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苍天之下，皆为蝼蚁
车辚马嘶，十几辆大车浩浩荡荡沿着官道向京城出发。
与出京时的低调相比，回京的排场实在太高调了。
有人负责鸣锣开道，有人高举“肃静”、“回避”牌子。马车之后，则是三百披甲人。
看着十大高手默默地钻进马车，凤九霄终于知道为什么高先生手无缚鸡之力，皇上却敢放他周游天下了。
你所谓的岁月静好，那是因为别人在负重前行！
一将功成万骨枯！
高先生周游天下，搜集的信息经过整理以后会放在皇帝的龙案之上。而最终能得到皇帝嘉奖的唯有高先生一人而已。三位世兄，十大高手，三百甲士，不过是高先生的影子罢了。
凤九霄没有半点指责或抱怨高先生的意思，实际高先生又何尝不是皇帝的影子？
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高居庙堂又如何？
车队最后有两个囚车。一个载着麻六，一个载着持斧力士。
贾世兄说这次一定要顺藤摸瓜，查出幕后首脑，否则高先生会一直处于危险之中。
凤九霄也觉得有道理。
上次放了麻六一马，结果他不但不收敛，居然变本加厉，还请出职业杀手，如果不揪出幕后首脑，高先生肯定会麻烦不断。
做为帝师，一旦公开行踪，这一路所经之处的地方官员自是闻风而动，高接远迎，请请送送，络绎不绝。
凤九霄、高先生、魏千岁等人都是单独乘坐一车。凤九霄独占一车，这是高先生特别嘱咐交待的，以示对凤九霄的特殊礼遇。至于魏千岁，却是无人敢和他共乘一车。十大高手两人一车，三位世兄共乘一车，其余车里基本都是高先生这两年行走各地搜集的书籍，县志，图册，字画，以及文玩。
一路上倒是风平浪静，沿途经过了宿松、怀宁、桐城等数个城镇，凤九霄白天领略不同的风土人情，晚上则仔细参详高先生给的佛经，包括赢鼎天的《往生咒》也看了一遍。《心经》、《金刚经》他早己倒背如流，但对《往生咒》却不敢深入研读。赢鼎天的往生咒是梵文，正面有汉字注解，而且有穴位经络图，行气路线写得也很清楚。但经文内容与佛门的往生咒是否一致，还得到大寺庙去求得一部往生咒对比一下。虽然知道只要修习往生咒上的武功，功力必定大进，但是万一像赢鼎天一样，练得一身邪气怎么办？小心驶得万年船，还须慎之又慎。
这一日，远远便望见一座巍峨城池屹立在群山之间。高先生说那就是庐州城。
每次在驿站或酒肆用餐时，凤九霄都会顺便向高先生请教一些各地风土人情，奇人异事，而向魏千岁则请教一些武林掌故、江湖秘辛。这一路收获可谓甚丰。
由于魏千岁掌握着皇朝权势极重的两大特务机构之一——不良人，所以一路上不时有谍子前来递送密报。另一特务机构皇城司则掌握在王公公手里。魏千岁挑了一条与凤九霄还算有关的消息告诉凤九霄，鄱阳帮主吕剑秋十几日前暴毙于自家宅中，死因不详。凤九霄心道：“八成是杀人灭口！能驱使鄱阳帮主甘当劫匪的人物绝对大有来头！他斩断吕剑秋这条线索很果断。按理以麻六的级数应该不会知道幕后首脑是谁，持斧力士大老粗一个，更不会知道底细。但对方既然除掉了吕剑秋，极有可能一不做二不休，杀掉麻六二人以绝后患！麻六二人的人身安全现在也成了问题。”
凤九霄将心中顾虑与魏千岁和高先生说了，二人均觉有理应当加强对麻六二人的保护。魏千岁将麻六二人的双手双脚用精钢镣铐锁扣住，同时用牛筋大绳以特殊手法又捆绑了一番，确保二人无法挣脱。然后将二人移到一辆马车上，将马车上盛物的木箱统统移到囚车上，囚车外边再覆上帆布以防雨水。将麻六的马车安排在魏千岁的马车之后，在三位世兄的马车之前。高先生马车则在凤九霄之后、魏千岁之前。十大高手分成两组，车队最前三车六人，车队最后两车四人。布置妥当后，全队出发。没走多远，早有一队人马前来迎接，正是庐州太守及其属下掾史诸吏。太守姓柳，文才颇高，三言两语迷后就与高先生谈笑风生，想来早就相识。不消片刻车马已至城下。
凤九霄见那城墙高约四丈，俱用青灰大砖砌筑，箭垛望孔一应俱全。一条宽达二十丈的护城河横亘在前，绕城一周。
此时天色尚早，吊桥依然垂着连通城池内外，城门大开，不时有商贾队伍进进出出，偶有守门兵士上前盘问。城墙上站了不少兵甲，不时远眺四方。
高先生回头看了一眼凤九霄，指着城门上庐州两个大字说道：“庐州地处中原，扼守江淮，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商称虎方，周称夷虎，此城历史可谓久矣。除了地理位置重要以外，还有一样东西，迫使朝廷在此不得不派重兵把守，你们可知道是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三位世兄摇了摇头，魏千岁则微笑不语，十大高手是闷声葫芦一言不发，那柳太守到是知道答案，但是又岂能夺去高先生教育众人之乐趣？亦微笑不语。
凤九霄知道高先生说的是什么。
他听齐小侯爷说过，天下有几个出名的大矿山，其中庐州辖下的庐江县，硫铁、铜、铅等矿藏极为丰富，可说冠绝天下。“天下铜铁七分，庐州独占四分！”铜铁都是制作铁器的原料。铁器即可以是犁头，镐头，也可以是弓箭，刀剑，长枪大戟！可以说谁掌握了这些矿山，谁就控制了兵器制造源头，具备了武器装备力量。谁能掌握武装力量，谁就能掌控天下！
见大家无语，高先生果然说道：“此处盛产铜铁！而铜铁之矿向为皇家独营。”大家恍然。
高先生道：“到了庐州大家可以好好休整一番，多补济一下粮草和淡水。我顺便再去几个地方访访故友。凤少侠欲访名寺古刹，可去龙泉寺”。凤九霄连忙称谢。
入得城门，柳太守早已提前安排好住处。三百披甲人虽然人数不少，可对于庐州来说不算问题。
当晚自然是太守大摆酒席宴请诸人。按理，太守是主，高先生是客，太守做东该坐主位，可太守非要按“礼”，一定要请高先生坐主位，并且言之凿凿，诚意满满，任高先生几次推让而不得。高先生无奈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凤九霄却从高先生落坐的那一刻发现了他脸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之色。这一路哪个官员请客时敢坐主位？这就是权势的魔力！
既然按官级排坐次了，其余人的座位倒是不用谦让，大家自己就知道该坐哪里了。高先生坐主位，柳太守则坐对面的主陪，凤九霄与魏千岁分坐高先生左右主宾位。依次是各职司官员，柳太守另约了位两豪门望族的家主做为本地士绅代表共同宴请帝师，规格高不高暂且不说，至少要有“众望所归”“民心所向”的大好局面。十大高手另开一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凤九霄见众人竟似将酒桌当成战场，一开始柳太守提议按当地习俗，大家先分六次共同喝掉第一杯，众人皆说好，可是第一杯结束以后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时候了。这时候的比拼意味瞬间爆发，你来我往，都不想在气势上输掉。凤九霄幸亏在喝了第三杯之后摸索出了可用体内真气蒸发酒气的窍门，否则早己醉得不醒人世。眼前这些人一看就是“酒经沙场”的老手。所幸高先生年纪大，更重要的是位子高，他随便“意思意思”，浅尝辄止，别人就得“干干净净”，酒要喝干方显意诚。最后仍能屹立不倒、谈笑风生的果然还是高老先生。高先生面色红润，越发神采奕奕，笑道：“子苓啊，老夫年纪大了，已不胜酒力，明日还有些事情要做，你看改日再叙可好？”
柳太守慌忙站起，“先生言重了，学生自当遵从。”既然喝得恰到好处，谁还会画蛇添足？随即安排洗漱用具。
又请诸人尝了尝桐城小花茶，说是解酒，凤九霄却没觉得有多大效果，但既然高先生连称“好茶好茶”，自己又何必较真。茶到是很香，与前些天喝的黄山毛峰、六安瓜片、太平猴魁、涌溪火青各有千秋，并称江淮十大名茶。
众人开始谈起了茶道。
看着茶杯里飘浮的茶叶，凤九霄忽然有所感慨，觉得人有的时候就象这无根的浮萍一样，只能随着水流飘荡，身不由己。无数人都羡慕“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自由，可是谁又真能做到这般洒脱？
天地若是肉俎，众生皆为鱼肉。
柳太守在这庐州城里毫无疑问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没有人敢违反他的命令，没人，可是他却在自己的地盘上对高先生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怠慢，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没有高先生的根子硬？高先生手无实权，但却能上达天听，决定一个官员的荣华富贵！
高先生呢？他根子真硬吗？皇妃可不只一个！这个“国丈”与皇后的父亲还是有差距的！帝师也很牛吗？谁说太傅只有一个？哪个朝代的皇帝只有一个老师？所以高先生在百官面前是皇帝的近臣，心腹，可以是庞然大物！但他在皇帝面前呢？是不是也和浮萍差不多？或者就和杯里的茶叶一样，喝完水就倒掉，不也只是一句话的事？那皇帝呢？他就有根？根深树大？齐二公子遇袭一案就说明早已经有人想取而代之了，他说不定就是个亡国之君！
苍天之下，芸芸众生皆不过是蝼蚁而已！
胡思乱想了一通，又品了几口桐城小花茶，这时只听高先生说道：“天色已晚，我们就尽早休息吧。”
众人寒喧了几句各自散去。
为了确保高先生的安全，以及防止麻六等朝廷重犯被人杀害灭口，柳太守早就提前将庐州城最大的悦来客栈包下来了，除了三百披甲人另有安排以外，众人全部夜宿此处。柳太守特意将八个辖县的三十多名捕头调来守夜。虽然听说魏千岁武功绝顶，再加上十大高手联手之威，高先生的安全肯定没问题，但是自己必须表达出应有的诚意不是？凤九霄暗忖：这柳太守怕是很快就要官升三级了。别人没注意，凤九霄可是看得仔细，柳太守不但跟高先生跟得紧，和魏千岁也是打得火热，凤九霄通过两人之间的眼神判断两人绝对不是初次见面，另外两人席间出去了一趟，柳太守私下给了魏千岁一张银票自以为没人发现，却不料凤九霄虽然与他们只隔了一堵墙，但依然将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柳太守说的话是：“千岁，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那魏千岁只说了一句：“柳大人太客气了。”接着就笑了笑没再多语。二人迅即回席。
凤九霄暗忖：小者隐于野，独善其身；中者隐于市，修身齐家；大者隐于朝，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些人在争权夺利、尔虞我诈的名利场之中能够大智若愚、游刃有余地绽放自己的光和热，实属天之骄子，非常人能及。一般人就别想入仕为官了，要么被累死，要么被搞死，要么混吃等死。总之，么得好死！
各回各房。凤九霄一时无法入眠，遂出客栈准备逛一逛庐州城，看看这通都大邑的夜色与其它城镇到底有何不同。
夜凉似水，皓月当空。
凤九霄漫步在长街之上。这里的夜生活果然丰富之极，天色虽晚，却仍有不少诸如炒田螺的，卖馄饨的，当然更少不了卖酒的摊子。好多酒肆更不用说，仍未打烊，里边推杯换盏好不热闹。难怪都说庐州是中原的“不夜城”。
走到一个馄饨摊向一个客人攀谈了一下，总算有了眉目，这里之所以有“不夜城”的称号，主要是因为来这里经商的客人太多了，几乎占了原住民的三分之一！这些人来来回回，进进出出，一个人长期漂泊在外，老婆不在身边，偏偏自己还有钱，他会怎么度过这白天忙得要死、晚上闲得要命的这段日子？凤九霄也觉得这可能就是真正的原因。古人云：饱暖思**，这些外地人有了钱就想享受，就有了需求，就会有人拿着银子要买，有人买自然就有人卖。买卖就形成了。庐州最大的一条街叫风月街，风月街上最大的一条巷子叫无边巷。这块地方就是吃喝一条龙，号称庐州天上人间，当地人管这里叫“风月无边”！
除了怡红院、潇洒馆，就是长乐坊、快活林，是出了名的销金窟。
虽然晚间楼阁之上都已经门窗紧闭，但是凤九霄依然害怕有女人突然打开窗户向他招手，温香软语：“来嘛。”到时候面对那种蚀骨销魂，惊心动魄的局面他很清楚自己可没有什么定力。一旦被女妖精们勾住了魂，这辈子就算毁了。
快步走过，不敢停留！
凤九霄碎碎念：自己还太年轻太年轻太年轻……
片刻之间穿过了“风月无边”。
前面街区铺子林立，多是杂货铺之类，早己打烊。
其中有一个铺子仍有灯光。
走近一看门上挂着“佛光普照”四字匾额，却是个卖香烛的铺子。进去之后发现一位中年人正在看书。发现有人进来，那中年人淡淡的道：“客官需要点什么？檀香？蜜蜡？光明烛？还是佛经？”
凤九霄道：“你这里也有佛经？”
中年人道：“当然。不敢说什么佛经都有，但常见的佛经都有。”
“心经、往生咒都有？”
“不但有，各种版本都有！”
“好，给我拿两种往生咒，我选一部。”
那中年道：“你是准备送给哪位长辈啊？”边说话边去内室寻找经书。
“我自己看。”
“什么？”中年人已经摸到了一个版本，稍微顿了一下，他没想到竟是这少年自己看，但还是又找了一个版本出来。
“怎么老板？我不能看吗？是因为我年轻吗？”凤九霄笑道。
中年人道：“不是不能看，这有什么不能看的，主要是据我所知，经常念往生咒的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你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念念心经到是可以修身养性，往生咒嘛，说句不好听的，只有老人才会念嘛。”
往生咒全称“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陀罗尼”，简称往生咒，焚香跪拜佛像，合掌念诵此咒，日夜各二十一遍，能灭五逆、十恶、谤法等重罪。
中年人道：“何谓往生极乐？来世得生净土也！常念此咒对自己或自己所祈福之人可积来世福报。所以以你这种年纪能有多少经历？能有五逆十恶之重罪？所以你念往生咒不大合适，小兄弟。”
凤九霄笑道：“你这老板真是实在，别人恨不得诱我买上十本八本，你倒是劝我不要买，这不赔钱赚吆喝吗。”
中年道：“做买卖你还年轻。小兄弟，我张某这店能开得这么多年，却没有赔死，就是因为一个诚字。虽然我劝你不要买往生咒，但我可以推荐你买《心经》啊，还有《楞伽经》、《普贤行愿品》、《佛说盂兰盆经》、《八大人觉经》、《大乘起信论》、《瑜伽师地论》、《维摩诘经》啊，经书不有的是？”
“也对啊！”
“我推荐你买对的而不是买贵的，你最终不但会买我的书还会感激我的人！你说我能赔钱吗？”
“赔不了。”
“喏，这两本往生咒你看选哪一本？”
“我先看一眼。这本吧，这本文字清晰，纸张整洁。”内容既然一样，当然选一本干净整洁的了。
经文文字内容与赢鼎天给的往生咒一模一样。唯一不同就是赢鼎天的往生咒下面有一些注解。关于武功心法的注解。
看来赢鼎天真的是想拿自己当磨刀石啊。
出了铺子，望着夜空，天上群星闪烁，但是在明月面前依然暗淡。
第十七章 龙泉寺里剑气盛
龙泉寺始建于曹魏时期，座落于龙泉山腰，故名龙泉寺。
千百年来，香火极盛。
此时亦是。上山下山的香客络绎不绝。
凤九霄见龙泉山绵延数里，山色秀丽，松柏森然，水绕东南，自成气候。简言之，风水极好。
越近龙泉寺的时候，香客越多，摩肩接踵，几乎水泄不通。
随着人流进入主殿。殿中供奉着三尊佛像，过去佛，现在佛，未来佛。这种供奉阵势还是头一回见。
过去佛为迦叶诸佛，也称燃灯古佛，现在佛是释迦牟尼佛，未来佛为弥勒佛。
龛前有案，案上有签。案前坐个年迈僧人在旁边负责解签，不少善男信女排队抽签。
此时正值一位少女坐于僧人对桌，一双秀目瞪得老大，满脸期盼之情。旁边站有一个似丫鬟的少女也是杏眼圆睁。凤九霄不禁多看了两眼。
凤九霄暗忖：这少女美貌如斯，观其动作似乎不会武功，如何竟敢仅携一婢女而深入山林？以令人不易察觉的眼神搜寻一番，果然发现周围不少武林高手混在人群中，或假装欣赏墙上谒语，或假装上香拜佛，但眼光不时逡巡少女这边，都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料一举一动都落在凤九霄眼中。待两位少女测签完毕，起身向外走时，那丫鬟竟然瞪了他一眼，嘴里轻声呵斥道：“看什么看？”然后两人径直走出大殿。待前面几人测签完毕，终于排到凤九霄了。既然来了，自然要求上一签。
晃晃签筒，抽得一签：
苏秦得志签！
僧人看了看竹签，说道：“行人怨日气难吞，忽有灾事勿近前;鸟破林巢无所宿，可寻深处稳安身”。
凤九霄道：“大师，此签何。解？”
僧人道：“你近期有可能会遇到危险和麻烦，好在能逢凶化吉，所以不必担心。”
凤九霄道：“多谢大师。”心下却是颇为奇怪，近期怎会有麻烦？难道是高先生这边有事？暗忖：管他的，随遇而安吧。
