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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大猛士全文阅读

作者:木子蓝色     隋唐大猛士txt下载     隋唐大猛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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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蓝面十八鬼

    天很冷,满山红叶。

    他打量着自己,如同一个乞丐似的,腰间一根草绳捆绑住破破烂烂的单薄衣衫,衣服又破又脏,早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和样式。

    脚下一双草鞋露着大半双脚。

    而他身边还有七个同样如乞丐般的男子,年迈的三叔佝偻着身子,艰难的拖着步子勉强跟随着队伍。

    他停下脚步扶住三叔,冲前面一个皂衣男子道,“赵班头,接连数天赶路,三叔大病初愈,实在是走不动了,歇会再走吧。”

    皂衣汉子跟在一辆马车旁边,腰里挎着一把环首横刀,相比起那七八个如乞丐般的人,他身上的衣物算是光鲜整洁,一把刀更添了几分威风。他不满的转头,“再有十多里路就到县城了,歇什么?”

    一边说他一边打量着附近,这是一条穿行于山林间的道路,四周都是连绵的山,密密的林,他心里闪过一丝不安,最近有传闻这百里长白山有股大盗流窜到此,他可不希望自己倒霉的遇上他们。

    罗锋看了看身旁年迈的罗三叔,继续请求道,“赵班头,罗三叔大病初愈,实在是走不动了。”

    其它的几个乞丐般的男子也都过来相求,一时僵持不下,这时马车里传来一道女声,“赵班头,小娘子发话,就暂且在此歇息一会再上路吧,反正天色还早,倒不着急赶路。”

    赵捕快点了头,大家于是便都松了口气。

    几个人便围到老汉面前,扶着他坐到路边的一块石头上,“三叔,歇会。”

    三叔叹了口气,对开头替他说话的年轻人道,“小五,这一路上多亏你照料,要不三叔这把老骨头就要扔在汲郡回不来了。”

    被称为小五的他只是摇了摇头,这一路上他都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经常不吭一声眉头紧皱,似在不断思量着什么事情。

    这个罗五,是这行人中年轻的一个,今年十六,跟大家一样是河南齐郡章丘县人,之前受官府征召前往河北汲郡挖河,去的时候是初夏回来的时候已经入秋。罗五是章丘长白乡南山村老铁匠罗瘸子家的老五,因近年朝廷大兴土木,又是营建东都洛阳,又是开挖运河,又是大造战船、打造军械准备征辽,因此处于中原腹心的河南诸郡更是劳役苦重。

    罗五的父亲和大哥都在去年就被征召往河北涿郡打造军械而未归,二哥和三哥则被征召去了登州的船厂造船未归,四哥则去了洛阳做役。

    年后刚满十六岁的他按官府规定,便成为一名中男,虽然官府规定二十一岁方成丁,但年满十六就算是中男,中男便得开始承担部分课役了。

    挖河的劳役是很重的,整天劳作,又缺衣少食,尤其是入秋之后,天气转凉,更是饥寒交迫,役期最后几天更累,紧赶工期,十六岁的罗五最终病倒了,好在没多久他们这批人的役期结束,他的身体也很快恢复过来。

    只是没人知道,现在的他已经并不是那个少年罗五了。

    他是罗锋,大学时同学们喜欢叫他疯子,如今二十六岁,读完大学,毕业工作,谈恋爱,贷款买房买车,结婚生子。二十六岁的他,一切都沿着轨道前行,虽然生了孩子后压力更大,可辛苦之余却也日子过的很充实。

    这一路上,他震惊,他迷惑,他着急,他难过,可这么多天过去,他也已经慢慢的接受了眼前的这个离奇却又无比真实的事实。

    他成了罗五,今年十六,这里是在河南,不,是在后世山东的济南附近。而现在,是隋朝大业五年的秋天。

    这太过匪夷所思,却又如此真实,他本以为这只是一个漫长的梦,可已经十几天了,这个梦根本没有醒的可能。

    正想着,突然从道路边的密林子里冲出来一群人。

    大约有十七八人,带头的那个手拿着一柄丈余长的铁叉,他目光如犲狼般的扫过停在路边休息的这群人,最后落在了那辆马车上,嘴里吐出两个字,

    “打劫!”

    这些人脸上全蒙着一条蓝色的面巾。

    马车边挎刀的赵捕快脸色大变,脱口道,“蓝面鬼!”

    坐在石头上的罗锋脑子里立即浮起相关的记忆,十八蓝面鬼,这是十八名亡命江洋大盗,拦路剪径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朱华!”他念出了那个站在最前面蒙脸壮汉的名字。

    蓝面鬼朱华,这不是罗五本身的记忆,而是来自他另一世的记忆,蓝面鬼朱华,是隋朝大业年间在河南东部一带游荡的一群盗匪,号称十八蓝面鬼,为首者正是叫朱华。

    本来正打量着马车的为首壮汉,听到罗锋说出他的名字,有些意外的转过头来。

    他们蓝面鬼这两年名头不小,但知道他朱华之名的却没几个,想不到在这里居然有人能够叫出他的名字来。

    他转头盯住罗锋,却有些失望的发现那只是个如同乞丐般的年轻男子,衣衫破烂。虽然个子挺高,但很瘦,长的倒是浓眉大眼,鼻挺口阔的,但这样的人根本不应当知道他的名字的。

    他摇了摇头,对这小子再没了兴趣,也许是从哪里旁听到的吧,毕竟如今他们十八蓝面鬼也算是在河南诸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了。

    “没错,爷爷们正是打遍河南诸郡的十八蓝面鬼,识相的就赶紧把值钱的都交出来!”

    “大哥,好香的味道啊,我好像闻到了女人的味道,这车里有女人。”一个系着蓝面巾的瘦汉嬉笑着靠近马车,马车边挎刀的赵捕快却根本不敢阻拦。

    车帘一掀,顿时露出里面两个年轻的女子,看着那瘦汉淫笑的恶相,两个女子花容失色,失声尖叫。

    “哇,果然有女人,还是两个年轻漂亮的小娘子呢,这下享福了。”瘦汉眼露淫光。

    蓝面鬼朱华也哈哈大笑,过去扫了眼两个女子,转身对着赵捕快和罗锋等人道,“今天碰到两个漂亮的小娘子,爷爷们心情好,便不为难你们这些糙汉了,赶紧滚吧。”

    赵捕快犹豫了几下,最后还是一咬牙一跺脚跑了。

    车夫也跟着他一起跑了。

    “小五,我们也走。”

    罗锋身边的老头对他道,其它人也都起身。

    可叫了两句,却没见他挪步,老汉拉了他一下,却没拉动,罗锋依然站在那里不动,“三叔,我们不能走!”

第2章 瓦面金装锏

    “小五,赶紧跑啊!”老汉焦急的伸手拉扯罗锋。

    可罗锋却很固执的没跑,还反过来劝说他们,“三叔,不能跑,你们难道忘了那马车里的小娘是谁了?那可是张县令的千金,她要是出了事,咱们跑的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啊。”

    有道是灭门令尹、破家县令,马车里小娘子的父亲正是他们章丘县的县令,县令是所谓的百里侯。在章丘那百里之内,县令对于罗锋他们这群平头百姓来说那是真正掌握生杀大权的。

    “我们回来的时候受了赵捕快的差遣,要帮着护送张小娘子回去,现在遇了贼匪,咱们就算跑了,可回头张县令那关一样过不去,不但躲不过,还得牵累到家人。”

    老汉一愣,“那可怎么办?”

    罗锋目光望向马车边,蓝面鬼有十八个,他们八个,数量有些悬殊。

    但除了为首的朱华人高马大握着柄丈长铁叉,其余人也不过是拿着棍棒之类的。

    这些家伙藏头遮面,虽然叫嚣的凶狠,可罗锋却看出这些有人些色厉内荏,对隋唐历史很熟悉的罗锋心里明白,在隋末的时候,盗贼横行,反贼遍地,但这些人基本上都是那些逃役的民夫、逃荒的饥民组成,为了一口吃的豁出命去拦路抢劫,杀人放火。

    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或许这十八鬼就是由一群农夫、猎户、渔民、小贩、伙计等组成的。

    真要打起来,也不过是一阵混斗群殴罢了。

    他们并不是没有机会!

    “擒贼先擒王,若是咱们能想办法先把那朱华干掉,就有很大机会赢。”罗锋咬着牙道,他以前外号疯子,就是因为他性子里有股疯劲,有时发起疯来相当可怕。

    “你不要命了,他们可是蓝面十八鬼!”一个同乡惊呼。

    “对啊,他们足足十八人呢,还都有家伙事。”另一人道。

    罗锋却面色冷静,“什么十八鬼,不过是群逃夫饥民,你看除了为首那个朱华个头高大外,其余人也都不过是普通之人,而且他们手里的家伙也不是刀枪弓箭,不过寻常的棍棒罢了,吓唬吓唬些落单的商贩还行,咱们要是真拼命,未必就没有机会,只要先擒下那个朱华,我觉得有很大机会。”

    读大学的时候,罗锋是足球队的,体能很强,加上他为人比较讲义气,以前没少在外面打架,格斗经验倒也还算丰富。他这人讲义气嫉恶如仇,若遇路不平总要管管闲事,为此以前朋友们没少劝过他,但他总说路不平就得铲。

    如今二世为人,落入一个尴尬的境地,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可不跑又得直面十八个劫匪。

    他的疯劲又起来了,有时候他疯起来连自己都怕。

    面对这群盗匪,他不能让两个柔弱的姑娘落到他们手里,那是他们县令的千金,他们有护送的责任,若是出了事,他们一个也跑不掉,还得牵连到他们的家人。

    既然不能退,那就只能进。

    “三叔,蓝面十八鬼作恶事,被官方悬赏通缉,这些贼人可都是有重金赏格的,若擒得一人押送官府,可得赏金十贯,若是能擒得匪首押送官府,更能得赏金百贯,咱们若是能捕贼,可是有重赏!”

    先说明不能退的理由,再说出让大家心动的悬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一个蓝面贼十贯,贼首则百贯,这可是一大笔钱。

    赏金让人心动。

    但面对着那些蒙着蓝面巾的贼人,几个同乡还是犹豫着。

    若是赵捕快没跑,或许有个拿刀的公人在还能给大家壮下胆。

    罗锋还在劝说,可大家就是犹豫不决。

    这时,那边的瘦贼已经把马车上的一个姑娘拖了下来,引得姑娘阵阵尖叫,可越是尖叫,却越让贼人们发出放肆得意的笑容,好像是猫在戏耍抓到的老鼠一样开心。

    “住手!”

    罗锋大喊一声,血往上涌,直接抬腿就往前冲,他已经忍不住了,“干他娘的!”

    “住手!”

    几乎是同时,对面却也传来一声大喝,如旱地一声雷响,震的众人双耳欲聋。

    人未至,声先到。

    先声夺人。

    随着这声大吼,紧接着是一阵蹄声传来。

    在道路的拐角处,一匹大黄马上骑着一个黄脸的年青汉子疾驰而来。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尔等贼子竟敢公然拦路剪径,抢掳良家女子,真是好大的胆子!”

    朱面鬼一抖手中的铁叉,怒吼一声,“哪个裤裆没夹住,放出你这么只鸟来,多管爷爷们的好事?”

    “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管,历城秦琼,今天管定了这事!”

    “哈哈哈!”朱华冷笑几声,“爷们,看你倒也有几分胆识,不过你确定要管?爷爷们便是威名震河南的蓝面十八鬼,你确定你管的了?就凭你一人?”

    双拳难敌四手,蓝面鬼有十八人,所以他很自信。

    虽单骑对十八贼,可马上的秦琼却似根本不惧,他催马而来,伸手摘下了马鞍边的一对瓦面金装锏来。

    “秦琼!”

    罗锋大惊出声。

    他身后的三叔却道,“是个府兵,估计还是个骑兵,你看他身上黄色的军袍,还有他这马也够精神,一看就是战马,还有他那双锏,这可是马上战器,一般人可不敢携带。”

    秦琼、黄马、双锏。

    罗锋这下更确定这个汉子应当就是他印象里的隋唐好汉秦琼秦叔宝了,想不到居然在这里遇上了这位。

    也对,秦琼是齐郡历城人,而章丘县便是在历城县的东南边上,秦琼出现在这里似乎也很正常。

    如今是大业五年,据他推测,这个时间段的秦琼应当是在隋朝大将军荣国公来护儿的帐下为亲兵,据记载,秦琼是随来护儿征战过高句丽的,不过现在征辽还未开始,秦琼或许是正好回乡路过。

    “叔宝兄,我来助你!”

    罗锋冲着秦琼高喊一声,然后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继续前冲。

    罗三叔看罗锋那疯狂的举动,不由的连连叹气。

    犹豫了一下后,也还是从地上捡了两块石头也跟了上去,“小五,小心点。”

    其它几个人犹豫着,可最终也还是跟了上来,要不是有这卫府骑兵的出现,只怕他们根本不敢跟着疯子一样的罗五。

    那边,秦琼却马不停蹄的挥着双锏已经撞了过来。

    蓝面鬼朱华没料到几个田舍汉还敢动手,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对左右道,“你们几个去把那几个不要命的料理了,其余的跟我把这姓秦的莽汉给做了,那匹黄马不错,不要伤了,以后就是老子的坐骑了。”

    说完,朱华双手端起铁叉,大喊一声就迎向了秦琼。虽然对方马也精神人也威风,可他并不虚。他自信可以把这个多管闲事的年轻府兵给一叉子捅死,然后夺了他的马和锏,回头再把那两个小娘子好好享用一番。

第3章 叔宝兄,我来也

    罗锋对秦琼有绝对的信心。

    这可是一尊未来的战神,还是门神。据他读过的旧唐书记载,叔宝每从太宗征伐,敌中有骁将锐卒,炫耀人马,出入来去者,太宗颇怒之,则命叔宝往取。叔宝应命,跃马负枪而进,必刺之万众之中,人马辟易。

    这是什么,这就是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也,可比三国之关云长。

    虽然史书上没有记载过秦琼有过什么独挡一面统帅大军的史料,但秦琼却堪称初唐最悍勇的猛将,冲锋陷阵几乎无人可敌,连另一门神尉迟恭都两败其手下。

    这样的战神,哪怕是现在还未成名之时,可对付几个拦路剪径的小贼,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这可是个大好机会,罗锋上去捡功劳就可以了。

    “叔宝兄,我来助你!”

