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儿可汗
阿史那俟利弗设现在很迷茫也很惶恐。
他亲眼看到过兄长始毕可汗的尸首,胸口一个大洞,那是被罗成一槊洞穿留下的。他死后还一直没有闭眼,定是死不瞑目。
俟利弗设很害怕,他觉得自己也会死。
罗成定不会放过他的,他们围攻了皇帝,劫掠了代北,这次死在他们突厥铁蹄之下的军民多达近三十万。
罗成会如何杀死自己?
是送去中原的东都杀死,还是直接在这里杀死?
因此,当他被带到偏头寨的一处大厅中,看到了高高在上的罗成时,俟利弗设的腿便不由自主的软了,他的膝盖直接跪在了地上。
罗成很年轻,年轻的超过他的想象。
他一身皮裘革带,上身是一件翻领的对襟短裘,下身是一条皮裤,直筒宽松。有些类似于隋军士兵们的大口裤,但又有些不同。
当他穿着这身衣服的时候,显得有些奇特,没那么正经严肃。特别是罗成的一条腿还架在另一条腿上,身子向后倾斜,躺靠在椅背上。
俟利弗设发现罗成看向自己的眼睛似乎有些温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凶恶。
他有些意外,这些天,他见到的每个隋军将士,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十分凶恶,恨不得把自己给吃掉。
他迷惑、不解,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于是便跪在地上,以头碰地,不敢起来。
罗成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俟利弗设。
他现在是罗成手里俘获的突厥地位最高的贵族,始毕可汗的二弟,同时也是东面的设。
“俟利弗设,起来吧。”
“谢楚公。”
俟利弗设一边感谢着一边起身。
“坐。”
于是俟利弗设跪坐地上。
“坐椅子上。”
“不,我跪坐在这就好。”俟利弗设道。
罗成笑了笑,也不强求。
“这些天睡的还好吗?”
俟利弗设只是点头,“还好还好。”其实他这几天睡的一点都不好,甚至可以说经常彻夜不眠。任谁如他现在一样处境,只怕也是一样的。
“俟利弗设,乙失钵带着铁勒人回草原了,相信你也很想回去吧?”
俟利弗设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他不知道如何答。他确实想回草原,恨不得生出翅膀来马上飞回去,可他又不敢这样回答,怕说出来罗成会砍了他。
罗成挥了挥手臂,“你应当是想回去的,直说就好,我这个人最喜欢听真话,最不喜欢拐弯抹角的。只不过很遗憾的告诉你,你暂时是还不能回去的,不过只要你能够答应我一个条件,你便能回去。”
“什么条件?”
俟利弗设急忙问道。
“当突厥可汗。”
俟利弗设愣住,甚至觉得罗成在开玩笑。
“我没跟你开玩笑,认真考虑一下。”
俟利弗设舔着嘴唇,他偷偷的打量罗成,觉得对方不是在戏弄自己。
等他确认了这一点后,心里不由的激动起来。
当突厥可汗。
这个念头一旦形成,便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突厥可汗啊,他曾经想过,但没敢多想。
毕竟他们这一支也是可汗世系,他父亲启民可汗是莫何可汗之子,莫何可汗是沙钵略可汗之弟。沙钵略可汗临终前,遗命弟弟处罗侯叶护继位可汗,兄终弟及。
处罗侯继位,是为莫何可汗。莫何可汗求得隋朝册封,打着隋朝所赐的旗号率军攻打西突厥阿波可汗,一路屡战屡胜,最后生擒阿波可汗。不过在隋后西征一个小国时,被流箭射中而死。
处罗死后,突厥诸部拥立了沙钵略之子雍虞闾为可汗,号为都蓝可汗。
都蓝继汗位后,把处罗可汗之子染干封为突利可汗,让他在北方建立牙帐,统领部份。
突利可汗染干便是俟利弗设和咄吉的父亲,因为隋朝故意离间都蓝和染干,使得这对堂兄弟决裂,互相攻伐。
染干兵败后本想投西突厥达头可汗,结果被长孙晟劫持着到了定襄,然后隋朝册封他为启民可汗,为他筑城,并扶持他击败了都蓝,最后成为突厥大汗。
说来突厥汗位继承,并不都是父子相承,也有许多兄终弟及的,甚至有父亲传儿子,大哥传弟弟,弟弟再又传给兄长之子的,总之都是曾经当过大汗的人,他的儿子兄弟也都有了继承权。
然后这些有继承权的阿史那家族子弟,只要有足够的声望威名和实力,那他就有资格成为大汗,能够得到部族多数人支持,就可以成为大汗。
始毕可汗已经被罗成杀死了。
有资格继承汗位的阿史那家族子弟得有上百个,但继承权顺序最靠前的无疑是始毕之子和始毕之弟。
始毕长子什钵也被罗成擒了,可他才十二岁,还太年幼,按突厥惯例,未成年的可汗子弟根本没机会继位。
那么他阿史那俟利弗设就最有资格继承汗位。
当然,前提是他得有这个实力。
“只要你愿意,大隋便可以册封你为处罗可汗,让你号令草原。”
这是个巨大的诱惑,如果隋朝真的支持他,那他确实可以当上可汗。
“有什么条件?”俟利弗设咬着牙问。
“第一,你得娶义成公主,并立她为突厥可敦。”
听到这个条件,俟利弗设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本来按突厥传统,他要当上可汗也是要娶义成公主的,而义成为大隋公主,自然得立她为可敦。
“别急,义成公主愿意做你的可敦,但只是答应和你做名义夫妻而已,实际上,你们各过个的,你不能骚扰公主。”
听到这个附加条件,俟利弗设还是答应了。
“第二个条件,你要宣布在漠北自立为颉利可汗的兄弟咄为叛逆,号召突厥各部讨伐。”
“我答应。”
咄是他三弟,也是如今最有实力争夺汗位的人,哪怕隋朝不说,他也要跟这个兄弟攻伐交战,以争夺汗位归属。
“这第三嘛,你要授封始毕之长什钵略为突利可汗,统突厥草原东部,授封阿史那思摩为叶护”
罗成不仅要俟利弗当可汗,还要让他娶义成公主封她为可敦,又要他封阿史那思摩为叶护。
此外还封始毕之子什钵略为突厥叶护。
另外,还要他将东突厥之地,分为十设,授封比较有实力的历任可汗子孙为设,比如欲谷设、步利设等十设。
还要把咄列为叛逆,号令诸部讨伐。
这其实不过就是把俟利弗设拉出来当个旗号而已,他就是隋朝的傀儡,漠南之地会由嗣业率宣武军控制,他的那个汗庭,则会由突厥可敦义成公主和突厥叶护阿史那思摩架空。
至于地方上分授十设,不过是分裂他们,将来好让他们互相攻伐而已。
突厥可汗,不过是儿可汗!
第645章 一夜暴富
“你的汗庭依然在漠南阴山下的白城,你放心,罗嗣业元帅会率领宣武军进驻白城,今后他的宣武节度使衙门也设在白城,有他跟你做邻居,你可以不必担忧安全问题。”
罗成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跟俟利弗设宣布这一消息。
那位突厥儿可汗俟利弗设默默的跪坐在地上,他甚至连半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罗成虽面带着笑容,可那语气里却透着杀气。
他相信,自己如果胆敢拒绝,罗成肯定会马上再找个人出来立为可汗。或许是什钵略,又或者是自己的儿子奥图,又或者是他的哪个兄弟,都有可能。
一开始的高兴已经慢慢的烟消云雾,只剩下了苦涩。果然,这个罗成并不是那种好心人,他所谓的帮自己当可汗,其实不过是看中他更有资格继承汗位,打着他做旗号,好号令草原诸部而已。
有罗嗣业率宣武军坐镇白城,又有义成公主为可敦,还有阿史那思摩那个叛徒做叶护,那白城之中,他说的话还有屁用?
只怕他的号令都出不了白城,一切都不过是好让隋人提线而已,他就是个傀儡。
罗成微微一笑。
“俟利弗设,怎么,你难道不高兴吗?”
“大帅,我很高兴。”
“别这样,本来我是想以朋友的身份来跟你谈心交底,可既然你跟我这么生疏,那我只能换一个身份跟你说话了。现在,我是大隋楚国公、忠武军节帅,我以胜利者的身份告诉你,你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
俟利弗设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帅,我真的很高兴,我完全接受。”
“嗯,这就好,你先回去吧,等候通知。”
大局已定。
罗成把马邑大捷向皇帝奏报,同时把他对铁勒人和突厥人的处置也做以说明。
俟利弗设被立为处罗可汗,但他只是傀儡,被交给了罗嗣业控制着,嗣业率军出杀胡关,进驻了漠南汗庭。
整个漠南地区一分为二,西部的西套平原和后套平原,是云定兴的漠南道辖区,由振武军驻守。
而原来突厥漠南汗庭这块,也是属于河套中的前套,并包括更东面的长城山的塞北之地,都纳入了嗣业的定襄道,由他的宣武军驻守。
嗣业的节度使衙门,便设在原汗庭所在的白城。
可敦义成公主和叶护阿史那思摩,负责协助嗣业统领定襄道的突厥部众。
而始毕之子,被封为突利小可汗的什钵被罗成收为义子,然后要随他去辽东。
不仅仅是带他去,罗成还将带去十万突厥俘虏。
这十万俘虏,云定兴说要杀,李靖说要放,但最后罗成决定带走。
放,那就是放虎归山。
而且之前在汗庭归附的那些突厥人,罗成都已经留给嗣业大部份,然后又把一部分分给云定兴和王仁恭,让他们把这部份人从汗庭迁到后套和马邑去。
不过这十万俘虏跟那万余铁勒人不同。
这十万俘虏罗成带去辽东是去做屯田奴、挖矿工的,其中勇悍能战者,或许会挑出个万八千的来补充入军,但绝大多数肯定还是让他们做奴隶的。
这比直接杀死,更有价值。
也比简单的迁去辽东安置放牧耕种,更安全可靠。
如果仅仅只是简单的内迁安置,那他们就是定时炸弹,尤其是在边地,汉人百姓人口本就少,他们大量内迁安置,造成的结果往往就是比汉人还多。
极可能最后出现叛乱,五胡入侵,其实就是当年被魏晋击败的胡人安置在北方,后来所引起的叛乱动荡。
罗成一家带走十万突厥俘虏。
云定兴等人倒也没太多反对意见,毕竟罗成也把漠南俘虏的几万俘虏答应分给他们三镇,而且给他们太多突厥俘虏,他们也有些担心安置不了。
倒是战马、军械这些,四家都争的厉害,没怎么松口。
马匹谁都想要,尤其是战马。
战马不但要优良的马匹,而且还得经过良好的训练,不是随便一匹马就能做战马的。而缴获的大量突厥战马,那可都是能够直接骑上就装备的优良战马,谁不想多拥有几匹。
虽然俟利弗设当上了可汗,可罗成一个兵也没给他留,他就是嗣业的傀儡。
而义成公主和思摩,则依然还是统辖旧部。
至于突利小可汗什钵以及十设,什钵是罗成的义子,当然也不需要什么兵马。而那十位设,罗成给他们每人留了一百骑,然后打发他们返回草原,去他们的封地了。
至于能不能得到诸部的认可,那就看他们本事。
不过罗成还是相信他们本事的,毕竟选的时候,这十个人都是汗王的子孙,每个人也都是有较强的部众兵马的,现在再得了大隋和处罗可汗的双重授封,应当是能够号令一方,统领一设之地。
嗣业要两万匹马,罗成给了四万。
他又给了云定兴两万匹,给了王仁恭两万匹。
面对着从马邑赶来分脏的王仁恭,罗成提出一个要求。
“我希望把刘武周和尉迟恭二位校尉调到我辽东去。”
王仁恭曾经是在罗成麾下任辽西太守,上次刺罗一案后自请调离,现在见到罗成还是有此内疚。
不过听罗成一开口就要两位大将,还是肉疼。
“最多给你尉迟恭。”
“两个一起给我多好。”
“我就这两个能打的,你全要走了,我怎么办?”