离了大殿准备向后面的殿宇继续浏览一番。
这时耳听殿外一声怒喝：“大胆狂徒，找死！”
然后外面一阵惊呼，人群四处逃散。有人高呼：“快跑，杀人了！”
凤九霄连忙奔出殿外。
人群如受惊的羊群慌不择路四下逃散，殿前空地上站着几个凶神恶煞般的人物，手中持有兵器。在这佛门净地，犹显狰狞。一个青年人倒在地上，地上一滩鲜血腥红刺目。
其中一恶煞狠声道：“这小子敢非礼我家大小姐，死有余辜，与大家无关，莫要惊慌！”
可是现场的人谁不惊慌？早跑个精光，只有远处一些人不明真相却又好奇心重，在远远观望。
陆续从四周出现一些僧人围了上来，当先一人身披袈裟，手持禅仗，白眉长垂，双眼含电不怒自威，正是住持智光大师。智光念了一声佛号，道：“几位施主竟在我佛门净地残杀性命，实在有干天和！”
“大师，我等随主人路过贵山，特来宝刹上香还愿，不想这登徒浪子竟然调戏我家小姐，有道是主辱臣死，我等岂能坐视不理？只不过万没想到这小子银样蜡枪头，不禁打而已，我等这就收拾干净，并多捐香火，还望大师海涵。”
“龙泉寺千年净土，你等在此说杀人就杀人，说走就走，太过放肆！我龙泉寺不差你这点香火钱，如果你们就这么走了，我龙泉寺千年声誉必毁于一旦，试问谁还敢来上香？”
“那你说怎么办？我们太行四鬼先听一听！”话语中已经隐含危胁恐吓之意。
“哼，太行四鬼好大的名头！老衲只有一个要求，四位在此剃度，到后山思过崖面壁十年即可恢复自由，愿意继续修行最好，愿意下山也可。”
四鬼相互对视了几眼，忽然间同时放声大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大鬼赤发红眉，冷笑道：“大师，人已经杀了，我们该说的也都说了，大师却反而不肯善罢甘休，我等告辞。”既然老和尚不乐意，那就不乐意吧，尸体也不管了，让他们自己收拾去吧。
智光道：“你如此嚣张无非两点，要么是你觉得你家主人势力滔天，我们小小龙泉寺根本惹不起，要么是你们自恃武功太高，认为我们这些出家人留不住你们。施主，有句话送给你，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头大，嘴阔，脸有刀疤的二鬼说道：“你是那个天？还是那个天外天？我们今天就这么走出去，你能怎样？”嚣张跋扈之极。
三鬼眉如八刀，天生八字眉，眼如日月，一大一小，鼻如玄田，口似牛牲，“分明畜牲相”，也跟着起热闹：“老和尚不去念经，出来管什么闲事？”四鬼扫帚眉，三角眼，右脸一颗大痔，上面长着三缕长毛，说话最是直接：“秃驴，再不滚开让你也立刻往生极乐！”
智光大师道：“阿弥陀佛。各位施主既说这年轻人轻薄贵主人，请问可有人证？”
大鬼：“你这秃驴，好言好语和你商量你却不拾抬举。哥几个，我们现在要是打杀了他，掌门不会怪罪我等吧？”
三鬼道：“不会。掌门说过，凡事要先礼后兵，一定要先和人家讲道理，如果人家不听咱家的道理咱再动手也不迟！”
智光大师叹了口气道：“如果别人不听你们的道理就是人家不讲理？你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动手？”
四鬼道：“不错！”
“好，好，很好。我已经和你们说了半天道理了，你们却不听，所以打杀了你们佛祖也不会怪罪！”智光大师忽然向前一步，只一步就迈到四鬼面前！好轻功！四鬼各是一惊！智光大师禅杖连连横扫，大鬼、二鬼、三鬼尚未反应过来已经被打得如断线风筝般横飞出去，四鬼因站位偏后侥幸躲过一击，慌忙飞身跃起正要后撤。
不想，一股尖锐破风之声急射而至，明明知道射向自己的小腿，但偏偏躲不过！因为暗器速度太快！无奈、恐惧、惊骇多种复杂感觉瞬间袭上心头！
噗地一声，小腿洞穿。惨叫一声，倒地不起。倒下那一瞬间，终于是什么打穿了自己的小腿。
一颗佛珠。
小腿被击穿的不仅是皮肉，小腿骨亦被穿了一个大洞，粉碎性骨折！今生再无恢复之可能！
其余三鬼口吐鲜血，肋骨骨折，亦是坐地呻吟。
智光大师道：“将他们先关起来，慧净你去找些药来先给他们止止血。慧明你去通报官府，就说抓到杀人凶手四人，请官府派人来接管。”
慧净、慧明纷纷双掌合什：“是。”
四鬼疼得脸已经变形，狰狞冷笑道：“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你居然敢报官？”
智光大师理也不理，对远处众香客朗声道：“诸位施主，几个匪人已经伏法，请放心继续上香拜佛！”音传数里可闻。
四鬼强忍疼痛道：“你真要报官？”
智光大师道：“这难道有假？”
一个声音自智光大师身后响起：“智光大师，伏魔仗法果然名不虚传，就让再下领教几招如何？”
智光大师缓缓回身。
眼前赫然负手而立三名装束各异的人士。中间一人华服金冠，腰间挂了一枚玉佩。左边一人面如重枣，红袍，腰挂长剑。右边一人豹眼，鹰钩鼻，绿袍，腰悬长刀。三人催俱是四十多岁年纪。
智光大师道：“想必阁下与太行四鬼是一家人了？”
华服男子道：“可以这么说。”
智光大师道：“你也要讲你的道理？”
华服男子打了个哈哈，道：“我的道理如何能讲得过大师。不如咱们干脆点，三十招之内我要是赢了就带四鬼走，三十招内我若未胜，四鬼凭大师处置。”
众人皆为之一震。
听他口气想赢智光大师根本用不上三十招，看来武功算是一等一的级数。
凤九霄暗忖：这个太行派也不是什么名门大派，怎么会有如此高手。智光心道：“看样子对方仍有后援，只是一直藏于暗处，如果不当机立断应了他，怕是伤及无辜再所难免。”于是念了一声佛号，道：“施主请！”
华服男子毫不犹豫当即一步跨出，两人相距从七尺缩至五尺，只见他骈指如剑、凝气成劲，一招“铁锁横江”削向智光大师。智光大师见这华服男子竟然能御气成剑，食中二指骈成剑诀，一股真气从指尖射出宛如实质，急忙飞身跃起同时禅杖急挥击向华服男子面门，华服男子变招极快，已经改削为封，剑气与禅杖相交发出怪异声响。智光大师飘然落地后，只觉掌心微麻，那禅杖兀自微微颤动。看那禅杖受力处，竟有明显一道深深剑痕！
指剑的剑气，将禅杖划出深痕！
智光大师心道：别说三十招，十招之内怕是自己就得被气剑所伤！
自己苦练四十年的功力虽也非同小可，劈空掌亦能隔空三尺震碎两块青砖，但与华服男子以指为剑、化气成劲、三尺外可摧金断玉相比，自己的武功实在相形见绌。但若就此认输，龙泉寺千年积威将不复存在。智光暗中慨叹：“可惜智信师弟又云游四海了，否则以他大慈悲手印神功定能扭转乾坤。”心有所思，手下却是丝毫不停，一套韦陀伏魔杖法使得是飞沙走石、气势惊人！华服男子脚下如行云流水，指剑挥洒如凌空写字，看似潇洒但剑气森森数丈之内无法站人，智光大师袈裟已经有了数道口子，殿前一尊石像已被指剑劈成两半。
智光大师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撑过三十招！
三十招一过，纵然你武功通玄，也只能铩羽而归！
堪堪二十招已过，智光大师奋力使出伏魔仗法第二十一式“横扫群魔”，拦腰猛力扫去，华服男子这次竟然不退反进一把抓住禅杖，指剑长驱直入直刺智光心口！智光大师不禁大骇，慌忙急退，只能撤手放弃禅杖！华服男子并不追击，将禅杖高高举起，大笑道：“大师可否放人？”
智光面如土色，闭上双眼，双掌合什，一言不发。
众人知其已然默认。
智光不到三十招就败在华服男子手中，内心实已羞愧难当，实在无话可说。
虽然龙泉寺向来以佛法高深名扬天下，不以武功见长，但是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羞辱，在三佛宝殿之前，当着数十名龙泉寺僧人的面，当着千百香客的面，二十一招夺去自己的禅杖！
既然技不如人，只好放人。
只不过龙泉寺的名声只怕一落千丈！
华服男子对身旁两人笑道：“走吧，大小姐估计等得烦了。”一招手，又指了指太行四鬼方向，人群中立刻奔出五六个壮汉直接架起四鬼就往外走。
忽听一人道：“这么走合适吗？”
第十八章 拳头硬说话才有理
华服男子笑容立刻凝固。
六名壮汉也本能停下了脚步。
所有人都望向大殿门口。
一袭青衫，大袖飘飘，年纪不大，却是气度不凡。
岳峙渊停一般伫立台阶之上，仿佛那俯瞰苍生的天神，眼神深邃！
凤九霄突然现身，连智光大师都是一怔。
华服男子依然微笑，“这位少侠难道也要讲讲道理！”他久走江湖，一眼看出这少年气度不凡。在他们面前居然不卑不亢，胆气极壮，想必是某个名门大派的弟子，所以言语上对凤九霄颇为客气。
凤九霄道：“当然。”他是一点也不客气。这伙人一看就是恃强凌弱之辈。且不说地上躺着的那个年轻人是否调戏了他们的大小姐，就算调戏了也不能当场就把人打杀了！
不教而诛谓之虐！
华服男子：“不知少侠有何道理？”
凤九霄道：“请出招！”他现在是越发云淡风轻。
华服男子瞳孔收缩，为之一震，暗忖：如此直接？
智光大师却道：“小施主且慢。”他深知华服男子武功高绝，眼前这少年上去就是送死，虽然少年热血心肠，但一时冲动，岂能让他白白送死？“小施主，老衲技不如人，愿赌服输，你莫要蹚这趟混水，小施主宅心仁厚，侠肝义胆，老衲心领，还请小施主莫要……莫要动手。”
凤九霄哈哈一笑：“大师原是想说莫要送死对吧？大师，你放心，我若打还过他还可以跑路嘛，岂能白白送死！”
绿袍男子突然阴森森地道：“小子，打不过就想跑？想得挺美啊！既然敢逞英雄，就得做好慷慨赴死就义的准备！”
红袍老者说道：“这次我来，出来这许多天一次动手机会都没有，回去有些不好交差啊。”
绿袍不禁怔了一下，道：“咦？我好像也没出过手，这次我来吧！”
“不必客气，你们仨一起来吧！天色不早了，早解决、早回家。”凤九霄静静地道。
空气仿佛瞬间凝滞。
华服男子与红袍男子、绿袍男子望着眼前这青衫少年，不像疯子但却疯话连篇。华服男子本来颇为忌惮，生怕少年出身豪门大户，杀他容易，后面的麻烦不好处理。但这少年的脑子似乎进水了，敢一人挑战三人！哪个世家子弟如此嚣张，不计后果？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旁人了！
绿袍男子更是满脸怒容，自己纵横江湖多年，何曾有人敢于自己如此无礼？向前一步，就要出手！却见凤九霄摇了摇头笑道：“你最好先别动！我若三十招内打败你们三人联手，你们留下四鬼，这事就算一笔勾销，我若三十招之内未胜，四鬼再带走不迟！”
不等凤九霄说完绿袍忽然一步跨前七尺同时拔剑出鞘。
移步、出剑一气呵成。
他已怒不可遏！
这少年分明是个疯子，云淡风轻地站在那里自说自话，简直是对自己莫大的鄙视！
一剑斩杀，一了百了！
剑光刺眼，杀气腾腾！
却见青衫少年亦以食中二指骈成指剑，去淡风轻地轻轻一挥。
叮的一声，绿袍的长剑从中折断！
绿袍男子不愧是老江湖，遇此意外竟然没有惊慌失措，手中断剑迅速当成飞刀掷出，疾如劲箭！然后身形后撤，避免少年乘胜追击再补一指剑！
可惜他快凤九霄更快！
凤九霄左袖一卷先将断剑收了，右手指剑当头一斩！
绿袍只觉脑门似乎一凉，又退了数步方敢停下，此时二人相距己近三丈。凤九霄此时将断剑高高举起，一言不发。此情此景，恰如华服男子方才举起禅杖那一幕！
以牙还牙！
众人无不惊骇莫名！
一招断剑！一招退敌！
众人都知道绿袍男子纵然武功不及华服男子，但至少级数相当，这少年能抗住绿袍三十招就不错了，谁能想到绿袍竟一招就被逼得连退三丈！
绿袍说道：“好快的剑！”说完整个人忽然从中间裂开，瘫倒在地！
华服男子瞳孔急剧收缩！
红袍则双目呆滞，竟似已被吓傻！
其余众人更是惊骇莫名！
简直太妖孽，太恐怖了！
一剑斩杀绿袍！
绿袍退了三丈，说了一句话之后才裂成两半！
绿袍说得对。
的确是好快的剑！
山风徐徐，凤九霄青衫猎猎作响。身形似乎一直原地未动，依然站于高阶之上，依然如天神般俯视众生。只不过阶下已多了一具尸体，绿袍男子的尸体。
智光大师不禁又是一声叹息，念了一声佛号。今天这佛门净地竟然成了杀人地狱！
凤九霄道：“大师勿需叹息，在下虽也是杀人，但却是除魔卫道，佛祖不会怪罪。”
凤九霄对众人说道：“我已经说了叫他不要动手，他偏不听，还想一剑斩杀我，我只好正当防卫，怨不得我。”
华服男子想不到这少年内力如此强横，嘴上更是不饶人！他修为似乎还在自己之上，方才绿袍轻敌大意以致一招失手被杀，若说凤九霄三十招之内打赢自己，可能性虽然很大，但只要自己能撑过三十招就算自己赢了，就可以带走四鬼，这个险可以冒！当下打定主意，缓步走向前去，同时弓背如山，一身战意如涟漪般向四周层层荡去。
四周众僧抵御不住华服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不禁连连向后退却。
红袍表面上一声不吭，心中早已暗下杀心！今日若不除掉这厮将来必为大患！败于一黄毛小儿之手，日后江湖岂有立锥之地？
凤九霄方才故意未出全力，就想让对方产生“值得一拼”的念头，否则技惊四座，最后闹了个无人敢应战的局面就不好了。
华服男子猛然双袖翻飞，顿时剑气漫卷，这一招是他三大必杀技之一“滚龙剑”！
剑气如虹，翻卷如龙！
一团无形剑气以铁骑冲锋式奔袭凤九霄！
凤九霄暗运玄武神功，双袖一抖，竟也是一式“滚龙剑”！剑气漫卷亦如龙！以两袖青龙打出的两条剑龙！
华服男子心头大骇！
且不管这少年是否真会这门武功的运用法门，至少从出手方位和姿势竟然一模一样！
两团无形剑气砰然对撞相互绞杀，剑气激撞如乱箭四射，殿前有一铜制香炉竟被剑气绞成数个碎块散落一地，周边松柏枝叶亦被剑气摧残得漫天飘落。两人之间的青砖地面更是划痕累累，如同斧凿。
华服男子虽心下骇然，但是手上未敢停顿第二波“滚龙剑气”已经攻向凤九霄。红影一闪，红袍人已经人剑合一，如离弦之箭射向凤九霄。
赤祼祼地偷袭。
但是，你凤九霄说过一对三，我们才俩人！谁敢说是偷袭？
红袍这一招铁血毒龙钻脱胎于枪王欧阳慕雪的“铁血十三枪”，刁钻毒辣，威力极强。
凤九霄没有再卖弄那一招现学现卖的“滚龙剑”，而是双袖一抖，一招纯粹的“两袖青龙”分袭华服和红袍二人。
华服男子的滚龙汹涌而至，可惜刚到中途就被一条青龙绞杀！
红袍人身剑悬空，犹如毒龙，正要咆哮张口，一条青龙从红袍人身上穿过。
从头到脚穿越而过。
毒龙剑瞬间扭曲变形，一身红袍更是被无形气劲绞得支离破碎，漫天飞舞！
红袍人头在前、脚在后如箭横飞，去势不减，离凤九霄越来越近。他拼着被青龙气劲绞成重伤也要刺出这一剑！
凤九霄当头一拳轰出！
雷霆万钧尹万山的雷拳！
齐二公子也是现学现卖，这一记雷拳学自尹万山，卖给凤九霄。
招式对，内力运用法门却不对。所以没有雷意，没有电蛇萦绕的惊天气势！但是拳架浑然天成，又以玄武神功八境内力送出，这一拳刚猛绝伦，威力更胜雷拳！
红袍身在半空无法借力变换方向，眼睁睁看着凤九霄一拳击来却偏偏无可奈何！
只因他的拳头太快！
原以为华服男子滚龙剑气一通乱杀，凤九霄无暇顾及其余，自己借机浑水摸鱼刺他一剑，纵然不能刺死他也要让他手忙脚乱，以二敌一固然于“英名”有损，但总比败在一个乳嗅未干的毛孩子手上要好听得多！可惜智者千虑，尚有一失，何况我辈非智者乎？
呯的一声巨响，红袍只觉天灵盖似乎已经碎裂，脑袋轰然一震，眼前一黑，整个人竟然被劈空拳劲震得倒飞数丈，重重摔落在地，直接晕了过去！
不等华服男子第三波滚龙剑气攻出，凤九霄早已经一步跨到华服男子面前，一拳打中他的小腹，华服男顿时痛得弯下腰，脸上竟然渗出汗珠！
缩地成寸？
暴打山河？
这少年究竟会多少武林绝技？各种神功连番运用层出不穷？
凤九霄环视一周，道：“谁还有意见？”
半晌无人回应。
少年虽然说话轻声细语，但出手太过凶悍，太过霸道，太过妖孽！没人敢回应。
“既然大家没意见，那我就提个意见。太行四鬼留下听任智光大师发落，其余人等马上下山！”凤九霄波澜不惊地宣布意见。云淡风轻却霸气十足！
此时此地，我的意见就是最终意见！
那六名大汉分别扶起华服男子和晕倒的红袍，将绿袍尸体收敛起来，几人匆匆离去。
人群中有几人本来自以为隐藏巧妙，仍想继续偷窥凤九霄接下来的行动，以便掌握更多信息。不曾想那少年双目如电，直接瞪着自己，一眼不眨。直到对方不敢直视立刻起身走人，他又盯向下一个人。顷刻之间，四名隐藏极好的高手都被凤九霄“一一揪出”！众人不敢停留立刻撤退。
智光大师马上派人收拾残局。望着年纪轻轻的凤九霄，智光大师不禁感慨万千，道：“多谢少侠！”
凤九霄道：“大师客气了！在下也要告辞了。对了大师，请问贵寺可有往生咒？”
智光大师道：“有啊。少侠莫非想要一部？我可以赠与少侠。”
凤九霄道：“那就有劳大师了。”
智光请凤九霄前往藏经阁一叙。
众僧很快把大殿前地面打扫干净，断枝落叶，破碎香炉，统统清理掉，不消片刻又恢复了以往的井然有序面貌。香客陆陆续续又开始进来上香。
藏经阁虽然相对不算宏伟，但也有三层高，存放了不少经书。凤九霄被浩瀚如海的经书深深的震撼了！