    一边跑,罗锋还不忘记高声喊叫助威。

    那边的秦琼在马上微微有些惊讶,想不到这里居然还有人认识他。他刚才也只是报了姓名,可没说自己的表字。他一时来不及去瞧是哪个相识,便在马上高声应道,“多谢兄弟,待擒了这些贼子,再说!”

    话未落,胯下黄骠马已经迅疾如雷奔至蓝面鬼朱华的面前。

    朱华人高马大,手持的是一柄大铁叉,这其实是一柄渔叉,他以前是一个渔夫,后来也是走投无路之下啸聚山林落草为寇,凭着一把子力气,倒也闯出了些名头,便狂妄自大起来,还真以为自己也是有万夫不挡之勇。

    “给爷爷下来!”

    朱华双手举叉,向着秦琼当胸刺去。

    秦琼见叉刺来,却是不急不缓,秦家世代官宦,到他祖父和父亲之时虽然只是北齐的一地方小官,但毕竟也是官宦人家,家里条件还是不错的,打小习文练武。

    他学文没耐心,但练武却很有兴趣,从小拜了不少名师,学得弓马娴熟,一杆马槊一对金锏更是凌厉凶猛无比,少年之时就已经在历城很有名气。后来应点府兵,习练战阵之术,因表现出色还被选为大将军来护儿的亲卫。

    本来他随来护儿驻于登州,准备征辽之事,数日前突接家中来信,说家中老母病重,便向来护儿告了假赶回家乡来,倒不料在半路上遇到贼匪,他的性子向来是嫉恶如仇侠肝义胆,岂会坐视。

    更兼艺高人胆大,也丝毫没把十几个毛贼放在眼里。

    在他眼中,那些蒙着脸的盗匪不过是群藏头露尾的土鸡瓦狗尔。

    朱华的那一记铁叉,在他眼里不过是处处破绽,毫无威胁。他甚至都懒得取出自己鞍上的马槊,也没有摘下自己弓袋里的弓来。

    只是左手握着金锏便直接硬砸在了朱华的叉上。

    金锏夹着战马的冲势,一股巨力把朱华那凌厉的一记突刺荡开。

    借着战马的速度,秦琼右手挥起金锏,一记力劈华山如头泰山压顶,狠狠的就砸向朱华的脑袋。

    不过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朱华还没有来的及反应过来,金锏已经落下。

    本就专为战场骑战破敌重甲用的钝器金锏,瞬间轻易的就把朱华的脑袋砸的稀碎,就如同是一个破碎的西瓜,红的白的溅射开来。

    秦琼马不停蹄,又挥锏冲向下一个蓝面鬼。

    对面还刚跑出几步的罗锋,被惊的目瞪口呆。

    早料到秦琼很猛,可却没料到会这么猛,哪怕蓝面鬼只是群乌合之众,可毕竟也是群手下见过血的亡命之徒啊。

    而那首领朱华更是人高马大,可居然在秦琼手下连一个回合都没有走过,就这么直接被打死了。

    看着秦琼一啸而过,而朱华那已经没了脑袋的尸身都还没来的及倒下,罗锋只感觉脑子晕乎乎的,然后是一阵恶心涌上来。

    他差点就吐了。

    他使劲的控制着自己,不能吐不能吐,可不能在自己的偶像面前吐出来,那样也太丢人了。

    而这时,他身后的那几个同乡却已经有好几个人停下了脚步,然后开始呕吐。

    刚刚还耀武扬威的蓝面鬼首领,顷刻间就成了一具无头尸,脑袋开花,脑浆溅的到处都是,那场景实在是惊心触目。

    而就在这片刻的功夫,那边秦琼已经策马又冲近两个蓝面鬼,左右挥锏,再次干净利落的击碎了两个贼人的天灵盖。

    一样的招式,一样的效果。

    看的罗锋是热血上涌。

    同样被惊到的还有那些蓝面鬼贼匪们,首领朱华一直是他们心里极能打的猛人,可现在一招未过就被人打死了,还连带又折了两个兄弟。

    本来正冲向罗锋他们的几个蓝面鬼,都不由的放慢了脚步,他们甚至都懵逼了,脑子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就这么愣愣的跑到了罗锋的面前。

    “我打,啊哒!”

    罗锋反应倒是很快,虽然心里堵的慌,总感觉下一刻就会撑不住要吐出来,但另一边却又无比的兴奋,感觉整个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血气上涌,把脸都给憋红了。

    见贼人失神,他猛的就是一个抬腿,直接来了个撩阴腿。

    正中当面一个贼人的裆下。

    那个贼子直接由懵逼茫然变成了痛苦痉挛,弓腰低头,手捂裤裆脸色紫胀的倒在地上。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得下狠手,刚才那招本来是他以前在大学时教给学妹们的防狼术,现在他便直接拿来对付这些贼匪了。

    先放倒一人,罗锋马上抬手对着另一个贼人来了记叉眼。

    两根手指叉中那贼人的双眼,紧接着变插为扣,狠狠用力,扣的那贼人双眼流血,惨叫连连,瞬间失去战斗力。

    正向着罗锋奔来的另几个贼人终于回过神来了,先目睹了秦琼那杀神一般的狂猛,再又看到了罗锋那阴狠的招式,这几个家伙终于崩溃了。

    正所谓先声夺人,失了气势也就丧了胆,几个家伙转身就跑。

    “别让这些贼子跑了,一个十贯赏钱,追啊!”

    罗锋热血沸腾,趁势追击,不依不饶。

第4章 表哥

    蓝面十八鬼不过是群乌合之众,首领朱华被人一锏砸死后更是让他们士气全无,相比之下,有秦琼和罗锋这一猛一疯的二人带头,几个乡民也变成了为悬赏而发狂的勇士。

    所谓的蓝面十八鬼,不过是群逃避课役之人,以前不是农夫就是小贩之类的,哪个又有什么真本事,过去不过是仗着人多而拦路打劫,遇到秦琼这样的猛人,自然就不堪一击了。

    秦琼骑着大黄骠马一人就干掉了三个,并生擒了两个,罗锋也是左踢右打的放倒了三个只顾逃跑的家伙,剩下的还有十个,结果也在被秦琼骑马拦住去路后,丧胆的跪地求降了。

    “全都绑起来!”

    这个时候罗三叔他们已经完全忘记了之前的恐惧,此时只剩下亢奋,面对着那些跪地求降,瑟瑟发抖的蓝面鬼可是没有半点好脸色。

    “小五啊,这回咱们发了。”三叔边说边解下一个蓝面鬼的腰带将他如捆猪一样的捆绑起来。

    “一个十贯,这回咱们可是足足抓了十三个,一百三十贯啊。”

    三叔很不客气的把十三个贼人的功劳算在了他们这边,罗锋站在那里喘着粗气,这大病初愈好的身子就是不行,刚才这番动作,已经让他喘的跟个破风箱似的,幸好有秦琼这个猛人在,一下子杀其贼首,破其士气,否则哪有这么容易得手。

    “三叔,这主要的功劳都是秦二哥的,咱们就是敲敲边鼓而已。”

    秦琼这时骑着马过来,他滚鞍落马,站在那里打量了罗锋几遍。眉间似有些疑惑,“这位小兄弟,适才听你喊我表字,刚刚又叫我二哥,敢问可是认得在下?”

    罗疯心想后世有几个不知道你秦琼秦叔宝之名啊,就算不懂你隋末唐初猛将之风采,也基本上都晓得门神秦琼啊。更别说在隋唐的演义和小说里,你秦二哥可是当之无愧的大主角啊。

    不过现在嘛,看着还这么年轻的秦琼,估计他确实会很疑惑。

    “小弟罗五,此间章丘县长白乡人,家中排行第五。”罗锋学着秦琼的样子拱手做礼。

    “哦,原来是罗五弟。”秦琼面上说着,心里依然还是疑惑。这里是章丘和历城县的交界处,章丘和历城两县相邻,但秦琼却也根本不记得认识一个叫罗五的年轻人。

    秦琼长的人高马大,身材魁梧,虎背狼腰,一张国字脸,淡金色的面庞,如剑一般的眉毛,一双星目十分有神,典型的山东汉子。

    不过此时的他其实还十分的年轻,不过是一名新入选不久的府兵,因武艺出众才在来护儿麾下当亲兵,但还并无什么名气。一个邻县年轻人认识他,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表哥,你不记得我们家了?我娘也姓秦,就是齐郡历城秦家女子,我娘以前跟我说过娘家的许多事情,因此知道有位堂舅曾经做过北齐咸阳王的录事参军,后来北齐国灭后便归隐家乡不再出仕,我还听说堂舅家有位二表哥就叫秦琼,打小喜好拳脚棍棒,练的弓马娴熟十分英武了得,据说去年点了府兵,还到大将军来护儿帐下去当差去了,刚才听你自报姓名叫秦琼,便立马认定你就是表舅家的二表哥叔宝了。”

    罗锋说的一本正经。

    倒是让秦琼愣了下,他脑子里仔细思索着这关系。

    其实罗锋倒也没说谎,原来的那个罗五的母亲确实是来自历城县秦家,跟秦琼家呢也确实是有亲的,只是并不算亲近,算是一个家族的,但母亲也多年未与那边走动了,更不会知道秦琼这个外甥的近况。

    历城秦家其实也算是当地的一个小士族了,秦家先祖秦彭曾任过汉朝的山阳太守,到七代祖秦秀时做过晋朝的金紫光禄大夫、太常卿。秦琼的曾祖秦孝达任过北魏广年县令,他祖父秦方太任过北齐广宁王府记室,他的父亲秦爱,也曾任过北齐咸阳王的录事参军。

    这样的家族放在全国算不得什么世族名门,但是在齐郡尤其是在历城县这一块,却是相当有头有脸的数百年望族。

    秦家立足历城数百年,家族繁衍,子孙众多。

    虽然因早年北周灭齐,导致几代出仕东魏北齐的秦家衰弱,可人丁还是很兴旺的。

    罗五的母亲跟秦琼的父亲有共同的祖父秦孝达,也就是说罗五的外公跟秦琼的爷爷其实是亲兄弟,这么算下来其实还是挺亲的,只不过因为秦家家族人丁多,秦琼家这支是大宗正房,而罗五母亲那家算是小宗旁枝,尤其还是庶出的,因此便没那么亲密。

    兼之罗五的母亲同样也是家里庶出的女子,嫁的又只是个极普通的铁匠,出嫁后娘家也没了什么人,便也很少跟历城秦家其它人往来联系。

    但以前有的时候罗母秦氏也确实会跟儿女们提起娘家的一些情况来,本来也只是随便说说,但此时罗锋却是直接说了出来。

    有秦琼这样的表哥,干嘛不认,又不是无故攀附。

    “不知道令堂出自历城秦家哪房?”秦琼问了一些细节,罗锋如实回答,秦琼越听越惊讶,罗锋所讲居然都对的上,甚至仔细的核对后,他还对罗锋的母亲有了些印象,那毕竟是他的堂姑母,他小的时候堂姑母也是回过娘家的,只是后来渐渐来往的少了,便也没了多少印象。

    “想不到你居然是七姑母的儿子啊。”秦琼高兴的拍打着罗锋的肩膀。

    “表哥!”罗锋笑呵呵的抓住秦琼,能有个这样的猛人亲戚,他是真的很高兴。

    “表弟。”秦琼也很高兴,古人的家族亲情观念很浓,不像现代人情薄,拉着罗锋,他似乎有股血脉相连的感觉。

    “哎呀,原来是小五的表哥啊,这下更好了,秦兄弟,咱们这回发大财了。这伙贼人是蓝面十八鬼,官府一直通缉着呢,这回落咱们手里了,正好到衙门领赏呢,匪首蓝面鬼朱华一人就值百贯,其余十七人每人有十贯赏金,加起来可是有二百七十贯呢,衙门早说过了,生死不论皆有赏!”

    罗九也在那里扳手指头算赏钱了,“今年粮价高涨,斗米能值五十钱,匹绢才易米二斗,这么算来,一个蓝面鬼十贯赏金,也能值二十石米或百匹绢,十八个蓝面鬼,那不就是三百六十石米?”算到这里,他已经惊的张大了嘴。

    罗锋在一边笑道,“十八个蓝面鬼总赏金有二百七十贯,折米能换五百四十石米呢。”

    “我的天啊!五百四十石米?这么多的赏钱,咱们这里八个人加上秦兄弟一共九人,这每人得分多少赏钱换多少米啊········”罗七在一边也无法淡定了。

    罗锋拍了罗七和罗九一人一下,“账可不是这么算的,这擒贼的主要功劳都是二哥的,赏钱自然也多归他,咱们只算是打了下帮手,二哥吃肉咱们喝汤就好了。”

    秦琼连忙挥手,“表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要我说,咱们都有功,这赏金就干脆一人一份平分好了。”

    秦琼的大气豪爽,顿时让罗七等人都既佩服又欣喜,纷纷称赞不已。

    “这可使不得,二哥,我们不能抢你的功劳啊。”罗锋还是推辞。

    秦琼摇头。

    “其实我刚才也没擒住几个,我总共才打死三个擒了两个,你们才抓的多。”

    “不对不对,要没有二哥你,我们根本打不过贼人,只怕还要误了上头派下的护送差事呢。”罗锋坚持不肯占秦琼的便宜,虽说一个贼人的悬赏就有十贯钱,这年头虽说粮价大涨,可一贯钱也能买两石米呢,一个贼人的悬赏十贯钱足够换到一家几口人差不多一两年的口粮了。

    “要不这样吧,每人分两个功劳,匪首归这位秦二哥。”马车里的女子见外面还在争执不休,于是便出声提醒。

    秦琼他们一共九个人,而贼匪有十八个,一人两个倒是刚好。匪首归秦琼,这样一来罗锋他们敏感人两个贼人悬赏是二十贯,而秦琼有个匪首则有一百一十贯。

    “多谢姑娘相帮,我觉得就这样说定了。”罗锋向着马车一拱手道。

    “是小女子要多谢罗小哥和秦二哥以及这几位壮士的拼死相救,等诸位送小女回到章丘县衙,小女子定当向家父禀明情况,让家父重谢诸位!”

