩度还不会怀疑什么。现在却让韩度疑心大起,怀疑这是有人在想在蒋实家里找什么东西,实在找不到之后干脆放了一把火,想要烧的一干二净。
“老人家可否带咱们去他家里看看?”
老者惊讶的看了韩度一眼,明明告诉此人蒋实的家已经被烧的干干净净了,还去看什么?
忽然,老者深深的看了韩度一眼,点点头,说道:“你们跟我来。”
韩度带着李继祖几人,一言不发的跟在老者后面,走进山村。
老者一回到村里,正巧碰上一个年轻人。
此人看了韩度等人一眼,满脸都是戒备的神色,问道:“三叔公,他们是什么人?”
没等韩度想好理由解释,老者直接破口大骂,“滚,老头子带几个人进村,还要你盘查不成?”
“不敢不敢,三叔公莫气,小子就是随口一问,是我嘴*臭,是我嘴*臭......”说着,此人便笑嘻嘻的给了自己几个轻轻的嘴巴,连忙转身逃了。
经过了这个小插曲,又走了一盏茶功夫,老者便将韩度带到地方。
韩度刚一靠近,就看见烧的焦黑的残垣断壁,想到这是蒋实曾经的家,韩度就是满脸阴沉。
走进朝着里面扫了一眼,或许是时间过去太久,再加上太阳暴晒和雨水侵蚀的原因,地上的黑灰都已经板结,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而且,若是蒋实真的是被人算计的。那么即便是有什么东西,也肯定被人给拿走了,根本就不会留在这里。
韩度长长一叹,什么线索都没有,有些失望。在烧成一片焦黑的屋子里走了一圈,韩度也没有什么发现。就在出来,正想离开的时候,韩度站的位置应该是原本这房子的正门,而在正大门的对面,韩度看到一个符号标记。
这个标记在常人看来,或许只是小孩子的涂鸦,但它却是山字营夜不收用来表示重要的符号。
韩度顿时悄悄的朝李继祖打了一个眼色。
李继祖顿时醒悟过来,朝着韩度目光所向的方向看去。看到符号的瞬间,李继祖浑身一震。强行按耐住内心的激动,装作不经意间走到那里。
韩度看到老头子就要转过过去,连忙朝他说道:“老人家可以和咱说说,蒋实回来之后的事情吗?”
“当然。”老头子虽然满心的为蒋实感到惋惜,但还是顺着韩度的话说下去,“贵客可是不知道,当初蒋实拿着衙门授予他里长的文书回来的时候,简直是把全村的老少爷们都惊呆了。贵客可不知道那有多风光,那是县太老爷亲自派人送他回来,并且将十里八乡有头有脸的人都叫来,当中宣布蒋实担任里长......”
不过是片刻功夫,李继祖那边就完事了。
见他满脸笑容的回来,韩度知道他必然有所收获。直接摆摆手,打断老头子的话,迎上李继祖。
李继祖连忙附耳向韩度轻声说道:“侯爷,蒋实留下了密语,意思是,村口,大槐树下。”
好!!!
韩度高兴的差点喊出来。从蒋实留下军中的符号和密语,就能够看到出来,他一定是感觉到了什么,才留下这些准备的。那也就是说,蒋实恐怕根本不是死于酒后落水,而是被人谋杀了。
不过任由那些贼人想破脑到也不会想到,山字营还有符号密语这些东西。而且,韩度还专门为山字营制定了一套独立的符号密语,不是山字营的人根本就不可能知道。
“好,只要你留下线索就好。无论是什么人害的你,我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韩度压抑住心里的火气,转身朝着老者笑盈盈问道:“敢问老人家,你们村口是不是有棵大槐树,是在什么地方?”
老者闻言一愣,随后便说道:“就在贵客向小老儿问路的地方,小老儿背后的那棵树便是。”
韩度微微惊讶了一下,这事怎么又回到原点了?
不过韩度没有耽搁,直接朝老者拱手告辞,“咱们还有急事,叨扰老人家了,就此告辞。”
老者点点头,轻轻说道:“不送。”
韩度带着人直接离开,一路朝着村口急奔过去。
老者站在原地看着匆匆离去的韩度等人,不由得喃喃自语道:“没有想到这些贵人竟然是真的为了小石墩来的,小石墩啊,若是你真的有冤屈,那就在保佑几位贵人能够为你沉冤昭雪吧......”
韩度一刻不停的来到大槐树下,李继祖沿着大树赚了一圈,很快便在一处及不起眼的树干上找到了端倪。暗中符号的指示,李继祖立刻抽出腰间的短刀,在地上刨了起来。
大概刨了有两尺深,短刀好似插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闷响。
李继祖连忙将泥土全都挖开,从里面拿出一个被好几层油纸包裹着的东西。将油纸打开,一个木盒出现在他的手里。
韩度连忙伸手抓过木盒打开,看到里面包着一叠纸张。打开一看,当先一页就记录着县令李昂和衙差潘富的一些事情。这里不是细看的地方,韩度连忙将木盒收起。示意李继祖将刨出来的坑恢复原样,即刻返回县城。
在韩度等人走了之后,老者才一步一步的走到大槐树下。看着被翻出来的泥土,老者长叹一声,“现在的年轻人动手都是这么毛毛躁躁吗?”
说完,便搬了一个石头,盖着土坑上面,还在石头上坐着休息了半天。晚上的时候,他还将村子里的当家人都叫到一起。
看了众人一眼,老头子沉着脸说道:“老夫知道今日你们都看见了有人进了咱们村子,但是老夫要说的是,今日没有任何人来过咱们村,你们明白了吗?”
“明白~”
“都听叔公的~”
一千三百三十一章 强行求见
韩度几人乘着太阳落山之前,赶回到县城。随便找个理由,再砸上一点买路钱,轻而易举的便混了进去。
夜幕都还没有降临,但是县城街道上就不怎么看的到人来人往的景象了。这要是在京城的话,只要是在宵禁之前,那街市上摩肩接踵的都是游人,热闹的很。
“这溧阳县城怎么这样啊?这都还没有到宵禁的时候,怎么街面上就看不到几个人了?”一个士卒抱怨。
另外一士卒顿时也情不自禁开口,“是啊,这要是放在京城。那街面上密密麻麻的馆子里,随处可见的都是炒兔、生炒肺、炒蛤蜊、炒蟹、炒羊等好菜肴呢。那街边的小摊儿上,全都是油炸素夹儿、油酥饼儿、花花油饼、肉油饼等香气扑鼻馋人的很的油炸小吃哩......”
“你们两个就知道吃吃吃,能不能闭嘴,少说两句?”李继祖听不过去了,顿时回头朝着两人一顿训斥。
两人被吓得不敢说话,不过肚子里发出饥肠辘辘的“咕咕”声,却是清晰无比的传了出来。
韩度回头,没有责备两人,反而说道:“今日你们跟着我跑了一天,也累坏了,中途还连饭都没吃。不过咱们既然进城了,那就赶紧回去。等回去之后,我立刻让人给你们准备好酒好菜,你们好好的吃一顿。”
“多谢侯爷~”两人顿时兴高采烈的笑起来。
韩度点点头,收回目光,看向县城的街面上。刚才那士卒说的没错,这溧阳县城真是出乎自己意料的萧条。
避开别人的耳目,韩度从宅院后面进去。一回来,韩度连饭都没吃,直接躲进房间里面,纷纷李继祖严加守卫,禁止任何人靠近。
坐稳之后,韩度才将木盒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页一页的看下去。
......
与此同时,昨晚上那些人聚集的宅院里面,那些人又一模一样的聚集在一起。
“员外,本官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啊。”一个官员面色惨惨的说道。
而员外也摩挲着手里的扇子,抬眼看向此人。“接着说。”
官员见状,便开始畅所欲言了,“员外,这醉酒,咱们都时常经历过。就算是醉的再厉害,那也没有一下子醉一天的道理啊?真要是醉成这样,那还不早就醉死了吗?”
员外听了,不动声色,目光看向县丞。
县丞捋着胡子冷笑两声,说道:“哼!看来咱们都看走眼了,这一位根本就不像岑永那么好糊弄。他反而想要糊弄咱们呐,故意装疯卖傻视敌以弱。看来是来者不善,不是好相与的。”
县丞旁边一位穿着衙差衣衫脸庞胖圆了的人,笑着开口,“不好相与又如何,要是他识相也就罢了。若是非要和咱们过不去,那就干脆......”