王仁恭不肯退让,送个尉迟恭,那都是看在罗成豪爽大方的份上。
这次马邑军跟着罗成打了这大胜仗,也是得了好处许多,不说之前分了两千铁勒骑兵,之前又分到了一万突厥部众。现在又分两万匹马,这确实了不得。
“一个就一个吧。”看老王死扣的样子,罗成心里却在暗笑,能把尉迟恭挖走就非常不错了。
他原本还是挺想连李靖一起挖走的,可李靖现在是马邑郡丞,这级别不是他想挖就能挖的了。
“王帅,你看解救下来的这二十万雁门马邑百姓,你这里安置的下吗?我看城池残破,村庄毁坏,情况不容乐观啊,要不我帮你分担点压力,带些去辽东安置如何?”
王仁恭实在受不了罗成的贪心,胀红着脸,咬着牙道,“多谢楚国公好心,我们自己能够安置好,代北是他们的家乡,他们也不愿意背井离乡跑到辽东去。”
“既然如此,那好吧,当我没说。”
三镇分了八万匹马,而罗成的忠武军一家就独自拿了十余万匹马。
这还没算上缴获的那些各式武器、甲衣等等,这些罗成都懒得拿出来给各家分,他直接一人包圆了。
反正都是些破破烂烂的玩意,三镇也不太瞧的上眼。
第646章 为谁而战
“什钵,我问你,等你长大了,你是否有一天会来杀我?”
“不会。”
“你不恨我吗,我杀了你父亲!”
“我父汗叛乱大隋,死的罪有因得。”
“哈哈哈,小子,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倒是挺有心机成府的。不管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也不管你有多恨我,请记住你现在的隐忍,也请记住,没有足够的实力前,千万不要做傻事。你若真想杀我,那就好好的跟在我身边,多学多看多等,或许你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杀我,或许你等的久了,最终能等到机会。”
什钵若有所思。
大业十一年,十一月初。
罗成终于开始率忠武军返回辽东。
出来时忠武军一万二千骑,契丹、奚骑八千骑,返回的时候,原来的一万二忠武军骑兵还剩下八千,奚契军更只剩下了三千。
不过契丹汗咄罗和奚汗可度者都没后悔,他们的付出得到了酬谢。
罗成给了他们不少牛马,还分给他们不少的军械和钱帛。
这其中军械最让他们高兴,虽然在隋军眼里这些都是些破烂而已,可对于缺铁少匠的奚契两部落来说,这一堆堆的破烂,却是十足的宝贝。
既要马儿跑,总得让马儿也吃点草的。
罗成很清楚,要驾驭两部,让他们卖力驱使,总得有好处给他们才行点。罗成没有给他们突厥奴隶,而是给了些马和钱,还有部份破损和陈旧军械。
他也没太担心两部因此会反过来威胁他,现在最大的北方威胁还是突厥人,然后才是高句丽人,再排下来也是铁勒人,再后面则才会是契丹人、人、室韦人这些。
离强合弱,这才是最佳策略。
至于罗成的忠武军,折损四千骑兵,但此战后,罗成从铁勒人中补充了六千骑,又从漠南归附的突厥人中,补充了六千骑。
于是来时一万二,回去时反变成了两万。
更别说,还有十余万匹马,以及近十万的突厥俘虏奴隶。
返回的路线依然是来时的路线,经大同然后过军都陉入河北,再经临渝出关。
老四骑着马跟罗成并辔而行。
他打量着罗成马后不远的四个新收义子。
阿史那什钵、乙利夷男、大贺摩会、莫贺弗苏支四个年轻人骑着马,神情各异,都比较沉默。四人最年长者为摩会,最雄壮者为夷男,最小者为什钵。
老四翻了翻白眼。
“我说你之前收的阚棱他们三个做义子,确实挺有眼光的,现在那三小子都已成长起来,可堪大将之才。可你这次是怎么回事?还收四个胡种做义子,还全是胡酋之子?你就算不怕御史弹劾,可你就不怕养几头白眼狼,将来反噬?”
罗成笑笑。
“那也得他们有那个实力的时候才谈反噬,现在他们可没这力量。”
这四个少年现在没能力反噬自己,可他们的名字,却代表着不小的影响力,罗成把他们收在身边做义子,既是质子,同时也是借用他们在各自部族中的血脉影响力,来对诸部施加自己的影响。
“你要是嫌他们胡名不好听,我可以给他们改个名字。”罗成把四个义子叫了过来。
“从今天起,你们便改名叫罗全忠、罗守信、罗顺仁和罗归义了,在你们之前我还收了三个义子,他们是大郎阚棱,二郎王雄诞,三郎西门君仪。现在大贺摩会就是四郎罗全忠,莫贺弗苏支便是五郎罗守信,乙利夷男你就是六郎罗顺仁,阿史那什钵你就是七郎罗归义。”
“我希望你们义兄弟七个,今后能够相亲相爱,互帮互助。”
夷男四个面面相觑,想不到罗成给他们改这样的名字。
老四在一边笑的差点成猪叫。
忠信仁义,还真会取名字。
这倒跟他们六兄弟名字有点像,继祖承宗嗣业存孝士信士诚。
秦琼等人听说罗成给义子取的名字,也都是大笑。
晚上,兵马驻在路边,就着打扫战场时取的死马肉,喝着粥,马肉纤维粗糙,而且不论是煮还是炒,里面总会有酸水出来,肉酸还带着股腥臭。
马肉也只有晒干了还好吃点,可行军之时,大家也没那么多挑的。
能有肉吃都很不错了。
连忠武军的那些将士们,也因为出来时间太长,带的肉松也早吃完了。
“你说朝廷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破了汗庭,堵了始毕归路,皇帝也不派兵来援。你说当时雁门兵少也就罢了,可到了太原,那里汇集了三十万大军,皇帝为何还不派兵来援?”
说起这事,一群忠武军大将们都有些愤慨不平。
要不是他们这次仗打的好,罗成指挥得当,硬生生的困住始毕,然后再拖的他士气全无,最后好不容易才在偏关下一举将疲惫万分的突厥军击溃,突厥人可就跑了。
而他们在马邑打了两个多月。
结果从头到尾就没有援兵过来。
甚至他们这仗都打完了,捷报也一封封的发回去了,可依然没有消息。
最让他们不解的是,他们现在才知道,皇帝居然在他们得胜之前,就已经御驾南返东都了。而且在此之前,还因为遣散勤王军给的赏赐不能兑现,导致出现了太原兵变。
最后皇帝硬生生的把一万多勤王军当成了叛军砍了脑袋。
这天下间,居然还有这么奇怪的事情。
“我就感觉好像咱们都不是在为朝廷打仗一样!”
“是啊,咱们千里迢迢来勤王,从头到尾连皇帝面都没能见到一面,更别说赏赐了。赏赐在哪,什么是赏赐?”
大家嚼着烤马肉,都在吐露着心中不满。
罗成坐在那里听着,也不发表意见。
确实,这都算是难以让人置信的事情。
可这一切,却都发生了。
他们在马邑跟突厥人决战,兵力悬殊,可皇帝却带着十几万大军从雁门跑到太原去,然后还没等他那边决战结束,皇帝又直接把三十万勤王军遣散回家,连一兵一卒都没给他们派来。
搞到现在,仗都打完许久了,也没听到朝廷半点回复。
大家不禁都在问。
他们到底是在为谁而战!
第647章 昏君奸臣
“皇帝现在有些麻烦。”
听着一干将校们吐露了半天的不满,罗成最后才缓缓的说道。
早几年前,他便让自己曾经的亲卫大将张亮和王君廓两人负责组建情报部门,张亮专职打探情报,王君廓负责刺杀等。这几年,罗成钱没少往里砸,张亮二人也比较尽心尽力,因此他在黑暗里的这两个组织发展的还算迅速。
一张情报大网已经架构起来,收集、分析、传递都有一套人马。
罗成在马邑打仗,也一直通过暗影两卫留心着辽东家里,朝廷和中原各地的动静。
这几个月,辽东老家那边很安静,他把封伦、李百药、段达等带出来后,有侯莫陈、魏征、杜如晦、房玄龄留守,一切井井有条。国内城的渊氏也没敢有什么异动,一切安稳。
不过中原各地,情况就不太乐观了。
皇帝被围雁门,各地兵马勤王,于是中原空虚,本就混乱的中原,更是失去了弹压。一时间百鬼夜行,乱上添乱。
这其中,又尤其以李密最为抢眼。
这家伙沉寂几年还是又出来了,他先投孟让,然后分兵北上,短短时间就连破了数郡之地,且攻占了东都东大门荥阳,还破了隋朝最大的粮仓兴洛仓。
李密开仓放粮,号召天下贼匪至洛阳,短短时间里,兵马就壮大到了四十余万人,十分恐怖。
李密很快攻破荥阳关,兵马直接抵达了洛阳的外围偃师城下。
皇帝急着从太原南下,其实有很大原因就是因为李密已经兵临洛阳城下了。
虽然皇帝赶在李密攻破洛阳前就回到东都,还带回去了数位大将,可也只是稍稍缓解了下洛阳的危急而已。
当皇帝进入洛阳后,李密主动解了偃师城之围,并把兵马退回到了荥阳的虎牢关。从表面上看,当然是皇帝的龙威震住了李密,可罗成分析过情报。
知道李密不过是暂避皇帝锋芒,可他依然还控制着虎牢关这个重要的关城,这意味着,李密依然还掌握着主动权。
他随时可以再发动进攻,或者撤退。
事实证明,李密的撤退并不是没有作用。
他一退,虞世基等人便狂拍皇帝马屁,说皇帝如何如何了得,吓退李密等等。而另一面,各地告急的叛乱奏报文书,却如雪片一样的送入京。
虞世基等人继续隐瞒大部份严重的奏报,然后又找理由奏请皇帝让李景、薛世雄、杨义臣这些大将返回自己的驻地。
虞世基等人让李景去平窦建德,让薛世雄去平王须拔,让杨义臣去平魏刀儿,让张须陀去平李密,让李渊去平孟让。
同时,裴蕴还奏请皇帝,请皇帝到巡幸江都。
其实几个宰相也知道此时中原形势不容乐观,好几股大的叛军,都是号称一二十万之众,尤其如李密,更是占据虎牢,拥众四十万,他还有兴洛仓之粮,可谓中兵多粮足。
为了避免再出现一次雁门之围一样的洛阳围城,于他们想办法找理由劝说皇帝南下江都。表面上自然是去江南散散心,实际上他们还是对李密的实力很畏惧。
江淮的叛乱要轻一些。
另一方面,自兴洛仓被李密攻占后,也时刻在威胁着洛阳城的军民用粮,虽然洛阳城外还有一座大粮仓,可荥阳被叛军攻占后,东南的粮食却已经是无法再过来了。
张亮送给罗成的最新消息是皇帝还没有决定是否南巡江都,但李密却是已经在密谋着准备再次进攻。
河南安抚使张须陀已经奉旨率部前往讨伐李密,不过他手下只有一万刚勤王回来的兵马,而且这些兵马因为未能得到皇帝的赏赐兑现,因此都很不满意,军无战心。
“李密应当成不了气候吧?”宋老生疑惑的道,之前李密随杨玄感叛乱时,可是被他们杀的落花流水的。
“彼一时,此一时也,形势不同了。早两年前,杨玄感叛乱,震动天下,可他也攻不下虎牢关。但是这次,李密短短时间就破了荥阳郡和虎牢关,甚至把兴洛仓也拿下了,李密现在要粮有粮,要兵有兵,甚至天下各地都有叛乱,也都在分担他的压力。”
老四不以为然。
“张帅不是已经率兵去讨伐了吗,李密不过是趁之前各地兵马北上勤王之机,这才山中无老虎,猴子充大王。现在张帅既然回来了,他还能蹦达几天?”