这里除了有天竺传来的佛教经典，也汇集了中原历代高僧先贤的著作。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凤九霄不禁感慨，皓首穷经，一个人即使专心致志研究佛经，这一辈子也研究不完这些经书。能研究明白一部分就非常不错了！
智光大师递给凤九霄一本线装版本往生咒，道：“这本往生咒是当年见性大师亲手抄写的，少侠今天仗义解围，这本经书就赠与少侠了。”凤九霄知道见性大师是五十年前的龙泉寺主持，他亲手抄写的往生咒堪称镇寺之宝了。凤九霄连忙说道：“大师折煞小子了，岂敢岂敢！”
智光大师道：“你于敝寺有恩，区区一本经书而已，纵使见性大师复生，想必也不会介意。你若不收，老衲总觉欠着人情债，寝食难安啊！”
受之有愧，却之不恭。衡量再三，收下。
凤九霄心道像龙泉寺智光大师赠经书这种人情债，没必要婆婆妈妈推让个不停，日后找机会慢慢还就是了。
龙泉寺因赠经书与凤九霄而结下善缘，日后得到了凤九霄鼎力相助，在江湖中的地位更是一日千里。此为后话。
又与智光大师请教了不少佛学知识，不知不觉天色已晚，遂向大师告辞。大师说寺中禅房不少，可以夜宿龙泉寺。凤九霄也觉天色已晚，回到客栈己是半夜，不如在此休息一晚，还能多讨教不少佛经学问。
于是留下与智光大师继续研讨佛经。现在最关心的当然就是往生咒了。
往生咒是佛教净土宗信徒经常持诵的一种咒语。亦用于超度亡灵。如要持诵往生咒，应该清净三业，沐浴，漱口，至诚一心，在佛前燃香，长跪合掌，日夜各诵念二十一遍。若此就可消灭四重罪：杀生、偷盗、邪淫、妄语，以及五逆罪：杀父、杀母、杀阿罗汉、出佛身血、破和合僧，还有十种恶业：杀生、偷盗、邪淫、妄语、两舌、恶口、绮语、贪爱、憎恨、愚痴，甚至连毁谤大乘经典的罪都能消除。现世一切所求都能如意获得，不被邪恶鬼神所迷惑。
若能持诵二十万遍，可萌生智慧苗芽。若念三十万遍，可见阿弥陀佛！
智光大师言道：“往生咒又名阿弥陀佛根本秘密神咒或四甘露咒。之所以名字不同，是因为成就者所站角度不同。站在大圆满成就者阿弥陀佛的高度，它就叫阿弥陀佛根本秘密神咒！
阿弥陀佛赠众生钥匙，请众生开门进去境界。但是众生却接不住这把钥匙，不能证入这个境界。为什么？因为心不清净！为什么心不清净？因为业障重！不把这些业障连根挖掉怎么行？所以又叫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陀罗尼经，可以除灭习气，可以带业往生净土。
为什么叫往生咒？就是往生净土！不要以为往生净土是死后的事情。实际上，活着的时候也可以去净土。昔日龙树菩萨发愿往生极乐世界，梦感阿弥陀佛传授往生咒，这个神咒就是这样来的。可见龙树菩萨活着的时候就到了净土。净土宗初祖慧远大师临终时说：一生曾三次见过阿弥陀佛，也见到西方极乐世界，与经上所说完全相同。
净土是西方极乐世界，无量色好，无量妙音。它离阎浮提也就是我们这个娑婆世界，有百万亿佛刹之遥。这么遥远如何到达呢？尽虚空遍法界，皆是我们心性的变现之物，不论距离多远，总不会超出我们心的范围。既然在心性之内，一念之间即可达到。心的念力在一刹那间即可周遍无尽的虚空法界。”
凤九霄听到“念力”时心中一动，当时排教新老教主争位比武时，两人所使诸多武功颇为神秘，凤九霄根本想不通，如黄福雄能将散落的竹排凭空合拢，能将江水化成水盾，厉铁衣则操控江水化为六合青龙！都不似以超绝内力完成，当时自己甚至怀疑世上真的有仙术魔法存在！但是智光大师说起念力倒提醒了凤九霄想起了齐小侯爷说过的一个传说。
据说昔年大侠唐经天曾于千军万马之中遥控飞剑割下敌酋首级！虽然传说有时会添油加醋，但是也不可能全都是无中生有！而且玄武神功第九重一旦破境成功，自有擒龙控鹤之威！所谓擒龙控鹤是指内力强横之极，可以操控气流方向，进而隔空操控物体，比通常的劈空掌、隔山打牛等直接打击更高一筹，不可同日而语！
第十境是否能达到心动剑动、意到剑到的境界还不清楚，不过可以当成一个长远目标，慢慢实现。
现阶段的当务之急仍然是突破第九境！
“念力”肯定是存在的，就看怎么能最大化发挥出来。
另外“拔一切业障根本”方能得生净土，现在自己虽无大业障，但是小业障不少，必须根除，否则迟迟突破不到第九境！奶奶的，刚才就又“杀生”了，还得多念几遍咒语才行！凤九霄心里又胡思乱想一通：佛祖也说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看来佛祖还很开明，还给我改过的机会！所以嘛，自己还是有希望往生极乐的。
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地道：“好容易装了几天一本正经，这回又现原形了，脸皮又变厚了。”
智光大师仍是认真讲解佛理，怎会想到眼前这少年竟然神游太虚，胡思乱想。幸亏凤九霄收心得快，迅即回过神来，开始认真聆听。
凤九霄与智光大师聊得非常投机，直到深夜方才作罢。
被小沙弥引至禅房，凤九霄盘膝而坐，开始潜运玄武神功加速冲击窃穴。或许真是心经和清心咒起了作用，这次真气运至百会穴时虽然没能冲开，但是却再无头痛欲裂之感，也不晕眩。看来戾气重果然影响破境！今天虽然杀了绿袍，但自己却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疯狂发泄，所以“心境很静”。
心静，则心清。
当下闭上眼睛开始默念：“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念了第三遍时，凤九霄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此时体内真气流转，耳力正处巅峰状态，而且此时正值夜深人静之时，对声音尤其敏感。
他感觉禅房四周响起了鬼鬼祟祟脚步声，这些人明显是在故意掩饰脚步声。可惜被自己听得清清楚楚。一共有八人，武功还都不弱，不消片刻已将禅房包围。
其中一个人缓步靠近窗户，月光皎洁，人影清晰投在窗纸上。那人居然拿出一枝长笛似的东西，先是舔湿窗纸，然后将将长笛似的东西伸了进来，却是竹管。竹管里开取冒出一股青烟。
凤九霄心道：“真是打蛇不死随棍上！”
当下闭住气息，佯装头昏脑胀，躺了下去。
只听一人学猫叫了几声，应该是传达已然得手的迅息。然后门外八人从正门鱼贯而入。
其中一人忽然道：“你要干什么？”
另一人说道：“当然是先做了他！”听声音竟是红袍！
凤九霄不禁苦笑，这红袍还真是命硬居然这么快就恢复了，报仇心切啊，你刚饶他一命，他随后就想做了你！
先前那声音有些冰冷地道：“红袍老怪，来之前你家少主人可是交待过的，最好是能捉到活人，他想亲自审问！除非这小子负隅顽抗威胁到咱们生命时才可以痛下杀手，现在他已经束手就擒，你敢违抗少主的命令？”
红袍似乎心有不甘，但却又不敢违拗，只好沉默。红袍其实天灵盖已经碎裂，全靠自己内力高深凭一口真气苦苦支撑，否则早就不死也痴呆了。现在后遗症已经落下了，两条腿已经开始时不时就莫名抖动。
“把他绑了！”先前那人轻喝一声。有两个脚步声向凤九霄靠拢。
凤九霄心念电转，不能让他们捆住，万一绳索是特殊材质到时候自己死活挣脱不开，岂不是任人宰割？当即坐了起来，眼开双眼，看着这些不速之客。
那两名正要动手的人忽然见到凤九霄坐了起来，不禁吓了一跳，不禁手一抖差点丢掉手中绳索。
其余诸人亦是吃了一惊，没想到少年竟然是装晕！今天是老江湖遇到老江湖了！
凤九霄只见几人都是黑色夜行衣，头戴黑巾，并未蒙面。或许刚才蒙着面，现在取下了而已。
凤九霄淡淡的道：“怎么，没完没了啦？”
红袍旁边是一个相貌平平却胡须浓密的男子，他此时心里也是颇为吃惊。原计划被打乱了，一时有些发懵。不过他一见这少年眉清目秀，就像一个文质彬彬的小秀才，心里又有些疑惑，这就是以一指之力将绿袍劈成两半的那个人？
凤九霄道：“你们现在走，我当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不想在这里再造杀孽。”
胡须男子迟疑不决，红袍更是骑虎难下，他这次被抬出龙泉寺行不到半山时就苏醒过来，顿觉奇耻大辱！回到住所与其余高手一商量，觉得那少年绝对不能留下，否则太行派的名望将一落千丈，日后行事将寸步难行！尤其其中四人当时在场，竟被那少年用眼光先是搜索出来，接着锁定自己，最后逼退自己撤离，中间根本没动一次手就让四人灰溜溜的走出龙泉寺，简直是赤祼祼的打脸！这四人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名声，否则怎会被那太行掌门招至麾下？
太行派虽然不是底蕴深厚的大门派，但势力却不在八大门派之下。因为掌门夫人是川陕节度使连大将军的亲妹妹，也就是武林四公子之一“三秦公子”连城的亲姑姑！否则以太行派名不见经传的一个门派如何引得这么多高手趋之若鹜？连大将军手握重兵、权势熏天，连城十六岁闯荡江湖，十九岁创立天星门，二十二岁开始雄霸西北。连城武功高，智慧高，家世显赫，交流广阔，平时活动范围多在三秦大地，而且数次成名之战亦发生于此，因此江湖人称三秦公子，与凌霄城燕公子、衡阳城齐小侯爷、五羊城朱公子齐名，并称武林四公子。
太行掌门袁浩然一子一女，长子袁碧石，小女袁紫珊。这次袁紫珊想到中原地区游玩一番，开开眼界，所以袁家上下可谓绞尽脑汁，既要让袁小姐玩得痛快，又要确保她毫发无损。最终为防万一，决定派出十六高手的超级豪华保镖阵容。有渭南神龙岳池也就是华服男子，红绿双怪，太行四鬼，秦岭七雄、雍州金凤门门主、铜川霸天虎邱飞鹏。除此之外另有如狼似虎的壮硕家丁无数。
几人商议一时无法定夺，最终决定飞鸽传书请示袁公子。袁公子就在百里之外，很快回复：活捉！
此时室内寂静之极，针落可闻。
“你们不是我的对手，若再动手徒增伤亡，何必呢？”凤九霄依然云淡风轻地说道。
“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胡须男子问道。
“凤九霄，凤游九天的凤。”
“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定当再向凤大侠请教。告辞！”好汉不吃眼前亏。
几人匆匆离去，没有半点犹豫。
在江湖上，谁的拳头硬谁的话就有理。
你既然打不不过人家，说什么都没有用。如果别人打不过你，你说的话或许就有道理了，别人可能就会认同了。
凤九霄太了解这些人了。
在衡阳城混迹街头好几年，三教九流各色人等见识了个遍，有善良的，有市侩的，有阴毒的，有大气的，有色厉内荏的，有宁死不屈的，尤其这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从来视人命如草芥，只要你软弱无力他就肆意欺凌你，除非你比他强，比他狠，他才不敢找你的麻烦。
拳头硬，说话才有理。
第十九章 谁敢嫁你我就杀谁
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太行派的众多高手走得很干净。
愿赌服输。
高手终究不比乡下无赖，还是要有些风范的。
一击不中，全身而退，择机再来。像无赖汉一样死缠烂打一是没有什么效果，二是实在让人家瞧不起。虽然偷袭也很下作，但是好在一旦成功你就可以改写历史，历史永远是成功者或是上位者书写的。你可以把过程写得很惊险，很曲折，也很辛苦，反正你成功了。但若偷袭不成功，就要马上从容离去，要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要拿得起放得下。
太行派诸高手行色匆匆走在山间羊肠小道上，大家都沉默不语，但却各有心事。
这些人当年都是在各自家乡横行一时的人物。由于在本地没有对手所以日渐骄横，最终恶名远播惹来名门正派的高手前来兴师问罪。幸亏这些人手眼通天，通过七大姑八大姨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不断找人出面调解，先是攀上了袁公子，最终攀上了连公子这棵大树，这才使得这几人逃过一劫。最后结果就是“改邪归正，既往不咎”。
三秦公子的面子有多大，这一次他们终于领教了。
往事如烟，却历历在目。胡须男子邱飞鹏迄今记忆犹新，当年那个终南山的道士追得自己四处逃窜犹如丧家之犬！那道士曾经放过狠话，必须要替死去的人讨回公道！当时自己的一个舅舅还是那道士的同门师兄，希望他能网开一面，哪怕“废除武功，面壁十年”也好，只要能留下一条命即可，可惜那道士只回了一句，“别说是你，师父也不行。”话说得绝，做事更绝，追杀自己竟然乐此不疲，从陕西一直追杀到海南，又从海南追杀到关东，若不是自己机警，好几次都差点被堵个正着！
可是当自己在洛阳白马寺见到连公子时，命运从此立刻改变。
他当时记得很清楚，那时正是隆冬时节，那天正下着雪，连公子披的是貂绒短褂，身边围着不少年轻人，都是鲜衣怒马，而他恰是璀璨群星当中最亮的那一颗。胡须男子当时鬼使神差地就跪在连公子面前，就说了一句话：求连公子救命。
当时连公子看了他一眼，就说了一句话：你的命从今以后就是我的了。你起来吧。
当终南道士循着胡须男子的踪迹追到白马寺时，恰好见到胡须男子站在连城身后。连城对道士说：他的命归我了，我替道长治他的罪吧。
结果那道士似乎考虑都没考虑，就说了一句：有劳连公子了。
然后那个道士竟然没事人一样转身就走，洒脱得很。他连他师父都不鸟，结果连公子只不过一句话，他屁都不放一个就跑了！虽然连公子后来说是因为终南山欠他一个人情，他们不好意思不给自己一个面子，但那明显是谦词。那道士完全可以大义凛然地说：连公子，这个人恶贯满盈，必须杀之以谢天下，至于我终南山欠阁下之情日后定当加倍奉还！
可他屁都没放！
不是很讲原则吗，原则呢？不是铁骨铮铮吗？不是讲道义吗？怎么跑了？
从那天开始，他就记住了一个道理，江湖上只有连公子这样的人才能呼风唤雨。
背景要硬，武功要强，出手要狠，做事要绝！
自己武功一般，也没什么背景，全恁一股狠劲称霸弹丸之地，遇到更厉害的角色就只有逃命的份。但是人的命运就是这么神奇，自从遇到连公子以后，自己是好事不断。连公子先是赏了自己一套武功秘籍，“断岳十三刀”，自从修习以后功力大进！然后又安排自己到军前效力一年，从马前卒开始，依靠军功一步一步擢升到总兵一职！此时可说是身份地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来他不过是个地痞流氓而已，几乎没人记得他叫邱飞鹏，可是一提“铜川霸天虎”，谁不是闻风丧胆？他听说他还有一个作用，就是提自己的名字能让小儿止啼！
他知道在铜川一带他很厉害，没人敢惹他，可是他也知道别人从心底里看不起他。表面上对他客气无非是慑于他武功高，出手狠，敢怒不敢言而已。直到那个道士出现以后，他终于彻底发现自己只不过是只纸老虎而已，一戳就烂！现在不一样了，他的眼界已经从小小的铜川扩大到更为广阔的天地了。至少眼里放的是整个三秦大地了。他发誓要活出个样来，要像连公子一样，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这次他本不想来当这个什么大小姐的保镖。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再去当保镖颇有贬低之意。可当连公子说那小姐是他表妹，务必好好保护时，他半点犹豫都没有就答应了。这是无上的信任！
渭南神龙岳池也是一样。
因为他们的命都是连公子的。
岳池被那少年打得肋骨断了三根，滚龙剑气第三波还没使出来就被打倒在地。想不到那凤姓少年武功如此强横！听可靠线报说这少年来自衡阳，最近好像和高太傅走在一起准备去京城。弄不清这小子倒底是什么背景。
形势看来很复杂啊。
衡阳除了齐小侯爷以外，未曾听说还有如此妖孽的人物啊？高太傅据说出京时身边只有三大贴身护卫，除此外顶多再派一些令人闻风丧胆的“不良人”暗中保护，这少年分明不属“不良人”。
凤姓少年到底有何背景还得详细打探，自己莫要鲁莽行事给连氏父子惹来麻烦。
诸人回到住所，龙泉山下的龙泉客栈，却见一个中年文官及不少捕快候在客栈门外。岳池居然陪在那文官身旁，身后站着不少袁家壮丁。除那文官和岳池以外，所有人都手持火把。
客栈外灯火通明。
邱飞鹏道：“岳老哥不好好养伤出来做甚？”
岳池却道：“这是庐州太守柳大人，因今天龙泉寺中所发生的事情特来询问，也是刚刚到此。”
邱飞鹏不知柳太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抱拳不卑不亢道：“见过柳大人。”
柳太守微笑道：“邱千总客气了。”
邱飞鹏不禁一惊：“柳大人认识我？”
柳太守依然微笑道：“谁不知道连大将军帐下邱老虎的威名？柴达尔一役邱千总带领三十铁骑奇袭敌军大营，斩杀对方先锋将军，使对方群龙无首自乱阵脚，我军乘势掩杀大破哥萨摩骑兵，取得毙敌七千的大捷，事后连皇上都称赞连将军强将手下无弱兵，是虎狼之师，如果军中多几个邱老虎我大周王朝岂不江山永固，万世太平？邱千总怕是荣升将军指日可待！”