    罗锋这时才想起来,这位小娘子还是他们县老爷的千金呢,这次不但擒杀了通缉的贼人,还保护了县令的千金啊。

    “二哥,我看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先把小娘子送回县城去吧。”罗锋道。

    秦琼点了点头,“也是。”

    正说话间,却听远处传来阵阵马蹄之声,抬头望去,一支人马出现。

    十余骑奔驰在前,后面还紧紧跟随着近百步行青壮。

    “这又是谁?”罗锋有些紧张的打量。

第5章 又来一个战神

    对面人马来的很快,转眼已经到了近前。

    看到众人中的马车,众骑中一骑加速疾驰上前。

    “大胆贼人,还不快放人!”

    马上之人四十余岁,头戴平巾帻,身穿绿色袍服,腰间按着一把横刀。一张红色的方脸此时是竖眉瞪眼。

    秦琼见此人身着官袍,不卑不亢上前,拱手道,“在下右翊卫府兵秦琼拜见上官,刚才在此拦路打劫的蓝面十八鬼已被某等擒下。”

    马上的男子这时才发现,秦琼身后的众贼已经被绑成一长串。

    “擒下了?”他不由的惊讶的道。“那我女儿呢?”

    罗锋在一边早已经凭记忆认出这位马上的男子便是他们章丘县的父母官县令张仪臣,当下连忙也上前一步,“草民南山村民罗五拜见张县令,适才贼人突然来袭,多亏遇到秦卫士拔刀相助,我与同乡们也拼死相助方才将贼人拿下,县令千金也未伤分毫,现下就在马车之中。”

    听说女儿没事,张县令松了口气,他听到逃回去的赵捕快禀报说女儿马车在这里遇贼后,可是立即赶来。

    “润娘!”张县令跳下马跑向马车。

    马车帘子掀开,

    先下来一个侍女,穿着件小袖衫,搭着高腰长裙,腰带下垂,肩上也披着帔帛,头上梳头双髻。

    紧接着又下来一个稍大点的姑娘,她身着青色大袖衣,外披一件黄色的帔风,亭亭玉立,清秀美丽。

    她看起来也就二八年华的样子。

    “阿耶!”

    县令千金激动的唤道,声音很是动人,张姑娘的美丽清秀更是让他惊叹,想不到在这千年之前的隋朝还有这么漂亮的姑娘。

    具体点说倒不是如何倾国倾城,纯长相来说倒也感觉不是特别惊艳那种,但却有种后世见不着的那种纯净之感,完全就是清水出芙蓉,没有什么过多的妆扮,一张天然的面孔,素素净净却五官精致十分耐看,再加上她那身隋代的衣饰装束,让这个见惯了后世女子的罗锋也不由的眼前一亮了。

    “润娘你没事吧?”

    张县令上下打量女儿,润娘连忙跟父亲一番禀告,说话的声音很小,隐约好像提及到了秦琼和罗五他们,罗锋胆大而又有点失礼的看着润娘父女俩,一边的秦琼却很守礼的目不斜视。

    “哈哈哈!”

    张仪臣大笑着,“真是想不到会在这遇到蓝面鬼,幸得几位义士相助,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回身再次打量起秦琼和罗锋他们,刚才女儿已经差不多把遇贼经过说了一遍,若不是女儿亲口对他所说,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群人居然如此厉害,尤其是那个秦琼。

    “秦琼,罗五?”

    秦琼拱手,“在下秦琼字叔宝,家中排行第二,齐郡历城县人。这位是我姑表弟,章丘南村人姓罗,家中排行第五。”

    这时,后面的大队人马也已经到了近前,数骑士拥着一个中年骑士过来。

    他目光扫过那些绑着的蓝面鬼,有些好奇的看了看秦琼和罗锋等,“张使君,看来是一场虚惊啊!”

    张县令向马上男子拱手,“本来是一场劫难,不过幸得这几位壮士相助,才让小女化险为夷,还惊喜的将官府一直通辑的蓝面十八鬼都给一网拿下了。”

    “好事,蓝面十八鬼就是这几位拿下的?”马上汉子似乎有点不信。

    “张郡丞,小女亲口所言,蓝面十八鬼正是为他们所擒下,尤其是这秦罗两表兄弟更是勇猛难挡,仅秦卫士一对双锏就砸死两个生擒三个,这个罗五郎也是打倒了三个贼子,实在了得。”

    “哦,张某虽然新来乍到还没正式上任,可也对山东境内横行的这蓝面十八鬼有些耳闻,是股难以辑拿的悍匪,想不到竟然栽在了这里。”

    张仪臣这个时候连忙对秦琼和罗锋他们道,“这位是我们齐郡新上任的张郡丞,你们还不赶紧拜见。”

    郡丞,一郡之丞。

    县有县丞,郡也有郡丞。

    罗锋一听对方是郡丞,立马知道这是位大佬。

    百里方圆的一县之境,县令县丞主簿一般称为三大头,而在郡中,则一般是太守、通守、郡丞这样排序下来的。

    杨广继位之前,隋朝在初立之时,当时全国继承南北朝时的行政区划,区划很混乱,有州有郡有县,往往一州只有二三郡,一郡不过几县,导致十羊九牧。文帝后来改革区划,便统一裁撤掉郡一级,只留州,使全国为州县二级制。

    到了杨广继位称帝后,他又来了一次改革,撤州设郡,实行郡县二级制。虽然听起来好像有点胡闹,但通过州县制改为郡县制,实际上大有深意。郡的数量更少了,同时地方郡级的官员级别也降低了,朝廷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力增强。

    最开始郡中设赞治,没多久又改成了郡丞。

    不同于县衙里县丞相当于个办公室主任的职责,杨广对郡一级的改动调整很大。比如把郡县太守县令征辟属吏的权力削夺了,由朝廷授任。再比如,以前刺史太守权力很大,文武兼管,杨广把太守的武权夺了,太守只管治民。

    太守治民,通守统管郡兵。

    不过只有一些大郡要郡设通守,大多数的郡则没有通守这一个官职,因此通守的统兵职责则由郡丞负责。

    隋末最有名的三个郡丞应当就是雁门郡丞李靖,江都郡丞王世充,以及齐郡郡丞张须陀了。

    罗锋看着眼前这个四十来岁,身材魁梧的汉子,他是新任的齐郡郡丞,又偏偏姓张,这么看来这位似乎就是张须陀啊。

    一说起张须陀之名,那是史书留名,号称隋末掣天柱的人。

    秦琼程咬金罗士信等等这些猛将,那可都是这位的麾下,李密、翟让、单雄信、徐世绩等等隋末反王草莽那都曾经是他的手下败将啊。

    据说张须陀早年是跟着史万岁、杨素这两个名帅东征西讨过的,战阵经验丰富,兵法了得,武艺出众,在风起云涌四处叛乱的隋末,他的名字让那些叛军们都闻之变色。

    想不到,他居然在这里遇到了。

第6章 赏识

    先遇到了二哥秦叔宝,现在又遇到了隋末战神张须陀,罗锋都兴奋的脸色通红了。华夏历史,他最喜欢隋唐这一段,而隋唐的历史中,他又最喜欢的是那些隋唐猛人们。

    一天里接连遇到两个偶像级猛人,真是始料不及。

    没有穿军服铠甲的张须陀看着很随和,这位关陇将门出身,凭着战功一步步升迁为柱国,新任齐郡丞的中年人面对着两个身份低微的年轻人,并没有表现的高高在上。

    “秦琼,你身为卫府士兵,为何出现在此?”

    “回郡丞话,某原本在右翊卫来大将军麾下效力,随荣国公驻于登州训练水战,近日接家中来信说老母病重,便向大帅告假回乡探视,却不料正好路遇劫匪。”

    “哦。”张须陀点了点头,又转过头来打量罗锋。

    相比起骠悍健壮的秦琼,罗锋不免身子销瘦单薄了些,尤其年纪一看就还很小。

    “罗五郎,你今年多大?”

    “回张郡丞,小的今年十六。之前奉县府征召到汲郡挖河服役,做工三月后完役返乡,半路遇上我们县里赵捕头护县令千金回来,他让我们一起护送同行。”

    “罗五郎,看你年纪轻轻,想不到你却能击败三个蓝面鬼,你是怎么做到的?”张须陀饶有兴趣的问。

    “小的家里世代是打铁为生,父兄他们也是铁匠,因此小的很小时便也帮着干活,小时烧火搬料,长大些也轮锤帮打,因此瘦是瘦了些,但有两把子蛮力气。不过刚才能擒三贼,还主要是因为秦二哥表现神勇,一出手就打死了贼首,让贼人们丧了气魄,我不过是趁机占了点便宜而已,不能跟秦二哥相提并论。”

    张须陀见罗锋说话很利落,不卑不亢,丝毫没有见到官员的畏惧胆怯,尤其说话还这么有条理,不由的有些惊讶。

    “听你说话,似乎读过书?”

    “回郡丞,家慈是隔壁历城秦家出身,以前也曾读过些书。我与兄长等小时都曾由母亲教导过些读写算术,不过我打小愚笨,一本孝经也只记熟了半部,算不上读过书。”

    孝经是大隋设立科举后所钦定的九经之一,秦罗氏能教儿子们一本孝经,那说明本身确实是很了不得了。而罗锋一个打铁匠的儿子,才十六岁就敢说自己记熟了半部,也一样是很了不得的。

    “怪不得有勇有谋了,身幼帮着父亲打铁,练了身力气,又跟着母亲学了半部孝经,添了谋略,更兼是这身侠肝义胆了得。如此年轻,将来大有可为啊。”

    张须陀转身对张县令道,“相比起秦二郎和罗二郎他们,你真正委派的那位赵捕头可就太失职了,遇贼只知道逃跑,虽说有报信之功,但还是失职了。若是在军伍之中,那就是逃兵。”

    “赵老三不过是快班一个捕快,哪是什么捕头,这贱骨头太无能胆怯了。”张县令也恨声道。

    赵捕快站在一边,听着腿都软了,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使君饶命啊,小的也是想着赶紧回来搬救兵。”

    “有功则赏,要过则罚。赵老三,你回来报信有功,本县会记着的,赏你五贯钱,但你扔下我女儿这个过也得罚。本来就算罚你再重也不为过,可既然我女儿无事,本县便也饶你一次,但县衙里以后也留不得你这等懦弱之人,即刻起,革去你县中差事,回家去吧。”

    县衙里有三班衙役,这三班衙役各有分工,有皂班、快班和壮班,皂班类似于法警,负责跟随长官护卫开道,审判时站立大堂两侧,维持纪律,押送罪犯,执行刑讯及笞杖刑。

    而快班则是专门负责缉捕、拘提、解押等差事的,相当于后世的警察。

    壮班则主要是负责把守城门、衙门、仓库等要害,巡逻城乡道路,类似后世武警。

    三班各有班头,统领本班,每班也都有定额编制。

    不过所谓三班,连同他们的班头其实都没有正式的官身的。在县衙里面,正式的官也就县令县丞主薄,有的大县还有县尉,有的县还会有教谕等学官。其它的都没有品级,如录事、佐史等这些,便只是吏。

    吏无品级,不是官,但吏算是正式公务员。

    而在这些吏下面,则是胥役,三班班头类的就算是胥了,而下面的人就只能算是役。

    比如这三班里,平时有编额的几个算是正式合同工了,而一个县正编的其实很少,比如章丘县的捕快正式工只有十个,然后一个那么大的县十个捕快肯定不够的。于是便有许多临时工了,每个捕快身边都会有三四个副捕快,然后每个副捕快下面还有十到二十不等的捕投。

    这些捕役便都是县衙直接从乡里征召的百姓服差役,轮流征召当差,一般一年服十天半个月役,没工钱也没补贴的,甚至得自带干粮。

    相比起捕役来,那些固定的三班衙役们虽然也没钱粮补贴这些,但他们是固定的差事了,有不小的事权,所谓有权便会有利,别看当个小小捕快,可能捞油水的机会却大把,能当个捕快,在乡下那也是很威风又很有好处的差事。

    张县令直接把赵捕快革了,赵捕快脸都青了。

    “有罚也须有赏,罗五,我看你虽然年轻,可也有勇有谋,正好赵老三被开革了,不如就由你来顶替他的空缺名额进快班做捕快如何?”