罗成却只是叹息了一声。
得知河南的状况后,罗成已经第一时间给老师张须陀去信,告诉他一定要小心李密。李密的本事还是有的,他没杨玄感勇悍,可计谋多,上次他只是杨玄感麾下的一员大将,如今他却是主帅,用兵不受限制。
另外,张须陀身边的兵太少,而且士气不高。
这些因素,都能够影响战争的结果。
虞世基等宰相现在忙着想办法如何哄皇帝离开洛阳去江都,又要让皇帝不知道外面的真实形势,因此也是苦心积虑,哪有功夫理会北方的罗成等人。
他们本来就跟罗成关系不睦,因此现在罗艺离京后,他们便可以肆意打压罗成。
故意假装遗忘掉了代北的战斗,故意装做不知道罗成他们取得了天大的捷报。
代北的战况他们全都知道,可就是在故意瞒着皇帝,每次把事情淡化,能不提就不提。
想让他们为罗成请功,更不可能。
所以现在罗成打了大胜仗,他们当不知道。
本来应当召罗成南下洛阳奏捷授赏,也在他们的干扰下,使得皇帝和朝廷根本没做出半点反应。
大隋这条船,在那几个烂船员的操纵下,已经进水了,马上就将沉没了。
“真令人失望!”
单雄信说,“是太令人失望了。”
罗成收起心中的想法,笑了笑。
“其实也没那么难受,我们毕竟打赢了,而且还赢的这么漂亮,我们的收获也十分的丰厚,就算没有朝廷的嘉奖和赏赐,这些战利品收获,也足够我们用出来赏赐有功将士,抚恤阵亡战死者,安抚伤兵。”
“不管怎么说,这场战事结束了,我们也赢了,所以现在我们离开代北,我们返回辽东去,那里才是我们忠武军将士们的家。”
“我们回家!”
第648章 代海寺
河南道。
洛阳之东,荥阳,汜水河边虎牢关城。
数名轻骑飞驰而来。
关城上,魏公李密手抚关城垛,目光眺望西面,那里是洛阳,是东都。此刻,昏君杨广就在那城中。
“老师,张须陀已经奉旨率兵而来。”
王伯当一身铁甲大步登上关城,声音里带着几分担忧和急迫。
“伯当,静气,每遇大事,更要静气,为大将者当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
李密缓缓转过身来,伸手在学生的肩膀上拍了拍。“张须陀带了多少人来?”
“一万河南府兵。”
“就一万人?洛阳没给他增派点人手?”李密问。
“就一万人,都是张须陀带去河东的勤王军。”
李密听到这,哈哈笑出声来。
“一万人,一万人也敢来攻我?”李密越笑越大声,笑到最后忍不住眼泪都留了下来。
“老师,姓张的镇守河南多年,心狠手辣,十分凶悍。”
“再凶悍又如何,他不过一万之兵,而我们却有四十万众。”
王伯当心想,我们四十万众,那是各路拼凑的,甚至好多来会盟的英雄好汉们自称的三五万人马,其实是连着他们的家眷妇孺等在内的啊。
“张须陀勇则勇矣,但勇而无谋,其在河南屡战屡胜,其麾下府兵对于我等义军,向来是轻敌不屑,现在他们只带着一万人马就敢来攻,这正是上天给予我们灭他们的机会。况且此人还有几分妇人之仁。”
李密一脸的微笑,“跟他的学生罗成比起来,张须陀空长了一把年纪,差太远了。若来的是罗成,我还得避一避,可既然张须陀来送死,那我成全他,正好借他的人头,扬我军士气。”
当下,李密召来一众魏军将领,做下布置安排。
“记住,许败不许胜。”
接到任务的那位拍着胸脯道,“打胜仗我不敢说,可让我打败仗,这个我太拿手了!”
“魏公,洛口仓怎么办,那里还有许多粮食,咱们这一撤,岂不是要让官军乘机占了去?”有人道。
“无妨,洛口仓的粮食又不会跑,几百万石粮,给张须陀搬,他那万把人得搬多久?留在那里,等我杀了张须陀,那粮食自然还是我们的。”
在座的一众将军、公侯们,基本上都是中原的贼匪们,大家哪个不惧张须陀。听到他的名字,骨头都是酸的。
不过看魏公李密如此自信满满的样子,大家也就将信将疑。
洛口仓。
又名兴洛仓,能够储粮两千四百万石的天下第一大粮仓,就位于巩县的洛河边上,距离洛阳一百里,而距离黄河和运河都很近。
拥有转运和储粮的巨大便利优势。
河南招抚使张须陀率领一万河南府兵出洛阳后,便一路杀来。
他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收复兴洛仓。
此时,张须陀麾下的河南兵,一个个肚子里都带着气呢。千里勤王,北上太原,结果白跑一趟,什么赏也没拿到,还得急急忙忙又赶回来。
结果家里还被李密等贼匪给趁虚打了,甚至不少士兵的家还是荥阳、淮阳等郡的,就更加的恼怒了。
兴洛仓城,眼看河南兵杀到,城中的叛军慌忙出城来战。
叛军数量不少,约有万人,打的旗号却是个吴字。
一名斥候告诉张须陀。
对面的贼子号为可达寒贼,贼头自称迦楼罗王,部份三万。
“什么来历?”张须陀问。
“贼首朱粲,原本只是淮西城父县的佐吏,之前他随军征讨李密,结果兵败,他便聚众逃亡作乱,号称可达寒贼,自号迦楼罗王。后来干脆就去投了李密,被封吴国公。
此贼最是嗜杀,所过之处,劫掠一空,而且他还吃人,好吃婴孩,据说最喜剜婴孩的心肝煎了下酒,毫无人性!”
张须陀听了双目怒瞪。
“此等泯灭人性的畜生,杀,不便手软!”
官军发起进攻。
朱粲率军迎战,结果战不到片刻,他的可达寒贼便被冲溃,朱粲立即带头逃跑。
河南军在后一路追杀,杀贼无数。
朱粲一路只顾着逃跑,根本不管后面人的死活,他一口气就逃到了虎牢关。
等到了关下,才发现虎牢关上已经没人,李密居然带兵跑了。
朱粲破口大骂李密,然后继续跑。
张须陀率部一路追击而来,斩首数千,当看到关门大开的虎牢关时,也是万分惊讶。
“李密狗贼,号称四十万,结果却畏惧大帅威名如此,闻风而逃,懦弱无能。”
贾务本笑骂李密。
经过一番检查,发现叛军逃的匆忙,关城中还遗留许多来不及带走的东西。
“继续追!他们跑不远!”
虽只有万人,可张须陀和贾务本等都没把李密的所谓四十万人放在眼里。在过去这几年,他们率领的河南兵马,不知道击败过多少支几万,十万,十几万的贼军了。
贼军越是喊的数量多,却往往越是乌合没用,一击即溃。
一天之内,连续收复了兴洛仓和虎牢关这两大重要目标,河南兵也是精神大振。
他们乘胜追击,一路又杀向荥阳城。
在荥阳城下,张须陀军追上了还没来的及撤走的叛军,一支约五万人的叛军。
依然只是一个冲击,这支五万人的叛军就大溃,四散而逃。
张须陀率军追击,沿着索河一直追到了运河边上。
这时,已经能看到前面更多的叛军,他们携带着各种抢来的钱帛粮食,正仓惶而走。
甚至有斥候发现了王伯当和李密的旗号。
“看来贼首就在前面,追!”
担任前锋的贾务本听说看到李密的旗号,当下顾不得一天来的追击疲惫,当即下令继续追击。
李密的旗号引着贾务本一直追击不止,直到追到一处寺庙边才发现旗帜不见了。
“代海寺?”
贾务本抬头,发现不知不觉居然追到了荥阳运河边的代海寺来,这是荥阳有名的观音寺,修建于北魏之时,名气很大。贾务本也曾经来过这里,“这贼子倒是跑的快,可你就算逃进代海寺,观世音也保佑不了你!”
民间传说观世音北行渡人,移居荥阳,从此荥阳护城河开始随海水潮汐起落,于是后来修建观世音道场,便取名代海寺,意为代替南海,成为观世音菩萨的第二故乡。
“佛门清静之地做战场,真是罪过,待我擒了李密灭了叛军,到时定给菩萨烧香陪罪。”贾务本念诵,然后带兵追了下去。
突然一声声号角鼓响,然后四面漫天喊杀声起,王伯当等一众魏军四面杀出,将贾务本和其部下团团围住。
“哎哟,不好,中了狗贼埋伏!”贾务本暗叫一声不好,想要突围,可却发现四面重围,已经深陷其中了。
第649章 死于骄傲
“大帅,贾郡丞被贼军围住了。”
一名轻骑冲到张须陀马前,高声禀报。
仿佛是应合他的话,代海寺那边一阵阵的吼声传了出来,鼓号急促。
张须陀一愣。
他没料到,贼军这个时候居然还能反身做战。
“是诱敌之计,从兴洛仓到虎牢关再到荥阳城,叛军一直在诈败诱敌。”张须陀低声皱眉道,“这个李密,还真是肯下血本,居然故意一败再败,引我们追击百里,就为了在此伏击。”
他不得不在心里叹一声佩服。
百里追击,使得官军人困马疲,更不要说接连的胜利,使得他们还放松了警惕。
“诱敌伏击?”
几位校尉脸色不由的变幻,“大帅定是高估了贼子们,我看他们本就是败了,只不过现在被贾郡丞追上贼头,他们不得不做困兽之斗。大帅,咱们杀过去,生擒李密!”
在河南,虽然叛军起起复复,可一直以来,有张须陀和他麾下的这些校尉在,叛军始终难以在河南立足,哪怕就算是在河南起事,最终也不是被灭就是逃到其它地方去。
一直以来,河南官军们的心里已经形成了一个固定的印象,那就是贼军都是乌合,都不堪一击,哪怕数量喊的再多,也架不住他们的攻击。
别说李密号称四十万,他就是喊百万,河南官军也不怕。
以一敌十,那都是高估了贼军,他们以一敌百都是寻常事。
张须陀没有部下那么轻敌,但他也没有退缩。
贾务本是他的老兄弟,现在带着前锋被贼军围住,他不能丢下他们,必须救他们出来。况且他的心里,也有几分骄傲,并不认为李密的这个诱敌伏击之计,就能击败他。
“让大家小心点,我们去把老贾救出来后,就后撤重整队伍。”
一群将校心中不以为然,没有一个把贼军放在眼里,他们叫嚣着杀尽贼军,然后便率部前冲。
代海寺。
代海寺的一座高塔上,李密听到张须陀不退反进,哈哈的笑出声来。
“这张须陀也不过如此,这都还没看出来我们是要围歼他,还敢跑来送死?”
李密笑着对麾下道,“张须陀定是已经看出来了,但他却自认为能够击败我们,这是他的骄傲,他也必将死于此。传令下去,各部将领,都给我们一起围攻张须陀,一定不能放跑了他!”