邱飞鹏闻之不禁有些飘飘然，但表面上却是连连摇头，道：“柳大人莫要取笑在下，邱某一介武夫全凭连将军提携，能当上这总兵就已经烧高香了，哪里还敢有其它奢望？”柳太守见他嘴上虽然谦虚得很，但神情明显不似刚才那般紧绷着，料想这人野心必定不小，当下依然微笑道：“邱千总，本官听说有人在龙泉寺大动干戈，不知道有没有惊吓到袁小姐？”
邱飞鹏瞥了一眼岳池，见岳池毫无反映，便道：“不曾惊吓。”他久历江湖，怎么会不认识柳大人这招“投石问路”？他若说袁小姐被惊吓到，柳太守势必刨根问底，借机插手龙泉寺一案，借破案之机搏取官声，另外万一他若是林将军一系的人马，肯定借袁家这件事往连将军身上泼脏水。他曾私下问过岳池，知道那个被杀的青年确实是多看了袁小姐几眼，袁小姐本身并未理会，但她的贴身丫鬟辣椒却骂了那人一句：穷酸狗，贱骨头，乱看什么。结果那年轻人一时气不过，回骂了她一句狗眼看人低。辣椒的脾气就好比火药桶一点就着，当场就是一记耳光。那青年何曾受此奇耻大辱顿时热血上涌，扬手就扇了辣椒一记耳光，辣椒未曾想居然有人敢打她，不禁状若疯颠，大喊大叫，袁小姐也是吓了一跳，顿时花容失色。人群中太行四鬼一直守在四周，前前后后看得仔仔细细，都知道辣椒不对在先，但是不管是谁只要惊吓到袁大小姐就不行！就得让他记住教训！不然还怎么树威？以后谁还怕咱？还不都得骑在咱脖子上屙屎？所以四鬼上去就是一顿毒打！不曾想那书生真是书生，真他妈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真他妈的百无一用是书生，三拳两脚就打断了气！因此这案子要细说开来，辣椒罪责难逃，那书生虽然盯着大小姐多看了两眼顶多算个无礼，毕竟罪不致死。因此最好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柳太守见邱飞鹏眼神闪烁，肯定心中在盘算各种对策。
柳太守接着说道：“既然没惊动就好，不知邱千总可知事情始末？”
邱飞鹏道：“当时邱某未在现场，具体情况还真不清楚。”
“哦，看来事情不是很大。听说龙泉寺已经扣下了四名挑衅滋事的嫌犯，不出意外智光大师明天就会派人通知本官提取犯人。到时候一切就会真相大白了。”
“哦，想不到智光大师除了佛法高深以外一身功夫竟也如此了得。”
“是啊，其实智光大师的武功还远逊智信大师。”
“智信大师？”
“不错，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的智信大师，打遍两淮无敌手的智信大师！”
“智信大师为何没有现身？”
“据说又游戏人间行、侠仗义去了。”
“想不到智信大师到是个古道热肠的性子。”
“是啊。其实智信大师是半路出家。当年也是叱咤风云的少年英侠，只因为情所困，不得不遁入空门。”
“呵呵，想不到智信大师也是个多情种子。”
柳太守道：“既然没有惊动大小姐，本官也就放心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邱千总尽管开口。”
邱飞鹏道：“多谢柳大人！”
柳太守一挥手，所有捕快迅速集结成一队。柳太守携众人撤离。
岳池和邱飞鹏两人目送柳太守直到长街尽头。
邱飞鹏眯着眼睛望着长街尽头，淡淡地道：“这柳太守是何许人也？深沉得很啊！”
岳池也是望着前方，似有所思，道：“听说高太傅也是昨天进的城，这柳太守高接远迎把高太傅伺候得嘴都合不上了。据说柳太守是高太傅当年的得意门生。高太傅年青时教过他两年。”
邱飞鹏道：“高太傅年青时就已经名满天下，能拜在他的门下非富即贵。”
岳池道：“所以柳太守很有可能是某个朝中大佬的子侄？”
邱飞鹏目光更加深邃，“所以太行四鬼只能任其处置了。”
岳池道：“我们不管四鬼，会不会显得太过冷血？”
邱飞鹏道：“四鬼顶多判个误杀，又死不了，难道非得让姓柳的抓住机会把小事搞大？”
岳池道：“看姓柳的意思好像也是想大事化小。”
邱飞鹏道：“不错，四鬼只要积极认错，咬死了是误伤，顶多判个过失杀人！”
岳池道：“四鬼做事鲁莽，平时也太过嚣张，在大牢里蹲个三年五载磨磨性子也不错。”
邱飞鹏道：“那就这么定了，你辛苦一下给公子飞鸽传书，我负责交待四鬼好好认罪。”
岳池道：“好。”
二人商量好以后各自回到自己房间。邱飞鹏刚要坐下想喝口桐城小花茶，这时有人敲门。
邱飞鹏听敲门声音很是轻柔，猜到极有可能是大小姐身边的丫头辣椒，立刻起身准备开门。门外正好声音响起：“邱先生，请问已经安歇了吗？”果然是辣椒。
邱飞鹏连忙打开房门，道：“没有，怎么了辣椒？”
辣椒嘿嘿一笑，看看四周感觉没有旁人，轻声道：“听说邱先生刚才是带人活捉那个少年去了吧？”
邱飞鹏脸色颇为尴尬。
辣椒两个眼睛叽里咕噜转了几圈，笑道：“哦，原来是空跑一趟对不？那家伙真的那么厉害？我觉得袁公子肯定比不了了，不知道和连公子比起来谁更厉害？”
邱飞鹏面无表情，道：“辣椒姑娘，天色已晚，你若没什么要紧事咱们明天再说好吧。”
见邱飞鹏竟然下了逐客令，辣椒脸皮厚得很，不为所动，依然笑嘻嘻地道：“你以为我来干嘛，告诉你，是大小姐让我来的！”
邱飞鹏立刻肃然一惊道：“大小姐？”
辣椒扬了扬她那浓眉道：“当然！”
“让你来干什么？”
“看你吓得！她让我来问问你，能不能从那少年的武功推断他是何门何派的？嘻嘻。”
“哦，”邱飞鹏顿时夸张地做了个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大小姐是在打听那个少年的来历？”他又夸张地四下张望，然后神秘地轻声道：“大小姐看上人家了？”
“坏蛋！”辣椒抡起粉拳就要锤他，邱飞鹏哈哈一笑躲过。
辣椒杏眼圆睁，瞪着邱飞鹏道：“你可不能乱说啊！否则我让连公子收拾你！”
邱飞鹏笑道：“我有分寸。不过那个年轻人与我们算是结了仇，大小姐只怕落花有意，人家流水无情啊！”
“那你管不着！”
“我听说你们袁掌门和晋中常家的家主正在商量联姻的事，你们大小姐怕是到时是一场空欢喜！”
“谁说的？袁掌门看上常家二少爷不假，可是小姐一听说常家二少爷平素最爱拈花惹草，风流成性，立马就和袁掌门说死都不嫁此人，记好了，死都不嫁！再说袁掌门不可能选个浪荡子当自己的女婿吧？”
“我可听说常二箭术倒是一绝！尤其家传落日弓，据说能射出十连珠穿云箭！”
“弓名落日，箭可穿云！说的就是常二少爷？”
“不错！常二没出生之前，这句话说的是常家，自从常二出道成名后，这句话已经特指常二了！”
辣椒：“嗬！那说明他的箭术很厉害了，他是不是箭术天下第一？”
邱飞鹏：“不知道。以箭术称雄于世的有三大世家，除了晋中常家，还有陕北的李家，漠北窝尔泰世家。”
“他又不当兵打仗，学弓箭有什么用？现在江湖厮杀都是刀枪剑戟，谁还用箭啊？”说着说着辣椒忽然眼睛越瞪越大，似乎想起一事，“对了！我听说卫将军就是被人用箭射杀的！是不是他也有嫌疑？”
这回轮到邱飞鹏瞪大了眼睛，“你听谁说的？”
辣椒嘿嘿一笑，“怎么，你很吃惊？你是吃惊卫将军的死呢，还是吃惊我是怎么知道的呢？”
邱飞鹏讪讪一笑，“都有。”
辣椒道：“算你老实。我那天隐约听他们说话，大概意思是卫将军不是死在沙场，而是被人刺杀的，其中刺客里就有一个箭术高手，专门从远处狙击！”
邱飞鹏哦了一声。他刚才惊奇的只是辣椒居然也听到卫将军的真正死讯，看来卫夫人前段时间在芙蓉楼召开的英雄会已经传遍武林了。虽然有些打草惊蛇，凶手势必更加注意隐蔽，但是也有好处，人人参与，等于天下人都在为卫将军寻找凶手，凶手要想不暴露也要更加小心行事，稍有不慎就要露出马脚。三大箭术世家现在想必也很难受，既不能公开跳出来说自己不是凶手，那会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门中子弟更是不能凭空消失，谁消失谁就可能被误认是凶手！尤其现在各大家族内部争权夺利，互相倾压，总有人想把水搅浑然后浑水摸摸鱼。
这个世界向来有不怕事大的人。
谁家要是突然少了一个人，保管第二天就会传遍江湖！到时候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所以要若无其事。
邱飞鹏道：“其实甚至有人说卫将军的死与连将军有关，这就有些过份了！”
辣椒道：“是啊，他们俩一个西北，一个西南，根本就没有冲突，总有人想在背后挑事情！”
邱飞鹏道：“常家也是树大根深，要是能与袁家结成亲家对两家其实都有好处，一个漂泊江湖的少年有什么好的？大小姐再过几年或许就会改变观点！”
“那我不管，人只想问你，他武功怎么样？”
“很高。”
“有多高？”
“这个吗，不知道。”
“和你打的话，你能撑几招？”
“你！你！你这是什么话？”
“哎呦，脸红了？十招？嗯？不会一招都接不住吧？”
“人家武功那么高，肯定看不上大小姐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哎呀！”
“你再胡说我就掐死你！”辣椒狠狠拧了邱飞鹏一下转身就走。她起码知道一件事，那少年武功奇高，恐怕只有连公子才是对手！
不知道大小姐听到这个消息是高兴呢还是发愁呢？
明月高挂苍穹，俯瞰人间。
山河大地，人间百态，尽映月光之下。
龙泉寺里的少年正在研读佛经。
龙泉客栈里两个少女正在说俏俏话，楼下一华服男子在房间骈指凌空虚画，似在琢磨如何改进无形剑气。
悦来客栈内一个儒衫老者正在灯下阅卷，窗外是数十名捕快站岗，隔壁有一蟒袍太监正在闭目养神。
翌日。
凤九霄与智信大师告辞。此次龙泉寺一行收获颇丰，凤九霄至少又得了三本佛经，又听智光大师讲了几个时辰的佛法，凤九霄对佛法的感悟越发深刻。临走时智光大师又送了凤九霄一部“般若金刚指”秘籍，这是当年少林寺馈赠龙泉寺四大绝技之一。前面既然开了先例“拿了好处”，这次更是水到渠成，慨然笑纳。
路过半山腰时，有一临崖空地建有亭子，里边坐着一个红衣少女。凤九霄依稀认得正是昨日在龙泉寺里瞪他一眼的那个丫鬟。
辣椒看见凤九霄接近凉亭时，忽然说道：“喂！”
凤九霄瞅了瞅她，又向四周看了看，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你是在叫我吗？”
辣椒瞪着他，上下不住地打量凤九霄，歪着脑袋说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山野岭一个人影都没有，不是叫你还能叫谁？”
凤九霄笑了笑，“我不叫喂，而且你一个女孩子家这么盯着一个年轻男子看，非常不矜持。”
辣椒嗤之以鼻，“矜什么持？女孩就不能盯着小伙子看，谁规定的？”
凤九霄见这少女虽然颇为刁蛮，但性格直爽更甚男子，内心反倒颇为欣赏。不过眼下却没心情与她纠缠，得赶紧回到悦来客栈，不能让高先生久等。
可那少女竟似不想放过他，竟然问道：“今年你多大了？”
凤九霄不禁笑道：“干什么？难道你想嫁给我？”
辣椒虽然胆子大，但被这少年如此直白近乎“调戏”的一句话弄得面上一红，嗔怒道：“想得美！我只是……我只随便问问。你也就十六岁？”
“错！我这人显年轻长得象十六，其实已经十七了，再过四个月，我就十八！”边说边走。辣椒竟然跟着一起走。
凤九霄瞅了瞅她，脚下不停，“你到底有什么事？我还有事！”
辣椒忽然笑眯眯地问道：“你定亲了吗？”
凤九霄也笑眯眯地道：“还没有，怎么？真的看上我了？不过看你的样子顶多十三岁，还是个小孩子，想嫁给我至少还要等三年。”
辣椒似乎很快适应了凤九霄的“胡说八道”，不再面红耳赤，抿嘴笑道：“不是我看中了你！是我家袁大小姐看上了你！你真是哪辈子烧了高香，祖坟冒了青烟？另外在我们家乡十三岁就能得嫁人！所以我若想嫁人，不用等三年，现在就能嫁！”
凤九霄道：“哦。谁看中我了？你家那个小姐？”山路渐渐有行人往山上走去，烧香讲究个头柱香，所以有人天不亮就已经从家出发了。
辣椒终究是女孩，眼见行人渐多，没好气的小声说道：“不错，你走了狗屎运了，让我家大小姐青睐有加。”
凤九霄心中也是一动，那大小姐长得的确美艳不可方物。不过自己现在可没时间儿女情长，齐二公子生死不知，自己必须先见到齐大公子才行，缘份这东西，该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求不来！遂笑道：“那在下真是受宠若惊，回头替我谢谢你家小姐，我自小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能得大小姐如此垂青实在感动莫名。不过我年纪尚青，而且尚有要事在身，暂时无法顾及儿女私情。另外你家小姐今年想必年纪不大，有许多事情不一定想得全面，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她就会改变主意也不一定。所以你回去告诉你家小姐，多看看，多想想，外边优秀的男子太多太多，一定要找到合适自己的。”
辣椒越听脸色越青，“你说了半天就是不乐意呗？”
凤九霄道：“姑娘误会了，在下怎敢。都讲门当户对，你想我一个江湖浪子，如何敢高攀你们豪门望族？所以请你家小姐三思。”
辣椒瞪着凤九霄道：“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凤九霄呵呵一笑道：“我若说心上人是你你信吗？”
辣椒喝道：“少贫嘴！我现在是很严肃地在问你呢！”
凤九霄看了看辣椒一脸怒容，小嘴撅得老高，心中笑得要死脸上却正色道：“我都说几遍了，我现在年纪还小，而且有要事在身，哪有时间去想别人？”
辣椒道：“好，这可是你说的！你先忙你的事！我和大小姐如此回复：第一，你既未婚配，也无心上人，符合，第二，你年纪十七，年龄相当，符合，第三，你本人只是碍于双方门庭有别，对大小姐本人无异意，符合。所以只要你答应，我今天就能替大小姐定下这门婚事！你可以先忙你的大事，一年后你到太行袁家迎娶大小姐！”
凤九霄怔住。
这少女发起疯来还真是厉害。凤九霄道：“你最好先别这么武断！我猜以你们这种豪门大户的身份，虽然不一定有指腹为婚这种事，但是从小就想与你袁家联姻的大户就不会断过！呵呵，到时候你所有的一厢情愿在你们家主眼里都只不过是微不足道而已，现实点吧小美女。”
辣椒哼道：“哟，想不到年纪不大，见识倒是不小。我不管这个那个，我家大小姐既然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我就要帮她解决到底。嫁不嫁人，嫁给谁大小姐说了算！”
凤九霄道：“你要这么说，娶不娶妻，娶谁是我说了算。三五年内我不会考虑婚配之事。”
辣椒道：“你说的？”
凤九霄道：“是！我说的！”
辣椒道：“好！三年内你不得对任何女子起意！如果你有了想法就必须先到太行袁家！否则，谁敢嫁你，我就杀谁！”
第二十章 狭路相逢
不等凤九霄再说话，辣椒加快脚步向前急走。凤九霄连忙追了上去，“几年青春大好时光，你难道就忍心看着你家小姐虚度年华？”通常女子十六到十八岁是婚嫁的最佳年龄，超过二十岁很容易被人诟病。
辣椒头也不回说道：“你真以为你武功高就了不起？还学古人’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只不过让你定下这门亲事而已，该忙什么又不耽误你！”
凤九霄道：“大家只见过一面，甚至连话都没说过，根本就不了解彼此，你不觉得你这么武断对你家小姐是一种潜在伤害吗，万一大家在一起了，事实与想象想差太远，你不觉得是害了你家小姐？”
辣椒斜眼看了他一眼，“难道别人都是看对了眼才成婚的？有多少新娘是在洞房里才第一次见到新郎？当盖头被掀起的那一刻，忽然发现新郎长得简直让人能做噩梦，她后悔来得及吗？大小姐比别人幸运的就是我家老爷非常宠爱她，对她的婚事从不强求，她要是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至少心愿得尝一半！毕竟两情相悦、终成眷属的故事天下少有！”
凤九霄看了看这年纪不大的少女，不禁有些刮目相看！想不到她还有这般见地。
“你说的真不错，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至少成功了一半，如果那人正好又喜欢自己，那简直太幸福了。”
辣椒道：“对啊！这都是我家小姐经常说给我听的，她才是有大智慧的人。”
凤九霄心中对袁小姐不禁也有了一些好奇，想了想然后说道：“好！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如果我一旦有了想要娶妻的念头，一定先去太行袁家提亲！”
辣椒一听，脸色瞬间由阴转晴，眼睛瞪得老大，“真的？”
凤九霄道：“当然真的！我骗你有什么好处？”他实在没想到袁小姐竟然如此有见地。
男人终究要成家立业，既然自己现在“孤身一人”，完全可以自行做主答允这门亲事，另外袁小姐相貌、家世、学识，无论从哪一点来说都是上上之选，即使将来自己和父母团聚，二老也绝不会失望。