    隋朝的胥吏还没有如后来几个朝代那么贱,比如隋朝的吏也是还有机会能升迁做官的,胥役也一样还有机会去当兵之类的,况且这世道,谁不知道做个捕役其实好处多多,别的不说,真的能当个正编的衙役,那收入足够养活一大家子人了,甚至还能活的挺滋润。

    这突然抛出来的馅饼,让罗锋有些愣住。

    他倒还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当个捕快应当说不算坏事,总比他现在这样的普通大头百姓强啊,他已经年满十六,也要开始服役了。就算不当捕快,每年也要轮流到县衙去当差役,可能是看仓库,也可能是去跟班护卫,或者跟着捕快打下手,而那样的差役可没半点好处,还得自带干粮呢。

    至于说捕役贱役这些他还真没想过,在他看来,县衙的正编捕快,那不就相当于是个正式警察嘛,这要是放后世,也是能让很多人羡慕的铁饭碗好差事呢。

第7章 美人赠金

    “使君,咱们擒下蓝面鬼有赏吗?”

    罗锋还在思考,一边的小九却已经忍不住问出声来了。一个贼匪十贯钱呢,刚才大家已经商量好了,匪首算秦二哥的,那他们每人还能分两个贼匪赏金呢,那可是二十贯钱。

    “哈哈哈!”

    张仪臣哈哈大笑,“蓝面十八鬼皆有悬赏在身,尔等既然擒下这些贼人,自然就有赏金。”说着,他对罗锋道,“捕快的差事你可以先慢慢细想,回头再答复也不迟,不管结果如何,但是你们的这赏钱是不会少你们的。”

    听到这消息,大家都高兴的快跳起来了。二十贯啊,真要能拿到手,那这个冬天都不用担心饥寒了。

    “不光是悬赏不会少,你们还救了本县的女儿,本县还会另有重赏谢过。”

    张须陀倒是更看重秦琼,毕竟秦琼本就是在军中打磨训练过的战士,之前擒拿贼匪的表现更是可圈可点,可惜秦琼是右翊卫的人,一番询问之下更得知他还是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的亲兵,不免就只能摇头遗憾了。

    来护儿可是当今皇帝极信任的大将,爵封荣国公。来护儿本来是南陈人,后来只身游过江投奔隋朝入伍从军,不过二十余年便从小兵成为右翊卫大将军、荣国公,这升迁速度比张须陀还快的多。

    张须陀想挖墙角都没可能,再说他现在调为齐郡丞,已经不再是十二卫的人,他现在管的是郡兵,跟卫府兵不是一个系统的,想从右翊卫挖人更不可能了。

    “张郡丞,今日还是得多加感谢。”张仪臣让女儿也过来拜谢张须陀。

    “老夫本来也是路过章丘,又刚好在你县衙受你款待,你遇事我岂有不相帮之理,不过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若是郡丞不急着赶路,不如就请再回县衙,让张某好好设宴款待一番,也一起感谢这些壮士义民们。”

    张须陀看了看天色,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天色昏暗,再赶路也不太合适,这里又恰处于章丘和历城两县之间,离章丘城还倒更近些。

    “也罢,那就再回章丘。”

    ········

    “小五你刚才还在犹豫什么呢,县令亲自让你做捕快,多好的差事啊。”罗三叔有些着急的问。

    罗锋拿着根木棍挑着自己的破包袱儿,跟同乡们迈开腿跟着张县令和赵郡丞他们大队人马后面,贼匪和尸首都已经被县里的人接管了,他们倒也乐的清闲,甚至张县令还让人给了他们一些干粮。

    小七和小九他们几个就正一人抱着个蒸饼啃的起劲呢,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

    “当捕快好处是不少,不过这么大事,我总得先问过家里。”

    “还问啥啊,你想想看,你们家一大家子人,可现在你爹和四个兄弟都被征召服役呢,这一时半会估计也回不来,现在你家里一个壮丁都没有,开春后家里的地怎么种?你家本来就地少,以前还靠着打铁能换点钱粮生活,可现在你父兄几个不在家,靠你能支起那个打铁炉子吗?”

    “还不如去当捕快呢,你也知道,这正编捕快可不比捕役,虽说是没有月俸钱粮的,可那明里暗里的好处还少了?各种例钱份子那是少谁也少不了捕快们的,这三班差人里头,最好的差事就是快班的,平时各种孝敬贡俸少不了,你要去当差了,不说你一大家子以后吃喝不悉,而且咱们南山村要是有你在县城当捕快,以后咱们村都能受照顾。”

    罗锋笑笑没说什么,他心里也觉得捕快好处是不少,但还是有一点犹豫,一是还没问过家人,不知道罗母会不会同意。再一个,他觉得这征辽就快要开始了,这隋末乱世也即将拉开序幕。

    到时烽火处处,遍地变民乱匪,这卫府官兵都不好当,更别说衙门的捕役了。

    “可惜你现在太年轻了点,要不然让你秦二哥帮个忙给你点个府兵就好了。一旦点选为府兵,这辈子都捧上铁饭碗了呢,再不用担心吃饭了,那可是吃皇粮了。”

    当府兵,能授田分地,分的田会足额,一百亩整的田,不像百姓一样到了年纪分田还得看地方田多田少,如罗锋他今年十六了,开始服役,本来也要到了分田授地的年纪,可是因为章丘属于中原腹心之地,地狭人多,于是他虽然满了十六成了中男,可官府却还没地可给他分。

    甚至他家已经有的五个壮丁,总共也才有父亲和两个兄长分地,一人二十亩,总共才分了六十亩地。

    而若按均田令,他们家五个壮丁,那就得一丁百亩的,更别说开国之初女人都还能分田授地。

    而当了府兵,可是不管这些,上面会保证府兵能够得到足额的一百亩地,而且这一百亩地是不用承担租庸调这些税赋的,种多少收的都是自己的,只要闲时去训练,再置备一套装备就好。

    “府兵哪有那么好当的,我家的条件可够不上点选府兵标准,再说就算我能点上,可我家也没钱置办一套府兵装备的。”

    “也是啊。”罗三叔也不由的摇头叹气,谁都知道当府兵好,可府兵又岂是那么好当的,条件高不说,还得有钱才行。

    ········

    入城之前,马车上下来一人,却是那个清瘦的侍女。

    她拿出两样东西分别送给了秦琼和罗锋。

    “我家小娘说多谢二位的救命之恩,这是一点谢礼,还望收下。”

    说完,侍女转身就走了。

    “五哥,张小娘送你啥了,快看看。”

    一块纱巾包裹着,罗锋打开,里面是几片金叶子。看样子,估计得有二三两重,隋朝一两金大约能换五两银或八贯钱,这几片金叶子起码能值二十贯钱,不轻的谢礼了。

    秦琼也打开了自己的谢礼,结果里面却不是金叶子,而是一面小铜镜。

    “啊,才一面铜镜啊。”小九看到不是金子有些失望的道。

    罗锋却瞪大眼睛,很有几分羡慕的看着二表哥秦琼。

    人家张小娘送自己几两金子,结果却送了秦琼一面铜镜,这意思很明摆着啊。跟二表哥一相比,人家张小娘子更喜欢二表哥啊。

    哎,心里不由的有几分失落,金子跟美人相比,不免有些失色啊。

第8章 章丘小铁匠

    “我看这叫红线的小娘挺不错的,要是能娶到就美了。”

    罗七年纪跟罗锋差不多,也就小半个月多点而已,虽然刚满十六才步入中男之列,但对于早熟的乡下少年郎来说,这个年纪已经到了可以说亲婚娶的年纪,甚至一些条件好的家庭,男子年过十五就开始说亲了。

    “好啥呢,长的单薄瘦弱跟个柴火棍似的,挑不起水桶打不了柴火的,看那胯也小将来肯定也不好生养的。再说了,这红线小娘是县令千金的贴身侍女,肯定是个贱籍奴婢,我大隋律法规定,良贱不婚,良人不得娶贱女,否则要先笞后徒,你难忘不知道么?”罗三叔抬起手在小七头上敲了两个暴栗,不满的教训道。

    大隋有许多奴隶,而奴隶在户籍中被列为贱籍,律法还规定了良民不得娶贱女,否则要打板子还要去劳改并被判婚姻无效。

    良贱不婚,因此是一条很严格的红线,哪怕是普通百姓乡民,就算娶不起媳妇那也不能娶贱女奴婢。

    长的好看也不行。

    况且按罗三叔的眼光来看,这红线小娘也就是脸蛋稍好看点,但身子骨太柔弱,这种女子干不得活,更不好生养孩子,如此便不是好媳妇标准。

    “咱们县令千金倒是挺大方的,居然给了这么些金叶子小五,我估摸着得值二十千钱,小五发横财了。”相比起县令千金的侍女,三叔倒更对县令千金赠给罗五的那些金叶子感兴趣。

    罗锋跟着众人进入了章丘县城,初见这座县城的时候未免微微有些失望。说是县城,可其实很小很小,连城墙都是土筑的,也没有什么高大的城门楼子,远看像是个大土围着,近看倒像是个农家乐的大门。

    这其实也是个很年轻的县城。

    在汉代时,章丘县的中部为阳丘县,北部为菅县、猇县,南部为土鼓县,后阳丘、猇县并入东朝阳县,到魏晋时东朝阳县又属乐安国。再到南北朝刘宋时,又改东朝阳县为朝阳县,属齐郡。

    北齐废朝阳置高唐县,治回军镇,北齐天保七年迁治章丘山南建城。

    而到了隋朝开皇十六年,以博州亦有高唐,改为章丘县,取的是取北山名为县名。

    因此算来,从北齐时迁县治到此筑城开始不过五六十年间,而章丘之名更不过十年而已。

    章丘县与华北平原接壤,地处泰沂山区北麓,山区、丘陵、平原各占三分之一。

    典型的地狭人广,但县城却很小。

    进城时已经天黑,城门紧闭,有人把守。

    大队人马到来,还让城上一阵鸡飞狗跳,好半天才核对确认身份后忙打开城门迎接。

    “天色已晚,张使君让你们几个暂时在县中安歇一晚,明日会当众处置蓝面鬼,并给你们论功行赏。”

    县令的一名随从过来通知他们,并亲自将他们安置到了县中一处仓房休息。

    连日来的赶路,加这今日又半路遇匪击贼,罗锋他们也都累了,对县令的安排倒也没什么异议。

    张县令安排的地方不错,有床有铺,还让人送来了饭菜。不但有白面煮的汤饼,还有几道菜,再送来了壶酒,喜的三叔和小七他们几个兴奋不已。

    本来县令让人请秦琼和罗锋两个过去衙门赴宴,说是让他们陪同张郡丞,不过秦琼倒是拒绝了,罗锋也就跟着推辞了。

    虽心中钦佩崇拜张须陀,可毕竟身份差异太大,人家是一郡之丞,而他不过是个嘴上刚长出毛来的小子,就算去了估计也是敬陪末座,连话都说不上一句,便就懒得去了。

    秦琼是个很没架子的人,虽说秦家自北齐后也没落了许多,特别是自他父亲去世后,历城秦家更是一日不如一日,但怎么说瘦死的骆驼也是比马大。

    历城秦家那也算是个地方豪强,甚至说的上是地方士族名门,而罗锋他们这些人,便是地道的泥腿子田舍汉了,尤其是除了三叔外,其它几个还都是些毛没长齐的半大小子。

    可秦琼却依然谢绝了县令的安排,主动提出跟罗锋他们一起挤住在这间仓库里。

    就着昏暗的油灯,大家捧着大陶碗痛快的吃着汤饼。

    所谓汤饼其实就是煮面条,不过隋人喜欢把面食称之为各种饼,比如面条称为汤饼,蒸的馒头类的称为蒸饼,另外还有烧饼、煎饼等。

    像他们今天吃的这种汤饼,也叫不托,类似于拉面。揉面之后,手搏而置汤中煮之,未用刀也。

    在罗锋看来,这不就是拉面,或者说是手擀面片汤嘛。

    大大的陶碗起码能装两三斤,其中三分之一是不托,三分之二是汤,吃了几口他就感觉到这面条是用羊油煮的,上面还撒了点绿油油的葱花。

    又饥又饿的时候,端着碗这么份大量足而又热气腾腾的不托,那真是吃的痛快。

    虽然有些遗憾没有红油和辣子面,也没有肉臊子,可确实已经非常满足胃了。

    罗三叔他们更是如饿鬼投胎一样,那么大的陶碗,连汤带水怎么也得有三斤多,可他们愣是几息之间就给吃完了。

    秦琼的饭量也很大,速度同样很快。

    倒是罗锋吃起来显得太斯文了,结果斯文的下场就是他还在吃面的时候,那几个下酒菜也被他们几个一扫而空了,等他吃完面的时候,几个菜碗就啥也没剩下了,这让他不由的无奈苦笑。

    “这酒菜真不错,好久没吃的这么好了。”吃饱喝足的三叔拍着肚皮回忆,“我记得还是在几年前,那年当今皇帝刚登基继位,我跟小五他爹几个一起受县里征召运送一批贡品到长安去,交差后上面赏赐了一顿酒肉,十分丰盛·······”

    “吃了啥啊?”小九双眼放光,似乎所有关于吃的东西总能吸引这个高瘦的少年。

    另一边,罗锋和秦琼一人端着小半碗酒靠在铺着稻草的通铺上边喝边聊天。

    秦琼跟罗锋谈他在军伍里的见闻,而罗锋则努力回忆着自己这副身体以前的生活,种地、打铁,给地主家帮工,生活似乎只是简单的重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如今他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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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擂鼓瓮金锤

    这一晚,罗锋和秦琼聊到半夜,聊的似乎很投机。虽然两老表以前从没见过面,但聊起来却又觉得十分亲近,尤其是秦琼发现自己这个小表弟虽然很年少,但却有不同于罗小七罗小九那样的乡下少年,他谈吐不凡,对于许多事情都有不错的见解。

    他将之归于罗锋天生聪明,又或是自小受过姑母的亲自教导,学过文识过字因此不比一般乡下人,他因而对这个表弟便越发的喜爱。

    这一聊,直聊到快天亮的时候才睡。

    早上。

    罗锋感觉身上有些冷,睁开眼睛醒来,发现秦琼早已经起床了,倒是南山村的几个同乡却还在呼呼大睡。

    掀开身上单薄的被子,搓了把脸,他也起身下床。

    推开门,屋外冷气袭来。

    清晨的雾气冷风中,表哥秦琼却已经在那里练武。

    秦琼手持着一对锏,一招一式很是有力,头顶上甚至已经练出了雾气。

    “小五醒了?”