以张须陀的勇悍,他不退反攻,若是魏军不拿出点拼命的架势来,都未必真能够留的下他。
可张须陀是挡在他李密面前的一头拦路虎,他必须拿下他。
不管张须陀多勇悍,被困后多凶猛,他都得杀死他。
“张须陀若要走,只怕我们未必困的住他!”一人道。
现在张须陀还是在进攻,可若他见势不妙要跑,谁能拦的住?张须陀这些年纵横河南,多少支义军败在他的手中啊。
曾经就在张须陀手下吃过数次败仗的周文举想起来还心有余悸,“我们的人马虽众,可缺少敢战之士,我曾经跟张须陀交手数次,他麾下虽无具装甲骑这样无敌的重骑,可却也有不少轻骑,尤其是面对缺甲少弓弩的我们,他们都是直接以轻骑驰射就能击溃我们的军心。”
另一位李公逸也道,“就算张须陀不用骑兵冲阵,可他手下的步卒也很了得,他们弓弩很多,几乎是人手一张弓,两军交战,他们远远弓射就能大量杀伤我们,而我们弓弩不足,他们甚至只以步卒冲在前方,就能正面冲溃我们。”
李密点头。
“你们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为了今天这一仗,我已经谋划许久,做了许多准备。张须陀不过万人,刚从河东回来,本就疲惫,先前又被我们的诈败诱敌之计吸引,奔行百余里,数场战斗,正所谓强弩之末,未能穿鲁缟也。”
不管那些军将如何畏惧,可李密却很自信。
诸将退下,各遵军令回本部。
王伯当过来。
“老师。”
“你不要急着出手,先让那些人去消耗张须陀,他的兵马已经疲惫了,但还没到极限。待到他疲惫之时,就算他是狮虎,可疲困之虎也不足以跟狼斗。”
“靠周文举那些人杀不了张须陀,但可以消耗他们,消耗他们的体力消耗他们的弓箭,等他张须陀的体力弓箭耗的差不多时,他肯定就会想撤。到时,你再率八千精锐出击,一击毙命!”
“是!”王伯当应下。
“记住,若张须陀突围,你什么都不要管不要顾,只要给我盯住张须陀即可。只要杀了张须陀,他麾下的这些兵马也就必然溃散,不足担忧了。”
张须陀是一头猛虎,更是一面旗帜。
只要这旗帜倒下,官军也就败了。
代海寺外。
无数的叛军一支又一支的包围过来。
他们人多势众,在李密那句斩杀张须陀者赏黄金千两,封国公的重赏之下,无数的贼头贼子,都纷纷红着眼睛围过来,都想要杀了张须陀。
贾务本的前锋更是被困在中心,左杀右冲也难以突出重重围困。
张须陀率部一直冲杀过去。
李公逸麾下一将带着约千余人挡住去路。
他们纷纷举起盾牌,立起长矛。
张须陀在马上张弓搭箭,驰射连连。
每一支箭,都带走一个贼军。
他跨下的黑马更是雄浑无比,片刻不停。
转眼间,他就已经带着麾下冲到了叛军的阵前。
叛军缺弓少弩,面对冲来的官军,并没造成什么杀伤。
张须陀跨下骏马高高跳跃而起,像是一头猛虎下山。
战马带着千斤之力,狠狠的落在盾墙上。
举着木盾的叛军也无法承受如此重负,简陋的盾牌碎裂,盾兵也直接被压断了骨头倒地。
可战马未停,借着冲势继续前扑。
张须陀在马上,更是一记马槊就把一个长枪兵洞穿击飞。
在他身后,是一骑又一骑的轻骑兵,他们就这样猛的策马撞进了贼军的阵中。叛军那薄薄的一层盾墙,就如鸡蛋壳一样脆弱,连凝滞都没做到,便被官军一举突破,杀入阵中。
第650章 李密猎虎
一个又一个官军骑兵,手里挺着马槊、骑枪,带走一个又一个的贼军。
长矛断了,那就拔刀再战。
刀光如影,右挥右砍。
跟在后面的官军步卒们挥舞着横刀、挺着长矛滚滚而来。
他们边砍边吼。
那股气势,一往无前。
李公逸的这支千人步阵,瞬间崩溃。
乌合之众与训练有素的官军,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士气军心还有军纪。
虽然两边的厮杀的人,以前都只是农夫百姓,甚至可能会是同乡邻居。
但一边是接受过严格军纪,能够做到齐心协力,能够承受更大的冲击。
可叛军们,却往往只能打打顺风仗,他们的抗冲击能力更差,甚至装备也差,训练也不足,还没有良好的指挥。
同样是步兵。
官军就算冲锋,也还保持着火队的战斗阵形,互相配合。可贼军哪怕早早摆好了一个方阵,但仅仅一轮冲锋,他们就溃散了。
因为有人怕了,惧了,然后转身而逃了。
没有人去顶上被冲开的缺口。
而叛军的指挥官,临场的指挥更差,战斗一开始后,几乎就已经没有指挥了,全都各自为战。
这使得那些叛军们都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在对面整个官军的冲击。
官军则恰恰相反,他们总是一火一队砍杀面前的一个或几个敌人,永远都是优势。
挥刀。
挥刀,再挥刀。
叛军左支右挡,可躲了这刀,那边又来一刀。
远处还有几支叛军队伍,可他们只是远远的观看着,甚至都不敢上前一步。
他们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这支千人的友军方阵,几乎在瞬间就崩溃瓦解,然后四下溃散。
张须陀透阵而出,却没有继续追击那些溃散的贼军。
他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前方重重围困中的贾务本和他的前锋。
转眼功夫,一个千人步阵崩溃,足有上百贼军倒在地上。
张须陀率领着数百轻骑冲锋在前,战旗在他身边飘舞。
数量更多的步卒跟着轻骑之后,一边吼叫一边奔跑。
战场上,他们的吼声震天动地,让人畏惧。
“顶住!”
前方,又一个千人左右的步兵阵拦在前路上。
这些叛军虽畏惧官军,可却也在贼首们的喝令下,勉强集结成一个方阵,他们还是那老样子。前面集中了盾牌、长矛,然后中间是部份弓箭手,再然后就是各种各样武器的步兵,拿着什么长枪、大矛,甚至是铁叉、木棍、链枷等农具的都有。
他们紧紧靠在一起,似乎如此就能为他们带来一些安全感。
而在他们后面不远,还有一个方阵已经在等候。
李密为了弥补义军战斗力不足,士气不高,意志不强的缺点,他特意没有把叛军全都摆在一起来抵挡张须陀。
相反,他以大海寺为战场,在这个靠着运河的战场上,布兵十余里,全都是以一二千人组成一个又一个的方阵,而且都是无序的分散在这广阔的战场上。
平地里,松林间,沟边,河边,村庄里·······
这些叛军千人阵很多很多,但都没联在一起。
他就是要让张须陀去冲去破,但就算破了一个,也不会马上影响到下一个。哪怕这些方阵,连挡住一次冲击的能力都没有。
可他们起码能够拦截一次。
就算被冲溃也没关系,散乱后,花点时间又能再集结起来。
他这种战术,其实就如长安或洛阳城里的坊区设计一样,全都是隔离的单独体,战斗的时候,就算敌军攻破一坊,可也不会影响到下一个坊。
此时的船厂,制造海船时,也开始采用类似的理念设计造船,那便是水密隔舱。
李密就是把无数的叛军,编成一个又一个单独的方阵,然后投在这战场上,这使得张须陀哪怕击溃一个又一个方阵,但并不会影响到其它的方阵。
他们是单独的。
而张须陀每冲破一个方阵,总也得留下十几具甚至是几十具尸体。
越冲到后面,他们越疲惫,留下的尸体就越多。
李密用实际行动,给所有的叛军首领们上了一课,人海战术该怎么打,怎么才能扬长避打的与官军斗。
张须陀依然还在冲击。
确实无人能挡。
可他们的面前,那些几百上千人的方阵,似乎无穷无尽。
击溃一个,马上就又出现了一个。
甚至他不知道的是,当他击溃又一个军阵不断向前的时候,他最开始击溃的那些军阵,已经又慢慢的重整起来,然后又列阵待战了。
骑兵们的长矛折断了。
战士们的横刀砍缺了。
弓箭手们挽弓的手也早已经无力。
战马冲驰的越来越慢。
李密站在代海寺的高塔上,已经能够看到越冲越近的张须陀军,他们大约还有五千左右。
“他们已经疲惫了。”
“出击吗?”
“再等等。”
张须陀和贾务本只相距不到两里,可这两里的距离,却越来越难以靠近。
贼军的步阵越来越多,甚至他们明显比外面的要精锐不少,他们装备更好,而且还在军阵前架起了拒马。
尤其是弓弩的数量多了起来,甚至有的叛军里居然有大弩。
张须陀还有五千人,贾务本还有两千。
一万人马,不知不觉,已经战没了三千。
高塔上。
李密捋着胡须,眼睛紧盯着那战场。
“不愧是张须陀,不愧是罗成的老师。”李密感叹着,“若不是我之前用计诱他行军百里到此,只怕现在更加凶猛。”
“他们的装备太好了,要不然我们也不惧他们的。”有人道。
李密呵呵一笑。
“这装备算什么好,你是没见过皇帝的骁果军,也没见过罗成的兵马。他们的麾下,都有天下最强的具装甲骑,就算是步兵中,也有装备明光铠和陌刀的重步兵,他们才是真正的天下精锐,幸好咱们这次不用面对这样的强兵。”
若是张须陀带的不是已经大不如前的府兵,若是张须陀手下兵数量再多点,那李密就算有二十万义军,也不敢在此围猎张须陀。
第651章 虎落平阳
“围住了贾务本,不要让他跑了。”李密交待。
他早打听清楚,贾务本不但是张须陀的左膀右臂,而且还是他的老兄弟,两人一起并肩战斗多年,生死相交。而且张须陀这人,打仗虽狠,可平时爱兵如子,对待老兄弟那更是情深义重。
所以李密早就算死了,只要围住贾务本,张须陀就一定会来救。
“如此大戏,无酒菜岂不可惜,去弄一桌酒菜来,我今日要在这里好好看戏!”李密笑呵呵的道。
一众人见他如此淡定,便也都跟着心里安定的多。
哪怕远处,张须陀的那面红旗依然不断前进,无人可挡。
但毕竟已经势头大减,越冲越慢了不是。
很快,一桌酒菜就置办好了。
“大海寺里都只是些素菜,因此让大和尚们办了一桌素席,还请魏公担待。”一名校尉道。
李密看了看这桌子菜,果然都是素的,不过热气腾腾的倒也让人看了挺舒坦,毕竟此时已是寒冬,这站的高,风吹的却是越冷。
李密端起酒杯。
“诸位,提前与诸位庆贺大捷!张须陀一死,河南便是我等囊中之物也。”
高塔外,战场上的厮杀声不断飘进来。
可李密却悠然自得的在喝酒。
这场仗他已经赢定了。
·······
“报,魏公,张须陀已经杀破重围,与贾务本军汇合一处。”
听到这声禀报,李密的手抖了一下,杯中酒也晃了些出来。但是他很快稳住,大笑了几声。
“哦,那倒是有些小小意外,想不到张须陀还有余勇可以冲入重围与贾务本汇合,不过无妨,反正都逃不掉的。”
放下酒杯。
李密下令,“让王伯当将军率我的魏武卒出战。”
魏武卒,这是李密从几十万乌合之众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八千精锐。号为八营,其中轻骑两千,步卒六千。
这支魏武卒虽少,可却都是极为强悍的老兵,个个见过血,尤其是李密把最好的装备都交给他们,所以这支八千人的兵马,数量不多,可装备精良,一点也不比府兵差。
骑兵双马,配长矛角弓。步兵也是皆有甲,甚至连陌刀手都有。
更别说他的这六千步卒,跟府兵一样,人皆配弓。
甚至还拥有脚蹬弩、三弓弩、床子弩等上百架。
“传我令!”