说着,此人伸出手,做了一个格杀的动作。
县丞看得眉头大皱,这王八蛋还真是疯子,连朝廷的钦差大臣都想杀。那可是钦差大臣啊,代表的皇帝的脸面,要是真的被杀了,简直就是比杀了布政使的后果还要严重。到时候皇上震怒之下,就凭一个小小的溧阳县,就能够抵挡住雷霆之怒?
而且正是这王八蛋惹出来的祸事,现在却要所有的人给他背锅。但是没有办法,谁让这混蛋和员外的关系密切,员外开口非要保他呢?
“啪。”扇子合上的声音,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员外身上。
员外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好似将所有人的心思都看在眼里。片刻之后,才慢慢的说道:“咱们这位钦差大人,既然想要躲起来悄悄的查探,那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老夫承认,一开始的确是小看了他。原本以为给他安排一个宅院试探一下他的心性,没有想到竟然方便了他。既然如此,那咱们也别试探了,还是将他放到咱们的眼皮子底下吧。”
随后,朝县丞点了一下头,说道:“你现在即刻登门,他不是病了吗?就以探望为借口,去看看他究竟怎么样了,可要看仔细啊。”
“是,本官这就去。”县丞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不去看一眼钦差大人究竟在做些什么,他也不能放心。
......
韩度这边,随着把蒋实冒险记录下来的东西看完,脸色已经阴沉的如同寒冰一样。韩度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无法无天的人,而且还是在这天子脚下。
原来,这县令李昂根本就不是主犯。反而是从犯的衙差潘富,才是真正的主犯。
潘富的祖上曾经就是溧阳县的衙差,他的这个职位就是从他爹的手里继承下来的。至于县衙的官职为何会成了潘家的私产,竟然可以继承?
问得好,那是因为潘富祖上那是真的有着恶霸心性。自从他当上溧阳县衙差之后,便利用他的身份在县里四处勾结。十几年经营下来,早就将溧阳的官员和豪绅拉拢起来,织就了一张揽括溧阳县所有官员和豪绅的大网。
潘富虽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皂吏”,可是家中数代都在溧阳“耕耘”,他根子深,人脉熟,溧阳的土豪权贵和他都有交情,上上下下都要给他面子。
据蒋实的记录,其实在李昂还没有来溧阳之前,也就是前几任县令在的时候,就都已经被潘富给拖下水了。
李昂一来溧阳,就发现他完全已经被架空了。正好这个时候潘富又识趣的给他送上了一个美人。他将这个美人放在潘富的家里,供李昂享乐。
而这潘富在溧阳有多么猖狂,从蒋实记录的一件事便可以看出来。话说潘富送给李昂的美人,不是养在潘富家里嘛。一日,这潘富看到美人的美貌,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心痒难耐,竟然将李昂的美人给睡了。完事之后,潘富深感满意,索性还把这位美人娶为小妾。
玩了县太爷的相好,还变成了自家的小老婆。这是想要和县太爷结下死仇啊,试想一下李昂如何会干休?
可是潘富却道:“管他乐意不乐意,溧阳咱说了算,他动我一下试试?”
按照道理来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李昂肯定和潘富决裂无疑了。但是李昂在知道了之后,他还真是不敢在溧阳动潘富。不仅咬着牙齿将这件事给忍了下来,还在潘富纳美人为妾的时候,送上了礼物。一县父母官都不得不如此忍气吞声,就更别说是寻常百姓了。
由此可见,潘富此人虽然只是一个溧阳的衙差,但是在溧阳他简直就是比县令还要张狂。
蒋实还详细的记录了潘富在溧阳犯下的种种罪行,溧阳盛产荆杖。潘富就给李昂出主意,借口要给朝廷上供,要求溧阳县每户百姓都要交荆杖。即便是百姓规规矩矩交上了,他们也会找借口说你交的太差,是在糊弄朝廷。
糊弄朝廷该咋办?罚钱!
在潘富的串联下,溧阳的官绅勾结起来,合伙不断的花样翻新,变着法的赚钱!
刚开始还只是荆杖,等官绅看到百姓只是忍受,没有反抗的时候。什么在县里过路、过桥都要交钱,甚至就连晚上在自己家里睡觉也要交钱......总之各种收刮百姓钱财的法子多如牛毛,这伙人赚的盆满钵满。
而溧阳百姓自然就过得苦不堪言,可稍有人想要去县衙告状。前脚刚去呢,后脚就要被潘富派人上门打砸,家产全部搬空。若是有想哭诉喊冤,或者是想要进京高御状的,甚至直接被全家灭门,尸首沉河!
正当韩度看完,心里愤怒不已的时候。
李继祖前来禀报,“侯爷,溧阳县丞来了,想要求见侯爷。”
“不见!”韩度两眼都是血红色的,这县丞也是残害百姓的凶手之一,韩度根本不想见这种披着人皮的杂碎。
李继祖并没有离开,而是沉吟一下之后,继续说道:“侯爷,他们好似察觉到了什么,非要见侯爷一面。”
韩度沉着脸,抬头看了李继祖一眼。站起来,背着手在房间里踱了几步。
立刻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会会他。立刻去给本官准备一桌酒宴,记住本官今日都在喝酒,已经开始醉了。”
“是,末将明白。”李继祖顿时心领神会,连忙转身出去准备。
等一切准备好之后,李继祖才去门口见县丞。
县丞这个时候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即便是门口守着好几个兵丁,他也想要下令直接冲进去。
好在这个时候,他看到李继祖出来,才强忍着没有直接冲,而是沉声问道:“钦差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下官好意前来探望,大人为何别人不见?”
县丞冷眼看着李继祖,甚至都怀疑钦差根本就没有在府上,而是给他们玩了一个金蝉脱壳。
“大人已经喝醉了,原本不想见你的。但是既然你执意要见大人,那边请吧。”说着,李继祖侧身让开一个身位,伸手示意。
县丞听到钦差大人又喝醉了的时候,都不禁想到。这为钦差莫非是一个酒鬼?明明昨日才喝了酒,怎么今日又独自喝上了?心里都有些疑惑,自己等人是不是想的太多了,认为这位钦差大臣,会找他们的麻烦?
一千三百三十二章 提审李昂
不过县丞可不是小年轻没有经验,不会听别人说什么他酒信什么。既然他来了这里,那么无论如何他都要亲眼看到钦差大人的。
跟在李继祖身后,县丞来到内堂看到韩度正坐在桌子后面,已经喝的有些晕乎乎的了。
县丞顿时放下心来,看来这位钦差这的是一个好酒的酒鬼。连忙堆起一副谄笑的脸,上前拜道:“下官拜见钦差大人。”
韩度好似并没有完全听清楚县丞的声音,摇摇晃晃的抬起头,虚着眼睛看了县丞一眼。顿时笑了笑,支支吾吾的言辞含糊的说道:“你是,你是那个谁来着?”
“下官......”县丞正要自我介绍。
韩度却直接猛然一摆手,打断他的话,道:“你来的正好,陪本官喝酒。”
县丞一句话猛然被噎在喉咙上,憋的难受。整日就知道喝酒,皇上怎么会派这么一个钦差前来?
内心鄙视,表面上县丞还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开口婉拒道:“下官向来不胜酒力,比不得钦差大人海量,大人还是饶了下官吧。”
“不喝?”韩度眼睛一瞪,凑近县丞。浑身冒着酒气,差点熏县丞一喷嚏。
县丞连连告饶,转而说道:“钦差大人,下官此次前来是有要事。”
韩度装出一副没有意思的样子,摇摇晃晃的一屁股坐了回去,叹声道:“何事?说~”
县丞小心翼翼的看了韩度一眼,见韩度根本没有理他,才说道:“是这样的,钦差大人前来溧阳,原本是应当住在县衙的。但是大人昨日来的太过突然,这县衙还来不及为大人清理出来呢。所以,只能够委屈大人住在这宅院里。”
“不委屈,本官觉得挺好的。就住这里了,县衙破破烂烂谁愿意去住?”韩度虚起眼睛,故意如此说道。
你要是继续住在这里,那咱们就都要时时刻刻提心吊胆起来了。不过从此人贪图享乐来看,恐怕也是一个容易对付之辈。了不起,在他身上花更大的代价便是......县丞笑呵呵的再次劝道:“县衙虽然破旧了一点,但此乃朝廷法度,不可更改,还请大人谅解一二。”
从此人嘴里冒出法度两个字,韩度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无比的恶心。他们要是还知道法度二字,岂敢如此盘剥百姓?