    “二哥这么早就起来练武了?”

    “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习武之人不能有一日荒废。我也是早就习惯了,天一亮就会自己醒来。”

    “二哥这锏耍的真好看。”罗锋不懂武艺,可也看的出秦琼一招一式很有模样。

    “我这锏法是家传的,我三岁练刀,五岁练锏,七岁拉弓,九岁骑马,十二岁开始习槊········”说起武艺,秦琼十分的自信。

    秦琼祖上几代都在北朝为官,虽说以文职为主,但魏晋以来,天下动荡,尤其是北方更是战乱频频,世家出身的男子也一样文武双修,特别是出身不错的世家豪强子弟,几乎个个都能骑善射,出门骑马,随身带刀。

    “小五你可曾习得武艺?”秦琼问。

    罗锋摇头。

    他父亲只是章丘乡下的一个铁匠,家里世代是打铁的,也不知道当年为何能娶到历城秦家的女子,但他父亲以前确实只是个普通铁匠。他记忆里,罗铁匠不会什么武艺,但有一把子好力气。

    罗锋打小跟着学打铁,也没学过什么武艺,但也确实力气很大。

    秦琼递了一支锏给罗锋,“让我来看看你底子如何?”

    锏是钝器,在军中一般为骑兵配置,这种钝器一般专为破敌方骑兵的铠甲的。南北朝以来,骑兵兴重甲,比如威名远扬的甲骑具装,就是人马皆披甲,有时甚至不止披一层甲,一般刀剑难伤。

    这个时候,使用锏、鞭、锤等钝器打击,便往往比刀箭效果还有杀伤。钝器不用穿透,而是震击敌人脏腑。

    不过这种钝器对于使者者要求也较高,一般来说便是得力气大。因为一般的刀剑也有两三斤重,而鞭锏锤等钝器则更重,往往能达四五斤重。单手挥舞四五斤重的钝器作战,这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到的。

    金锏入手沉重,这是一支瓦面金装锏,表面金色,内里则为精铜打造,四棱造型,这种锏杀伤力很强,不但势大力沉,而且他的四面棱条还有极强的破甲击伤能力。

    锏长四尺,锏身无节,锏端无尖,面成方形,有槽,能隔着盔甲将敌人打死。

    本以为这样的重兵他很难把握,可拿到手里罗锋却觉得并不是太重,他感觉这甚至不如自己以前帮父亲打铁时握的大铁锤辛苦。

    铁匠学徒打铁,都是从大锤开始的,越是小学徒握的锤越大越重,越是老师傅才拿越小的锤,都说小锤走心,大锤走身。

    师傅是拿小锤指挥,而徒弟举大锤锻打,常年的握锤锻打,便能练成一身蛮力。

    以前罗锋拿的铁锤可比这个重的多,虽然他那铁锤是双手握锤,但现在确实没感觉到这铜锏多难把握。

    他随意的挥了几下,舞的是几招刀剑招式,不是跟谁学的,而是用的后世武侠片中看的那些乱舞的,倒也有几分似模似样。

    这般轻松的样子,倒是让秦琼大吃了一惊,他这对锏每支都有四斤半,一对合起来足九斤。

    “天生神力,好!”

    说着,秦琼挥着另一支锏就攻了过来,罗锋连忙举锏格挡。

    你来我往,叮叮铛铛一阵对打。

    没一会,罗锋已经是左右难支了,可秦琼却还气定神闲,他其实只不过是试探下表弟的力气和反应,并没真的用力。

    “不错,表弟确实未曾学过武艺,但这力气却极大,这金锏在你手里挥舞半天却也毫无问题,而且你的反应其实很敏捷,可惜错过了学武的好年龄,要是打小学起,就凭你这身天生神力,其实本事肯定还远超于我。”

    “哪里,我这把子蛮力其实也是打小跟着父亲打铁练出来的。”

    “那你倒是适合一种马上武器。”秦琼笑道。

    “什么武器?”

    “锤子。”

    “什么?”

    “我说你适合用锤子。”

    罗锋开始还以为秦琼是在跟他开玩笑,结果看他那么认真的样子,才明白过来他没开玩笑。

    骑兵确实有用锤子的,不过和锏一样,其实都只是骑兵的备用武器,一般是来用近身或马上肉搏时用的。

    相比起锏,锤子其实更需要力气,因为锏鞭还类似于刀剑,只是比刀剑更重,但是锤却是重心靠前,非常靠前,导致很难来回的抡,一般一锤子过去就是决定生死,俗称一锤子买卖,有出无回。

    而且因为重心靠前,使得用锤子得有极大的力气。

    正常骑兵们用的锤子虽然也有各式各样的,什么六面锤、八瓣锤、什么流星锤、什么破金锤等等,但是一般都是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柄短,锤子一般也就是二到三尺之间,不会像鞭锏一样能达四五尺长。

    而且锤子虽重,但也不会太重,以三四斤为主。

    有些力气极大的战将,用的锤子可能更重些,但一般也不可能超过六七斤,甚至绝大多数不会超过四五斤。

    就算是四五斤的锤子,其实也没有几个人真的能使的趁手,毕竟这种锤子是武器,不是健身用的。

    “你力气大,我看你用这金锏很轻松的样子,觉得你可以用锤,甚至可以用五到六斤的重锤,有的时候力气大也是一种天赋和优势,正所谓一力降十会,一锤也能破万敌。”

    听秦琼那样说,罗锋倒是有些心动起来,或许自己有空的时候可以练练锤子。

    “我回头替你找份使锤子的招式口诀,你有空可以好好练一练,若你练习有成,待你二十一岁成丁之后,我想办法向来帅推荐你入他麾下当兵,将来也好搏一个出身。”

第10章 上堂领赏

    “你有空还当好好练习骑射。”

    秦琼交待道,大隋的府兵得自备兵器马匹,虽然一般是向军府交钱,然后得到朝廷打造的制式军器,但要当府兵首先还得武艺好,尤其是骑射本领最重要。毕竟就算点选入了府兵,没有好的骑射本领又如何立功呢。

    “我不会骑马,也没有马呢。”罗锋苦笑着道。

    马这玩意可不便宜,尤其是近年,皇帝准备征讨辽东的高句丽,于是便下令天下的富裕家庭养马,这些马便是为东征储备的备用战马。许多家庭都有了养马任务,到期要向朝廷交付马匹,这使得中原马价大涨。

    当今皇帝刚继位之时,齐郡的马匹价格还不高,一般的拉车弩马也就是四贯左右一匹,而一匹能够代步用的马大约八贯,一匹战马也顶多二十贯左右,可到了现在,据说一匹年轻的战马起码得四十贯,这个价格已经翻番了。

    “我在东郡有个徐姓朋友他家有商队每年去塞上交易,会带些牛马回来,价格其实倒也不贵,我到时让他给你选匹年轻的小马,有个五六贯就差不多了,你自己驯养调练就好。”

    罗锋本想说买的起马,可养马也不容易,但想想这次有大笔赏金入账便也算了,如果能养匹马也能方便不少的。

    “回头马到了,我送你一套鞍鞯和一套猎弓。”

    普通人是不能拥有军中的强弓硬弩的,但猎弓倒是无事,用猎弓练习箭术其实也是一种办法。

    早饭时间,昨日那个随从又送来了早饭,比昨天简单些,一桶刚蒸好的麦饭配上一锅蛋花汤。

    麦饭很难吃,把小麦磨去壳皮后掺入了豆子蒸煮而成,吃起来十分的粗糙难咽。但相比起面食却省了磨成面粉和过筛的工序,特别是掺了豆子后能省很多粮食。

    罗三叔几个起来后对着麦饭却很满意,对他们来说,能吃顿饱的已经很不错了,毕竟这几年可谓是一年不如一年,日子不好过了。

    开皇、仁寿年间日子倒是还满平稳的,除了灾荒之年,勤劳节俭些还是能够吃饱的,但到了新皇的大业年间,大兴木土,又四处发兵征讨,百姓常常受到征发,甚至超期服役,家中的田地家事时常耽误,日子便难过起来。

    碰上青黄不接的时候,倒是常常吃糠咽菜,若是再遇个水旱蝗灾什么的,那就得奉旨去讨饭避荒逃难了。

    “等拿到赏钱,我就先买他两石麦子挑回家去。”罗三叔一边吃着麦饭一边道。

    “三叔,两石麦子你挑的起吗?”

    “怎么挑不起,想当年我·······”三叔又回忆起年轻时的往事来。

    吃过饭,县令随从又来了,让他们去县衙。

    县衙建在章丘县城的北边,算是县里最豪华的房子,很大很气派,不过这也就是在罗三叔他们眼里如此,在罗锋眼里,章丘县城太过落后,到处破破烂烂,房屋低矮,街道也是狭窄,甚至这么小的一座县城,居然还专门建有一个市场,就是规定所有的商业交易买卖往来都得在那里进行。

    那几条狭窄不平的街道两边,根本没有一间商铺,更没有沿街摆摊之人,处处体现着一股战争时代的设计思路,小小的县城居然也划分坊市,建有坊门围墙,把小县城划的一隔一隔的。

    来到县衙前时,这里却是早已经十分热闹。

    小县城里的百姓几乎家家户户都被喊来了,一大早县衙里的衙役就敲锣打鼓的通知,蓝面十八鬼被捉,当堂公审,并有郡丞主持,这对城里的百姓来说无异于是一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

    自蓝面鬼流窜到齐郡后,搞的人心惶惶,甚至章丘县也有好几个商家在外被劫过,现在蓝面鬼被一窝端,岂不大快人心。

    罗锋他们一路过来,到处听得人们议论纷纷,都在传说这蓝面十八鬼是如何如何被擒拿的,有的很夸张,也有的倒说的八九不离十。

    有人在传唱历城秦琼和长白山罗五的名字,说他们年少英雄了得,罗锋听了居然有几分飘飘然。

    还有人则说蓝面十八鬼是因为不开眼劫了县令千金,结果县令请了正好在县里路过赴任的郡丞张柱国,张柱国那是百战将军,一出手自然是马到功成云云。

    罗七听到这样的话后很不高兴,红着脸上去跟他们争论,说擒下十八鬼的乃是他们,争的个面红耳赤,唾沫横飞。

    到了县衙门口,罗锋看到了许多身着皂衣和褐衣的差役,按罗三叔所说,那些身着皂衣的就是三班衙役了,而那些身着褐衣的则是三班差役们的帮差了,这些基本上是各乡的百姓,受征召来轮流当差帮闲的,这些人不同于那些皂衣差役有编额,称之为白直、执衣。

    “那些皂隶好威风啊,五哥,你穿上这身肯定也威风。”小七瞧着那几个腰上挎着横刀的皂隶十分羡慕的道,穿黑衣佩横刀在他眼里那就是公家差人,威风得不得了的。

    “其实我觉得你没必要答应张县令去做个皂隶。”秦琼道。

    秦琼出身毕竟是历城秦家,那是地方士族了,在他们眼里,可以为官为吏,但若是去作皂隶那就太低微卑下了,甚至是卑贱了。

    毕竟就算是三班的衙役其实那都算不得真正的公差的,因为他们连正式的钱粮俸禄都没有,全靠各种潜规则灰色收入。

    “你就在家好好习练武艺,待成丁之后,我举荐你到来帅麾下当兵,那样才是正途。”

    当胥役那只是旁门,而当府兵才是正途,这是秦琼也是当下人普遍的观念。

    咣的一声锣响,一群衙役齐喊威武之声。

    张县令身着绿色官袍,头戴官帽出现,而郡丞张须陀则也身着官服出现。

    两人落座,张县令便让人押上蓝面鬼。

    蓝面鬼一押上来,便引得外面百姓阵阵唾骂之声。

    “绞立决!”

    张县令判的很干脆果决,这几年各地盗匪蜂起,治安恶劣,朝廷对于这些不法之徒也越来越严厉。

    因此对蓝面鬼张县令直接就判了绞,而且是立决,都不是先收押然后上报州衙转呈京师刑部。

    蓝面鬼是上了多地官府通缉杀无赦的恶贼,各地官府可先斩后奏。

    张须陀对此判决毫无异议,甚至是对张县令大为欣赏,他是一名军伍出身的郡丞,本身职责又是负责统领州郡兵马,维持地方治安,剿匪捕贼本是他的份内之事,乱世就须用重典,没有客气可言。

    “行刑之后,城头暴尸三日,然后斩下首级送呈州衙!”

    “好,杀的好!”

    百姓一片叫好之声,没有人同情那些人,也没有人在意这些人为何会去做盗贼。

    “有罪则罚有功则赏,府兵秦琼以及乡民罗五等人擒杀蓝面贼有功,当重重嘉奖,按先前通缉悬赏,贼首赏钱百贯,余贼每人赏十贯·······”

    “府兵秦琼、乡民罗五等上前领赏!”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罗锋和秦琼等被叫到了堂上领赏,几名差役两人一组抬着几个大箱子上来,罗锋他们每人面前放了一个。

    箱子盖打开,里面露出了一串串的铜钱,还有一匹匹的绢帛。

    罗锋和七个同乡,每个得了价值二十贯钱的铜钱和绢帛赏金,秦琼一人则得了一百一十贯的赏金。

    一匹匹绢和布被拿出来,当众展示,还有一串串的钱。

    罗锋暗暗的数着那些绢钱,他发现总共是五大串钱,十匹绢以及二十匹布。

    一边的罗三叔却觉得不对,忙问,“佐史,不是二十贯赏钱吗,怎么才五千钱和十匹绢,二十端布啊?”