李密一掌拍在桌上,震的杯盘跳动。“令龙骧、虎贲二骑营,各出一路,从两翼包抄,以骑兵截杀张须陀的步兵。”
“又令,步兵六营拦截张须陀骑兵,以陌刀、长矛、弓弩阻击!”
“命令各军,不惜一切代价,围杀张须陀,绝不可放他离开!”
此时。
代海寺前。
张须陀终于率部冲破重围,杀到了贾务本的前锋前。
贾务本只余两千余人,本人更是浑身浴血,身中数箭。
“大帅,你怎么过来了,这是李密的诡计,你快带兄弟们撤出去!”贾务本看到老兄弟突入重围来救,既是感动又是担忧。
“我来带你一起走!”
张须陀同样血染征袍,他放眼四顾,发现叛军再次合围过来。
“老贾,还能骑马冲杀吗?”
贾务本指了指身上的几支箭,“应当是没射到要害,你帮我先把箭杆砍断,省的一会冲杀的时候累赘。”
“哈哈哈,就知道你还能冲杀,走,突围!”
此时的形势,就算是先前再自负轻敌的将校们也知道,今天是中了李密的诡计了。
大家已经太疲惫了,而叛军今天出奇的死缠烂打,一次次冲破他们,居然都没有就溃散。
简单的处理了下伤口。
贾务本再次提槊上马。
“大帅,就让老贾再为你冲锋一次!”
“儿郎们,大帅来接我们回去了,现在,换我们为大帅开路!”
“杀!”
贾务本已经看到一支又一支的叛军步卒正在外面列阵,他们准备合围。一眼看去,他就知道这些叛军似乎更加的精锐,透着股凛冽的杀气。
一声大吼,他策马冲了过去。
越来越多的叛军向他们合围而来,他都已经看不清有多少支旗号,多少股人马。
但是,前面那些打着魏字旗的,绝对是大敌。
而就在他们开始冲锋突围的时候,王伯当和王当仁两员贼将,已经各自带着一千轻骑不顾一切的直杀过来。
他们选的时机,恰是张须陀他们已经开始突围的时候,这个时候骑兵在前开路,步兵在后跟随。
而王伯当二人率的轻骑精锐却不是去拦截官军骑兵,反而是从两翼冲过,不断的从侧面骑射杀伤官军。
并最后一路杀到了后阵的步兵后面,以轻骑自步兵后面掩杀。
叛军二将不顾一切的带着龙骧和虎贲二营骑兵穿插。
六个千人魏武卒步兵营也分成左右两排,设下三重拦截。
更多的叛军也开始冲过来。
官军不断倒下。
尤其是叛军魏武卒,他们拥有铁甲可避箭,拥有八尺高的巨盾,拥有丈八的陌刀,拥有长柄斧兵,还有大量的弓弩,尤其是一排排的柜马,搭配着床弩。
更是一排排的射倒官军的骑兵。
·······
高塔上。
战报正由侦察轻骑不断的汇总,然后报上高塔。
“王伯当将军已经率龙骧、虎贲二营精骑切断官军步骑!”
“魏武卒已经拦下张须陀的轻骑!”
“官军被切割!”
“官军在溃散!”
李密哈哈大笑,他举起酒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砸在地上。
“酒已经喝足了,现在该下去骑马冲杀了!”
·······
贾务本一刀砍死一个魏武卒枪兵,却看到前方烟尘滚滚。
“是骑兵。”
张须陀抬头望去,看到那骑兵前面的旗帜,上面一个大大的魏字。
“莫不是李密亲自上阵了?”
确实是李密亲自上阵,他带着他最后的一支精锐,魏公骠骑内营。
这是李密的亲卫,数量不多,只一千骑,可却丝毫不弱于龙骧和虎贲二营。
贾务本回头看了看四周,官军已经被彻底的冲散,无数叛军横冲直撞。
“大帅,我来殿后,你赶紧走!”
张须陀摇头,“要走一起走!”
第652章 军旗坠落
“分散突围!”
面对着越围越多的贼军,尤其是李密还亲率一支生力骑兵杀到,张须陀也只能无奈的下此命令。
“我来开路!”贾务本一箭射倒一名冲来的贼军,高喊。
“突围,突围!”
张须陀的部下纷纷高呼,提醒同袍们。
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候,只能想办法各自突围,等杀出重围后,再重新聚拢。
李密率军杀入,他手持一张角弓,接连射杀数骑。
“魏公,张须陀和贾务本全力向南突围,已经杀出一道口子,突出去了。”
“混账,这么多人还拦不住一个张须陀,给我追!”李密也没有料到,都这个时候了,张须陀居然还有能力冲破他的重围。
虽然那道开口只打开了一会,跑出去不过千余人,可对李密来说,这也是耻辱。
“追!”
张须陀奋勇冲锋,麾下死死相随冲杀。
眼看着终于冲出重围,可冲了一会,回头一看,贼军又合围了,只冲出来不过千余人。
张须陀勒马,一咬牙,便又调转马头再冲回去。
“大帅?”
“老贾你受伤严重,先撤,我再去接应他们出来!”
说完张须陀策马冲回去。
“草。”
贾务本见张须陀如此,只得骂了声,然后也调头跟着冲回去。
一骑又一骑,冲出来的千余步骑,居然全都又调头回去冲杀,无一人逃走。
张须陀他们这支身着黄衣的官军,就如一支回头的箭,突其不意的杀了回去。他们挥舞着刀枪,猛的撕开了再次合围的拦截。
每个官兵都很疲惫了,可他们此时完全忘我,这一刻,甚至感受不到恐惧,心中沸腾的只有热血。
张须陀带着兄弟冲破重围,终于把被拦下的兄弟们又汇合,“跟我来,杀出去!”
他再次挺槊,又一次的带头冲杀出去。
四面皆是贼军。
到处都是拦截。
可张须陀手中的马槊却无人能挡,旗手高掣着军旗,紧紧追随在他身后,引领着疲惫的弟兄们突围。
拦截的防线再次被突破,张须陀带着兄弟们疾驰而走。
“饭桶!”
远处的李密看到这一幕,脸都气红了。
大海寺十余里的战场上,足足布置了二十万人马,哪怕其中绝大多数都只是摇旗呐喊凑数的,可这数量也足够惊人了。
张须陀才一万人啊,打到现在,都不剩一半了。
李密气的舍弃角弓,直接提起了马槊。
身为八柱国的子孙,李密的骑射功夫自然也是不错的,毕竟还曾经做过宫廷侍卫。只不过李密并不太喜欢亲自冲锋陷阵,他更喜欢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可现在,他也必须带头冲锋了。
绝不可放跑了张须陀。
那边的王伯当也羞愧万分。
居然拦不住一支疲惫的残军。
他直接策马上前,高声吼道,“今日,张须陀必须死,若是让他逃了,就是我等魏军之耻,都随我来,围杀张须陀,不惜一切代价!”
“有进无退,敢有畏惧后退放跑张须陀者,立斩!”
“杀敌一人,赏黄金一两,杀张须陀,赏黄金千两!”
一面重罚,一直却又重赏。
魏军轻骑这时也都激了起来。
龙骧骑、虎贲骑,还有李密的骠骑内骑营。
三支轻骑全都盯着张须陀杀去。
王伯当奋勇当先,率兵策马直追。
远远的看到那面隋军战旗,王伯当弯弓搭箭。
一支长箭射去,旗手应声而倒。
可很快,战旗再次被人捡起高举。
王伯当再射,旗再落。
可一人倒下,又有一人接过大旗。
当第三个旗手倒下后,张须陀亲自扛起了战旗。
“都给我瞄着那战旗放箭,扛旗的是张须陀,杀了他!”
无数箭支飞射。
张须陀身中数箭。
他在马上摇晃了几下,但还是稳住了身形。
顾不得身上的羽箭,他继续为队伍带头冲锋。
李密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没能拦住张须陀。
他只看到身上插着数支羽箭的张须陀被战马驮着冲过,他身后,几百官军步卒主动的留了下来为他断后。
他们纷纷站定,张弓搭箭。
面对着追击而来的贼骑,没人退却。
“放箭!”
看着战马已经冲到六十步,他们才开始放箭。
百余兵士,却分为了三拔。
三段射击。
一波又一波。
不过六十步的距离,他们却硬是每人射出了五箭。
短短数息间,他们前面数十步的距离,便堆积了数十具尸体。
只是后面的魏军并没有停下来,他们策马跃过了地上的尸体,直接撞入了断后的伤兵之中。
枪刺刀砍。
片刻后,那百余伤兵已经死伤殆尽。
那面高高飘扬的红色军旗,终于还是倒下了。
张须陀坠落马下。
贾务本急忙策马上前,一把扶起张须陀。
可他却发现,张须陀已经昏迷过去,他身受多处重伤,又激战一天,此时失血过多,完全昏迷了过去。
贾务本抬头四顾,发现此时身边只有千余人。
一万人马前来,结果遭此大败。
他后悔自责于自己的冒进,导致被围,结果连累了张帅。
追兵将至。
“把大帅的衣服脱下来。”贾务本一边开始脱自己的衣服一面道。他迅速的穿上了张须陀的衣甲,然后扛起了那面倒下的红色战旗。
“我去引开追兵,你们脱掉军袍,换上贼人衣袍假装贼军,带上大帅往另一边突围。”
说完,贾务本扛着旗上马,带着兄弟们往北边冲杀。
几个亲兵只得脱掉外面的军袍,然后带着昏迷的张须陀往另一边跑。
“围住张须陀,不要让他跑了!”
无数的喊叫声响起。
贼军十分兴奋,谁都已经看的出来,张须陀完了,他的一万大军已经被魏公的绝杀大阵磨光了。
此时就这千把人,根本逃不掉了。
现在,谁都想趁机打打落水狗,若能砍下张须陀的首级,那就发了。
贾务本高举着红旗,伏在马背上,却是带着兄弟们往北突围,他知道自己冲不出去了,就算冲出去,受这么重的伤估计也活不了了。
可他必须为大帅争取一点逃离的时间。
“贼崽子们,来吧!”
暮色之下。
贾务本等只余三百来骑了,人人带伤。
他们被重重围困,贾务本的马也被射杀了。
他一手拄着大旗,一手握刀,向着围过来的贼军哈哈大笑。
他拒绝投降,麾下三百余部,也全都拒绝投降。
“杀!”
随着一个一又一个想要重赏的贼军冲来,贾务本他们展开了战后的战斗。
李密赶到的时候,贾务本依然还站着。
他一手拄着旗杆,保红旗不倒,一手还拄着剑。
只是,却已经全无生息。
“他不是张须陀!”
李密挑开了贾务本的头盔之后,愤怒的咆哮!
“搜,搜遍每一寸地方,也要抓到张须陀!”
第653章 威震中原
代海寺前。
李密骑马缓缓从俘虏到的官军前走过。
“魏公,还是没能找到张须陀。”
李密冷哼一声。
他已经知道,那个身着张须陀衣甲拄着战旗,至死都不曾倒下的高瘦老将,是荥阳郡丞,张须陀的左膀右臂,他的老兄弟。
斩杀一个郡丞,不错的收获,可却无法平息他的怒火。
此战,他大败张须陀,阵斩官军五千余,俘虏四千余。
可以说,几乎全歼了张须陀军,但也只是几乎。起码张须陀到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些俘虏怎么处置?全杀了?”吴国公朱粲问。
李密目光扫过那些俘虏。
他们曾经力战不退,直至张须陀战死,他们也全都力尽被俘。
可到现在,这些人依然没有谁肯归降。
“解开他们的手脚,再给他们饭汤,估计他们此时也都累了。”李密说出让人意外的话来。
“大帅?这些狗官军,杀了我们一万多兄弟,还给他们汤饭?”