懒得再和县丞拉扯,韩度顺水推舟的答应下来。“好吧,不过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本官再搬过去。”
“多谢大人谅解,下官告退。”见目的达到,县丞也不在久留了,那些人还等着他带消息回去呢,没有时间在韩度这里耗下去。
李继祖送走县丞,回到韩度这里,看到韩度背脊挺立的笔直的坐在椅子上,那里还有一分一毫的醉意。
李继祖靠近,疑惑不解的问道:“侯爷,他们想咱们搬进县衙,分明就是想要把咱们放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监视起来。侯爷怎么还答应他们了?”
韩度笑了笑,抿了一口茶,说道:“难道你以为,咱们继续留在这里,他们就不能监视咱们了?”“他们是地头蛇,昨天是他们没有反应过来,才给了咱们一个机会。现在他们已经反应过来了,即便是咱们住在这里,一样会被他们给监视着。”
“既然都是监视,那我为何不去县衙让他们监视?这样,他们才能够放心啊。”
“可是这样的话,咱们还怎么暗中调查此案?”李继祖有些担忧的说道。
韩度摆摆手,“不用调查了,蒋实给咱们留下的证据非常的详实,光是这些,就足以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见李继祖没有疑惑了,韩度笑了笑说道:“再说了,我想要见李昂一面,住在县衙反而要方便很多。”
隔日一早,县丞便带着县衙的差役,前来协助韩度搬进县衙。
见这位钦差如此听话,县丞也没有多想,便去和那些人禀报了。
而韩度也是一如既往的在县衙里摆上酒宴,让士卒轮流吃喝,闹哄哄的好不热闹。等到了晚上,韩度带着李继祖突然来到大牢。
牢头看到钦差大人突然前来,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被韩度走进大牢。牢头猛然回过神来,一下子当在韩度的面前。
“滚开!”
牢头看了韩度几眼,咬牙站在不退,沉声问道:“大人想干什么?”
韩度眼帘一抬,正色喝道:“本官要提审罪囚李昂,你一个牢头竟然敢阻拦本官去路,还不闪开?”
牢头后槽牙一咬,心一横,仍然挡在中间,说道:“没有县丞大人的手令,谁都不能提审李昂。”
说着,还给一个狱卒使了一个眼色。狱卒见了,就要转身朝牢里走去。
韩度厉声喝道:“本官是钦差,想要提审谁,就提审谁,滚开!”
这是韩度第二次让他滚,可是牢头仍然是一副凶狠的眼神盯着韩度,一步不退。
既然如此,韩度后退了一步,侧头朝李继祖示意一下。
唰!噗呲!
李继祖抽刀出鞘的声音,和牢头脖子被斩断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出现。
以往牢头在溧阳县作威作福惯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人敢杀他,而且还是杀的如此毫不犹豫,如此轻描淡写,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一言不合,人头落地!
浓烈的血腥味直冲所有狱卒的天灵盖,他们被吓得两股战战,怎么也没有想到,以往他们拼命巴结讨好的大人,竟然会死的这么突然,这么的悄无声息。
就连刚才被牢头指示进大牢的狱卒,也被吓的不敢再挪动一步。深怕他迈出一步,下一刻就刚到临头。
一个牢头而已,对于韩度来说真不必碾死一只蚂蚁困难。只要有必要,杀了也就杀了!
韩度再次抬步朝着大牢里走去,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阻拦在韩度面前。
来到大牢最深处,韩度看着里面坐着一个身穿囚衣披头散发的人。看不清面容,韩度轻轻喊了一声,“李昂?”
李昂闻言,下意识的抬头。韩度见他有所反应,便知道他就是李昂。转头示意士卒,“把牢门打开。”
士卒拿着刚刚从狱卒手里夺过来的钥匙上前,随着一阵哗啦啦的铁链声,将牢门打开。
韩度径直走进去,看着眼前的李昂。
韩度还没有开口问话,倒是李昂在看到韩度的瞬间,禁不住浑身一抖。吃惊的道:“镇海侯?”
听到李昂的话,韩度也不免惊讶了一下,笑着问道:“你认识我?”
李昂没有回答韩度,反而低头自顾自的说道:“没有想到皇上竟然将镇海侯派来了,看来皇上是真的重视这件案子呐。那些井底之蛙,在溧阳作威作福久了,听了太多别人的恭维,就真的以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现在好了,大家都要死了。哈哈哈,能够拉着他们一起去死的感觉,真不错!”
韩度摸着下巴看向李昂,这人已经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疯狂。自己的名头有这么大,光是看到自己来了,就把他吓成这个样子?
李继祖让人给韩度找来一个凳子,韩度施施然坐下,朝李昂说道:“说吧,这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和你勾结的是哪些人?”
李昂猛然抬起头,眼睛里面冒出一丝希望。不由得问道:“敢问侯爷,皇上怎么给下官定何罪?”
到了这个时候,这家伙还不死心?韩度笑了笑,说道:“大明律,贪污六十两拨皮充草。像你这样的,诛灭九族。”
“那若是下官招供了呢?”李昂满脸希冀的看着韩度。
韩度微微一笑,吐出两个字,“一样。”
“哈哈哈......”李昂癫狂的笑了起来,“招也是死,不招也是死。既然结果都一样,侯爷觉得下官为何会招?”
“不~”韩度摇摇头,说道:“结果不一样。你不招,只死你九族。你若是招了,还可以拖着和你勾结的人的九族一起去死。黄泉路上,也好有人作伴不是?”
李昂顿时陷入沉默,他虽然早就知道他自己死定了。但是还抱着一丝希望,他的家人能够安然无恙。但是在看到韩度的瞬间,他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韩度威震天下的名声,除了军功甚大之外,查案也是一把好手,他在京城的时候便听闻韩度屡破奇案。皇上将韩度派来对付他们,他自己都觉得是杀鸡用了牛刀。
韩度见李昂一言不发,叹息一声站了起来,“不说就算了。”
李昂总算是有了反应,他抬头看向就要转身离开的韩度,连忙说道:“等等!”
韩度转过身来,静静的看着他。
李昂被头发遮蔽住的脸上,浮现出非常深重的苦笑。问道:“侯爷来到溧阳,连身份都不掩饰,难道就不怕被人认出来?”
韩度笑着微微摇头,说道:“好像他们都不认识我。”
李昂惨惨一笑,“真是一群坐井观天的废物,土皇帝当久了,便以为他们是真皇帝。老夫当初竟然会轻信了他们的鬼话,和他们同流合污,落到如此下场,真是一点不冤......”
一千三百三十三章 疯狂
对于李昂的悔恨和感叹,韩度冷眼旁观。
片刻之后,李昂回过头来看向韩度,说道:“侯爷想要知道什么?”
韩度眼神平淡的望着他,轻声说道:“你和潘富做的所有事情,还有哪些人在和潘富狼狈为奸,整个溧阳县都有哪些人牵连进来。你把所有事情,一一都给我写清楚。”
说完之后,韩度朝着身旁一位士卒示意一下。
士卒连忙拿出笔墨纸砚上前,让李昂将供词写下。
李昂听了韩度的话之后,眼睛里面冒出不可思议的震惊之色,可随即又全身松懈下来。他都是要死之人了,还担心这些做什么?不过他还是不得不感叹道:“敢问侯爷来溧阳多久了?”
韩度有些疑惑李昂为什么会问这个,不过还是和他实话实说,“本官是前天来的。”
“前天......”李昂一声叹息,包含了无数复杂的情感,“才两天而已,侯爷就将溧阳的事情查了一个水落石出,果然是名不虚传。可笑那些人,恐怕到现在都以为侯爷还不知道他们的勾当吧?”
到了这个时候,李昂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无论他招不招供,韩度都一副毫不在意的态度。恐怕韩度早就拿到了那些人的铁证,他招与不招已经不重要了。
而李昂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不重要,在他想来,无论是谁来审理此案,都需要从他口中得到供词,他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但是在韩度这里,他却是变得一文不值。从韩度的话就能够听出,一定是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已经拿到了潘富等人的罪证,他招供不招供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人就是这样,自认为高贵的时候,不管做什么都要端着架子讨价还价,李昂哪怕是成了阶下囚,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也仍然是如此。
但是这样的人一旦知道他所认为的价值一文不值之后,又会开始歇斯底里的破罐子破摔。
“侯爷说的没错,大家一起犯的事,凭什么要让老夫一人承担。大家一起走,黄泉路上也不寂寞。”说完,李昂便低头提起笔,开始奋笔疾书。
......