假如最终袁小姐没能坚持己见，承受不了父母的压力而不得不嫁与他人，自己绝不责怪袁小姐，毕竟“父母之命不可违”。
见凤九霄同意去太行提亲，辣椒笑道：“好！一言为定！你什么时候来提亲？”
凤九霄沉吟了一会，道：“这个可不好说。至少一年以后吧，有件棘手的事情不好办，估计一年之后能解决得差不多。”
“那你现在就跟我去见见大小姐吧！”
“嗯？现在？合适吗？”
“这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大家都是江湖儿女，讲究利利索索哪有那么多臭规矩？”辣椒一脸嫌弃。
凤九霄却是一脸尴尬。
就这么直接了当去见那袁姑娘？好像太突然了吧？
辣椒满脸不屑，“都说你武功奇高，怎么到事了就像个娘们儿似的？婆婆妈妈！”
凤九霄不禁脸上一红。
“好好好，去就去！”凤九霄把心一横，牙一咬，去就去，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看你咬牙切齿那样儿，好像荆轲刺秦王、一去不复返似的，又不是让你慷慨赴义，挺喜庆的事你就不能乐一个？真是的。”
凤九霄被噎得哑口无言。
在辣椒面前凤九霄觉得自己最好当哑巴。
快到龙泉客栈时，门外巡逻的一些朝袁氏家丁看见辣椒和凤九霄并肩而行，不禁面面相觑。
这少年不正是昨天一指劈死绿袍老怪的那人吗？怎么会和辣椒走一起？难道辣椒被绑架了？众人正在猜疑，辣椒已经开口说道：“这位凤公子是小姐的客人，你们让开吧！”
客人？有没有没搞错？昨天岳先生、红绿双怪都和他交过手，岳先生被一拳打断肋骨，红袍老怪被打晕，绿袍老怪更是被生生劈成两半！凶残狠毒得令人发指！如今这人竟又成了大小姐的座上宾，那绿袍岂不是白死了？众人心中真是百感交集。
凤九霄一看这几个人的眼神就知道他们心里有愤怒、有恐惧、有怨恨、有疑惑。凤九霄心道：爱有啥有啥吧，反正人也杀了，仇也结了，走一步算一步。
绿袍这种人，仗势欺人、草菅人命，死不足惜！再有十个也照杀不误！
楼上一扇窗里，站着两个男人。
岳池和邱飞鹏。
岳池看着凤九霄的身影没入客栈后，幽幽地道：“大小姐这是引狼入室啊！”
邱飞鹏望着远处山峦起伏，反问道：“难道就不可以是如虎添翼？”
岳池似乎一怔。
邱飞鹏续道：“袁家虽然在晋陕一带颇为风光，不过是因为与连家沾亲的缘故。袁家的实力在普通人眼中固然非同一般，可是在连公子这样人眼里简直不值一晒。至少陕西李家、晋中常家都比袁家只强来弱。这次若不是你我二人亲自出马，撑撑场面，以太行四鬼这种货色来保护袁小姐怕是不出百里就要出事。那凤姓少年如果真能成为袁家女婿，袁家可谓得到一大强援，实力必然大增！”
岳池道：“这小子来历不明，就怕袁掌门嫌弃人家出身贫贱，来一出棒打鸳鸯！”
邱飞鹏道：“这小子的背景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如果他若没有什么背景，至少会给袁家增加一些声势，如果他背景深厚，袁家很有可能从三流世家一跃成为二流世家，”他目光闪动，“搞不好直逼一流世家也不是不可能！”
岳池远眺龙泉山主峰，望着悠悠白云，若有所思，然后说道：“听说这小子一路跟随高太傅准备进京拜见某位大人物，虽然猜不出是谁，但肯定位高权重！朝中有贵人提携，自己武功又好，将来成就岂可限量？”
邱飞鹏道：“是啊，洪流滚滚大势所趋，与其当那碍眼的绊脚石，还不如考虑如何抬好花轿！”
岳池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不但不能反对，还要鼎力支持？”
邱飞鹏道：“不错！如果袁掌门反对这门亲事，你我二人要尽力帮大小姐说话。”
岳池道：“可是这毕竟是袁家的家事，我们这么掺和连公子会不会生气啊？”
邱飞鹏嘿嘿一笑，“这你可不如我了解连公子了，他最疼这个表妹了，对袁小姐可以说言听计从，上次袁小姐说不喜欢常二公子，连公子就说：你若不喜欢，姑父也不能勉强！连公子为了表妹甚至敢和自己的姑父闹翻！所以你若顺着袁小姐的意思办，连公子反而会高兴。”
岳池瞅着邱飞鹏，嘿嘿一笑说道：“邱兄果然是老狐狸，兄弟佩服啊佩服！”邱飞鹏却正色道：“岳兄这是什么话？在江湖上混，察言观色、见风使舵乃是必备绝技之一啊！”说刚完自己不禁哈哈大笑。岳池也没绷住跟着哈哈大笑。
屋内弥漫着紫檀香气。只见桌上有一个刻着鸟纹的紫铜香炉，缕缕青烟袅袅升起经久不散。
袁小姐端坐桌前。
凤九霄缓缓坐在她面前，看了她一眼。
近在咫尺，又似天涯。
袁紫珊的美用一个词形容最恰当。
冷艳！
长眉斜飞，凤目含威，肤如凝脂，唇若涂丹，远看似天山雪莲般圣洁高贵，近一步再细看，只见她瞳孔竟然有一层浅浅的如烟如雾的碧蓝色！妖异之极！魅惑之极！双眼迷离，顾盼之间不知让多少男子失魂落魄！
看了她妖异双眸一眼，凤九霄不禁亦是为之一震。袁紫珊的美，不含蓄，不委婉，太直接，充满了进攻性！
冷若冰霜，艳如桃李！
凤九霄暗忖：在龙泉寺初见她时美则美矣，却未有今天之美艳绝伦，莫不是今日化妆所致？抑或是今天看得仔细？主动开口笑道：“听辣椒姑娘说袁小姐似乎对在下颇有好感，不知真假？”
袁紫珊轻启朱唇，声如天籁，“当然是真。”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看了凤九霄一眼。
凤九霄暗叫好险。
若不是玄武神功已经练至第八重金刚不坏境，自己只怕当场沦陷，根本抵挡不住袁小姐那风情万种、勾魂夺魄的一眼！
一眼销魂！估计只要是个男人就挡不住！
忙收摄心神，凤九霄道：“你我来去匆匆，只不过惊鸿一瞥，你能了解我有多少？”
“对你是惊鸿一瞥，对我却是观察久矣。你到底有多少优点和缺点我不现在还不是很清楚，但是有一点我很了解，那就是你武功很高。”
“武功很高的年轻人大有人在，难道就凭这一点你就敢以身相许？”凤九霄颇为吃惊，太儿戏了吧！
没想到袁小姐竟然噗嗤一笑，“当然不是了，想不到你也有犯傻的时候！”
那一笑，可倾城！亦可倾国！
凤九霄又险些失神。
连忙默念心经。袁小姐见他忽然间宝相庄严，宛如高僧，暗自称奇，说道：“其实，我看中你是因为你有好几个优点”。凤九霄“嗯”了一声，双目盯着香炉。袁紫珊却是盯着凤九霄，“敢在强敌环伺之下替智光大师出头，说明你既有侠义之心，亦有过人之勇；我大哥飞鸽传书让邱飞鹏等人夜袭龙泉寺想活捉你，结果失手，你并没有借机滥杀无辜，说明你有容人之量；你年纪轻轻却武功奇高，说明两种可能，一种是你聪明绝顶，才智惊人，另一种就是你家世惊人，依靠强大的后天助力使得武功突飞猛进、一日千里！但无论哪一点，你各个方面都远超同龄人！另外那天在龙泉寺里，几乎所有男人都在在偷偷摸摸的看我，还自以为是地以为我不知道。唯独你敢正眼看我，你的眼神很清澈，只有欣赏，没有邪念，说明你的定力也远超常人。我很欣赏！”
凤九霄暗叫厉害！
“这下知道我喜欢你不是随意了吧？”
凤九霄不禁为之心折！袁紫珊真是敢爱敢恨、敢做敢为！
在这男尊女卑的浩然天下，女子讲究“三从四德”，有多少女子敢与命运抗争？一个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私奔的故事就成了千古绝唱，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有情人终成眷属可遇不可求！在现实中更是万中无一所以才显珍贵！
天下间敢于反抗父母，并且能成功挣脱父母束缚的女子，终究是凤毛麟角！
凤九霄道：“听说令尊挺欣赏晋中常家二公子的？”
袁紫珊道：“不错。我们两家算是世交，从小我就见过常二几面，那时候他就野得很。长大以后听说更是嚣张跋扈，目空一切。我爹原本有意将我许配给他，幸亏我娘没有赞同，二人至今仍在争吵不休。自打常二知道我爹想联姻以后，隔三差五地就来太行想找我，每次我都以外出不在搪塞过去了。这次听说他更拉着我哥来寻我了。”
凤九霄道：“如此看来，常二公子和你哥很快就追上你了。”
袁紫珊道：“他们距我们已经不足百里了！”
凤九霄道：“那你准备怎么办，继续跑路？”
紫紫珊道：“除了跑路还有别的办法吗？幸亏他自恃身份，每次出门必乘马车，否则以他的轻功，我往哪跑？”
凤九霄轻声道：“常二公子经常这么追你，看来是乐此不疲啊。”
袁紫珊盯着凤九霄道：“你说什么？”
凤九霄眨了眨眼睛，顾左右而言他，“没什么。你何时动身？”
袁紫珊不接他这个茬，直盯得凤九霄有些发毛，“你说他乐此不疲我听得清清楚楚，不过我觉得你说的没错，他就是这种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穷追不舍不外有三个目的，第一自然是向我示好，想经常见到我，第二则是昭告天下，我袁紫珊是他常二的人，凡是喜欢我的人都得惦量一下！第三就是你说的变态心理，正如你所说，乐此不疲！”
凤九霄不禁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女，对她越发好奇。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才智见识生平罕见。
袁紫珊接着说道：“今日我们就起程回太行山通天峡，我知道你要去京城，等你办完了事就去找我，或者有可能我去京城找你去。”
凤九霄越来越欣赏袁紫珊的爽快了，沉声道：“一言为定。”
袁紫珊拿出一页牛皮硬纸道：“这是我表哥连城在天下各州郡设置的飞信联络点，每个联络点有专人负责以信鸽传递消息，你若有事通知我，就在这些地方给我发信就行，通常一天之内就能收到飞信，最多两天。”
凤九霄只见这纸上绘着一幅地图，都用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标注了地址和联系人以及联络暗语。
凤九霄看着如蛛网密布的信息站联络地图，心中颇为震撼！建立这一庞大信息传递网络得需要多少人力物力？绝对是天文数字！齐小侯爷也有自己的信息传递渠道系统，但不过是各分舵之间、总舵与分舵之间建立起的联系，脉络虽然清晰但却也突出了信息传递单一、传递速度滞后的缺点。相比连城的情报传递网络，简直是萤火与皓月争辉，弱爆了。
凤九霄道：“这张图想必是连公子的心血之物，你就这样给了我，他若知道不会生你的气？”
袁紫珊又露出刚才那种笑意，凤九霄心知不妙，果然听她说道：“难道我不会抄写备案一份吗？再说了，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再说了这些联络点本身就是半官方机构，个别联络点同时受皇城司、不良人和连将军数方管理，你只要说出密语，他们就会认为你是连将军的人，你发信收信他们都会照办。当然，你发信地址若不是边关前线，一律收取五两银子。”
凤九霄吃惊道：“什么？五两银子？简直要人命啊！”
袁紫珊道：“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你若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银子是什么？只不过是身外之物而已。”凤九霄道：“其实道理我明白，只是没想到他们要钱这么狠。”五两银子可是相当于他一年的饭钱！
袁紫珊道：“公子回去吧，有事想着飞鸽传书与我。”
凤九霄岂能在袁姑娘面前婆婆妈妈？说道：“一言为定。”一抱拳转身离去。
客栈外晴空万里一碧如洗。
凤九霄心情大好！
袁紫珊绝对是上天赐给自己的最佳礼物！论相貌，美艳绝伦、勾魂夺魄！论智慧，才思敏捷，不让须眉！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一路无事，不消片刻回到悦来客栈。
高先生正与魏千岁对弈。
高先生为尊自然执黑子。
凤九霄虽不懂围棋，却也知道魏千岁此局己是输多赢少。
棋盘上几乎全被黑子霸占了，黑压压一片，似乎所有黑子都像士气如虹的勇士，攻城掠地、势如破竹，反观白子则象陷入重重包围、困兽犹斗的兵士，已经被分割得七零八落，节节败退，毫无反击之力。
又负隅顽抗了一小会，魏千岁眼见大势已去，越坚持，损失越惨重，只好弃子投降。
高先生哈哈大笑，“承让承让。”
魏千岁笑着摇了摇头，并未言语。
见凤九霄返回，高先生雅兴正浓，“小友手谈一局？”
凤九霄连忙摆手，“不好意思高先生，对于围棋一道我可是一窃不通的门外汉啊。”
高先生笑容可掬，“看来你们当中只有魏千岁还能抵挡一下，其余诸位可都不是我对手啊。”
凤九霄笑道：“等哪天我也学学，到时向高先生挑战一下！”
高先生手抚长髯，笑道：“随时候教！”
魏千岁眼见日正中天，遂说道：“高先生，凤公子既然已经回来，不如起程吧！”
高先生也看了看天色，道：“既然人已经全了，一会就动身吧，此去京师尚有千里之遥，早点动身争取早日到达！”
众人称是，遂各自回房收拾行李，不一会已经在门外集合完毕。三百甲士早已待命多时，列队于四周。柳太守“闻迅而来”为高先生一行送行。一送十里。
最后高先生说了一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柳太守等人才“依依不舍”返回去庐州城。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一路向北。
行了约有五十余里，路过一片玉米地。
路两边的玉米长势喜人，足有一人多高。一眼望去，“接天绿叶无穷碧”，面积极大仿佛漫无边际。
凤九霄心道：这一带地势平缓开阔，如果打仗，有骑兵的一方必然有碾压步兵的优势。如果是江湖厮杀，此处特适合伏击。
微风吹过，绿叶婆娑。
车队突然停了下来。有斥候回报前方有一队骑兵，打着连字大旗，把路封住了。凤九霄暗忖：又被说中了，还真有骑兵。不过此处是中原腹地，连将军的骑兵深入内地，如果不是奉召行事，必然是灭门的死罪。但是他们却敢公开亮相，想必也是有公务在身。
几人下了马车聚在一起，高先生道：“我朝连姓将军只有一个，此时正在西北御敌，不知道前面这连字大旗却是谁家？”
魏千岁道：“我去瞧一瞧。”
叫上两名不良人，三人各乘一骑前去查看。凤九霄道：“我也去看看。”魏千岁回首道：“凤公子最好守在高先生身边，以防调虎离山。”凤九霄道：“好。”魏千岁三人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不出一里，只见前面一片开阔地，黑压压一片人山人海。数百名手持红缨长枪、身披铠甲的兵士严阵以待，各个身材魁梧，长相凶悍，尤其两腮那抹明显的高原红，炫耀似地告诉别人：我们就是西北兵！来自黄土高坡！几面大旗上面鲜明地绣着一个大大的连字！
连家军！
魏千岁却一点也不怕。管你是张家军还是李家军，都是皇上的兵！
魏千岁双腿一夹，座下青骢马缓步靠近。
前方连家军中迈出一人，武将打扮，看军饰应该是旅帅一级，可带兵百人。
那旅帅眉骨和颧骨比较突出，脸上无肉，炎炎烈日下，铜制头盔在脸庞上形成一团阴影，像极了一颗骷髅。
第二十一章 弓曰落日，箭可穿云
骷髅旅帅见眼前三骑当中那人锦衣蟒袍，鹤发红唇。明明身形像极男人，但一张脸却又像极女人。
骷髅旅帅心念电转已经知晓眼前这人是谁了，连忙抱拳大声道：“连将军帐下旅帅张衡参见魏千岁！”
魏千岁眯起了眼，端坐马背之上居高临下看着张衡，道：“张将军，你认识我？”
张衡依然没有抬头，道：“早闻魏千岁大名如雷贯耳，不想今日有幸得见！”
阴柔得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又从马背上那魏千岁口中再次响起，“张将军设此路障不知所为何来？”
“回千岁，我家连公子传令让我等在此缉拿杀人凶犯！”
“难道六扇户的人都死绝了？缉拿凶犯竟然惊动了连公子的大驾？”
张衡道：“千岁大人，方圆百里之内的六扇门高手据说昨天都被柳太守调进庐州城保护高太傅去了，而且在悦来客栈外站了一天一夜，听说现今都在悦来客栈休息呢。我身后便有三名捕快，不过他们明确说，以他们三人实力根本无法拦截凶犯，因此强烈要求我等在此协助。”
魏千岁瞳孔收缩，心中杀机一闪，好大的狗胆！话里有话啊这是！
表面却不动声色，“不知道张将军欲拿之凶犯是何方神圣啊？竟然值得你们如此劳师动众？”
张衡依然不卑不亢，“关于此次行动，连小将军命我等一切听凭袁将军号令，袁将军只叫我等在此按兵不动，守株待兔，却未提凶犯姓名。”
“哦。张将军，麻烦你通报袁将军一声，就说高太傅奉旨回京，路过此地，还请袁将军能高抬贵手准予放行。”
“请千岁稍等，末将去去就来。”一抱拳转身就走。
魏千岁心道：“连公子虽然封了将军衔，但大家都知道这只是皇上彰显对连大将军的恩典，将军衔有名无实，平时根本不在军前效力，这次却带兵深入内地，以他的城府不可能不知道兹事体大！此次必然也是奉召行事，只不过为什么他却偏偏做得像假公济私的样子？难道是想引人上钩？真是坏得很啊！”他认为连城是奉召带兵，却假装擅自带兵，如果连将军的政敌发现了必然要去告发连城私自调兵，然后事情闹大，连城再祭出圣旨，反告他们一个诬陷之罪。但事实是否如此魏千岁也不敢确定。