可李密懒得理会朱粲。
这些府兵很勇敢,李密是亲自领会过的,尤其是他们战场上的斗志极强,哪怕被围攻到那般地步,依然不降。
但凡今天他麾下的兵马,能有一半他们的斗志,也不会打这么久,损失这么大。
李密等这四千余俘虏都吃饱了后,才过来劝降。
其实他劝降的话也很简单,没有威吓,没有逼迫。他只是告诉这些鬼门关走了一趟的人,如今天下,皇帝昏庸,一味好大喜功,不体恤民众,暴隋无道,天下百姓苦其久矣。
他李密不是叛乱,而是起义。
是要率领天下百姓,推翻暴隋,解救天下苍生,还天下太平,让百姓安稳。
继续跟着昏君有什么意义呢?
如今全天下都起来反昏君暴隋,大家难道还要替他们卖命?
可就算为昏君卖命,昏君会感谢大家吗?
“你们千里迢迢去雁门救驾,杨广可有过半点感谢?据我所知,他不但没有赏赐去勤王的将士,反而把要赏的将士杀了一万多。这就是杨广,一个昏君,一个暴君,他不值得你们护卫。”
“我李密,也曾经是八柱国家之后,自幼读圣人之书,本来也是公侯贵族,名门大阀,可谓是一世富贵,享之不尽。可我为何却执意要反?不为个人,只为重还天下太平。”
李密的口才很好,没说什么太多空话套话。
他直接的告诉这些百姓,若是大家加入他一起推翻暴隋,建立新朝,那么每个人都是开国功臣。
只要加入他的,首先就能均田。
每人一百亩地,若是家中还有家人的,只要成丁,就一人百亩。未成丁的中男,也给五十亩。甚至是妻子,也给五十亩地。
说到做到,绝不减扣。
另外,每个加入他的,都将获得府兵身份。
这意味着他们不但能分到田地,而且这田地还将是不需要缴租纳调的军田。
府兵制推行以来,魏周隋几朝,想当兵可不容易,当兵有着许许多多实实在在的好处,不仅能分到足额的田,还能够拥有一条不错的出路。
在这个时候当府兵,就如同明清时代的读书人一样,府兵有机会通过战争得功授官,明就如明清的读书人通过科举就能够出仕为官。
这是一条普通人改变命运的道理,甚至可能是唯一的道路,毕竟这个时候虽有科举,可其实也跟普通人还没什么关系。
正常年月,一般人是当不上府兵的。
可现在,加入李密的魏军,他们就是府兵,就能授田分地。
“很快,我们就能攻破洛阳,横扫河南,到时诸位的家乡也都能恢复太平,恢复宁静,你们也很快就能在家乡分到田地了。”
加入魏军,一切既往不咎。
而拒绝,则是死。
李密又对他们发誓,承诺这些都是真的。
不少府兵动心了。
虽然他们已经是朝廷府兵了,可一来朝廷现在动乱不安,说不定哪天就真没了。再一个,他们多数人,其实都是近年新点的府兵,这些新府兵跟旧府兵不同,最大区别就是点了府兵后,没分到足额的田地,多数人只分了二三十亩地,可依然要自备武器。
再一个,如今的府兵太危险了。
绝大多数人在沉默,在犹豫。
也有一小部份人在骂李密。
这些人多是张须陀的老部下。
李密冷冷的挥手。
于是便有人过来,把他们全都拖了出去,一刀一个的当着俘虏们的面斩杀。
足杀了一百余个。
“你们别和他们一样,好好考虑一下吧,你们不仅要考虑自己,你们还有家人,还有妻女父母,为他们考虑考虑。何必为暴隋陪葬呢!”
终于。
许多人被说动。
他们表示愿意归附。
李密十分高兴,为了表示对这些人的信任,他直接把他们编到自己的嫡系魏武卒中,有人带头,接下来便有更多人选择跟随。
李密一下子新得了近四千府兵,这些人在张须陀麾下,四处剿匪,作战经验丰富。
而现在,全都投了他。
再加上李密战后从其它人马中挑选了一批敢战者补充到魏武卒。
他的魏武卒于是一下子扩增到了一万,连他的骠骑内营都增加到了五千之众。
第二天。
李密便又派兵重新进占荥阳城、虎牢关、兴洛仓城等,兵马再次逼近到洛阳外围的偃师城下。
而且经此一战,李密在叛军中名声大振。
张须陀在河南镇守多年,其威名远扬,如今却死在了李密之手。
虽然战后一直没有搜到张须陀,不过李密还是对外宣称已经找到张须陀的尸首。
但暗地里,李密依然还是派出轻骑,四处搜查张须陀。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新胜之后的李密野心勃勃,虽然没有急着马上进攻洛阳,可却已经开始借机整合各路反军,除了自己嫡系的魏武卒和骠骑内营一万五千人,李密还让王伯当整编两万人为中军。又将其它诸部整合成前后左右四军,每军各两万人,每军设左右大将军,各统一师万人。
他亲率内军驻守虎牢关,派王伯当统前军驻守兴洛仓,然后派出前后左右四军,分路数路,开始攻略河南道东部各郡。
第654章 蒙蔽圣听
大业十一年的冬天,很冷。
中原连降大雪。
到处都是一片银装素裹,可这雪依然阻止不了李密的攻势。
荥阳、许昌、淮阳、谯郡、梁郡、东郡、济阴、东平,叛军势如破竹,一路向东横扫,各郡县要么望风而降,要么寡不敌众。
西起荥阳,东抵鲁郡,南抵彭城,北抵黄河,八个郡只有数个县还在苦守支撑。
李密一时风光无限。
东都洛阳城里,皇帝还蒙在鼓里,不知道李密早占了兴洛仓打到洛水河边了,李密西线不动,亲守西线,却派大军横扫东线。
而洛阳城里的那个奸臣,便也把头埋起来,就当是不知道还想着法子蒙骗皇帝。萧瑀因为说了几句实话,结果就被裴蕴等进谗言让皇帝给贬出京去,贬到了陇右。
这下,皇帝更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了。
洛阳城里,今年的朝集使额外的少。
多道地方官员要么忙着平乱,要么就被叛军阻拦了道路。
于是裴蕴干脆建议皇帝,因为今年发生过雁门之围,所以今年就不必让各道郡的官员们入京朝集,让他们安心镇抚地方。
皇帝没多想,于是同意了。
“始毕现在如何了?”
皇帝这天突然问道。
裴蕴低着头,“如今寒冬,突厥人肯定在猫冬呢。”
“始毕还在漠南吗?”皇帝又问。
到了此时,皇帝都还并不知道代北的捷报,根本不知道罗成率四镇兵在马邑歼灭突厥军,阵斩始毕可汗。
虞世基见皇帝一直追问,便打着含糊道,“如今天寒,北方大雪,道路不畅,塞外的消息也多有阻塞。”
“朕最近怎么没见罗成的奏章,他上次是什么时候回辽东的,现在辽东可还安稳?”
裴蕴、虞世基、苏威、裴世矩四个宰相你一言我一语,不断的转移话题。
很快,皇帝也就转移了注意力,对他来说,突厥人现在就是他心头的一根刺,一提起就会痛,所以能不提就不提。
他还以为,上次他离开后,罗成与嗣业几将把突厥军赶出长城后就没后续了。
“如今北地寒冷,朕先前授罗嗣业为定襄道节度使,可塞外苦寒,无所依据,若突厥人袭击,只怕麻烦。”皇帝想了想,“不如把罗嗣业调回朝中,撤消定襄道。”
上次大战,罗嗣业的表现下分忠勇,虽后来抗旨北上,皇帝也没太记着。现在眼看着又要过年,马上就是大业十二年。
新的一年,皇帝也希望能够重新振作。
他计划新年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建骁果军。
如今骁果军只剩下了五万人,勉强凑了两军。
皇帝计划把罗嗣业调回来,重归骁果军,再然后招募人手,以现在的骁果军余部为底子,重建六军。
虞世基一听皇帝居然要调罗嗣业回来,有点慌。
“陛下,臣以为,突厥狼子野心,必须得加强防范。定襄道设立十分有必要,至于说担心长城外无险可据,臣以为可以将马邑郡直接划给定襄道,并把范阳府军都关以西部分也划给定襄道。”
“或者,也可以将马邑之北划出来设立一个云中郡,将范阳军都关之东划出来设一个涿郡,以隶属于定襄道。”
杨广摇头。
“无须这般麻烦吧?”
“陛下,非常有必要。之前突厥南下,便是因为我们之前一直疏忽了防备,所以必须加强防备,而罗嗣业将军是陛下女婿,忠勇有加,更应当留在塞北镇守。”
杨广听了,又觉得也有些道理。
万一突厥人南下,到时怎么办?
“好吧,那就将马邑之北析出云内郡,以范阳之东析出涿郡,并隶属于定襄道,由宣武军节度使罗嗣业镇守。让罗嗣业将节度使衙门移到外长城内的云内城来,免的受突厥袭击。还有,让兵部和十二卫选设兵马,给罗嗣业充实满两万四的兵额。”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蛇,现在皇帝也是怕了突厥人了。
四人眼神悄悄的交流了一下。
总算拦住了罗嗣业回京,否则他一回来,岂不什么事情都知道了?他们现在一点也不想让皇帝知道马邑大捷。
罗成和王仁恭等边帅的奏章,全都被他们拦截下来了。
马邑大捷后,罗成关于突厥人的处置方案,裴世矩四相商议过后,觉得倒也是不错的处理方案,于是便全都同意了,但就是没告诉皇帝。
他们也没回复罗成,更没有给打胜仗的四镇军将们什么赏赐,就当没这回事一样。
“陛下,还有一事要奏报陛下,之前罗成率军勤王,执意要往攻漠南汗庭,而副使段达则坚持认为应当先往雁门救驾,两人争执,然后罗成就请节斩了段达。”
“之前我们一直不敢告诉陛下,如今还请陛下处置。”
皇帝猛的愣住。
“罗成把段达斩了?还是上次勤王时的事情,这都两个月了,你们才来告诉朕?”
皇帝脸色很不好看。
“陛下,罗成太嚣张跋扈了,仗着有些军功,便连陛下钦派的副使也敢杀。”
杨广沉默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天后才无力的挥了挥手,“算了,当时也是情况紧急,罗成要袭汗庭,段达要云雁门,两人都不算有错,可一军不能有二令,争急了,罗成杀了段达,也算情有可原。算了,裴卿,替朕拟道诏令,申斥一下罗成便好,另外派人安抚一下段家,赏赐下钱帛。”
几人都没料到,这个被他们捏了许久的杀招,居然就这样化解了?
他们在雁门和太原时都没说,一直忍到现在,就是觉得那个时候说,皇帝或许念在局势紧张,也就算了。
可两个月了,皇帝居然依然没追究罗成。
“那请陛下再派位副使过去。”
杨广想了想,“罗成这个人,脾气确实不好,不过忠勇可嘉,值得信任。这样吧,就让柳城太守屈突通升任安东道节度副使。”
“至于柳城太守的接任人选。”皇帝想了想,想起来上次雁门之围时表现很抢眼的一人来。
“调马邑郡丞李靖升任安东道柳城郡太守!”
第655章 张须陀
又一批叛军呼啸而过后,王君廓收起弓回到他的身边。
“张帅,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去哪?”