韩度一夜未眠,连夜拿到了李昂的供词。和蒋实收集的证据相比,李昂的供词要更加的详实。毕竟蒋实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里长,溧阳县里很多事情他并不清楚,也没有机会接触到。
而李昂却是溧阳县令,只要他不傻全县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瞒过他的眼睛。
但李昂的供词也更加的触目惊心,像什么灭门、什么尸首沉河之类的,蒋实只是写了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但是在里昂的供词里,却连年月日,谁带头将谁家灭门沉河,写的清清楚楚。
韩度看了一夜,也沉默了一夜。白纸黑字写出来的字字句句,却带着最为浓烈的血腥味,也带着溧阳百姓最深沉的苦难。
“这些狗杂种,还真是没有把百姓当成人啊~”天光放亮,逐渐增加的光明让韩度回过神来,沉沉一叹。
据李昂的招供,溧阳县最大的首恶还不是潘富,而是包庇潘富的大豪绅蒋一儒和溧阳县最大的十三户地主豪绅。
这些人和潘富狼狈为奸,在溧阳县胡作非为。潘富将百姓逼得破产,以至于不得不卖田卖地。而这些地主豪绅便乘机以极低的价格收购百姓的土地,双方配合的天衣无缝,把溧阳百姓往死里坑。
就在此时,县丞带着一大队衙役和狱卒来到县衙,二话不说直接朝着里面冲进去。
由于县丞乃是仅次于下令的高官,衙门的人也并没有阻拦他。
等到他来到韩度居住的院子门外,才被守门的士卒给拦住。
“本官要见钦差大人,还不快滚开!”说着便要往院子里冲。
而这些士卒只会听从韩度的命令,对于他们来说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县丞了,就算是县令也不被他们放在眼里,自然不会让他就这样冲进去。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的时候,李继祖走了出来,一声爆喝:“吵什么吵?惊扰了大人,你们吃罪的起吗?”
县丞看到李继祖走过来,才怒气冲冲的暂且压下了强行冲进去的打算。阴沉着脸说道:“本官要见钦察大人,你快让他们闪开。”
李继祖闻言嗤笑一声,“钦差大人岂是你想见就见的?就在这里等着吧,咱去为你通传一声,至于大人见不见你,那就看你的运气。”
说着瞥了县丞一眼,转身朝着里面走去。
县丞满腔的怒火又不好贸然发作,只能够恨恨的握起全都,将指节外皮绷紧的快要裂开。
李继祖进去来到韩度门口,伸手“咚咚咚”敲了三下。
“进来。”韩度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李继祖嘎吱一声,推开门进去,躬身一礼,说道:“侯爷。”
“前面是怎么回事?”韩度抬起头看向他。
李继祖语速不急不缓的回道:“县丞带着人前来求见侯爷。”
小心抬头看了韩度的脸色一眼,才说道:“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呵~”韩度闻言顿时笑了,只是这笑容里满是冰寒,“兴师问罪?也好,本官也有罪名要问他。既然他来了,那咱们就去会会他吧。”
韩度当先一步走出房间,李继祖微微躬身跟在后面。
现在院门口等的火急火燎,忽然抬头看到韩度走过来,顿时指着他大声喝道:“钦差大人,你为何要无罪而把牢头给杀了?如此草菅人命,难道就不怕本官参你一本吗?”
韩度边走,边笑着说道:“本官要提审李昂,他一个小小的牢头竟然敢阻扰,本官如何杀不得他?”
“你!”县丞气急,毫不犹豫的说道:“就算是他有罪,那也需要下官亲自过问之后,才能够给他定罪,你凭什么杀他?”
“凭什么?”韩度呵呵一笑,脸色顿时冰冷下来,盯着县丞的眼睛厉声道:“就凭本官是钦差大臣,身负皇命,有先斩后奏之权,够不够?你算什么东西,也资格来质问本钦差?”
县丞被韩度冷眼威逼着,反而冷静了一些。论品级,他只是八品县丞,和韩度这样的正五品大臣差距不可以道里计。论身份,韩度是皇上点名*派来的钦差大臣,而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丞。
要不是因为他在溧阳县作威作福惯了,一时间忘了他和韩度身份的巨大差距,他绝对做不出刚才这样莽撞的事情来。
县丞被逼迫的气势一弱,等他回过神来之后,又顿时鼓起勇气,一副十分不服气的样子看着韩度。在他看来,韩度是钦差大臣又如何?他可不是一个人,在他背后还有着整个溧阳县的权贵人物。
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就不信韩度可以拿他怎么样。
韩度暂时的确不会拿他怎么样,那也是因为想要先抓到潘富罢了。只要将潘富抓到,这些一个都跑不了。
“来人。”韩度大喝一声。
“请大人吩咐。”李继祖立刻站出来,躬身拜道。
“本官要升堂,捉拿此案主犯。”韩度沉声喝道。
县丞听了,一股不好的苗头浮现在他心里。不由得反对道:“钦差大人,此案主犯李昂已经落网,现在正被大人看管在大牢里,哪里还有什么主犯需要大人去捉拿?”
韩度走进一步,瞪大眼睛威逼着县丞,说道:“你是钦差还是本官是钦差?这谁是主犯,是你说了算,还是本官说了算?”
冷冷的看了县丞一眼,韩度提起脊背,气沉丹田,“升堂!”
说罢,直接不再理会县丞,朝着公堂走去。
李继祖连忙带人跟上。
韩度来到公堂明镜高悬的匾额下,李继祖连忙上去用衣袖将椅子上的灰尘扫干净。
韩度施施然的坐下,看着空无一人的公堂,抓起惊堂木猛然一拍。
“啪!”
躲在公堂两边厢房的衙役,一个个的拿着威武棍,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的头。而此人正眼巴巴的望着县丞,希望他能够给自己一个主意。
县丞当然是希望这些衙役都别出去,让这钦差大臣的升堂变成一个笑话。但是这话他自己也不肯亲口说出来,因为他也怕此人立刻找他算账。虽然钦差大臣只是杀了一个不入流的牢头,但是谁能够保证对方不敢杀他?
又想要这些衙役和钦差大臣对着干,但又不愿意背锅,这就是现在县丞的心态。
衙役也不傻,看到县丞大人故意没有说话,他们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在头的示意下一个个小跑着出去,站好台。
“威~武~”一众衙役声音低沉的吟唱起来。
“嘭嘭嘭”伴随着一阵威武棍杵地的声音。
韩度笑着看了衙役们一眼,还以为他们要和自己对着干不会出来了呢。看来,还是有人识相的。
韩度根本就没有在意过这些人,他们站不站出来都影响不了自己的计划。
县丞见状,虽然脸色黑的像锅底一样,满眼都是对那些衙役的不满,但他还是站了出来,走到韩度下首的短桌后面坐下。这是每次升堂的时候,他这位县丞专属的位置。
一千三百三十四章 越凶狠越怯弱
韩度瞥了他一眼,心里冷笑两声。既然如此,那自己就不客气了。伸手拿起案桌上的一道令牌,随手扔下堂去,喝道:“来人,将此案主犯潘富捉拿归案。”
捉拿潘富?一众衙役听完,眼皮子不由得跳了跳,这一次,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动弹。
“大人不可!”县丞毫不犹豫的站起来反对。
韩度对他再也懒得掩饰厌恶,厉声道:“潘富乃是此案主犯,不将他捉拿归案,此案如何审理?有何不可?”
县丞若是早知道韩度口中的主犯是潘富,刚才就该毫不犹豫的和他撕破脸。不过,现在也不迟。
只见县丞“哈哈哈”大笑几声,一步一步的走到公堂中间,指着韩度,神色轻蔑的说道:“把县令李昂交给你拿回去交差,就算是给你面子了。如果你敢捉拿潘富,小心你们出不了溧阳县!”
这意思是要图穷匕见了啊,韩度高兴的拍拍手。笑着问道:“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县丞,就能够让本官走不出溧阳县?”
县丞得意的挑了挑眉毛,毫不在意的说道:“凭咱当然做不到,不过你虽然是正五品,但是溧阳县却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咱背后可不是一个人,而且在朝中也有人关照着咱们。”
听到县丞自诉朝中有人,韩度的眼帘不由得微微眯了起来。
而县丞见到,还以为韩度是怕了他们,神色更加的张狂。
韩度没有理会他,转眼看向一众衙役,说道:“本官让你们去捉拿潘富,你们一个个的都聋了么?”