半晌，张衡回来，对魏千岁道：“回千岁，袁将军说凶手是一个青衫少年，此人应该就在高先生身边，如果魏千岁能将此人交出来我们立马放行。”
魏千岁一张白脸越发阴沉。
“张将军，听你那意思是如果我们不交出那少年，你们就不打算放我们过去了？”
张衡低头不语，算是默认。
魏千岁嘿嘿一阵冷笑，“高先生奉召回京，为保高先生安全皇帝特赐我先斩后奏之权！高先生若是有个闪失，张将军，你可莫怪咱家无礼！”
张衡终究位卑言轻，面对魏千岁的高压气势到底定力不足，忙道：“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千岁海涵。”
魏千岁不动声色，“捉拿区区一个青衫少年，竟然也能惊动皇上？”
看了一下四周，张衡轻声道：“千岁，实不相瞒，捉拿少年并不是皇上的旨意，但是皇上确实下了一道圣旨，让我们追查卫将军的死因，连大将军有令，但凡有嫌疑之人，一律先捉拿归案再说！我们这一组是跟连公子的，昨天接到线报，说这青衫少年来历不明，身手不凡，嫌疑极大。”
魏千岁道：“哦，原来如此。袁将军可在？”
张衡道：“袁将军不在此，他在百里之外的大营。他命我统领三旅之兵前来设卡。”
魏千岁道：“你身后方阵中那个未穿铠甲却身背箭囊的青年是谁？看着很眼熟！”
张衡头也不回，道：“哦，那是袁将军的朋友，常二公子。”
魏千岁眯着眼睛，心下冷笑，不管你那圣旨是真是假，寻找杀害卫将军的凶手这事是真是假，常二想拦下凤九霄公报私仇绝对是真！想必线报也是这常二公子提供的！
假公济私到我的头上了！
魏千岁虽然气愤，但绝不会流露出半分不满。自己能爬到今天这个地位，除了各种机缘巧合之外，更多的则是步步为营、忍辱负重、精心算计！岂能因一个小小的袁督尉而乱了方寸！好，既然交出凤九霄就能解决问题，那就交出好了。
“你回去禀报袁将军，我们马上交出那少年。”
“末将得令！”
二人各自回营。
魏千岁与众人一说，三位世兄顿时暴跳如雷，大骂连城不是个东西。高先生也是颇为不满，这分明是不把老夫看在眼里啊！自打卫将军不幸遇难之后，皇上对连大将军的器重更是无以复加，连他的儿子、外甥都跟着加官进爵。一时间可谓权倾天下、如日中天！这连大将军到是低调如初，可是手下的虾兵蟹将们骤然得势之后，可没有连将军的定力，几乎都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嚣张跋扈得很啊！
一个小小的督尉就敢借故拦截堂堂太傅马车！
魏千岁道：“既然他们只要凤公子，那么我们就让凤公子留下，等高先生过去以后，我们再回来接应凤公子。”
凤九霄道：“也只能如此。否则我朝数百官兵决战于此，岂不成了千古奇闻。”
众人议定后，凤九霄跨上一匹骏马，率先走在队伍最前面。待行至与西北军一箭之遥时，凤九霄大声道：“我就是凤九霄，麻烦你们先让高先生过去！”
张衡已经出列，他仔细看了看那青衫少年，大声道：“我若放高先生过去了，你却跑了怎么办？”
凤九霄一脸无奈：“你这个人的脑袋是不是有毛病？我若现在就跑了，你放不放高先生过去？”
张衡耸然一惊，险些吓出一身冷汗。自己突然有些明白了些什么。
连公子当时好像嘱咐过自己，说高太傅可能也在附近一带，而且身边至少有三百官兵，千万要约束好手下将士，不要发生冲突。后来袁公子只说在此设卡，并未说过不让高太傅通行，都是那常公子一直传话，“不交人不放行”就是他撺掇的，看来这次行动与那常公子脱不了干系！只不过袁公子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心甘情愿被人利用呢？张衡人粗可心不粗，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一抬手，示意放行。当车队通过关卡时，贾世兄、甄世兄、史世兄三人在马上冷冷地扫视着路两边号称虎狼之师的连字旗下的西北兵，心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等着！
魏千岁则坐在车里，他实在也不愿再见到这些人。简直是奇耻大辱！若不是顾虑高先生的安危以及皇帝的脸面，以三百甲对阵两百甲，还不碾压得他们渣都不剩？
当最后一名官兵通过鹿砦时，凤九霄翻身下马。他已经知道常二在前面等着他了。
他突然很同情常二。
常二虽然名振武林，声势直逼武林四公子，可惜单就今天他这一手，注定他难有更大的突破。
凤九霄心中越发看不起这个常二公子。想留下我就直说嘛，何必把水搅得这么混，让这么多不相干的人卷进来？看来常二还真是个变态，不能以常人度之。连他自己的朋友袁公子也要拉下水，这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他这一手“不交人不放行”，绝对让高太傅和连将军结成死仇！关键图的什么呢？就因为袁紫珊拒绝了你？你可以冲我啊？这下可好，高太傅、魏千岁、三世兄、十大不良人高手固然心生不满，就连袁公子甚至连公子、连大将军这些人都被利用了，这一手借刀杀人果然玩得漂亮！可惜魏千岁宁可忍气吞声、退避三舍也不与西北兵直接火拼，这把阴火硬是没被点着。否则近数百官军自相残杀，绝对是本朝天大的笑话！
距鹿砦还有一百五十步时，那群西北兵突然开始行动，撤掉鹿砦，清理路障，然后列队撤退，不消片刻走得干干净净。
如狼似虎，来去如风。
只剩下一人。
身高八尺，长发披肩。身背箭囊，手持长弓，虎皮背心，犀牛皮靴。
弓名落日，箭可穿云。
常二公子是也！
常二长眉星目，本也算英俊，可惜一个鹰钩鼻破了面相，一脸阴鸷凶狠之气，让人望而生畏。
凤九霄继续缓步前行。
常二公子亦是缓步前行。
两人越走越近，最终双方走到相距一百步时，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常二公子见凤九霄身材修长，年纪不过十六七左右，一身青衫文质彬彬，怎么看也看不出这少年竟然能一指劈开绿袍老怪！
常二道：“你就是凤九霄？”
凤九霄云淡风轻，“不错。你就是常家二公子常泰来？”
常二道：“正是。”
凤九霄道：“你的来意我已经知道，请出箭！”
常二未料到凤九霄如此直接，他却没有急于出手，问道：“袁姑娘到底喜欢你哪一点呢？个子没我高，长得没我帅，论家世你也不行，怎么就会看上你呢？”
凤九霄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家世不如你呢？”
常二轻蔑地说道：“你不会告诉我，衡阳街头一个风餐露宿的小乞丐，家世比我太原第一世家还要了不起吧？”
凤九霄压抑了很久的杀气忽然一闪而逝。
深渊的恶龙竟然险些被唤醒。
凤九霄暗忖：难道是因为袁紫珊的缘故？我这是在吃醋吗？这可不是好现象！
常二道：“你可听过穿云箭？”
凤九霄：“弓曰落日，箭可穿云。都说常二公子手中一把落日神弓，可射出穿云裂石之箭。弓强一千五百石。常二公子是常家近年来的射箭奇才，膂力冠绝当世，能连续射出十枝穿云箭！破了上代箭神连射七枝穿云箭的记录。”
常二道：“看来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这句话非常有道理。不过我还是想纠正你一点，弓强一千七百石！”
凤九霄心中一懔。
普通军士能挽三百石的强弓秒己不错，挽五百石强弓便可称个中高手，江湖中能挽一千石强弓的本就已经寥寥无几，即使算上三大箭术世家，能挽一千五百旦的人更是凤毛麟角，万中无一。常二居然能挽一千七百石，以挽弓膂力来讲，他若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常二道：“都说你内力深厚，已经达到凝气成劲的地步，通常内力达到这种境界身体也能接近金刚不坏之身。我的穿云箭专门克制先天罡气，哈哈。武林中练成金钟罩、铁布衫的不在少数，我见一个就杀一个，到今天至少已经杀了十七个！”
凤九霄冷冷地道：“全都被你用箭射杀的？”
常二道：“当然！射杀这些有横练功夫的高手远比射杀普通高手要过瘾。”说罢似乎回味起某次猎杀，竟然纵声狂笑！
凤九霄道：“果然是变态。”
常二猛然收敛笑容，一脸狰狞，阴阴一笑，“你说什么？”
凤九霄一本正经地一字一顿地道：“我、刚、才、说、你、是、个、变、态！”
常二狞笑道：“你去死吧！”
举弓，抽箭，引弦，射出，一气呵成！
不仅一气呵成，更是浑然天成！
凤九霄对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看得无比清晰，握弓的位置，抬弓的速度，脚步的站位，引弦的角度，甚至羽箭在空中可能要飞行的轨迹他都已经预估了一遍。不曾想刚见常二引弦，那一箭竟已射至面门！
毫无征兆。
一箭飞来。
电光火石之间凤九霄慌忙闪头，箭羽贴面划过，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袭上脸庞。所幸真气流转护住皮肤，箭羽激荡的劲气虽然拂面生疼，却未留下伤痕。否则第一箭就被破了相！
凤九霄心头不禁怒火中烧。
这一箭果然厉害！
刚才也怪自己大意了。他刚才其实想来一招“指夹飞箭”，要从气势上彻底碾压常二，没曾想自己险些偷鸡不成蚀把米！
脚下向前移动，一步，两步，越来越快！
常二心头亦是惊骇莫名！
以往一箭就可洞穿他人咽喉！今天他已经收起轻敌之心，不再局限只射咽喉，此箭直取凤九霄面门！射中的可能性本应更大才是！
没想到竟被这小子躲过去了！
还是轻敌了！
必须一击绝杀！否则后患无穷！
举弓！
连抽五箭！
引弦！
第一箭射出！引弦！
第二箭射出！引弦！
连珠五箭快如电光火石，通常别人只看到五箭齐发，却不知道其实是五箭连发！只因动作太快！
连环五箭第一箭射出时凤九霄已经欺近八十步！第二箭射出时双方只剩三十步！
穿云箭，势不可挡！
所以不挡！
被连环第一箭洞穿左肋下衣角，第二箭洞穿右袖，第三箭堪堪离弦，望着凤九霄那张越来越近的脸，在那一刹那，常二忽然间有种错觉，
发现整个世界似乎时间静止了，所有动作突然变得缓慢，只见凤九霄缓慢的拔出了一柄短刀，自己那连环第三箭即将射中凤九霄的左胸，凤九霄一刀将羽箭劈成两半。自己第四箭刚要搭在弦上，将引未引，突觉胸口一凉。
被映月宝刀切入胸膛的这一刹那，常二仿佛又清醒了，似乎整个世界的时间又恢复正常了，所有的动作又恢复原有速度了。
常二道：“好快的步法，好快的刀！”
凤九霄道：“缩地成寸知不知道？血刀七式了不了解？”
常二苦笑，噗地喷出一口鲜血，上气不接下气，兀自冷笑，“你，你，你武功再高，也只是个要饭的，要饭的！”
凤九霄轻轻贴近常二的耳朵说了几句，然后静静地看着常二。
常二瞪着凤九霄，大声喝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突然胸膛崩开，一团血雾炸出，常二瞪着眼睛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眼睛瞪得老大。
死不瞑目。
凤九霄从他手中拾起那把号称武林十大神兵之一的落日神弓，仔细端详。入手极重，看着材质非金非铁，听说也是域外陨铁打制，上面有两个机括按钮，轻轻一按，一把巨弓竟然折叠成三分之一大小，凤九霄心道果然是好东西，收之。从箭囊里抽出一枝羽箭，仔细看了看，果然被自己猜中，铜箭头，竹箭杆，雁翎羽，只是普通之极的羽箭。有了落日弓，看来任何羽箭都可以射出“穿云之势”！
瞧着常二的尸体，凤九霄想了想，虽然常二嗜杀成性，但任其暴尸荒野也实在不妥，遂在路边玉米地里挖了一个大坑，将常二埋了。附近连棵树都没有，实在没发立碑。只好在坑的四周插了几枝羽箭，为防止别人误拔，将箭踏入地里，只留半寸露出地面。
忙完后，刚骑上青骢马，就听远处铁蹄飞践声响。烟尘起处，当先一人鹤发童颜，烈焰红唇，正是半男不女，艳绝京师的魏千岁。
第二十二章 褭褭青衫，白衣如雪
魏千岁看着凤九霄安然无恙也是暗自吁了一口气。
他虽然素来薄情寡义，但对凤九霄却颇有好感。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缘分这种东西说起来太过玄妙。
魏千岁问道：“常二公子呢？”
凤九霄道：“走了！”
魏千岁忽然间发现凤九霄肩头露出一小截东西，似是弓角，顿时了然。
“走了好。咱们也回吧。”
“好，走！”
魏千岁与凤九霄并驾齐驱，后面紧跟着两名“不良人”，一行四骑绝尘而去。
哇地一声，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乌鸦落到常二坟上，不时啄着泥土，似乎对这个地方特别感兴趣。
数十丈外，另一只乌鸦站在一个人的肩头，不时低鸣，似乎在与同伴呼应。
凤九霄四人很快追上大队人马。
凤九霄问道：“魏千岁，那两百西北兵哪去了？”
魏千岁道：“我看他们是向西走了，据说袁都尉的大营在西边。”
见凤九霄安然无恙，高先生也是分外高兴，他忽然皱眉道：“咦？你的袖子怎么破个大洞？身上这也有一个！”
见众人目光都投过来，凤九霄直言道：“呵呵，这是常二公子用箭射的！”
众人皆骑马而行，边走边谈。
魏千岁其实早就发现凤九霄衣服上的破洞了，但是他城府极深，觉得这种事不宜开口提醒。一个人身上被人刺穿两个洞，他心里到底无所谓还是有所谓？提醒了他会不会被认为是在揭短？所以魏千岁宁可装作若无其事。
但高先生却不同，年纪大，辈分高，他说这话别人通常能接受。所以这种问题就留给高先生吧。
贾世兄看了看那两个洞，也是倒吸一口凉气，“这破洞极其圆滑，一丝裂纹都没有，可见这一箭的速度、力度都已经到了巅峰极限！”
凤九霄从身后拿下短戟一样的东西，双手一折一拉，一把长弓出现在众人面前。
魏千岁目光闪动，“这就是号称武林十大神兵之一的落日弓？”
凤九霄道：“不错，魏千岁若是感兴趣不妨拿去。”
魏千岁忙道：“哪里使得？”他这人向来心思缜密，怕凤九霄多想，连忙又道：“我不是怕东西扎手，只是不想夺人所爱！”
凤九霄道：“知道，只是我天天背个大弓行走江湖确实很不习惯，不如暂时存在魏千岁手里可好？”
魏千岁道：“可以！若有需要随时来取！放在咱家那里肯定安全。”既然凤九霄心意已决，咱家又何必虚情假意客套？
凤九霄将落日弓递给魏千岁，魏千岁接过以后仔细端详了半天。他轻抚弓身，说道：“此弓应该融入了天外陨铁，质地坚硬，却不知弓弦是何材料竟然能承受一千五百石的力量？”
“一千七百石！”
魏千岁瞳孔收缩，吃惊道：“你是说常二公子能挽开一千七百石的强弓？”
“不错！”
众人亦是暗自惊骇不已。
史世兄有些担忧地问道：“凤少侠，常二想必已经死在你手里，只怕常家不会善罢甘休。”
凤九霄淡淡一笑，“如果常家都是常二这种草菅人命的角色，我到是希望他们赶快来找我，越快越好，人越多越好！”
魏千岁道：“只要凤公子言语一声，咱家不介意助上一拳！”
三位世兄没想到魏千岁竟是如此场面，当下也是纷纷表态：“对付常家算我一个！”
凤九霄知道方才那句“不交人不放行”已经深深刺激了大家，此时大家颇有同仇敌忾之意味。
凤九霄自然没有理由拒绝，双手一抱拳，“多谢！”
高先生道：“武林中事老夫虽然不懂，但是也知道你们讲一个快意恩仇。根据凤小友说的几件事，我估计整件事都是这常二鼓捣出来的！他这是一石二鸟之计，一是借机除掉凤小友这个劲敌，二是挑拨离间我和连将军，把水搅浑才好混水摸鱼。”他已经知道袁家小姐和凤九霄约定之事，但此事终究不宜宣扬，所以临时将情敌说成劲敌。
凤九霄道：“自从半年前齐小侯爷遇刺以来，江湖中可谓风波不断，我估计这些事都不是偶然的，每件事背后都有一条线将他们穿起来，只不过我年轻识浅，暂时还抓不到头绪。”
魏千岁道：“不错，齐小侯爷遇刺，卫将军遇袭，包括麻六拦截高先生，常二撺掇袁督尉拦截高先生，每件事看似毫不相干，但似乎又都有关联，应该是有人在幕后操控！如果我没猜错，这个人野心之大可以遮天！”
高先生表示赞同，“魏千岁这个遮天用得极其恰当。天是谁？乃当今圣上是也！野心遮天，岂不是想江山易主？”
“难道常家也参与了密谋？”甄世兄道，“根据魏千岁最近搜集到的信息，据说刺杀卫将军的刺客里就有一名箭术高手！”
凤九霄忽然皱眉道：“坏了。”
众人一惊，不解其意，皆望向凤九霄。
凤九霄瞳孔收缩，沉声道：“我得回去看看常二公子的尸体。”
魏千岁道：“看看他身上到底有没有梅花三弄和天下三分的剑伤？”
凤九霄不禁竖起大姆指，“魏千岁果然无所不知！”
魏千岁道：“我不良人遍布天下，卫将军遇刺这种惊天大事我们肯定会时刻关注。卫夫人当时在芙蓉楼上说的话我都知道。”
凤九霄道：“高先生，我去去就来！”
魏千岁道：“我陪你！”
两人又骑马返回原地。
天空不知何时竟然阴云密布，开始星星点点下起了小雨。
望着那个空空如也的大坑，两个人不禁呆立当场！