张须陀神情灰败,他浑身多处创伤,虽然都包扎过了,可繃带上依然渗出丝丝血迹。他现在连马都骑不了。又是一个无眠之夜,他现在浑身酸痛,且乏力。
他不记得自己昏睡了几天,就算是现在稍好一些,可也时常会昏过去。
“代海寺那边还没有消息吗?”张须陀依然忘不了部下们。
“没有。”王君廓不忍心告诉他实情,不忍心说贾务本为了让他能够离开,而换上了他的衣甲引诱贼军,不忍心告诉他一万河南府兵已经全军覆没,战死了五千余,剩下的也都绝望的投降了叛军。
这样的消息对张须陀来说,绝对会是个巨大的打击。
“这是哪?”张须陀扭头打量四周,却没有看出来。
“这里是济北郡的东阿县,我们罗帅的结义兄弟程咬金将军的家乡。”
“贼人都已经出现在济北了?”张须陀惊讶。
“是的,我之前在荥阳遇到被追杀的张帅,我们杀了追兵后带你东走,结果贼人一直追过来。这段时间,魏贼一路横扫,已经连下数郡,如今他们已经攻破了东郡、济阴、东平,前锋斥候都已经进入了济北了。”
“贼势居然如此之大?”
张须陀万万没想到,他在荥阳代海寺战败后,居然使得河南大半地方都陷于贼手。
“送我去济北卢县,我要去那里召集兵马。”
“没用的,现在河南一片混乱,运河沿线已经全被贼人攻陷,而齐郡、济北等地虽还未破,可也无数贼匪饥民乘机而起,现在到处都是混乱,甚至好多官员、府兵、郡兵也加入其中了,就算现在大帅你身体完好,也无力回天的,何况你现在的身体连马都不能骑,又谈何剿匪呢。”
张须陀沉默。
从这些话里,他已经能猜到老兄弟贾务本以及其它麾下的下场了。
“你实话告诉我,代海寺一战的结果,说实话。”
提着弓的王君廓看着这位老帅,叹息一声,最后如实的把情况说了一遍。
“为何东都洛阳那边始终没有出兵?就任由李密这般嚣张狂妄?任他占据兴洛仓,任他占据虎牢关?”
“因为奸相蒙蔽圣听,洛阳宫中的皇帝,现在连代北马邑大捷都还不知道,连始毕被我们罗帅一槊刺死都不知道,他还以为始毕带着突厥骑兵返回了漠南汗庭呢。”
“罗成杀死了始毕?”
张须陀意外,他也是刚知道这样惊人的消息。
“是的,马邑大战,罗帅率领四镇边军在马邑与始毕大军对峙月余,最终在偏头寨附近的平虏谷大败始毕十万大军,继而在偏关寨逼降五万突厥军,始毕被我罗帅亲自斩杀,他带着南下的三十万骑,死的死降的降俘的俘,也无一个逃过长城。”
“干的好。”张须陀为门生罗成惊叹。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皇帝连这些都不知道?
“虞世基等人现在完全把皇帝蒙在鼓中了,如今他们切断消息,皇帝根本不知道外面情况。就如李密先前打到偃师城下,皇帝也根本不清楚李密的真实实力,还以为只是如以前一样小打小闹,所以才只让张帅你领一万疲惫勤王军出战,而他战败后,洛阳那边都还没把实情告诉皇帝。”
“刚过完正月十五,虞世基等四奸臣就哄骗着皇帝离开了洛阳,率着骁果军和百官去了关中大兴,我听说圣驾在大兴不会久呆,会很快出武关,然后去襄阳再下长江,沿江东下巡幸江南,最后去江都。”
张须陀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圣人也是雄主,为何如今却被四奸完全蒙在鼓里?”
他有些不明白,这些事情太匪夷所思了,可却又完全是真实的。
那边相距洛阳不过百余里,李密的叛军已经夺占兴洛仓、虎牢关、荥阳城几要害。不但夺了洛阳周边最大的一座粮仓,甚至也切断了运河的入京的漕运。可皇帝却还不知道这一切,虞世基等人此时不是想着如何收复失地,讨伐叛军,却想着带皇帝逃离洛阳去江南。
“就算东都不稳,可退入关中即可,为何要去江都?”
王君廓告诉这位老帅,“因为如今运河被叛军截断,而此前勤王时,又发生了陇右兵讨赏而激发兵变,最后被杀万人。现在陇右那边,也乱起来了,尤其是不少羌人部落,更是直接造反了。所以如今关中情况并不好,一来关东之粮无法入关,二来陇右和青海都很乱,所以虞世基等人便要哄着皇帝巡幸江南,其实是要避到江都去,相比起来,那边情况还好些,虽有些叛乱,可江南的叛乱力量不强。”
“朝中为何就没有人劝说皇帝,难道就没有人把这一切实情相告吗?”
“没用的,就好比马邑大捷,罗帅也数次奏捷,可这捷报却全卡在了四奸那里。再加上,现在皇帝自河东回来后,整天就呆在后宫之中,已经不临朝理事了,事务俱交给四奸处理。除了四奸,一般官员,都见不到皇帝的面。”
“之前有一位官员在皇帝外出打猎的时候,拼死拦在御马前进奏,结果却被奸相叫人拖下去了,皇帝甚至都没有去关注他,后来那位忠心的官员在大理寺监狱里突然暴毙而死,自那以后,百官更见不到皇帝,就算见到,估计也没有谁愿意再做仗马之鸣了。”
张须陀一时间有些无法消化这些可怕的消息。
“张帅,河南的局势已经不可为,我们现在想办法带你去东莱,从那里乘船出海去辽东。”
“东莱有来护儿坐镇,那里还有八都督区之一,有一万二兵马,我们不需要去辽东,可以留下来一起讨贼。”
“张帅,来护儿将军上次率兵勤王后,便一直留在东都没有返回,现在东莱空虚,我担心叛军一路打过来,东莱也难以安稳。”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就这样放弃河南。”张须陀咬着牙道。
第656章 李渊
大业十二年春。
皇帝车驾再次离开洛阳,前往关中西京。
十万骁果军护卫着皇帝西行,上次河东之行,皇帝的骁果军只余五万来人,皇帝回京后下旨重新招募补充骁果军。
可是这一次,应募者却了了。
下面的人为了交差,于是便打开监狱,将里面在押的犯人也都拉出来塞入骁果军中。甚至连洛阳城外聚集的流民,也没逃过。
凡是年轻健壮一点的,都被挑走送入骁果军中。
靠着这种方法,骁果军又补充了五万人,但这些新兵多是由囚犯、流民组成,许多从监狱里拉出来的囚犯,还多数是因为参与抢劫、造反等被抓的。
可以想象,皇帝的这支骁果军已经是大不如前了。
此前十五万骁果军,拥有足足六千的具装甲骑,而现在,新的十万骁果军,具装甲骑却只有一千骑了,原来骁果六军兵强马壮,现在却充斥着各种强盗贼匪流民。连原来骁果军中的许多贵族子弟,都退出了。
出城的时候,皇帝回头瞧着洛阳城,看了许久。
他继位后营建东都洛阳,可这座雄伟的洛阳城,他其实并没有呆多久。继位之后,不断的西巡南巡北巡东征,他多数时间都是巡幸在外,在洛阳的时间很少,还经常会去西京呆一段时间。
看着留在身后的洛阳城,皇帝有种感觉,似乎此生都不会再回来了。
离皇帝车驾不远的一辆马车上。
裴蕴正在召王世充谈话。
“张须陀战死了,你也知道了吧?”
壮硕如山的王世充点头,“张须陀镇抚河南多年,一直也是很有功绩的,不曾一败,结果一败就死了,可惜。”
“是他轻敌大意了,他死了不要紧,可却使得李密叛军势如山火,现在河南运河一线都让他给夺占了。我与诸相商议过后,认为河南如今的局面,还得择一位能臣干将,王世充,你在江南平叛镇反的表现,我们都看在眼里,认为你很有能力,所以现在特调你到河南来,授你为河南安抚使,东都这边则留樊子盖留守,你们俩个务必齐心协力,一起把叛贼李密剿除。”
为了让王世充好好干,裴蕴四奸相还特意为他请了个开封侯爵位,太子少保衔、银青光禄大夫阶,以示激励。
从江南安抚使,调到河南安抚使,这自然是升赏,毕竟江南道虽大,可哪比的是河南道的重要,河南可是中原腹心,仅是人口都远超江南了。
“你从江南带来的那三万兵马,就留在你麾下随你讨贼,另外河南道各郡的府兵、郡兵,都归你节制。”
王世充很高兴,平时礼没白送啊。
“说说你有什么平乱计划!”
王世充想了想,李密的声势虽然闹的很大,连张须陀都杀了,可他始终认为,李密不过是贼匪,哪怕杀了张须陀,也不过是张须陀轻敌大意,并不是说他的实力就有多强。
“先收复兴洛仓,兴洛仓天下第一大粮仓,李密得此仓,才能招募那么多叛军。若是先夺回兴洛仓,则一来可安洛阳军民之心,无断粮之危。二来,李密若失此仓,则再无粮可用。”
“嗯,这一步很好,不过记得要小心,切莫再如张须陀一样轻敌大意了。”
“请裴相放心,先收复兴洛仓,我再夺回虎牢关,然后再东出虎牢,稳扎稳打。其实只要官军稳一些,叛军便毫无机会。”
裴蕴对这答复很满意。
把王世充送出去,裴蕴又让人召来李渊。
“唐国公,朝廷已经任命王世充为河南安抚使,接下来他会率麾下去围剿叛军。朝廷要你率麾下八千江淮兵协助王世充平乱,待收复荥阳后,你率本部南下江淮,回江都去。陛下不久会去江都巡幸,你要做好接驾准备!”
李渊点头。
从裴蕴马车上下来后,李渊回到自己马车。
他让人叫来了两个儿子。
“爹,裴奸找你做什么?”建成问。
李渊瞪了长子一眼,“你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半点成府,这种话也是你当说的,万一传出去,你知道后果多严重?”
建成撇撇嘴,“本来就是奸相,过去喊他们五贵,如今都叫四奸或四贼。”
“别人喊,可你也不能喊。”
“爹,他喊你什么事?”
“没什么,王世充封了开封侯加太子少保银青光禄大夫,调河南安抚使了。裴相让我带江淮兵协助他收复荥阳,恢复运河。说等荥阳收复后,让我率兵返回江淮,做好迎接圣驾巡幸江都的准备。”
“皇帝真要去江都?”
“嗯。”
李建成有些不屑的道,“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要出巡。”
李渊没有教训儿子,只是长叹了一声,“天下要乱了。”
“父亲,这天下早就大乱了。”
“建成、元吉,我叫你们两个过来,是要给你们两个安排一个任务。建成你去河东,你姑母和你妻子都是河东太原的,我也曾经在河东当过太守,在那边有些人脉关系,你去那边一趟,多交些朋友。元吉你去关中。”
李渊给两个儿子的任务,是暗中结交豪杰,招纳逃亡之人,网罗各种人才。
而他自己,也给李氏家族的宗族亲人们写信,让他们安排族中子弟前往江淮。
李渊判断,大隋的天下已经不稳了,局势肯定会越来越乱,这个时候,起码得有自保之心。
多做些准备总是没有错的。
“我已经去信给世民和玄霸,让他也回来。”
元吉哼了一声,“二郎跟着罗成,还不知道多潇洒呢,据说现在都是虎牙郎将了?他还愿意回来?”
“爹,二郎确实有点不像话。”
“好了,你们两个也不要这样说他,他毕竟是你们兄弟,你们四个一母同胞,要相亲相爱,这乱世来临了,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的兄弟。”
李建成有些担忧的道,“爹,李密势头如此之猛,你说王世充能击败他吗?外面都传说李氏当有天下,你说会不会说的就是李密?咱们要不要多做点准备啊?”
李渊瞪了长子一眼,“李氏当有天下?就算如此,那也不会应到他李密身上去,出头的橼子先烂,别看李密现在得势,可他手下是什么人?全是些流民贼匪,这样的人岂能得天下?做梦吧!”