衙役一个个恨不得自己真的是聋了,把头压得低低的一声不吭。
韩度也没有指望他们,直接朝李继祖吩咐道:“派一队人去,将潘富捉拿归案。”
“遵命!”李继祖早就按耐不住了,现在总算等到侯爷下令,他满脸都是兴奋。
县丞见韩度执意要捉拿潘富,完全没有一点顾及的意思,禁不住尖叫起来:“你疯了么,告诉你在溧阳,你就别想捉拿潘富!”
韩度转头看着他,冷笑两声,道:“那多好,本官偏偏就想要试试。将县丞给本官拿下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衙役自然是没有敢动手的,但是李继祖挥下的士卒却不会惯着县丞。两人直接上前,一人抓住县丞一只手臂,像提小鸡仔一样,轻而易举的便将县丞扣住,朝大牢走去。
县丞愤怒的大吼,“你这狗官,你真是疯了,你竟然敢抓我,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很快县丞就发现,他的大吼对于两个士卒来说,根本就一点作用都没有。于是他连忙朝着两边的衙役吼道:“你们还不来救本官,还愣着干什么?”
衙役的头听了,就要站出来。
韩度冷冷的目光朝着他杀过去,厉喝道:“不怕死的,就站出来。”
轻飘飘的一句,顿时让刚刚迈出半步的衙役头子顿时凝固在半空中。
若是韩度之前没有杀牢头的话,他的这句话或许不会起一丁点的作用。但是现在,韩度给了众人一个一言不合就可以直接杀人的狠辣形象,顿时便将所有的衙役都给震住。
毕竟他们和县丞交情再好,那也要有命才行;再多的钱财,那也要有命才能花。
仅仅只考虑了一息时间,衙役头子便将脚步收了回来。
其他衙役见到领头的都没有动作,他们自然更加不敢站出来帮县丞。
看到这一幕,县丞简直是不敢相信他的眼睛。以往这衙役头子有多巴结他啊,逢年过节送礼就不说了,每次见面的时候他恨不得将自己当作亲爹供起来。可是现在,却对他视而不见。
“好,好,哈哈哈......”
县丞在一阵癫狂的笑声中,被拉进大牢,关在李昂的旁边。
处理了县丞,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拦韩度。原本以为抓一个潘富,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却没有想到竟然还出了变故。
很快,去抓潘富的人回来禀报,“侯爷,潘富跑了。”
韩度神色不变,轻声问道:“他全家都跑了吗?”
“那倒不是,就只有他一个人跑了,他的家人倒是都在。”士卒回道。
韩度猛然站了起来,笑着说道:“既然抓不到潘富,那咱们就先将他全家抓起来。走,这一次本官亲自去。”
韩度带着李继祖和挥下士卒,没过多久便赶到潘府。
如此大的阵仗,顿时惊呆了县城的百姓。这些百姓早对潘家恨之入骨,只是以往被压迫着敢怒不敢言罢了。现在看到有官差上门捉拿潘家人,一个个都站的远远的,满眼好奇的看着这边。
不过其中也有人,在看到这一幕之后,悄悄的退出人群,连忙转身跑开。害怕沾染麻烦的人很多,这样的人混在其中毫不起眼,也没有去注意到他们。
看着雕梁画栋的潘府大门,韩度挥挥手,“去,将潘家所有人全部捉拿,胆敢违抗者格杀勿论。”
“谁敢擅闯潘府!”一队仆役持着刀枪棍棒,从潘府里面顿时冲了出来。从人数上来说,不仅完全不比韩度这边的士卒少,甚至还占据一些优势。
为首一人满脸横肉,长的膀大腰圆五大三粗,光着膀子,上半身只披挂了一张衣襟,像个野人一样堵在门口。
士卒当先一人丝毫无惧,一步上前,抽出钢刀喝道:“钦差大人有令,捉拿潘府所有家眷,若有违抗,格杀勿论!”
此人闻言,顿时嗤之以鼻,道:“俺只认潘府,不认识什么狗屁钦差......”
还没有等他说完,士卒顿时一声大喝,“杀!”
那人一惊,顿时暴怒道:“给俺打死他们,这些狗东西竟然敢来真的~”
一众仆役一拥而上,可是他们哪里是身经百战,能够和蒙元人硬碰硬的山字营士卒的对手?刚一接触就被杀的人仰马翻。
这些仆役平日表现的无比凶狠,甚至在欺压殴打百姓的时候,也能够下去狠手,甚至将人活活给打死都不在话下。或许在他们看来,他们已经是见过血,手上有着人命的亡命之徒了。
但是在山字营士卒的刀下,却如同一只只小鸡仔一样,轻易就被砍翻一片。
尤其是当他们自己的血溅到他们脸上,自己的手脚被砍断之后,一个个顿时哭爹喊娘起来。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原来他们平日里的威风都是百姓的忍让给的。真的遇到狠人,他们的表现和寻常百姓没有两样,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
一触即溃,用这来形容潘府的仆役最为合适。
唯一有胆量一点的,便是为首的那人了。只是他胆量够了,杀人的技艺却是比之士卒差的太远。
一个身形远不如他的士卒,在他挥刀看来的时候,抬刀挡了一下。然后便是反手迅捷一斩,此人都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被士卒给斩断了脖子。
顷刻之间,潘府门前残肢断臂密布,血流成河。
韩度就站在这片血泊之中,面不改色的等了不过一刻钟,潘富的家眷便被绳子给绑成一串,从府里押了出来。
“末将幸不辱命,潘府所有人全部捉拿,胆敢反抗者全部就地正法。”
韩度看着眼前的校尉,满意的点点头,笑着说道:“好,全部押回大牢,听后发落。”
“住手!”
韩度还没有转身,就听到一声大喝远远的传来。
转过身来,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穿锦缎的老者带着一群衣着华丽的人,迈着沉重的步子,朝着自己走来。
此人来到韩度面前,先看了一眼潘府门口的满地死尸,不由得眉头大皱。随后又换上一副笑脸,朝韩度拱手道:“钦差大人前来溧阳,小老儿蒋一儒有失远迎。不知道什么地方惹怒了大人,还请大人明示,小老儿一定有错即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在下等为大人准备了宴席,还请大人赏光。”
韩度看了蒋一儒一眼,这位就是潘富背后的主使啊。自己原本还想要找他呢,没有想到他竟然有胆子送上门来。
笑了笑,意味不明的道:“你们为本官准备了酒宴?”
“是是是,保管大人满意。”蒋一儒呵呵笑道,还凑近一点,轻声说道:“大人您看,是不是先蒋这些人放了,他们都是潘府的妇孺,罪不及家人嘛。大人有什么要求,尽管直说。”
罪不及家人?可是你们这些混蛋逼迫百姓的时候,却没有放过他们的家人。而且百姓无罪,凭什么要蒙受此不白之冤?
不过既然蒋一儒想要玩,韩度也耐心的和他玩玩,“包我满意?你们知道我要的什么?”
蒋一儒呵呵笑了笑,细如蚊吟的道:“大人不就是想要钱嘛,请只管说个数。”
韩度瞥了他一眼,心道,我才不要钱,我只要命!
蒋一儒是有着和韩度谈条件的底气的,因为他在朝中是真正的有人在护着他。
韩度笑了笑,说道:“此案也和你有牵扯。”
手指朝着蒋一儒一指,然后又指向他身后的那些人,“还有你们。”
“既然你们都来了,那就一起去县衙,交代个水落石出吧!”
一千三百三十五章 百姓堵门
听到韩度的话,蒋一儒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怔怔的看着韩度。指着韩度问道:“你说什么,你要抓老夫去县衙?你连老夫都敢抓?”
“你和潘富此案有牵扯,本官为何抓不得你?”韩度冷眼看着蒋一儒。
“好,好,看来大人在真的一点脸面都不给老夫了。”
还没有等蒋一儒冷笑完,韩度直接挥手。
士卒立刻冲上去,钢刀架在蒋一儒等人脖子上。
到了钢刀临头,蒋一儒仍然是一副没有丝毫惧怕的样子,大声朝着韩度怒斥道:“你完了,别说一个五品,你就算是四品也不敢抓老夫!”