    他旁边的那名皂衣衙役笑道,“没错啊,一串钱为一千,五串正好五贯。而十匹绢值五贯,二十端布值十贯,加起来可不正好是二十贯嘛。”

    “可现在一匹绢才值百钱啊,哪能值五百钱这么多?”

    “不然,你说的那是黑市的价,官府的价格可就是匹绢五百钱的,一端布也是五百钱,没错。”

    一匹绢是长四十尺宽一尺八寸,十二两重,而一端布则是五十尺长一尺八宽,一匹绢和一端布的价格是相等的,匹绢或端布值钱五百,当然这是官方兑换价。

    而实际上,由于近年粮价不断上升,其实绢布已经越来越贱,市面上正常的价格是匹绢兑百钱,但现在县里只给五贯铜钱,其余十五贯给绢和布,却是以匹绢值五百钱来给的,这么一来,相差五倍。

    本来价值十五贯赏钱的绢布,却贬值五倍,实际到手只相当于三贯。

    二十贯赏金,变相的成了八贯。

    就算是秦琼,也只发了十贯铜钱,剩下一百贯赏金也是绢布,按一匹兑五百给的,他一百一十贯的赏钱,最后也等于只拿到手三十贯而已。

    罗三叔还想说什么,罗锋在后面伸手扯了他几下。

    他知道既然这个衙役敢当堂这样做,那么肯定是得到县令的同意的,虽说这样一来他们损失很大,但人家拿出官价这个正当理由,他们也没话可说。

    二十贯变八贯就变八贯吧,总好歹还有八贯啊。

    堂上的张县令看到罗锋的动作,很是欣赏,他哪不知道如今市面上匹绢只值百钱呢,可是县衙府库也没多少钱,一下子要拿出二百七十贯赏钱来那也是相当不容易的。

    况且各地衙门都是这种做法,他也不可能单为罗锋几个破例的,那是坏了规矩,他也不能向上面交待。

    罗锋没有闹,很懂事,很好。

    就怕碰到不懂事的乡民胡闹,到时弄的很难堪。

    他一挥手,于是又有差役抬来几箱钱。

    “刚才那是官府的悬赏赏金,而这是本县和县中商贾大户对你们额外的嘉奖,每人五千钱。”

    这五贯是真金白银,全是一串串的铜钱,而没有半点绢布。

    八加五,等于到手十三贯,虽然还是等于少了七贯赏金,可罗锋已经很满意了,毕竟十三贯也是一大笔钱了,特别是对他和长白山下的老罗家来说。

    “谢县令!”罗锋带头拜谢!

    “谢县令!”罗三叔他们也跟着拜谢,不过听的出来,他们心里其实还是多少有点不太高兴的,毕竟赏金平白的就少了一半。

    倒是罗锋却挺知足的,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拿到手的才是自己的。

第11章 县令授职

    张须陀看向衙下很平静的罗锋,对县令张仪臣道,“此子遇劫匪而不慌乱,有勇且有谋,今日得钱帛赏赐而不得意忘形,偏偏又如此年轻,真是十分难得。”他笑笑又道,“若非此子还年少,某倒是有意想带他回郡中了。”

    他身为郡丞,统管郡兵,负责剿匪捕贼维持治安,在一郡之中那是二把手,算是位高权重,能够让他另眼相看的年轻人,确实不一般。

    张仪臣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这两年来朝廷大兴土木,百姓课役繁重,地方治安问题也便越来越严重,蓝面十八鬼并不是特例。

    章丘县虽不大,但也有二十余个乡,近万户人口。可县中流内的品官也就他和县丞、主簿三人而已,流外的录事、佐史十来个吏员,剩下的衙役虽有三十来个,可又要分为三班,真正维持治安的其实就快班的十个捕快。

    这十个捕快每人手下有一批帮闲、壮丁,可就如之前那个赵捕快一样都是些混子,不堪大用。

    “此子确实是个可造之才,年轻有冲劲有勇气,听说还曾读过书识得字,十分难得,本县有意让他入衙门做个捕快,也冲一冲如今这衙役们的懒散风气。”

    “某觉得可行。”张须陀抚须道。

    张仪臣其实心里更中意秦琼,若是秦琼愿意留在县中,他甚至想请秦琼做个捕头。不过秦琼是卫府军人,虽无官职品阶,但听说是大将军来护儿看重的帐下亲兵,更兼他又是历城秦家嫡子,人家也不会看的上个捕快之职,除非是让秦琼来当县尉,但县尉那是九品之职,他这个县令又是没权力私任的。

    “罗五!”

    张仪臣开口问道,“本县见你有勇有谋,且能读会写,这次又擒贼有功,便有意提拔一下你,县衙三班中快班的赵三已被开革,有个空缺之位,便想让你补缺,你可愿意接受?”

    堂上的罗锋沉默片刻。

    赵三原是快班十个正式捕快之一,算是县里正式的差役,这种差役虽然不是官也不是吏,可在县城里也是很吃香的位置,那算是公家人,比起轮流到县里当值做差的百姓来说,这是个正式公务员,好处那是看的见的。

    做捕快好处有,坏处也有,那就是捕快只能归类于胥役之中,在那些贵族官僚眼里是上不得台面的。

    但是话又说回来,罗五现在是什么身份?

    一个乡下穷人,家里穷的都快叮铛响了,而且因为劳役,他家五个成丁都已经被征召服役去了,家里就几个老弱妇孺的,他刚十六都已经去服了一次役挖了两月河了。

    谁也不能确定哪天又要被征召去做役,而若是做了捕快,实际上是相当于不用再担心被征召去做其它役的,甚至,捕快还有很不错的收入,养家糊口都不成问题。

    地位卑下不卑下罗锋这时也顾及不到了,先站稳脚跟才是最重要的。

    能当个捕快倒也不错,毕竟这是个正式工,不是那种临时工协警联防队什么的。

    “多谢县令厚爱,小的也愿意为朝廷效力。”罗锋很识抬举的道。

    见年轻人如此识时务,张仪臣很满意,让一个十六岁的年轻人当捕快,这都是他的破例提拔了,若是对方不识相,那就未免让他没面子。

    “很好,那本县就正式任你为本县之捕快,许你十天假期回家,十天之后回县衙报到做事。”

    罗锋拱手拜谢,“多谢县君提拔!”

    下面一片羡慕的议论之声,在那些贵族官员眼里,一个捕快当然轻微之极,可在普通百姓眼里,这身着皂衣的捕快那可是官差是公人,是吃皇粮的。不但威风,而且还是个铁饭碗呢。

    罗锋如此年轻,居然就已经得县令亲自授为捕快,这可是足够让人惊叹羡慕的了。

    不过有擒蓝面贼之功,众人羡慕之余倒也服气,人家虽然年轻,可人家有本事啊。

    甚至大家还对这少年捕快有了些期望,希望以后县中的治安能够好些,能够杀一杀那些贼匪的嚣张,还县里几分安宁。

    ·······

    从县衙出来的时候,罗锋和三叔他们一人背了个袋子,里面都是刚获赏的钱帛。

    “回家吗?”肩膀上沉甸甸的,可小七却很高兴,目光还十分警醒的左看右望,生怕别人把他的赏钱偷了是的。

    罗锋看了看自己肩上的钱袋子,问秦琼,“表哥是先回历城吗?”

    “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了,我打算今天先跟你回家,去看望下姑母。”

    “多谢表哥,母亲要是见到表哥肯定会很高兴的。”

    罗锋想了想,“我打算先去买些粮食然后再回家,如何?”

    “好啊。”秦琼没有意见。

    罗三叔他们也赶紧道,“我也要去买些粮食。”

    “我也去。”其它几个同乡也道。

    路上大家一直傻笑着,虽然赏金最后打了折扣,可他们一人最后也得了八贯的赏金了。

    这可是一大笔钱。

    “这么多钱帛,要是全换成粮食,够我们一家吃上一两年了。”三叔感叹着道。

    县城不大,几家商铺全都集中在城东的市场里,那是一个封闭的坊市,一条十字街将坊市一分为四,沿街开着各式各样的商铺,麻雀虽小,可五脏俱全,各式各样的店铺倒也齐全。

    秦琼先去了一家金银铺子,这家店铺是打造金银首饰器物出售的,同时也做诸如金银兑换,兼放贷抵押这样的业务。

    他们进来,立即有掌柜的过来招呼。

    “掌柜的,帮我把这些绢和布都换成铜钱。”

    出门在外,秦琼嫌绢和布携带麻烦,便要求兑换成铜钱。

    在本朝,绢和布其实都是和钱一样做为货币流通的,而金与银倒反而并不是货币。说来钱帛兼行的主要原因,还是在于中原王朝历来铜开采少,铸币成本高,导致铜钱总量太少,钱不够用,于是只能钱帛兼行。

    “好的,我先看下成色。”掌柜的很客气。

    秦琼的一百一十贯赏金,实际上只拿到十贯的铜钱,以及价值百贯的绢和布,但绢布是以官价给的,而市价实际才只有五分之一。

    绢和布一匹匹摆出来,成色倒是不错,县里的人没有糊弄他们。

    “成色不错,若是全换成肉好,可换二十贯,若换白钱,可换三十贯,不知道军爷换哪种?”掌柜问。

第12章 满载而归

    掌柜说的肉好其实是指隋朝立国后铸造发行的隋五铢钱,也称为开皇五铢。钱文五铢二字篆书,笔画精整,边缘较宽,钱背肉好均有廓。

    肉好本意是指圆形玉器和钱币的边和孔,因为隋五铢铸币精良,因此百姓多称为肉好。

    早年间,朝廷是只许开皇五铢流通的,各关卡市坊都放了样钱,若查验比对钱币与样钱不符,便要毁坏为铜。

    不过近年来钱荒越来越严重,大业天子便在扬州增加了许多铸钱炉铸造钱币,因为用料减少,又多掺了锡铅于是钱币发白。

    过去的开皇五铢一枚铜钱重量确实是五铢,而且含铜高,但现在的一枚铜钱实际上只有三铢多重,且含铜少。以前千钱重四斤三两,而现在千钱只重三斤还不到。

    在民间,百姓商人们当然更愿意用开皇五铢,可大业年铸的钱也不得拒收,百姓商人无奈之下,最终市场上便出现了两种价格。

    肉好与白钱的兑换比便是二比三。

    “都换成肉好。”秦琼拿过掌柜递过来的两枚铜钱看了几眼,然后道,“都要肉好,别给用我白钱掺杂。”

    “爷请放心,小店百年信誉,说一是一。”

    罗锋接过两枚铜钱观察了片刻,两枚钱币样式上都是一样的,比如都是外圆内方,都写了五铢二字,但细看又还是有不少差别的。

    肉好的轮廓边缘更宽,钱币也更厚,铜钱的颜色呈红色,因为主要材料是紫铜,钱币含铜量达七成,夹铅两成,一枚重五铢。

    而大业天子扬州铸的钱币虽然也叫开皇五铢,可实际上一钱才重三铢多,且颜色发白,含铜量大大减少。

    一贯肉好一千枚,四斤三两,比白钱重的多。

    据说秦朝统一天下后,统一货币,钱币是用半两钱,一枚重半两。后来到了汉朝,钱币越铸越轻,最后铸五铢钱。南北朝时,货币混乱,隋统一天下后,便铸开皇五铢,同时严禁私铸和其它旧币使用。

    “掌柜的,现在黄金和铜钱是怎么换的?”

    罗锋手里有县令千金送的一些金叶子,这些金叶子虽然值钱,可用起来却不方便,所以他打算干脆就在这里兑换成铜钱。

    “换肉好还是白钱?”掌柜照例问。

    肉好的信用高,在民间市场极受欢迎,不过白钱也是官方货币,商家不得拒收。罗锋想了想,“换成白钱吧,不过得是扬州铸的大业白钱,掌柜的可不能糊弄我,拿其它的私铸白钱或旧白钱给我。”

    白钱也有几种,真正允许流通的是朝廷铸的扬州五铢,而市面上还有不少各朝的旧钱以及不法商人私铸的五铢钱流通,不过这种钱成色更差,往往更不值钱,许多奸商就把这些成色差的白钱混杂交易给百姓,让百姓吃亏。

    “怎么可能呢。”

    金叶子掌柜的看过后,表示成色很不错,愿意以十二贯扬州五铢钱换一两的价格兑换。

    “兑肉好是一两兑八千的,没占你便宜的。”

    称量后金叶子大约是三两,于是便可换三十六贯扬州五铢。

    三万六千枚扬州五铢,重量超过百斤。

    “幸好你是换白钱,要是都换肉好,我这里一时都拿不出这么多肉好来换的。”掌柜的一边安排伙计搬钱过来清点,一面说道。

    官府早有规定,民间商民用钱,十贯以下的交易任百姓自由,但超过十贯以上的交易,就得用绢布,主要还是因为铜钱太少了。

    三叔还叫小九他们过来一起帮忙点钱,罗锋一看那么大一堆的铜钱,一枚枚点到什么时候去?