常二的尸体居然被人挖走了！
凤九霄只听远处“哇”地一声，似乎看见一只乌鸦自空中掠过，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只司空见惯的乌鸦，并没有引起凤九霄的关注。他正盯着坑周边的脚印。
脚印凌乱，却轻浅。凌乱说明转移尸体时行很匆忙，生怕被人发现；轻而浅，看起来轻功不错。
除了坟边有几个脚印，周边竟然没有脚印！挖坟者似乎凭空消失！
雨渐渐密而急。
凤九霄道：“想不到仍是慢了一步。”
魏千岁道：“慢与不慢，有何分别？”
凤九霄若有所思，迅即明白，说道：“欲盖弥彰，不打自招？”
魏千岁道：“不错！”
凤九霄闭上眼睛沉思一会，“但若是他们故布疑阵，明明不是常二却非让我们怀疑常二，岂不是中了他们声东击西的奸计？”
魏千岁微一沉吟，也觉有理。两人不禁陷入深思。
乌云愈发浓密，天色愈发阴沉，雨下得愈发势大。眨眼间己是瓢泼大雨。
二人对视一眼，已经明白各自想法。既然事已至此，与其乱找一通徒劳无益，不如回营另做打算。
既要拿得起，也要放得下。
前方天空被几道闪电瞬间映得如同白昼，然后瞬间又恢复无边黑暗。
几声闷雷声良久方才响起。
于无声处听惊雷。听乎无声。
冷冷雨水非但没让凤九霄感到一丝寒意，相反更激发出他内心深处的斗志！
自从齐小侯爷告诉他北上之路风险重重之后，他就已经预估到了前途必是一路荆棘！
敢刺杀齐小侯爷，就根本不是一般人的胆量！杀卫将军，拦高太傅，更是惊天的大手笔！而且这人的行动似乎在逐渐加快速度，下一步棋不知道又会在下在哪里。或许所有的动作都是障眼法，最终暗渡陈仓，这也说不定啊！以江湖手段把水搅浑，说不定却在庙堂上捞把大鱼！
一时思绪万千，难以平息。
“对了千岁，麻六招供了吗？”
“哼，这小子倒是光棍得很，什么也不说，我已经告诉他吕剑秋被人灭口了，他却认为我在使诈，咬死不开口！”
“那持斧力士倒是好汉一条，可惜跟错了人！”
“持斧力士头脑简单，倒不是嘴硬，而是一问三不知。”
“不知这力士是如何跟的麻六？”
“收买人心呗！持斧力士的老娘长年累月卧病在床，麻六对他一直嘘寒问暖，给钱送药，直到送终。持斧力士被感动得无以为报，只好以死效力了。”
“哦，原来如此。不过麻六能坚持资助他们多年，看来颇有耐心。”
“哼，不但有耐心，更有野心！持斧力士虽然一问三不知，却被我套出来原来麻六曾经有过欲干掉吕剑秋然后取而代之的想法！”
“果然野心不小，意料之中。”
此时高先生及数百兵士已经寻得一处半山腰，地势颇为平缓，遂于此扎下营盘。
回到大营后，凤九霄换下湿衣放在炭火上烘烤。
火焰飞舞，光影跳动。
凤九霄盘膝而坐，开始静心修练玄武神功。
这几天琐碎事一个接一个，已经接近两天没有练功了。
当下气引丹田，导入诸脉，开始再次运转周天、继续冲关辟府。
帐篷外风雨飘摇，电闪雷鸣。
帐篷内寂静无声，唯有地上一团火焰兀自跳动如飞舞的精灵。
真气渐行至百会穴，为避免出现上次头晕现象，初始缓慢如少女轻叩柴扉，却不料百会穴竟然瞬间敞开一丝缝隙！遂逐渐加快真气冲关，瞬间真气犹如洪水决堤顿时冲开关隘，冲穴成功！当下大喜，一鼓作气导引真气顺势冲破天柱等“死穴”，体内真气流转越发快速！
当真气冲破第三大死穴那一瞬间，凤九霄便知道玄武神功第九重无垢琉璃境已经破境成功！
三大死穴的破关成功，意味着真气运转的气府不仅是量的变化，更是质的飞跃！粗俗点讲就是原来真气活动地盘太小，这三处大穴的地盘就能顶上原来全身一半的地盘，整个体内的小天地可以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来第八境时真气流转可护住全身，使皮肤坚硬如铁，俗称金刚境，而第九境琉璃境则更上一层楼，可在体外形成厚达三寸的护体真气，功效形似金钟罩、铁布衫，但却是天差地别！金钟罩、铁布衫练得再强，却先天有缺陷，即必然留有罩门的存在！罩门为身体最弱之处，纵是三岁孩童也能一刺而亡！护体真气却是遇强则强！
平时真气平均分布全身，但是一旦某一部位感应到危险，刚全身真气自动聚集此处，本能形成天然防护屏障，缓解攻击！即使冲破护体真气，还有“身如金刚不坏”第二重防御！
另外第九境突破后，经脉也再次被拓宽！
即登高的基础再次被扩大。武道巅峰可以攀得更高！
细细回味，看来近期修习佛法果然大有裨益。
自己修习道家的武功万万没想到竟然依靠佛法突破瓶颈，看来武功一道殊途同归，强分派别只能落入下乘。
拿出龙泉寺智光大师赠送自己的《般若金刚指》，心道：如果修习佛门武功遇到瓶颈是不是也可以利用道家神通破解？
金刚指已经读了三遍，读第三遍时体内真气自动按照书上所示的路线行走了一遍。
不费吹灰之力，真气轻松走完一周天。神功已成。
对凤九霄而言，金刚指的行功路线并不复杂，之所以世人说修习艰难，就是因为要想练成金刚指，必先打通相关经脉，以使真气运转自如，才能使出有降龙伏虎之威的金刚之力。有人穷尽三十年苦功也未能打通相关经脉。但这些经脉凤九霄早已统统打开了，所以修练这类武功可以说是水到渠成、一蹴而就。许多门派的行气路线都刻意避开那些生死大穴，就怕走火入魔，但对凤九霄而言，他体内奇经八脉、诸天大穴早已通了个差不多，尤其现在生死玄关已经打开，可以说天下任何武功基本一练就成，唯一差异就是火候而已。
左手凌空一抓，一根燃烧得通红的木柴竟从火堆中凭空飞起，右手食指虚空一点，那根木柴瞬间化成齑粉，无数细小的火星缓缓飘落，尚未落地便已纷纷熄灭。仿佛一切未曾发生。
玄武神功第九境果然有擒龙控鹤之威。
金刚指亦是威力惊人。
凤九霄很是满意，睡觉！
帐篷外风雨飘摇雷电交加，少年却已安然入睡。
五丈外，魏千岁依然盘膝而坐。
从帐篷缝隙中他清清楚楚地能看到凤九霄的帐篷，尤其凤九霄被火光投映在帐篷上的影子在这漆黑如墨的夜晚分外清晰。
他分明看到凤九霄左手凌空一抓，右手凭空一点，似在练习某种武功。他并没有看到那根木柴飞起并被一指击碎的情形，否则他更要大吃一惊。
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擒龙手，控鹤功，竟然再现江湖！
魏千岁身负保护高太傅的重任，一时半会不敢入睡，尤其此时夜黑风高、雷雨交加，更不能掉以轻心。再过半个时辰才可以休息，因为轮到别人守夜了。
下了一整夜的暴雨。
直到凌晨，骤雨初歇。。
天方破晓，众人已经全部起身。整好行装，继续开拔。
雨后道路泥泞，虽有马匹和车辆，大家仍然不可避免弄得一身泥巴。
路也难走，直到中午才渐渐走到干爽的地界。高先生道：“看来这场大雨波及甚广，走了近百里，才走出这泽国水乡”。
魏千岁道：“是啊，昨夜这雨下得果然是大，近年少有。”
凤九霄道：“这么大的雨我还是头一回遇到。昨天那河水还露出不少河床，今天河水暴涨，连两边的田地都已经淹没了。”
众人不禁自然而然地望向远处那条河流，果然河水暴涨，甚至河边地势较低的几处草房已经被淹得只剩下屋顶一截了。不知屋里是否有人，是生是死亦未可知。
魏千岁忽然咦了一声，“好像那有个人？”用手指了指一处方向。
众人循着指引望去，果见那没顶草房旁边一棵树上隐隐约约似乎有片衣角在随风抖动。树影婆娑之间，依稀有人。
凤九霄双袖一震，人已如一只大鹤飞身而起，双足连连轻点水面，大袖飘飘，恍如仙人御风而行，眨眼间已经掠上树梢。
众人不禁连声喝彩。
魏千岁道：“想不到凤公子的轻功竟然也如此惊人。”
“不怪乎能和赤地千里赢鼎天硬拼一百招不落下风！”史世兄不无唏嘘。
树梢上一名中年妇女抱着一个幼童正瑟瑟发抖，望着脚下深可没顶的滔滔河水，女人已经濒临绝望的边缘，即将支撑不下去了，随时可能掉下去。忽然间她就看见一个青衫少年出现在眼前，冲她微笑，莫不是神仙来救我？妇人如梦初醒般开始大声呼救：“救命啊，神仙公子。”
凤九霄说道：“对不住了。”接过幼童，同时抓住妇人腰间，一跃而下再次踏浪而行，犹如飞鸟凌空虚渡眨眼间已经飘然落在众人身前。
甫一松手，那妇人顿时萎靡坐地不起。她死里逃生，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惊魂未定。那幼童倒是瞪着大眼好奇地看着眼前这群人，非但不害怕，居然笑了。
看见幼童那灿烂的笑容，凤九霄不禁心中一暖，亦觉得特别开心。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凤九霄现在只觉心境非常平和，体内真气运转颇有大象无形、大音希声之意味，运转飞速却似古井不波，心知必与最近苦修佛法有关。
魏千岁武功远高诸人，他的感应最为灵敏。有一瞬间，他竟发现凤九霄身上气息似乎有些异样。
那一刹那，在魏千岁眼里凤九霄宝相庄严，佛光普照，依稀像是一位得道高僧！一怔之间，高僧又变回了少年！明知是错觉却偏偏又那么真实！奇哉怪哉！
史世兄从身上掏出几块碎银放在妇人身前，“给孩子买点东西吃吧！”
妇人似乎如梦初醒，看着周围一圈男子，各个锦衣华服，一看就是非富即贵，顿时跪在地上大声道谢。
魏千岁自袖中竟掏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交到妇人手中，“这点银两想必足够修缮房屋了。”
妇人千恩万谢！她实在没想到自己竟然因祸得福！丈夫积劳成疾死得早，只剩孤儿寡母和一个破草房，日子清苦到是可以勉强维持。不想一场大雨直接让自己彻底跌入谷底。那草房经水一泡必然会垮塌，关键是自己当时抓住树枝已经筋疲力尽，母子俩随时要掉落水里。到时候真是家破人亡！
如今大难不死不说，竟还得了一笔五十两的横财，真是祖坟冒青烟！区区一个草房用得几两银子？一下子就得了五十两！妇人怎能不千恩万谢？幼童竟然跟着有样学样也给众人磕头，只是脸上却是笑容满面。
众人不禁都摸摸他的小脸。实在太可爱了。
高先生道：”你们再看看附近是否还有人身处险境？”
甄世兄道：“先生，刚才我们已经仔细看了一遍，确实没有人了。”
高先生嗯了一声，“那咱们就继续上路吧。”
凤九霄等人道：“好嘞。”
魏千岁右手一抬做了个前进的手势，自有传令官手持令旗传达口令。所有原地静坐的三百官兵齐刷刷地站立而起，旌旗招展，刀枪林立，浩浩荡荡如一条长龙向前开拔。
妇人紧紧抱着幼子，看着这群人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视线之外。那幼童忽然奶声奶气地道：“娘，我也想飞，象那个神仙叔叔一样在水上飞。”
妇人望着远方，目光闪动，把儿子搂得更紧，“以后你也会飞的，就象那个好人叔叔。”
虽然河水暴涨，不少庄稼被淹了，房子也毁了，但是当妇人看着那冉冉升起的红日，下意识地攥了攥拳头，心中重新又燃起了希望。手心里的银子真的很重。
一路上晓行夜宿。当大队人马来到蚌城时已是三日后的黄昏了。
蚌城自古乃采珠之地故亦称珠城。
蚌城太守早已恭候多时。
凤九霄实在厌倦了迎来送往，于是和高先生告假，独自在城中逛逛，约好明日一早在太守安排好的驻地集合。高先生自然不会反对。凤公子不是官场中人，自然不喜欢迎来送往这一套，更何况他终究少年心性，一顿饭居然要吃上一两个时辰，还不把他急成热锅上的蚂蚁？所以高先生只有一句话：凡事小心。
凤九霄趁着天有余晖，抓紧找到一家裁缝铺子，请店家补一下身上的破洞。店内有若干木偶，即仿人形衣架，套穿着各种男女衣衫。其中一件雪白儒衫质地轻柔，样式新颖，凤九霄一眼便相中了。比量了一下，自己身高体型居然与这木偶极为相近，遂问老板价格。老板说了一个最低价。他没有看不起凤九霄的意思，所以他说话比较客气。但是他没指望凤九霄能买这件白衫。因为这个最低价，却是本店所有衣物中的最高价—二十两纹银！一个铜板都不能少！按老板的话，这手工，这材料，这款式，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尤其是这件白衫出自名扬天下的天工坊！单就“天工坊”这三个字就值十两银子！
凤九霄只是轻轻一笑，自怀中取出一张百两银票递给了老板。老板顿时眉开眼笑。
这张银票还是离开衡阳的前夕齐二公子给的。一直没什么开销，所以从来没动过。今天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除了外衣，凤九霄又了一双新鞋，牛筋软底，天工坊专门织就的黑布鞋面，穿起来是又舒服又结实。
等修补完了青衫，凤九霄拿着打好包的新衣新鞋，收起找回的七十两银票和几两碎银，又逛了逛集市。此时日落西山，天色已晚，集市渐渐冷清。恰好路过一个正要收摊的扇子货摊。看摊位上有文房四宝，便知摊主通晓文墨。遂笑道：“来把折扇。”
摊主瞅了瞅凤九霄，“公子真会挑时候。”他以为凤九霄掐着时辰而来必是为了打价，因为此时货主归心似箭，通常会降低价格着急处理掉货物。“需要什么颜色、样式自己挑吧。”
“这把不错，不知道扇面题字是否加钱？”
“加，一字一钱。”
“这是八枚铜钱。阳面是往生极乐四字，阴面是砥砺前行四字。有劳了。”
当第一眼见到白色儒衫时，凤九霄莫名地就想起了一身黑衣、杀气冲天的赢鼎天！
你穿黑，我就穿白！
“往生极乐”，提醒自己抓紧融会贯通“往生咒神功”，”砥砺前行”，提醒自己随时会遇到赢鼎天，这个疯子说过自己是他的磨刀石，会随时拿自己练手！说不定哪一次喂拳就是自己人生最后的一局！
八个字，书于扇面，铭记在心。
手摇竹扇，回到客栈。
翌日清晨，高先生和魏千岁用过早饭并肩来到客栈门前的院子，三位世兄紧随其后。众人脸色不算太好，主要是没休息好。昨夜蚌城太守的酒量实在太大，劝酒的本事太高。三位世兄到现在还有点头晕。高先生环视一周，“凤小友难道昨夜自己去偷偷喝酒，一下子喝多了不成？”众人皆知高太傅这是开玩笑。贾世兄道：“说不定喝得还是花酒，不然怎么还没起床！”众人顿时哈哈大笑。
一个声音蓦地自众人身后响起：“是谁在说我的坏话啊。”
众人回头，瞬间怔住。
少年郞仍是少年郞。
只不过昨日的“褭褭青衫”，忽然间便成了今天的“白衣如雪”。
第二十三章 楚王陵内有神兽
魏千岁上下打量凤九霄，赞道：“好一个浊世佳公子，翩翩美少年！”
高先生微笑道：“你比他们三个更象是我的学生。”三位世兄只是微笑，并无任何嫉妒之意。
凤九霄折扇一抖，扇面打开，轻扇两下，“是不是更象赶考的书生？”
高先生道：“咦？往生极乐？可有何说法？
凤九霄道：“高先生可还记得赢鼎天？”
高先生道：“赤地千里？”
凤九霄道：“想不到高先生竟然还记得这人的外号。”
高先生道：“当然记得，魏千岁不是说过嘛，这个人杀气冲天，在江湖中赫赫有名，武功绝顶。”
凤九霄道：“赢鼎天习武成痴，追求武道极限。他现在把我当成他的磨刀石，为了让我当好这个磨刀石，他赠了我一部《往生咒神功》。我为了时刻提醒自己随时提防赢鼎天，所以请人写了这几个字！”
高先生哦了一声，“磨刀石？岂不就是一个活人沙袋？”
“可不是嘛。而且他随时随地会来找我动手。说不准哪次交手就是我的最后一战！”
“赢鼎天确实邪得很。我听说好多武林高手练功遇到瓶颈时，都会选择闭关以期取得突破。他却拿活人当靶子，真是亘古未闻。以他的武功来看，突然暴毙或被人杀死的可能性很小，你唯一能摆脱他的机会就是抓紧提升武功在实力上超越他，估计他也就偃旗息鼓了。”
“如此自然最好，就怕我武功越高，他反而越纠缠不休，到时候适得其反可就麻烦大了。”
“那就杀了他，永绝后患！”魏千岁突然说道。
“那我也得有那实力才行啊，”凤九霄目光闪动。以他现在的武功要想杀死赢鼎天绝对是痴心妄想。
“万事皆有可能！”魏千岁目光深邃，“难道杀人非得象擂台比武吗？讲公平？讲规矩？讲道义？”
凤九霄看着满脸杀气的魏千岁，皱眉道：“千岁意思是不择手段？”
“这有什么？如果什么事都讲公平，讲道义，我早就死一千遍了！你和赢鼎天讲道义，讲规矩，他和你讲了吗？他想什么时候出手就什么时候出手，想在什么地方动手就在什么地方动手，生杀予夺皆操于他手！对这种人还要讲道义，这和引颈受戮有何分别？天下还有这样的道理？”
凤九霄叹道：“的确是没有这样的道理。”高先生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无须担心。出发！”
众人各自乘上马车。
一路上风平浪静。
凤九霄偶尔也去盘问一下麻六和持斧力士。麻六依然是好汉一条，光棍得很，死活不开口。持斧力士倒不是嘴有多硬，只是经不住凤九霄连哄带骗，几个回合下来基本上把知道的全说了个遍。
魏千岁说得一点都没错。凡是你关心的问题，这个大汉是一点也不知道。
经过十多天的长途跋涉，大队人马终于快到彭城了。距离彭城尚有四十余里时，恰好经过一个小镇，官桥镇。
正值晌午，天气炎热，加上人困马乏，所以高先生示意在镇上稍做休整。
凤九霄随高先生、魏千岁、三位世兄等人在官桥镇上寻得一处小酒肆准备小酌几杯。不良人十大高手则在周边数十丈内装成过路客人来回逡巡。五百官兵在镇外寻得一处开阔之地扎下营盘。