蒋一儒现在无比的后悔,他今天就不应该托大,就应该带着人手前来。那样的话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钦差给钳制住了。
韩度将蒋一儒等人全都抓回去,丢到大牢里面,让他们去和县丞作伴。
通过审问潘富的家人才知道,原来潘富已经不在溧阳县了。
“那他在哪里?”韩度皱眉看着李继祖。
李继祖立刻沉声说道:“据潘富的家人交代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潘富是在蒋一儒和地主豪绅的帮助下离开的溧阳。”
难怪自己没有能够抓住他,按照道理来说,自己下令之后,立刻就派人抓他去了。若是没有人给他通风报信,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他根本不可能反应过来。就算是他立刻逃了,也没有这么容易逃出城去。也只有这些地头蛇帮他才能够做到。
“那就把蒋一儒等人提审,一个个的审下去,我就不信查不出潘富跑到哪里去了。”韩度轻描淡写的吩咐。
李继祖听到韩度的命令,一阵为难。
韩度见李继祖没有回应,抬头不解的看向他。
李继祖一咬牙,说道:“侯爷,这蒋一儒有着秀才功名在身,是不是......”
韩度顿时将手里的文书放下,沉声道:“那又如何?他要是不肯招供,你就严刑逼供,打死了算我的!”
“遵命!”有韩度这句话,李继祖就再无犹豫,立刻答应下来,转身离去。
蒋一儒这些人一开始以为李继祖根本不敢对他们用刑,对于李继祖的问话不仅没有回答,反而还对李继祖反唇相讥。
而李继祖也不和他客气,直接将蒋一儒提出来,一顿大刑伺候,整得他哭爹喊娘,眼泪鼻涕直流。
蒋一儒向来是养尊处优,哪里经受过这样的折磨。在对他动刑的第一时间,他就毫不犹豫的供出了潘富的藏身之地。
只是李继祖为了给其他一个震慑,也为了报刚才被他奚落的仇,故意给他上完了一道大刑之后,才饶过了他。
承受了一道大刑的蒋一儒再也没有刚才的趾高气昂,变得奄奄一息。士卒将他拖回牢房,直接仍在地上的时候,他也是一动不动,就好似死了一般。
其他地主豪绅也被李继祖这样的举动给吓到,任由蒋一儒躺在地上,半天没有人敢上前看看他究竟是死是活。
李继祖得到潘富的藏身之处,立刻前来向韩度禀报,“侯爷,末将查到潘富的踪迹了,他逃去了毗邻的广德县。”
韩度闻言一愣,随后脸色便阴沉下来。
李继祖不明所以的看着韩度,不知道侯爷在听到潘富的踪迹之后,为什么会是这副表情?
韩度看了满脸疑惑的李继祖一眼,冷笑着说道:“原本我以为,这潘富只是在溧阳铸了一个桶,没有想到,他竟然是织了一张网啊!
韩度立刻下令,“马上派人去广德县抓捕潘富。”
“是。”李继祖得令就要转身出去。
却被韩度抬手拦住,“回来。”
“侯爷还有何吩咐?”李继祖微微躬身。
韩度面色冰冷,沉声说道:“你记住,能抓住潘富最好,抓不住也没有什么。”
见李继祖满脸的不解,韩度继续说道:“不管潘富逃到了哪里,你在追捕他的时候,一定要将那些藏匿过他的人,帮助过他的人,为他提供方便的人,甚至是故意阻拦你们的人......一一都给本侯查清楚,去吧!”
“末将遵命!”
接下来的事情,果然不出韩度所料。这潘富不仅仅是在溧阳只手遮天,就连周边各县也有着非常多和他同流合污的人。
李继祖派人直扑广德县抓人,那边的潘富却又得到了消息,提前跑到了建平县。抓捕潘富的人又马不停蹄的杀向建平,不想潘富又藏到宜兴去了。士卒们又只要继续在潘富身后追着,冲进宜兴县。
而潘富就好似能够未卜先知一样,在抓捕他的人刚进宜兴的时候,他又立刻动身,逃到了旁边的崇德县。
整个抓捕潘富的过程,士卒们就彷佛是一只大傻猫,被潘富这只狡猾的老鼠耍的团团转。
好在士卒们谨记着韩度的命令,虽然没有能够抓住潘富,但也不算是没有收获。他们将所有帮助过潘富的豪绅和县衙都记录下来,准备回到溧阳之后交给韩度。
外面的士卒抓捕潘富,闹得沸沸扬扬。
韩度坐镇的溧阳县城,也没有消停。
就在韩度把蒋一儒等人全都投下大牢之后,蒋一儒的家人顿时暴怒,立刻就联合被韩度一起抓了的十三家地主豪绅的家里。
首先,利用他们掌握的溧阳县众多商铺的便利。第二天就直接让所有的商铺全部关门,柴米油盐酱醋茶,但凡是和百姓生活沾边的东西,他们全都不买。
其次,他们开始暗中联络地皮流氓和盗匪这些亡命之徒,准备强攻县衙劫狱救人。
而买不到这些生活必需品的百姓,很容易就在有心人的煽动下,把怒火撒到韩度这个钦差头上。
很快,县衙门口就围堵上了一大片百姓。他们虽然不敢硬闯县衙,也不敢肆意叫嚣,但是就这么满脸愁容的看着县衙大门,也足以让人感到不安。
百姓虽然顺善,但若是将百姓逼到活不下去闹出了民变,出现了百姓死伤,那即便是韩度将潘富等人绳之以法,恐怕最后也难逃罪责。
不得不说,蒋家和地主豪绅将百姓和他们的绑在一起的这一招,很毒辣!
“侯爷,大事不好了!”李继祖急急忙忙的冲进来,连门也顾不得先敲了。
韩度并没有责怪他失礼,而是问道:“出了什么事情了,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侯爷,百姓,百姓把县衙大门给堵了。”李继祖气喘吁吁的说道。
听到百姓把衙门大门给堵了,韩度瞬间站起来,两眼怒瞪着李继祖。
李继祖紧张之下,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干脆说道:“侯爷,还是快去看看吧。”
韩度知道这件事多半和李继祖无关,直接一步当先走出门,沉声说道:“走!”
来到县衙大门,韩度在照壁后面就看到乌压压的一大片百姓,将县衙外面的大片街面给围堵的严严实实。
韩度站在照壁后面,停顿了几息时间,然后便抬步朝着大门外走去。
百姓看到韩度穿着官服走出来,虽然他们不认识韩度的官服,但也不由得后退两步,周围顿时想起一阵喧哗之声。
见此,韩度眉头一皱,气沉丹田大声喝道:“住嘴!你们都堵在这里,想要干什么?”
韩度的气势瞬间压过所有声音,让场面为之一静。
绝大多数百姓还是畏惧官的,他们被韩度一声质问给吓的不敢说话。但是蒋家和十三家地主豪绅的人,既然摆弄出来了这么一幕,又怎么会甘心被韩度化解?
就在百姓一声不吭的时候,蒋家等安插在百姓当中的人,顿时开口了,“大人,您要办案,想要立功。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不拦着,但是您也要让咱们有个活路吧?”
“是啊,大人您总要给咱们一条活路吧?”见有人带头,顿时就有心急如焚的百姓开始出声。
带头的人是故意遮掩着说话的,韩度的目光在人群当中扫了一圈也没有发现究竟是谁在带头说话。
现在没有时间去查清楚究竟是谁在故意捣乱,韩度必须要先将百姓给安抚住。
韩度见百姓虽然在发泄不满,但还是没有人敢冲上前来,不过若是再拖下去的话,那就未必了。
伸出右手,虚按了一下。百姓见到,顿时噤声,眼巴巴的望着眼前的这位大人,准备看看大人怎么说。
韩度重新将手背在身后,深吸一口气,大声问道:“本官乃是皇上钦点的钦差大臣,奉皇命前来彻查蒋一儒、潘富等人在溧阳县为非作歹、收刮百姓钱财一案。本官现在已经掌握了他们足够的罪证,只等将潘富捉拿归案便可。本官来溧阳,对百姓秋毫无犯,为何会让你们活不下去了?”
韩度是故意将自己此来的目的说出来的,自己就不信,这些百姓里面没有人被蒋一儒等人收刮过,不信没有一个百姓会不恨他们。
只要让百姓知道自己来溧阳,是为了给他们铲除毒瘤的,他们自然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果然,随着韩度的话音落下,百姓当中顿时为之哗然。韩度来了好几日,甚至在潘府的门口大开杀戒,但是百姓竟然不知道溧阳来了钦差大臣,要将欺压他们的蒋一儒等人铲除。
一千三百三十六章 幕后黑手
百姓虽然知道了韩度是来帮他们的,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突然跪在地上,要眼前的这位青天大老爷给他们做主。
无他,蒋一儒等人在溧阳作威作福的时间真的太久了。百姓见过了太多得罪他们的人的下场,即便是知道眼前的大人是帮他们的。他们也根本就不敢表现出对蒋家等人的不满,深怕最后蒋家安然无事,而他们则要被报复。
韩度看着敢怒不敢言的百姓,心里越发的愤怒。蒋一儒潘富这些狗东西,究竟在溧阳县做了多少恶事,才能够让百姓对他们噤若寒蝉?