第657章 联郡自保
河南道的最南端,东莱郡。
东莱郡丞罗贵从衙门回来,进入蓬莱城中罗府大宅后,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刚收到的消息,皇帝的车驾已经离开洛阳前往西京,听说皇帝不会在西京逗留很久,会很快经江汉下江南巡幸江都。你兄弟媳妇她们还在洛阳城中,我实在是有些不太放心。如今李密的叛军势大,已经攻占半个河南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打进洛阳城。”
罗继祖和罗承宗兄弟俩个听了,“要不干脆把她接到东莱郡来,我们这里一时半会应当不致于有叛军能打过来。”
东莱郡因在最东面,又一直是东征的水师基地,因此这里倒是向来比较安稳,哪怕这几年四起的叛乱也没有波及到这里多少。
“我也正有此意,承宗,你亲自去一趟洛阳,把你兄弟媳妇孩子都接来,老三的媳妇是公主,跟随在皇帝身边,就不用管了。老四老五老六三个的媳妇都还在洛阳,你把她们都接来,还有你两个叔父的家眷也接来,记得别落下了阎氏和长卿。”
继祖应下。
罗贵又交待儿子,不要走河南,而是走河北,从河内郡过河津桥到洛阳去。
“速去速回。”
“爹,那我呢?”承宗问。
“你留下来,咱们也得做些准备,说不定什么时候叛军就打到这边来了。都督来护儿现在随驾在外,我们东莱都督府的兵也多跟随他在外,所以我们得再招募些兵勇,好在我们东莱这里有船有军械,只要赶紧招募兵马,再赶紧训练,应当还是可用的。”
“爹,咱们还可以把家里的奴仆佃户们也武装起来,这些人毕竟是自家人,用起来更放心些。”
老爹对儿子的建议很满意,这种乱世,官兵终不如私兵更可靠。
“好,你把家里的钱帛拿出去分赏给他们,把他们编练起来,好好训练。”
老爹忧心忡忡。
此时港口封冻,也不知道辽东那边什么情况了,更无法从海上去辽东通知儿子。
等到二三月时,只怕局势已经控制不住了。
紧接着。
罗贵以东莱都督府长史兼东莱郡郡丞之名,召集了东莱、高密、北海、齐郡四郡的官员、士族、豪强、富商们议事相商。
本来四郡有一万二千府兵,但都督来护儿去勤王,把兵马差不多都带走了。
现在叛军一路东来,势不可挡。
马上就要打到齐郡了。
对那些叛军,大家可没有什么好印象。
李密虽自称魏公,但却却是齐王孟让的麾下。孟让如今在淮西一带攻城略地,虽说孟让和李密一个曾经是官员一个曾经还是勋贵,可他们的手下,却依然还都是以贼匪流民为主的。
尤其是如今李密的人马膨胀之快,更是使得手下鱼龙混杂,良莠不齐。
他本部倒还算军纪不错,可其它加入他的那些人马,可就没这么好的军纪了,比如吴国公朱粲,所过之处,依然是那老一套,如蝗虫过境一样的四处烧杀抢掠,甚至他成了吴国公也没改喜欢吃婴孩的僻好。
“诸位,叛贼李密如今号称拥众百万,派贼匪四处劫掠,所过之处,不仅杀官,而且对士族豪强也不放过。相信大家也都听说了,李密对投奔他的人,喊出了均田授地的口号,可他李密哪来的地?还不都是在座的诸位士族豪强地主富商们手里的地?”
“如今朝廷已经派出了王世充为河南安抚使,并让江淮安抚使李渊、东都守樊子盖一起协同围剿河南叛军。不过我们不能坐等,毕竟官军在西,我们在东,所以我们得自救。”
“大家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咱们自己招募人手,组织兵马,自己保卫家乡。”
面对李密这种叛军,没有几个士族豪强愿意支持,为何?因为他手下都是些乱民组成的,他们带来的不是秩序,而是抢掠。
谁也不愿意自己家世代积累下来的这些田地产业祖屋等,被叛军劫掠侵占。
这也是为何古代的时候,农民起义最后往往失败,而那些官僚士人领导的起义往往就成功了的原因。
农民的起义,往往是自下而上,是把整个社会都掀翻,自然也不会特意对那些以往压在他们身上的贵族官僚士族地主什么特权。但那些贵族官僚们的起义也好,叛乱也罢,他们针对的是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他们要的只是改朝换代而已。
所以他们会保留好那些贵族官僚士族豪强们的利益,以取得支持。
李密他是贵族,但他现在统领的却是一支完完全全的农民军,由各种贼匪、流民等组成,他现在打出的政治纲领,也是推翻大隋,然后均田授地,让那些跟随他的人,都能分到田地。
这对那些人是很有吸引力的。
可对于现在罗贵召集的这四郡的士族豪强地主商人们来说,就是个天大的坏消息了。李密要均地,地从何来?
当然是从他们这些拥地最多的地主身上来。
再一个,李密的叛军到处攻城掠地,所过之处就是抢掠搜刮,对他们这些人可没有半点优待的。
若是李密真的能够对他的所谓百万大军有足够的约束力,可以禁止那些人破城后不抢掠他们,不夺走他们的钱财土地,那么在座的这些人,其实有不少其实并不在乎谁来当皇帝的。
只要能够保证他们的利益不受侵犯,他们也愿意支持李密。
只是李密并不能做到这一点。
所以罗贵在这里召集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要自己组建一支新军来抵抗叛军的时候,没有人犹豫,大家反响很热烈。
尤其是当罗贵告诉大家,说儿子罗成在马邑大败始毕可汗三十万大军,如今已经得胜返回辽东,说只要他们能够坚持到港口解冻,那么罗成随时能率辽东精锐的忠武军渡海入东莱。
有罗成这个战神在后面,四郡的这些官员士族豪强商贾们都很有信心。
大家积极的筹钱,协商招募兵马自保。
第658章 赐国姓
当罗成回到关外时,已经是大业十二年了。
他们没赶上除旧迎新的新年。
好在巨大的胜利与丰厚的战利品让东归的将士们一直心情不错,没赶上除夕与家人团圆也没关系,他们这次回来带了许多战利品,有突厥奴隶、有突厥的战马、牛羊,还有缴获的弓甲刀箭。
罗成与可度者和大贺咄罗在临渝关外分手。
这次契丹和奚人出兵八千支援罗成,回来时两部只剩下了三千人,损失不小。不过收获也不小,罗成给了他们许多武器、马匹,更别说还为他们向朝廷求得了封爵和官职。
朝廷接受了罗成的建议,以契丹之地设为松漠郡,置松漠都督府,封契丹汗大贺咄罗为松漠都督、太守,赐大贺咄罗杨姓,赐名国忠,并决定赐一位宗室女公主封号,和亲杨国忠,封松漠侯爵。
以库莫奚地为饶乐郡,置饶乐都督府,封奚汗可度者为饶乐都督兼太守,并赐名杨国庆,同样赐一位宗氏女公主封号,和亲杨国庆,封饶乐侯爵。
两人本来只算是不大的部族,如今为隋出战,虽然受了点损失,可却也得到了和亲隋朝公主这样的待遇,更别说还受赐都督,封侯爵,授银青光禄大夫官阶这样的好事。
几千人马的损失就不值一提了。
分别的时候,两人满脸笑容,对罗成这位关外大帅,更是恭敬万分。他们这趟跟着罗成出兵,亲眼见证了这位战神如何的厉害,始毕可汗过去对他们来说,那是比大隋还要更强大更直接的存在,可这次却被罗成杀的兵败身亡。
“以后但凡有事,大帅尽管相召,我定立即赶来。”赐名杨国忠的大贺咄罗拍着胸脯表示,他还把儿子摩会拉过来,“以后你在大帅帐前,一定要听话,好好服侍大帅。”
父子两个,一个成了大隋朝的驸马,赐名杨国忠。一个却成了罗成的义子,赐名罗守忠。一对父子,两个姓。可咄罗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觉得这样非常荣光。尤其是皇帝所赐的国姓,那就更让人自豪得意了。
之前他接到旨意的时候,甚至激动的都哭了,从此也不再是蛮夷,而成中国人了。
罗成对两位酋长很客气,以后要倚重他们的时候还多着呢。
“我回去之后,就会在辽西、辽东设立边市,到时欢迎你们前来互市交易。”
杨国忠和杨国庆不由大喜,他们这些游牧部族,只知道游牧狩猎,生产制造能力太弱,尤其是许多东西他们自己都生产不了,比如说茶叶,比如说好酒,再比如铁制品。甚至是书籍、佛像,许多药品以及各种奢侈品,那都是自产不了的。
可以往想买也不容易,因为往往会各种限制。
只能派商队跑到中原去,或者中原商人跑过来,但是成本太高了。
如果隋朝愿意在与他们的边境上长期设立边市,允许大规模的互市交易,并减少一点关税,那么对于他们来说当然是天大的好事。
当然,对于罗成来说,与奚、契互市也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奚和契丹做为游牧民族,他们拥有大量的牛马羊骆驼,以及大量的皮毛等,这些其实都是中原很需要的。
特别是牛和马。
中原地区,特别是在北方地区虽然说是也适合养马,但养马比养牛成本高,特别需要地方做牧场,不是随便散养就行的。
此前朝廷为了东征,让北方富户们养马,强令民间富户养马,可是让许多人都大为不满,甚至是破产的。
可马的需求却是这么大,所以如果有渠道买,那比自己养划的多。中方尤其是北方人多地少,地种植粮食更好,养马就得占地。
罗成跟他们互市,辽东其实就能享有一个贸易中转站的优势,从中间坐享贸易之利,甚至能够带动安东道的手工作坊加工生产的发展。
而无农不稳,无工不活,无商不富。
游牧部落有的时候为了能够跟中原贸易,甚至不惜开战入侵,逼迫互市。
你不卖他们东西,他们只能来抢。
而与草原部落贸易有多赚钱?
那是暴利买******如说最热闹的茶马交易,在汉地采购茶砖,一些不值钱的金属器物,一些劣质的布匹,然后跟草原人以物换物,换他们的马匹牛羊和皮毛,这其中的利润惊人。
一块普通的茶砖能换一张上好的羊皮,一块二十来尺的布就能够换一头牛。
从中原买一口铁锅,在边市上卖给部落人,起码是翻五倍。一个碗,都能翻上十倍二十倍。
而通过以物换物,还能再赚一笔。一匹马折绢才三四匹,但把马拉进关,就能卖十匹十二匹绢,里面都要赚几倍。
而通过开设边市,罗成还能坐地收税,商人们来开店铺,他还能卖店面收房租,更别说,人多了以后,这饭店酒楼茶铺妓院也能开起来,这又是税收,同时还能带动地方发展。
再偏远的关外之地,可如果边市搞起来了,也一样能红红火火富裕无比,这都是历史上早就有过先例的。
两位新晋侯爵甚至都有些迫不急待的想要交易了。
“罗帅,你看我们这次也分了不少的马匹,其中不少都是极好的突厥战马,我们想干脆就把这些马都交给大帅带回辽东去,我们拿马跟大帅换些茶叶丝绸等中原商货如何?”
罗成笑笑。
“我手里现在也没有这么多茶叶丝绸等商货啊。”
“无妨,大帅先把马带去,等你筹集好了商货,再通知我们一声,到时我们再派人来边市上取就是了。”
看着他们这般豪爽,罗成也很满意。
“也好,那我们就先约定好一个交易价格,我先收下你们的马,然后作好价格,你们再按这个马钱跟我订购相应的中原商货,如何?”
“这样好,这样好。”
两人也对罗成的痛快非常满意,于是双方便干脆坐下来谈各种茶马丝绸皮毛等的定价。
“战马一匹,值钱多少?”
“茶叶一饼,值钱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