    “点一串就好,点好后称量,然后每串称一下,只要重量一样就行,这样总不会错的,若是重量轻了,那就叫掌柜的补给我们就行。”

    掌柜的笑着称赞罗锋聪明,一边保证,“随你们点随你们称,绝不会有少一文钱的。”

    秦琼却连称都没称,早把自己换来的二十贯肉好装进了褡裢之中。

    “其实你没必要把金叶子换成白钱。”他劝罗锋,金叶子换白钱,哪个金店都愿意换,但白钱想换金叶子却难的。

    “这点钱我也存不住的,反正要用,还是换成白钱更方便用些。”罗锋倒不怎么在意,他又不是地主老财,一点钱还要抠抠索索的全挖个窖存起来。

    罗三叔他们却很认真的清点称量,每一串都要称一遍,要一点点对不起来,都要争个半天,最后掌柜的无奈每串都送两文钱才让他们满意。

    罗锋拿着掌柜的附送的七十二文铜钱,有些无奈的笑笑,倒不是说三叔他们小气,只是大家习惯了过苦日子,没谁是大手大脚的人。

    “我请大家吃饭吧,前面有个馆子,我们正好吃顿饭,然后再买点干粮。”

    “要的要的。”三叔看着那把铜钱,觉得自己是有功的,于是也就安然的答应了罗锋请客的提议。

    “你们不换点钱吗?”

    “不换,换甚呀,反正这些绢布拿回去也可以用的。”

    说是请客吃饭,可是真当到了饭馆里面,三叔却又只点了最简单的汤饼。

    一人一大碗汤饼,别无其它。

    “三叔,我请客,你们点几样好的。”

    “我点的可是加了羊肉汤的汤饼,已经很好了,够了,虽然得了几个赏钱,可也不能乱用的。得省着点花!”

    若不是刚才帮着罗锋从金店争了七十二个铜钱出来,三叔只怕都不肯占罗锋便宜吃这顿饭的。

    “五文钱一碗的汤饼,真是黑了心了,天杀的,把我们当猪杀呢。”三叔坐在那里却不忘记把自己的那袋钱帛拢在腿间,一面指责店家奸商。

    五文钱一碗的面,其实也不算贵了,毕竟还是羊肉汤的面条,关键还是这两年粮食价格不断上涨。

    开皇年间,盛世太平,尤其是在粮食丰年,长安的米价都只有斗米五六文钱,一般年轻斗米也就是十文左右。

    但自进入大业以来,粮价却是不断上涨,兼之经常出现水旱灾荒,百姓又受征劳役频繁,耽误农时,减产减收,于是粮价越涨的厉害。

    现在斗米已经是二十文钱了,麦粟稍便宜些,可面粉却也不便宜。

    一大碗汤饼卖五文钱,其实那店家也没什么钱赚,勉强糊口而已,都是日子不好过。

    “店家,看你那有卖羊杂汤,怎么卖的?”

    “五文钱一大碗,料足味美,包你满意,客官来几碗?”掌柜的见罗锋询问,连忙招呼。

    “给我们来九碗羊杂汤,记得放点葱。”罗锋道。

    “别破费了,这汤饼里已经有了羊汤,再点浪费了。”三叔忙道。

    那边小九却是眼睛盯着羊杂汤一动不动,平时哪有机会吃到羊肉啊,就算是猪肉也一年到头吃不到几回啊。

    “三叔,一碗汤而已。”

    九个人,一碗不托一碗羊杂,合起来是九十文钱。

    刚在金店里得来的七十二文钱转眼就没了,还又解了一整贯钱,取了十八个钱出来付账。

    好在味道确实还是很不错的,而且量也十分足。

    大家都吃的肚皮滚圆,满嘴是油,十分满意。

    “一顿饭就吃掉了几斗粟米,要命哦,再不敢这样了。”三叔一面抹着嘴,一面却又痛心疾首,一斗米二十文,一斗粟才十五文,一顿九十文可不就是吃掉了六斗谷子。

    说着,他伸手要拿十个铜钱给罗锋,“不能让你一人出。”

    “三叔,说好我请客的,你这样就没意思了。”罗锋连忙按住三叔的手。

    秦琼也在一边道,“罗三叔你也别客气了,再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了。”

    大家一顿劝说,三叔才总算不再去拿钱。

    “也好,今天就吃你一顿请,咱们还是赶紧去粮店买点粮食然后回家,带着这么多的钱帛在外面,我总是不太踏实的。”

    罗锋笑道,“三叔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可不担心有贼匪,还巴不得他们送上门来呢,你可别忘记了,我二表哥可是员猛将,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可是打一双,擒了贼匪还能又换笔赏钱呢。”

    一番话说的大家哈哈大笑。

    大家笑着到了粮店,一问价,粮价倒还是跟之前差不多。

    斗米二十文,斗粟十五文。

    米麦粟豆等各种粮食都有,有带壳的也有去壳的,还有磨好的面粉,有今年的新粮,也有几年的陈粮。

    价格也是各不相一。

    罗锋本想多买点,然后让让店里送粮上门,结果店里说得加钱。三叔他们便都舍不得了,“先买一石就好了,自己挑回去,下回再来买就好,不用叫他们送,还得出那个冤枉钱。”

    于是他们都说好买一石自己挑回去,这样一来罗锋倒也不好说多买叫人送了。

    三叔挑挑选选,最后买了一石陈了两年的粟谷,才十二文钱一斗,他觉得很划算,陈粮虽不好吃,可总比喝粥强。

    其它几个少年全跟着买了陈粟,一人一石。

    罗锋想了想,没跟他们一样,他最后选了两斗磨好的面粉,又买了两斗碾好的大米,然后再买了一石今年收的新粟。

    付了两百文整的米面钱,罗锋便又多了十二斗的米面。

    金叶子换了三十六贯白钱,五贯肉好和价值三贯的绢布也全换成了白钱,八贯变成了十二贯白钱,他身上实际有四十八贯白钱,一顿饭把零的七十二文花掉,还又另补了十二文进去,依然还剩下四万七千九八十八文钱,这些钱加起来足有近一百五十斤了。

    这么重的钱再加百多斤的粮食他可挑不回家,最后便又找了个牛马牙人买了匹十多岁口的老马,一番讲价花去了十贯白钱,手头还剩下将近三十八贯钱。

    最后马驮着钱,罗锋挑着米面,与大家一起高高兴兴的出城回家。

第13章 千里一盏灯,万里烟云罩

    八月间,早晚微凉,可白天太阳一出却又炎热,秋老虎的尾巴依然厉害。

    罗锋单薄的肩膀上挑着一石多的粮食,足百来斤,出城一口气走出了好几里地却丝毫不感觉累。

    他完全跟的上三叔他们的步伐,甚至能够一边挑着担着走一边跟他们聊天。肩上的扁担被两头的粮食压的一颤一颤的,可却又有种奇妙的韵律,顺着这节奏走起来似乎也没那么累了。

    “秦二哥这眼光好,马挑的不错,虽然看着已经不年轻了这马,可驮着百多斤的铜钱却走的轻快,一丝汗都没出呢,好马。”三叔一边挑着担一边打量着罗锋刚买的马儿。

    这是一匹黑马,全身上下乌黑,唯有额头有一撮白色的毛,还有四蹄有一截白的。

    秦琼笑道,“一匹好马能活三四十岁呢,这马的齿口也就十岁口,若跟我们人相比啊,这十岁马其实就相当于是四十岁的人,还正当年呢。据我祖父留下的一本笔记记载啊,据说汉代时有一匹马活了六十岁呢,是一匹大宛汗血马和一匹河套草原马的杂交。”

    他是一个弓马娴熟的卫府士兵,对于马是再熟悉不过的。按他的介绍,马一岁的时候就已经相当于人十二岁,两岁的时候相当于十八岁,然后每长一年相当于人类三年,这么算,十岁口的马确实也就相当于人四十出头。

    秦琼左手牵着自己的黄骠马,右手牵着罗锋的黑马,“这匹马看着好像有些瘦,鬃毛散乱,其实这马是匹好马,你看他的腿,四蹄粗壮有力,这马暴发力强,而且耐力也不错。刚才我一眼就相中了这匹马,要不也不会非让你买下了。”

    他说黑马其实是好马,正宗的河套马血种,可惜打小没有调养训练。

    “那牙人把一匹好马当成一匹驮马卖,真是委屈了这马了。小五回去后,好好喂养这马,让他恢复精神,然后用适当的方法训练,不敢说这马会成为一匹优良的战马,但起码骑乘是好的,若是耕地拉车,倒是真委屈它了。”

    罗锋也很喜欢这匹马,他估计是这马的四只白蹄让牙人不喜,若是这马全身乌黑那它便是一匹霸王项羽座下的乌骓马了。

    不过他倒是偏偏喜欢这四只白蹄,好看。

    “小五,这马全身乌黑,却有四只白蹄,不若就叫它白蹄乌好了。”秦琼给马取了个名字,他的马一身黄,于是他取名黄骠马。

    “白蹄乌这名字不错,不过缺少点气势啊,我看不如叫它千里一盏灯万里烟云罩?”罗锋看着这马,不由的想起来一位老先生的评书中的一匹马。

    同样是浑身乌黑,头顶一点白毛。

    秦琼愣住,这马名也太长了点,千里一盏灯万里烟云罩,名字很吓唬人,不过谁这样给马起名的啊。但转念一想,自己表弟今年才十六呢,于是便笑笑,“不错,这名字响亮。”

    “叫老黑多好!”小九道。

    “我觉得叫小黑好。”

    “应当叫大黑。”

    结果几个同村少年却嫌那名字太长拗口,纷纷在那里给黑马取小名呢。

    人人肩上挑着百来斤,可大家却愣是很轻松的样子,这让罗锋不由的万分佩服。

    虽然大家很瘦,但却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特别是那份耐力惊人。他自己才挑着十二斗粮食,而三叔他们却挑的比自己多,一石粮,外加几十斤的赏赐钱帛,重重一挑子,可他们却能晃悠悠的有说有笑着。

    一路上根本没有遇到打劫的盗匪,或许是因为蓝面鬼刚在章丘栽了,又或许秦琼罗五几人的名头如今响亮,没人敢来惹,总之一路顺利。

    二十里的路,休息了几肩后,终于在半晌的时候到了南山村。

    南山村距离县城二十里路,在县城的东南边,依山靠水。

    村北边就是长白山,这座山在章丘县也是很有名的,甚至在整个齐郡都算有名,因为这山巅常有白云缭绕而名,山势骏拔,重峦迭嶂,绵延百里,向有泰山副岳之称。

    南山村便紧依着这小泰山而建,有大约百来户人家,因处于山区,算是章丘比较贫穷的地方,地少人多。

    因为地少,所以南山村的人便多有手艺人,学工匠的,做伙计的等等,罗锋家就是世代打铁,一代传一代。

    远远的就能感觉到南山村的穷困,低矮破败的茅草屋,东一栋西一栋的散布在山脚下。

    村前的道路曲折狭窄,路两边的田地也都是些坡地旱地,并没有整齐的水浇田。

    此时的田里长着些庄稼,但看的出长势并不好,一块块坡地里散落着几个年迈的男子和一些荆钗布裙的妇人。

    连个年轻点的青壮都见不到,这让罗锋不由感叹这大业的日子越过越差了,虽然后世许多人在为杨广翻案,说他如何志向远大,说他如何勤政,说他的失败是因为那些贵族野心家们的反叛,可罗锋却想说,不管史书是否夸大了他的昏庸,可再伟大的帝王也不应当让自己的百姓过的饭都吃不饱啊。

    如今自己到了隋朝,到了大业年间,还成了一个普通小民,他便越发不喜欢杨广了,仅看着那些田地里的妇孺老人,他就知道这破败荒凉的小山村,其实就是大隋帝国如今天下的缩影。

    “哥!”

    远处一道声音响起,然后罗锋看到几个少年向他跑来。

    有个少年跑的最快,一会功夫就冲到面前来了。

    长的憨头憨脑的,脑袋尤其显得大,细腿大脑,身子很单薄。一张脸满是菜色,可眼睛却很明亮,头发梳了两个发髻,像是顶了两个角。

    他欣喜的围着罗锋,“五哥,你回来了?”

    一旁的三叔道,“可不是回来了,小六子,你看你哥给你们带啥好东西回来了,粮食,整整一挑子的粮食,有谷子还有米有面呢,今晚你有饱饭吃了。”

    少年一听有饱饭吃,眼里闪光,猛的一吸溜,顿时唇上的两条长鼻涕又猛的吸进了鼻孔,吸完他还伸出巴掌狠狠一擦,完了那只手就要往罗锋身上摸过来。

    看的罗锋一阵恶寒,连忙放下挑子闪开。

    “小六,快帮哥挑一肩,这些粮食挑了一路,肩膀都压痛了。”

    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吸溜着鼻涕的大头小子少年叫罗小六,也就是他同父同母的兄弟,今年已经十二岁了,却营养不良长的跟个大头娃娃一样。

    “哥,这些真的都是粮食,全是我们家的吗?”

    “当然,快帮我挑回家去。”

    罗小六围着挑子左瞧右看,确认果真是粮食后,兴奋的鬼呼乱叫起来。

    “哪来的啊,哥?”

    “先回家,一会跟你说,娘呢?”

    “娘在家织布呢,嫂子和小妹也在帮忙,我这就回去告诉她们去。”说完,小六挑起百多斤的担子就往回跑,小小的个儿结果却跑的飞快。

    秦琼在一边惊叹,“六表弟也是天生神力啊,小小个子,却如此大力。”

    “论力气,小六力气比我还大的多,这小子有点憨,但天生力气大,现在在帮隔壁王庄的地主家放牛呢,经常跟牛打架,而且从没输过。”

    “跟牛打架?”秦琼惊的嘴巴都合不拢了,“我这表弟还真是猛!”

    “哈哈哈,猛是猛就是有点憨,刚才正要跟他介绍表哥你,结果他就已经挑着担子跑了,二哥,走,前面那座草屋就是我家了,破旧了些,表哥莫嫌弃!”