就在韩度心里发狠,想着怎么收拾蒋一儒潘富等人的时候。
下面的一个百姓开口,“大老爷,小人家里的米昨日正好吃完了。原本想着今日来买米的,可是来了一看米铺竟然没有开门。小人原本还以为只是这一家没有开门,可是小人走遍了整个县城,竟然找不到一家开门的米铺。小人若是今日买不到米回去的话,全家都要饿肚子,若是明日再买不到,那小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了。求大老爷开恩,让米铺开门,卖点米给小人吧......”
有人开口诉苦哀求,顿时就有人接着诉苦。“大老爷,米铺不开门还好,小人们饿一天两天的也能够挺过去。但是家母病重,急需药铺抓药回去治病。可是全城的药铺都没有开张,小人无处抓药。一想到卧病在床的老母,就是心急如焚呐!”
“是啊,是啊......”
一时之间,百姓群情汹涌,七嘴八舌的诉说着各自的苦衷。
韩度眼前一片嘈杂,什么都听不清。
“肃静!”韩度再次抬手大喝一声,将百姓的喧闹之声止住。
然后便朝着百姓问道:“今日县城里的米铺、药铺都没有开门?”
“大人,何止啊?今日县城里面就找不到一家开门的商铺。”有百姓大着胆子回道。
韩度顿时明白了,这一定是蒋家和十三家地主豪绅在和自己过招呢!不过用罢*市这一招来对付自己,好似太过低级了一点。
这一招对付寻常的官员,或许会百试百灵,但是对于自己来说简直就是不堪一击。
沉吟几息时间,韩度朝李继祖说道:“传令下去,溧阳县城所有商铺限定在半个时辰之内给本官全部开张做生意。若是过时还不开张的,你就派人去砸了他的铺子,将东西分给需要的百姓。”
“大人,这,恐怕有些不妥。”李继祖都听的头皮发麻,“大明自立国以来,还没有出现过这样公然劫掠民财之事。若是如此做了,恐怕对大人有碍。”
直接带兵破门,将商铺的东西分给百姓?这简直是太疯狂了,李继祖不得不劝告韩度。
韩度轻蔑的笑了笑,说道:“谁说那些是民财了?蒋一儒和地主豪绅罪大恶极,以他们的罪孽,家产充公是必然的。本官只不过是将要充公的东西,提前分给百姓而已,哪里是什么民财?”李继祖闻言顿时惊呆了,还能够这样说的?但是他仔细一想,却觉得侯爷的理由的确是合情合理。正如侯爷说的那样,只是提前了一点罢了。
只要侯爷有个像样的理由,皇上看着侯爷破了此案的份上,应该不会过多的追究。
随即,李继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大人,如此逼迫他们。那他们狗急跳墙之下,将铺子一把火烧了该怎么办?”
韩度闻言笑了笑,没有理会李继祖,反而朝着一众百姓说道:“本官的话,你们都听到了?本官可以保证在半个时辰之后,你们都能够拿到需要的东西。但是在这半个时辰里面,如何保证你们需要的东西不被人给烧了,那就是你们的事了。”
韩度又不是保姆,才不会为这些百姓大包大揽。他们既然需要粮食填饱肚子、需要药材救命,那他们就必须站出来保护好他们需要的东西。
其实若是韩度麾下的人手充裕,也是可以为百姓做好一切事情的。但是无奈这一次老朱和自己都估计失误,才带来五十人来溧阳。就现在这样,韩度的人手都捉襟见肘,哪里还有余力去将整个县城的商铺都给看管起来?
只能依靠百姓自己,若是百姓真的没有勇气去保护他们需要的东西,那韩度也不会再理会他们。
百姓闻言呆了片刻,紧接着便是一哄而散各自朝着自己需要买东西的铺子走去。让他们直接破门而入他们不敢,但是让他们盯着铺子别被人给烧了,这些百姓还是能够做到的。
有这些百姓看着,韩度根本就不担心有人能够烧了铺子。不用耗费一兵一卒,便可以轻易将整个县城的铺子给看住。
韩度出招之后,摆在所有铺子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要么在半个时辰之内,开门做生意。要么就继续闭门,等到时间一过,被士卒砸开大门,将东西分给百姓。
不过即便如此,那些铺子也没有一家开门。蒋家和十三豪绅的人都在赌,赌韩度还没有彻底疯狂,还有着理智。
而韩度就端坐在县衙门口,等着时辰一点点的过去。看到半个时辰过去,韩度毫不犹豫的下令直接破门而入,将东西分给百姓。
虽然韩度的命令是直接将东西分给百姓,但是百姓早就被压迫的怕了。哪怕是士卒直接将东西给他们,他们也不敢要。而是将自己带来的钱放下,然后才拿着东西离开。
蒋家和地主豪绅也没有选择和韩度硬碰硬,而是直接一封书信将钦差大臣在溧阳的胡作非为,给递到了京城某位官员的手里。
次日一早,京城的大门刚刚打开,一辆马车便急急忙忙的出城,朝着溧阳县而来。马车里坐着一个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蒋家送来的书信。一边冷笑,一边低头看了一眼书信,满脸的不屑。
“不过是个五品官而已,说不定都还是一个闲职,得了个钦差大臣的差使,出了京城竟然还让他给抖了起来了。可惜此人得意忘形,竟然敢直接纵兵抢劫铺子,简直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此人傍晚的时候,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在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进了县城。
蒋家,蒋一儒的长子蒋岳,自从他爹被抓进大牢之后,他就着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现在突然听到有京城故友来访,顿时高兴的跑出门去。在看到马车上下来人的瞬间,蒋岳差点激动的哭出来。
连忙跪拜道:“拜见叔父。”
“起来吧。”来人穿着一身便服,走到蒋岳面前,淡淡的说道。
“谢叔父。”蒋岳连忙起身,满脸喜色的擦了擦眼睛的泪水。
拱手道:“请叔父入内一叙。来人,开中门迎接。”后面一句话,蒋岳是对府里的仆人说的。
在他看来,既然叔父亲自来了,那么一切问题都不在是问题。而且他巴不得将叔父来了的消息散播出去,他想要好看看,那钦差大臣在知道叔父来了之后,究竟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脸色。“不必如此兴师动众,老夫此次是便服前来,走侧门进去便可。”说罢,也不等蒋岳点头,自顾自的便朝着侧门走去,就好似在进他自己的家一样。
蒋岳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拍了一个马屁,“叔父就是丝毫没有架子,不像某人来到溧阳之后,就把他当成了溧阳的天一样,肆意张狂......”
“好了,好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进去。”见蒋岳还要说些什么,此人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是,叔父教训的对。叔父先请!”蒋岳连忙闭嘴,丝毫不敢多少一个字。
进了大堂,来人毫不客气的坐着首位。
蒋岳不仅没有丝毫不满,反而还一脸恭敬的哀求道:“请叔父为家父主持公道。”
此人喝了口茶,才淡淡的说道:“老夫来此就是为你们主持公道的,你爹毕竟是秀才功名,这无凭无据的便被人抓了起来,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把大明律放在眼里?”
......
韩度这边,正在听李继祖的禀报。这些日子,他派出去抓潘富的人被耍的很惨,让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禀报侯爷,还是没有能够将潘富抓到。”
李继祖完全没有想到,抓一个小小的衙差,会有这么难。就好似溧阳和周边数县都变成了潘富的主场一样。他可以随时随地的出现在任何地方,简直就是如鱼得水。
而士卒却只能够一点一点的找过去,有时候甚至还会被人故意阻拦,给潘富拖延时间。
“哦?他又跑到哪里了?”韩度没有抬头,神色平静的随口问了一句。
李继祖听到韩度平静的语气,不由得多看了韩度几眼。现在若是有人告诉他,侯爷没有提前料到这个局面,他都不信。
若是侯爷不是早知道情况会变成这样,又怎么会说抓潘富不重要,将帮助潘富的那些人找出来,才重要?