    “哪里话,走吧,我还是小时候见过姑母一次,一晃也有近十七八年没见过了,不知道姑母她老人家身体可还好。”秦琼感慨着说道。若不是这次半路相逢,说不定此生都未必还会再见到这位嫁到章丘来的堂姑母的。

第14章 傻弟弟

    罗锋回到南山村的时候,正好是午时。村里在田间劳碌的人差不多都回来了,见到罗锋他们几个回来,都过来打招呼。

    尤其是罗锋几人的家人们,更是欣喜异常。

    如今朝廷官府动则征召民夫做役,而且往往没有时间限定。本来按朝廷的制度,百姓均田后要纳租调,服庸,这庸就是每个成丁一年要向朝廷服二十天的免费劳役,而服不够二十天则以绢布代庸。

    而现在实际情况则是课役不断,不但成丁常被征召,连刚满十六的中男都一样要受召服役,且一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归返。南山村就有许多村民被征召走,离家最久的甚至都已经有一年之久还没回来。

    南山村位于长白山下,全村也就六十余家,按大隋的乡村组织,四家为邻,五家为保,百家为里,五百家为乡。

    南山村便是隶属于章丘县长白乡下的南山里,南山村和旁边的两个村子合编为南山里,乡里制度正是大隋如今乡村基层的核心,乡设乡正,里设里长。

    里类似于后世乡村的村委,在皇权不下县的中古时代,乡正里长们对乡村管理很重要。

    南山村很穷,六十户左右人家还分为三个姓,罗郭李三姓,罗姓占了半数三十户左右,郭李二姓则各只有十来家。村子只有一堵简单的矮小村墙,村墙外一条水渠环绕,青山绿水倒也环境不错,可惜就是家家贫穷,房屋低矮破旧,几乎清一色的茅草房。

    小六挑着担子跑回家,片刻后就又带着母亲罗秦氏以及嫂子妹妹们出来迎接,连带着三叔他们的家人也被他喊了过来。

    罗母是个瘦小的妇人,荆钗布裙,头发半白,满面皱纹,看着倒跟个六十岁的老太一样,可罗锋却知道,罗秦氏今年其实才刚过四十而已。

    她十五岁就嫁入罗家,在这个家已经操劳了二十五年,期间更是生了九子七女,生育数量惊人,到最后只带大了六子五女,在这个落后的时候,贫穷的家中都算是很了不得了。

    过多的生育和繁重的劳动,让这个勤劳的妇人早早的衰老了,腰佝偻着,人也十分的瘦弱,面无血色,似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一样。

    “小五回来了?”

    妇人欣喜的上前,手抓着儿子左瞧右看,生怕哪里就缺少点什么。官府征召,一去就两月,罗秦氏没少担心。

    “娘,我好着呢,在涿郡挖河两月,然后就回来了,路上还遇到个好事呢,我们在长白山碰到蓝面鬼,然后把他们给捉了,县令重赏了我们·······”

    蓝面鬼之名就算在南山村都是有名的,这段时间他们的恶名传的到处都是,罗母吓的面色发白,“怎么遇上他们了呢,没伤到哪里吧?”

    “放心吧娘,我们都好着呢,对了,幸亏当时遇到了历城的二表哥。娘,这就是历城堂舅家的二表哥,如今在右翊卫军府当兵,是右翊卫大将军来帅麾下的亲兵,这次正好从登州回家探亲,恰巧碰上蓝面鬼劫道,于是拔刀相救,一举擒下了蓝面十八鬼。”

    秦琼一直有些惊讶的看着秦氏,太衰老了,老到他都不敢相认。

    这时他上前一步,跪在秦氏面前,“姑母,我是秦琼,家父讳爱字季养,祖讳方太,曾祖讳孝达。”

    秦琼自报家门,秦氏一听就明白了。

    秦孝达是秦琼的曾祖,也是罗秦氏的祖父,论辈份,罗秦氏正是秦琼父亲的堂妹。

    “你是季养的儿子?”

    “是的姑母,我是秦琼,族中排行第二,我记得好像是十七八年前你还回过一次历城秦家省家,那个时候我才三四岁,姑母还抱过我呢。”

    这么一说,罗母倒是想起来了,二郎秦琼,这是秦家大宗长房嫡孙,当年自己回过家一次,那次好像是自己父亲过世回去奔丧,确实好像是抱过这个侄子,那时的他还才几岁大,一恍都十几年过去了,自那以后她也再没回过历城秦家,想不到今日侄子上门来,都已经这么大了。

    “哎呦,我的儿呀,快起来。”秦氏忍不住的流出了眼泪。

    小六在一边打量着秦琼,“娘,这是谁啊?”

    “小六,快来拜见你表哥,这是你从舅父家的二郎。”秦氏拉着小六上前,又对秦琼道,“儿啊,这是你六表弟,小时发热烧坏了点脑子,因此人有点傻。”

    小六却不以为意,只是打量着秦琼,“二表哥,你力气大吗,打的过牛吗,我力气很大,我帮隔壁王地主放牛,他家的牛没一头打的过我。”

    秦琼哈哈大笑,罗锋无奈,“二哥不用理会他,他就是有些长不大。”说着他拍了拍小六,“小六,哥在县城里给你带了些好吃的回来,你看是什么?”

    他从背上取下包袱,拿出一包干荷叶包着的吃食来,却是在县里买的一包胡麻饼,用羊油煎制的面饼,上面还撒了芝麻,里面甚至还有羊肉馅和葱。

    荷叶一打开,顿时一股香气迎面散开,小六猛吸鼻子不由的眼睛放光。

    “胡麻饼。”

    小六接过,拿了一个却没自己吃,而是转身递给了母亲秦氏,“娘,五哥买的胡麻饼,好香啊,你吃。”

    秦氏笑着对儿子道,“嗯,好香的胡麻饼,煎的真好看,小六你吃。”

    “娘你先吃。”秦氏不接,小六就不肯答应,无奈秦氏接过,小六还要看她咬了一口才笑着又拿起一个。

    第二个饼小六也还是没吃,又转身递给身后的一个小姑娘,“小妹,这个给你。”

    “六哥你吃。”

    “你先吃。”

    这小姑娘却是罗锋的五妹,家里最小的姑娘,今年才十岁,瘦的和根柴似的,面黄饥瘦,头发都枯黄着,看着让人心疼,这都已经入秋了,可姑娘却还只是脚踏着一双草鞋,几个脚趾头全露在外面。

    一包胡麻饼才六个,小六先给了秦氏和小妹一个,然后又给了两个嫂嫂一人一个,剩下两个,他又要给秦琼和罗锋一人一个。

    “你都分了,你自己不没了,你自己吃。”秦琼笑着推辞。

    “三娘和四娘呢?”罗锋见人群里没有另两个妹妹,不由疑惑的问道。罗家六子五女,大哥和二哥都是成婚了的,而三哥四哥还没娶亲。五个姐妹,也只有大姐和二姐嫁人了。

    正吃着胡麻饼的一个年轻妇人对罗锋道,“小叔刚回来还不知道,自公公和你们兄弟几个先后被征走做役后,咱家里连个壮丁都没,地也种不过来,家里的铁匠摊子也没人打理,早断了收入来源,而乡里又屡屡催缴租调和义仓粮,以前借的旧债都没还清,又没人肯再借新债,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后来才找人帮你三姐和四妹说了人家,好在挑的人家也还是不错的,人也忠厚老实,家里也算是殷实的·······”

第15章 嫂嫂

    这妇人是罗锋的二嫂,二哥去年才娶进门来的,是隔壁下山村一个猎户的女儿,姿色普通,但性格还蛮温和。嫁过来后,对公婆都很孝顺,对小叔子小姑子们也不错。

    她的身上没有一件饰品,衣服洗的发白,还打着几个补丁,脸有菜色。

    罗锋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

    三姐比他大一岁半,今年十七岁多,本来这年纪应当早嫁人了的。不过罗家穷,一直为女儿筹措不出什么嫁妆来,于是便不免耽误了。四妹则比他小一岁多点,今年才十四岁多,本来还不到婚嫁年纪。

    可是现在家里困难,几个男丁全都在外,一时半会也不见回来,家里撑不住,于是有人来求亲,最后便只得同意了。

    秦氏擦了擦湿润的眼角道,“你三姐和四妹的婆家都很通情达理,知道我们家穷,也没要求什么嫁妆,还给了些彩礼。”

    大嫂在一边道,“你三姐和四妹的婆家都拿了三斗谷子做娉礼。”

    三斗谷子,很薄的礼,可话说回来,如今不比往年,现在这齐郡一带情况都差不多,劳役重,男丁都长期在外服役,地里抛荒,大家饭都快吃不上了,粮价也是水涨船高,这个时候的三斗谷子已经很实在的娉礼了。

    毕竟人家还没要求罗家给嫁妆呢,要知道,隋朝的民间风俗,女子出嫁是必备嫁妆的,甚至嫁妆多少还能决定婚后在夫家的地位。没有嫁妆的,在夫家就会没面子,也没有保障。

    现在两姐妹空着手出嫁,肯定也是很为难的。

    “小五,娘也是没有办法,你走后没多久,家里就断炊了。”

    一个妇道人家,在这样的时局下,又如何能撑的下这个家呢。一个女子,拉扯着一群女流,确实是没办法。

    “娘,我回来了,以后咱们家会好起来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因擒匪之功,县令赏识,特让我入了县衙快班做了捕快,有了这差事,以后都不用再应其它课役了,以后在县里做差,也能经常照顾家里。而且,捕快还能有份不错的收入补贴家用呢。”

    “对了,儿子擒贼还得了一份赏钱,儿子回来时买了一石谷子和几斗米面,还剩下不少,足够咱家还以往欠下的旧债了。”

    罗锋说着,把自己的马牵过来,从马鞍上取下装钱的袋子。

    沉甸甸的钱袋,打开却是一串串的铜钱。

    这么多钱吓了罗秦氏一跳,这么多钱她估摸着起码有几十贯之多,一个普通之家,寻常哪里见的到什么钱,辛苦劳作,缴纳租调过后,还要再交义仓里的粮,剩下的也就是一点粮食,还得处处节俭。

    家里几个女子再养蚕织布,供一家穿着外,剩下一点上交公调外,还能余点拿去换成盐巴之类的。

    说实在的,一年到头,手里其实根本见不到几个铜钱,甚至几乎用不到钱,一般买卖也都是以物易物。

    什么时候,能够见到几十贯的现钱啊。

    “小五啊,这些钱都是县令赏的?”

    “对啊,都是县令赏的,擒一贼赏十贯呢,二贼就是赏二十贯,县令还额外又给我们赏了五贯。三叔他们也有份,人人都有赏呢。”

    这番话一出,惹的旁边的众人一阵艳羡。

    二十五贯啊,这么多钱,他们好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阿娘,这匹马儿也是我新买的,有了这马,以后儿在县里当差,回来也方便。明个儿牵这儿,载着母亲去县里买些绵丝和新布来,给母亲和嫂子妹妹们做些新衣新鞋,天入秋变凉了,得注意保暖。”

    看着这些钱,罗秦氏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这时罗三叔和小九他们七个,也都在跟围在身边的家人们述说着这次出外的经历,尤其是回来时的幸运之事。一袋袋的钱,还有那满满一挑的粮食,无不让他们的家人都高兴不已。

    原本见到久在外做役的家人回来就已经够高兴了,谁能想到还能带回来这么多的钱和粮呢。

    这么多的钱粮,这个冬天都不用再担心了,甚至很长时间都不用担心了。

    “娘,先回家里去吧。”

    ········

    到了家中,罗锋把小六挑回来的粮食中先把面取了出来,“娘,儿子一会给你们做顿面食吃。”

    两个嫂嫂都高兴的上前来,“五叔你回来一路辛苦,还是在这里休息,做饭的事情让我们妇人来做就好。”

    “嫂嫂,我们兄弟几个都不在家的这么久时间里,家里多亏两位嫂嫂帮忙照看,这顿饭就让我来做吧。”

    罗母拉着秦琼在询问着历城秦家的情况,得知秦琼的父亲在十年前就去世后,也不由的唏嘘感叹,在知道秦琼如今在右翊卫当府兵,还深得其主帅看重赏识后也很欣慰。

    “历城秦家向来诗礼传家,你弃文从武虽不合家传,但也是条出路。好好在军伍努力,将来也能挣个勋爵传家,光大历城秦家的门楣。”

    “谢谢姑母鼓励,侄儿也是习文不得,辜负了父亲从前的期望。不过我看五表弟倒是一表人才,虽然年轻,可却又勇有谋,如今救了县令千金,又得县令看重赏识,我看倒也是前途无量。”他道,“表弟如今年轻,就让他先到县里当几年差,待他成丁,到时我看找机会帮忙跟我们来护求个人情,看能不能让他也到右翊卫来当府兵,将来也好挣个功名前程传家。”

    “你们坐坐,我去做饭。”罗锋道。

    五妹便自告奋勇的跟上,“我来烧火。”

    罗家的房子是一座小院,北面正屋三间,东西两边各一厢房,南边还有个倒房,相当于是四合院的格局,面积倒是不小,只不过全是茅草顶配土墙,显得低矮破旧。

    厨房便是在进门的那面倒房,窗户很小,门也很低,一进去感觉黑不隆冬的,连个正经的灶台都没有,只是在中间有一个火塘,上面垒了个极简单的灶。

    没有铁锅,只有几口陶锅。

    简易的不能再简易的厨房,让拎着面粉进来的罗锋有些愣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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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大猛士介绍:
我表哥秦叔宝,我弟罗士信。
本是乡间一少年,终成隋唐大猛士——白虎罗成。
读者交流群:六五六一一八四八八隋唐大猛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隋唐大猛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隋唐大猛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