一千三百三十七章 陈坚
想清楚了之后,李继祖看向韩度的目光,不由得带上敬畏。
微微低头,抱拳道:“现在还在继续追寻潘富的踪迹,究竟他到了哪里,还不知道。”
韩度笑着抬头,朝李继祖说道:“不管潘富藏在哪里,他最终都会回到这溧阳县的。”
“侯爷的意思是?”李继祖微微一愣,不明所以的问道。
韩度笑着一叹,“他全家都关在县衙的大牢里,只要这个消息被他知道,他就一定会来到溧阳。除非,他毫不在意全家人的性命。”
李继祖听完点点头,潘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的家人就是他最大的软肋。只要将潘富的家人牢牢抓在手中,不管他再会东躲西藏都没有用。
随即,李继祖又想到了一点,不禁问道:“可是他的家人是被关在县衙大牢里,侯爷若是不肯放人的话,那他即便是回到溧阳,又有何用?”
韩度脸上的笑意更浓,张开口说道:“我当然不会放人,不过,你不会以为除此之外,潘富就想不到别的办法救人了吧?”
李继祖先是一愣,随后变得陡然一惊。瞪大眼睛看着侯爷,不敢置信的说道:“侯爷的意思是,他想要劫狱?”
韩度轻轻点头,再加了一把火,“恐怕不仅仅是如此,他还想将我一并解决掉。”
韩度端着茶杯,往后靠在椅背上,喝了一口,笑着说道:“毕竟,他之所以落到今天的下场,虽然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但是恐怕他会认为都是我的缘故。”
“他敢!”李继祖怒目圆瞪。韩度在李继祖心里的地位何其的高?一听到潘富竟然胆敢有害韩度的想法,李继祖顿时暴怒。
可是他冷静了一下,也不禁想到,这潘富现在已经是走投无路。以他在溧阳县作威作福惯了的性格,还真的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想到这里,李继祖抱拳朝着韩度一礼,掷地有声的说道:“末将誓死保护侯爷,这就下去准备。”
韩度点点头,好似对潘富的威胁根本就不担心,轻笑着说道:“去吧。”
李继祖走了之后,没过多久,一个士卒拿着一张名帖来到韩度门口。自从在韩度升堂的时候,发现完全指挥不懂衙役了,便将整个县衙的全都赶回了家。现在衙门里守卫和跑腿的,都是山字营的士卒。
“报~”
韩度抬眼看到门口的士卒,放下手里的毛笔,说道:“进来。”
士卒走到韩度面前,立刻将名帖呈上,说道:“衙门外面有人
想要求见侯爷。”
韩度看了有一眼士卒手里的名帖,并没有伸手接过,而是说道:“打开它。”
士卒完全听从韩度的吩咐,直接将名帖打开。
韩度略过前面的内容,直接一眼扫到名帖最后的落款。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冷笑,自己这几天折腾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没有想到竟然真的钓到了大鱼。
“人呢?”韩度连忙问道。
士卒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回道:“县衙门口停了一辆马车,送名帖的人就在马车旁边候着。人,应该就在马车里面。”
“好。”韩度满脸欢喜的点头,“让他进来。”
士卒领命出门,来到衙门外面,朝着马车旁人的人喊了一声,“进去吧,大人愿意见你们了。”
马车里面的老者听到要自己亲自进去见钦差,一股怒气顿时浮现在脸上。
而一旁的蒋岳也适时的拱火,“这位钦差大人真是太狂妄了,他竟然不出门迎接叔父,反而要叔父自己进去,他还真的当他一辈子都是钦差?等他没了这个头衔,叔父往后可要好好的收拾他。”
蒋岳的话让老者心里舒服了一些,也对,对方现在要端着钦差大臣的架子,按规矩的确是应该他前去拜见。既然如此,那他就避开一头,有什么仇怨等到以后再算。
老者冷冷的朝着县衙看了一眼,回头朝蒋岳说道:“你在此等候片刻,老夫去去就来。”
“多谢叔父,一切就有劳了。”蒋岳见到事情解决在望,不由得欢喜起来。
老者没有多说,点点头,便被仆人搀扶下了马车。
走到士卒面前,高高的昂起头,嗤之以鼻的说道:“你们家大人的架子还真是大,走吧,带老夫去见识见识。”
“请!”士卒伸手示意,然后便带着他走进县衙。
来到韩度的门外,士卒先是示意老者止步,然后高声朝着里面通报。
老者被一个士卒呼来喝去,脸色气的铁青。等到士卒示意他进去的时候,满腔的怒火让他愤怒的失去理智。
脚还没有买进门槛,便大声喝道:“老夫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胆子,竟然敢在老夫面前摆谱。你不过是得了一个钦差的头衔了,还真让你抖起来......来......”
当他看到堂上坐着的人之后,喉咙里最后的一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脸上愤怒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密密麻麻的冷汗不断的出现在他的额头上,很快便连成一片,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大理寺少卿陈坚。”韩度微笑着看向他,摇摇头叹道:“我真是没有想到,竟然是你在背后作祟啊!”
陈坚在认出韩度的瞬间,他便知道他完了。面如土色,浑身抖的跟筛糠一样,两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大人,不,侯爷,下官冤枉......”
韩度笑呵呵的坐着上首位置,感到十分好笑,“你冤枉什么?谁冤枉你了?我在这里布好口袋等了这么多天,一个人都没有等到。结果......”
韩度伸出手指,戏谑的朝着陈坚指了指,“就等到你了。”
陈坚顿时心乱如麻,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派韩度来溧阳。一个小小的溧阳,怎么可能吸引皇上的注意?还派来了韩度这尊大神。
以韩度的手段,不管蒋一儒等人做的如何隐秘,肯定都瞒不过韩度的眼睛。甚至,说不定现在韩度已经将蒋一儒等人做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了,就只等着他一头撞进来,便可以收网了。
不,老夫不能栽在这里。老夫几十年寒窗,好不容易才考中科举,现在却要万劫不复,如何甘心?
忽然间,陈坚立刻想到,他给韩度的拜帖里面丝毫都没有提及蒋一儒等人的事情。他可以咬死了不承认,韩度也拿他没有办法。
想到这里,陈坚顿时意气风发的笑了起来。还朝着韩度拱手一礼,说道:“侯爷误会了,下官和蒋一儒等人没有丝毫关系,下官来此不过是拜访一二罢了。”
韩度呵呵笑了起来,指着陈坚笑道:“这样的鬼话,你自己会信么?”
陈坚才不管韩度信不信,反正他自己是信了。他现在最紧要的是赶紧离开这里,想办法从这次的泥潭里面脱身才是。
“下官告辞。”陈坚心急如焚,连一点场面话都来不及想好,便转身就要离开这里。
“站住!”韩度豁然站了起来,大声喝道。
韩度在陈坚进来之后,便一直都在笑。等看到陈坚还想要将此事和他撇的一干二净,脸色才逐渐变得冷厉起来。
陈坚眼看着还有一步就要走出这里,心里很想直接逃出这个屋子。暗中咬了咬牙,犹豫再三,还是艰难的转身,满脸笑容的朝韩度问道:“侯爷,这是何意?”
韩度正色说道:“陈坚,本官现在怀疑你乃是此案主谋,你还是留下吧。来人,抓起来押入大牢。”
两个士卒立刻上前,将陈坚牢牢抓住。
陈坚顿时一阵惊慌,恐惧到极力挣扎反抗起来。并且大声喝道:“韩度,本官乃是大理寺少卿正四品。老夫即便是有罪,那也要先经过刑部、督察院、大理石三法司会审,你无权抓老夫。”
“这些话,你还是留着向皇上说吧,拖下去!”韩度瞪眼大吼一声。这老小子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到了这个时候都还想要蒙混过关。
两个士卒,直接将陈坚拖走。
陈坚见事情无可挽回,顿时疯狂的挣扎起来,破口大骂,“韩度你残害同僚,朝堂之上衮衮诸公是不会放过你的。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韩度听到陈坚的话,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这些混蛋为了一点银钱,不知道逼迫多少百姓不得好死。现在让他们不得好死,也是因果承负报应不爽。
......
在此之前,溧阳县衙的大牢里面,还热闹了一阵。
话说,蒋一儒受刑之后被扔进牢房里面。按理说,像他这么大的年纪,又受了刑,活下来的希望渺茫。
一个注定要死的人,虽然以往他是众人的头领,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救治他。甚至,在本就不大的牢房里面,众人都还要竭力的避开蒋一儒的所在,生怕就被他给沾上。
但是他偏偏就活了下来,而且还是在完全没有大夫给他治疗伤势的情况下。
“啊~”
横躺在地上的蒋一儒发出一声微弱的哀嚎。
旁边的众人听到了,纷纷面面相觑的彼此看了几眼。
突然有个地主豪绅发出惊喜万分的声音,一下子趴在蒋一儒面前,哀求着呼唤道:“蒋公,蒋公您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