小酒肆规模虽小但内部布置为高雅。买卖很红火，六张八仙桌竟然全已被占满。老板见诸人中高先生最是气度不凡，众人更是以他为尊，便与高先生商议可否屈尊移驾后院，后院环境幽雅清静且庭院开阔，可只为几位贵宾单独开一席。
高先生自然是没有意见，吃顿饭而已，在哪不是吃？更何况后院景色竟然比想象中还要好。几棵古松已经长成参天之势，树下又特意搭了架子种了葡萄，葡萄长势亦极好，藤繁叶茂，形成了天然庇荫之所。在这炎炎烈日下，葡萄架下无疑是乘凉的世外桃源。
众人皆点头表示满意。
凤九霄对那店主问道：“店家，你这生意不错啊，天天爆满。”
那店主笑道：“那怎么可能，偶尔一次半次是有的，平时三两桌，勉强维持。这几天来了不少外地人，所以这几天的生意看起来还行。”
凤九霄哦了一声，笑问道：“店主可知这些人骤然聚会于此的原因？”
店主道：“这个到不清楚，不过有些奇怪的是，这些外地人好像全都是武林人士。”
凤九霄哦了一声，不禁看了看魏千岁，却见魏千岁此时也正向他望来，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虑，二人心照不宣。
高先生对店主笑道：“有什么好酒好菜只管上来。”店主应了一声马上去准备。
高先生道：“他这店看着不大，人也不多，这店主既是掌柜的又是店小二，但是品味却不低。你们方才可曾看到他店内墙壁上挂着的字画？”这其实有点考校大伙儿的意思。
魏千岁道：“注意到了，东墙上是一幅曹孟德的《兖雪》，西墙上是怀素和尚的《食鱼帖》，都是稀世珍宝，不知道是不是赝品。如果是真品，就他这四处透风的弹丸之地，还不丢了八百回？”
高先生道：“魏千岁好眼力！除了字画，他供奉的财神像诸位可曾注意？”
魏千岁道：“是一个铜制神像，却没看清楚是哪路财神。”
史世兄道：“呵呵，我倒是特意看了看那供奉的神像。”然后笑而不语，竟卖起了关子。
凤九霄笑眯眯地看着史世兄道：“是不是左手元宝，右手银鞭的龙虎玄坛真君赵公明啊？”
史世兄不禁脸色一红，“呵呵，原来凤公子也看出来了。”
凤九霄笑道：“看出神像是谁不难，但我猜高先生想说的肯定不是这个问题。”
高先生哈哈一笑，赞道：“不错，还是凤小友知我心意，我是想问你们可知这铜像的出处！”
凤九霄亦不禁大吃一惊道：“出处？难道只凭一眼，高先生就能看出这铜像的出处？这一手我得好好请教请教。”
高先生笑道：“那你得拜我为师！”
却不料凤九霄打蛇随棍上，竟然当即就跪在地上要行那拜师大礼！瞬间把在座诸人雷得不轻！
高先生慌忙扶起凤九霄急道：“我不过玩笑而已，小友岂可当真？鉴宝手段你我多多交流就是，何须如此？”
凤九霄肃容道：“高先生，学生可是真心实意拜先生为师，并非说笑。”
高先生道：“这个我知道！但是，我可有言在先，鉴宝手法和一些心得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我绝不能收你为徒！你们都知道，我乃当今天子的先生，岂可擅自再收旁人为弟子？此乃大不敬之罪！小友日后切勿再提！”
凤九霄方才一时兴起，倒忘记了高先生的身份这茬。假如高先生没有这重身份限制，以他学识之渊博完全胜任师父一职。虽然没能拜成师父小有遗憾，却也不影响两人交情。凤九霄坦然笑着说道：“方才一时情急有些莽撞了，”为了缓解尴尬气氛，凤九霄接着笑道：“高先生方才所说的话诸位可都是人证啊，到时候您可不能耍赖啊。”
魏千岁、三位世兄都是哈哈一笑，纷纷起哄：“就是就是。”
高先生呵呵笑道：“我向来不打诳语。我平生有三大爱好，这收藏文玩古董便是其中之一，天长日久地接触各类珍玩，对这识宝鉴宝之法到是颇有心得。一般的赵公明财神像都是托五个元宝，横持银鞭。只有苏州叶家制作的财神是托三层元宝，斜持银鞭，这个神像便是如此，主要是为起到防伪作用。另外，普通神像的眉毛是两道刀眉，而这个神像看起来也是两道刀眉，但双眉中间却有一丝不明细的粘连，虽然不明显，但却是千真万确的一字眉！”
众人连连叫绝！
观察入微不过如此！
学识渊博亦不过如此！
真乃大家，不愧帝师也！
高先生虽然有卖弄学问之嫌，但大家非但没不觉反感，反倒是希望高先生卖弄得越多越好！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荀子说过：“学莫便乎近其人，礼乐法而不说，诗书故而不切，春秋约而不速，方其人之习君子之说，则尊以遍矣，周于世矣。故曰：学莫便乎近其人。”
多与高人为伍，学问提高得快。
凤九霄暗忖：守着高先生这个博古通今的一代大家，自己不多学点东西实在可惜！趁着还没到京师得好好讨教一些鉴宝的手段！
忽听酒肆大堂里有人拍起了桌子嚷了起来：“这独角兕凭什么没有我们一份？”
另一人也是拍桌子大喊道：“独角兕独角兕，就他娘的一只角，怎么分？当然是谁有本事归谁了！”
一个苍老声音忽然道：“大家都别吵，小龟山楚王陵机关重重，能不能活捉到独角兕还是两说，大家却在这里就杠上了，有何意义？在场的就我们三家，我们理应一致对外，有多少人已经到了小龟山，难道大家不知道吗？我们应该清除这些搅局的，然后在座的各位按功行赏！”
“叶大爷，您说得轻巧，论功行赏？就一只角，怎么分？切成片？还是碾成末？”
“说话不要这么阴阳怪气好不好？独角兕的角，本身就可以入药，碾成粉有何不可？谁的功劳大，谁就多分个一两三钱的，我看叶帮主的意见可以！”
“我也觉得可行。”
想不到刚刚剑拔弩张，生死大战一触即发的紧张局面竟然被那叶帮主一句话给扭转了，大家竟然又形成了联盟关系。
凤九霄轻声向魏千岁问道：“千岁可知这独角兕的来历？”
魏千岁道：“小时候到是听说过独角兕的一些传说。昔年西汉第六代楚王，也就是襄王刘注与妻合葬于彭城的小龟山。据说下葬时风云变色，飞砂走石，有人隐约看到一只体形像水牛但却又长着犀牛一样独角的怪兽冲入墓室，当风和日丽之后，人们又到陵墓里搜寻怪兽却无影无踪。后来有人说那怪兽其实是楚王从小豢养的灵兽独角兕。独角兕冲入墓室是为了给楚王守陵。传说有不少盗墓贼进了楚王陵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说是都被独角兕吃掉了。不过传说就是传说，谁也没有亲眼见过独角兕。听前面那几个人的意思，好像他们已经确认楚王陵里确实有独角兕这种神兽！”
“看来独角兕的那根独角是个宝贝，却不知有何价值。”
“那独角也叫板角，方才那人也说了，可以碾成粉末入药，但若当真入药则是暴殄天物！”
“那这角有何功用？”
“据古籍讲，将独角兕之板角用兕之自身血肉浸泡百日后，坚不可摧，可当杀人之利器，同时板角奇香无比，持角者一丈之内百瘴不浸！据说最神奇的是板角有先天克制各种剧毒的奇效，将角置于伤口，全身毒质会向伤口汇聚，最终被吸出体外。所以最怕独角兕现世的就是那些以毒称霸武林的门派和高手，板角可以说就是他们的克星！”
凤九霄不禁心中一动，这板角竟有如此神奇之解毒功效，却不知对齐小侯爷的针毒是否有克制作用，不过可以一试。
魏千岁见凤九霄跃跃欲试，便轻声道：“你是想当螳螂呢，还是想当黄雀？”
凤九霄微微一笑，“我自然是想当那黄雀后面的猎人啊！”
魏千岁道：“那就等他们将独角兕捉到手时，咱们给他们来个迅雷不及掩耳，一举夺下。”
凤九霄道：“千岁还是守在高先生身边吧，这事我自己动手就行。”
魏千岁呵呵一笑：“怕我分一杯羹？”
凤九霄笑笑，“那倒不是。我有个朋友中毒了，我想试试这板角到底能不能解毒。等用完之后自当送给千岁。”
魏千岁高深莫测地一笑，“你那朋友可是齐小侯爷？”
凤九霄既感意外又觉得是情理之中，“原来魏千岁知道了。”
“呵呵，齐小侯爷朋友遍布天下，但在他出事之前的几年里，和他走得最近的一个人却是衡阳城的一个小乞丐，这事在衡阳早就是妇孺皆知的事情，不难了解。齐小侯爷出事第二天，小乞丐失踪。江湖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武功奇高的少年。”
凤九霄道：“千岁的消息的确灵通，佩服！”
魏千岁傲然道：“我麾下三千不良人遍布天下，各种谍报源源不绝从各地汇总到我这，我的消息自然要灵通一些！”
正说话间，从大堂走进一人，衣着普通，相貌平平，在靠近饭桌五尺外时鞠躬道：“丙字科三五五有信呈报。”说罢将一封厚厚信扎举在胸前。
“递上来吧。”魏千岁懒洋洋的道。他这尖细声音凤九霄早已经习以为常了，但在那三五五号谍子耳中却分外惊悚。听得让递上去这谍子才敢向前三步，仍是低头。
魏千岁轻声道：“下去吧！”
三五五号谍子慌忙后撤，一闪而逝。
魏千岁将密函纳入怀中，对凤九霄说道：“那你就自己去一趟，我和高先生在彭城等你。”
高先生突然说道：“刚才听你们说到独角兕，其实除了板角值钱以外，它身上还有宝贝！”
凤九霄眼前一亮，大师果然就是大师！
“还有什么宝贝，高先生？”
“兕，青皮如甲，雪蹄如玉。”
“您是说兕皮和四蹄也是宝贝？”
“不错，独角兕铜皮铁骨刀枪不入，四蹄与板角功效相当，亦可解除百毒。当今皇帝身上戴有一枚蟠龙玉佩，其实就是独角兕的蹄骨所制。”
“铜皮铁骨，刀枪不入？那这些人不也得有去无回？”
“也不一定。牛最怕什么？”
“我知道了！最怕牵牛鼻子！”
“不错！一旦牵住独角兕的鼻子，独角兕就会瘫软无力，任人宰割。”
凤九霄道：“那我一会就失陪了先。”
待酒足饭饱高先生诸人与大队人马会合，缓缓向彭城方向前进。须臾间有斥候回报，前方数里有一簇人马似是彭城迎宾仪仗，列队于道。
高先生道：“到彭城时估计天色已晚，通知他们直接安排好住处，今晚酒宴免掉，明天中午再说。”魏千岁看着那斥候道：“听清楚没？”那斥候躬身道：“听清楚了。”魏千岁道：“去吧！”斥候应了一声立即转身离去。
凤九霄道：“高先生，那我就先行一步？”
高先生道：“万事小心！”
凤九霄一抱拳，与高先生诸人行了一礼，缓步走出酒肆。
大堂中江湖群豪正喝得面红耳赤，无人注意白衣少年施施然路过。
小龟山，西行十二里便是。
日渐西垂，天边竟难得一片火烧云景象。
通往小龟山的是一条简易的用碎石子铺就的窄路，路两侧光秃秃一棵树都没种，好在两边山峦起伏，也是绿色葱郁，不然太过荒凉。
由于自己步伐缓慢，不时有人从身后超越自己。
不管哪拔人马超越自己时都会打量自己几眼，眼神里有好奇，也有敌意。
凤九霄淡然处之，依旧走得不急不徐。
蝉就在前方。
各路螳螂已经陆续出现。行色匆匆，三五成群。刚才已经过去了十数拔。
武功更高的“黄雀”到现在虽然还没发现一个，但肯定在附近虎视眈眈！
“猎手级别”的高手或许正在某处以逸待劳。他或他们树大根深，必然已经在方圆百里之内布好了天罗地网，无论最后谁抢到独角兕，都难逃猎人的手心。
凤九霄现在没有办法，孤家寡人一个，凡事只能亲力亲为，虽然想当终极猎人，但是眼下不得不当一会螳螂，当然，黄雀也在所难免。
小龟山形如龟背，中间隆起，坡势较缓。据说为了建造王陵整个山体都被掏空。
当凤九霄来到小龟山前时，山脚下竟然已经尸横遍野。满眼望去，整个陵前空地上无一活人。
虽是盛夏，但此时山风凛冽，隐隐有阴寒透骨之意。
迈过一具具尸体，刺鼻的血腥味道正浓。七十多具尸体，三教九流都有。看着居然还有和尚、道士的尸体，凤九霄不禁多看了几眼，从服饰上看，都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并无龙虎山天师府、龙泉寺的弟子。
风中隐约传来刀剑相交的声音，应该来自山后。看来厮杀仍在继续。
高先生说过，王陵现在的正门入口肯定进不去，别说石门已经封死，就算有幸打开，迎面而来的将是无穷的暗箭机关。所以现在的入口十有八九是摸金校尉在某处打开的盗洞。
如果自己去找盗洞无异是大海捞针。
但现在不同，有螳螂，有黄雀，自己只要以逸待劳就行。
循着声音过去，只见数十人正在混战，都已经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山壁下已经倒下不少尸体，倒下的尸体最多之处，恰有一洞。
第二十四章 独角兕的震天怒吼
凤九霄跃上高树，远远看着厮杀的人群。
人性的贪婪，凶狠，残忍，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刀刀见血，剑剑致命。
站着人越来越少。
这时候发现远处又有数十人奔着小龟山疾速而来。不过这一簇人马却是清一色玄色劲装，当先一人竟是峨冠博带，大袖飘飘，足不沾地一般，宛若神仙中人。
第一只黄雀！
顷刻之间，玄色劲装大汉已经冲到战场边缘。那神仙一般的人物率先停住，一抚五柳长髯，仙风道骨，轻声道：“再等等。”
场中血战诸人此时正值筋疲力尽之时，眼见周边竟然又杀出一股生力军，顿时心如死灰，彼此之间出手都忽然放缓了速度。
再死拼下去岂不是让他人得渔翁之力？
那神仙人物眼见交战双方竟然放缓攻伐速度，脸色瞬间一变，哪里还能看得出世外高人的风范？
只听他冷哼一声，右手慢慢举过头顶。
身后三十人同时自背后摘下一微型诸葛弩，宽不盈六寸。所有人右手持弩、左臂当托，对准场中之人，只等一声令下，便是连环劲弩、滔天箭雨！
凤九霄忽然察觉十丈外有第三方人马在靠近。人数到是不多，七八个左右，但从脚步声来看，轻功远在这群玄色劲装大汉之上！想必武力值亦远在诸人之上。
见场中拼斗之人半晌未再有一人倒下，那神仙人物终于忍耐不住，右手猛地骈指向前一指。
刹那间箭雨连绵。
阵阵哀嚎此起彼伏，顷刻无声。
眼前再无一人站立。
神仙人物一抚长髯，又恢复了道骨仙风，“在我十绝箭阵之前岂有尔等立足之地！”
回头示意，八名大汉立即各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八人将东西小心翼翼堆在洞口，然后扯出一条线来，一端系在包裹上，不断后撤，那线索也越来越长。
凤九霄暗忖：想不到他们竟然想用炸药炸开洞口。这里离彭城不远，爆炸声绝对能传到城里，这些人胆子未免太大了！看这领头人物峨冠博带，应是官府中人，却不知与彭城太守是否有瓜葛。
导火索开始嗞嗞冒烟。
另外七八人终于在对面五丈外一棵树上现身。他们却没有发现凤九霄。凤九霄英华内敛，劲随意走，人与树的气息几乎融为一体。
凤九霄曾经发现蜥蜴竟然能随着周身环境的颜色不同而改变自身颜色，受此启发，他一直琢磨如何才能象蜥蜴一样，改变自身颜色融入周边环境，只是兴趣而已。自己的皮肤颜色不好改变，这是先天缺陷，但是把自己的气机改变，让别人起码感知不到还是有可能实现的。所以最近他一直在考虑如何借助环境“隐身”。齐小侯爷曾经和他说过有一个东瀛岛国的朋友，向他介绍过岛国有一类修习异术的“忍者”，可以借助各种条件隐蔽自己，甚至借土逃遁，类似道家的土遁秘术。
现在他初步达到了“借势隐形”。
对面的高手除非仔细近身搜寻，否则根本察觉不到凤九霄半点气息。
当一声惊天巨响之后，仅容一人匍匐钻进的盗洞已经被炸得门户大开，至少阔达数丈。
峨冠博带的神仙人物一声令下，所有玄色劲装大汉正欲排队进入大洞，忽听一声沉闷的吼声仿佛来自地底深渊，吼声悠长而凄厉。
所有人不禁为之一震！
神仙人物神色凝重，示意大家停下行动。随手一指，一名大汉立即进去打探。
过了半晌，那大汉也没出来。
峨冠神仙不禁皱眉头紧锁，神仙风度又不复存在，吩咐身后两人，“把火把点着，你俩拿两包炸药进去，只要发现那青兕就扔炸药，争取把它引出来！”
两名大汉把炸药准备好，手持火把迈入大洞。
大洞幽深，黑暗，两支火把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
不一会轰地一声巨响，接着是一个人的惨叫声夹杂着一声闷雷般的惊天怒吼。黑影一闪，一条大汉疯狂似地从黑洞里窜出，刚刚奔出数丈忽然一声惨叫，前胸后背同时标出一股血箭，重重摔倒在峨冠神仙脚下。峨冠神仙脸色苍白，静静地看着那黑洞。
黑洞里烟尘飞扬中，忽然露出两盏巨大亮光，犹如黑夜旷野之中的犲狼之瞳，寒光闪烁，让人不寒而栗！
那巨大的眼睛燃烧着！
“大家准备好！要出来了！”话音未落，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突然自洞中传出，场中所有人都被震得头有点头晕耳鸣！
一条身形巨大的青牛般的怪兽赫然出现在众人视线！
身高三丈有余，肌肉虬结，青墨色的皮肤上隐隐约约布满龟裂般的细纹，硕大的牛头上一根长达七尺的独角笔直如锥，夜幕下透着一层晶莹剔透的光泽。
凤九霄却专门看了看那巨兽的四蹄，果然也是晶莹如玉。
“放箭！”峨冠神仙大袖一挥。
顿时箭如疾雨、铺天盖地、连绵不绝！
叮叮当当一阵脆响，所有弩箭射到青兕身上时火花四溅，仿佛射到钢铁之躯，青兕毫发无损。弩箭纷纷落地，在青兕脚下渐堆渐高。
青兕的表情逐渐愤怒，喘着粗气，怒睛凸起，缓缓躬下身子！
凤九霄知道青兕准备进攻了！
场中之人亦感到阵阵寒意袭上背脊！
雷霆一击，谁撄其锋？
有些人已经开始萌生退意，脚步开始向后挪动。
峨冠神仙大喝一声：“后退者死！给我上！”
没等这些大汉有所动作，那青兕已经冲入人群！虽然身形巨大，却一点都不笨拙，四蹄生风，快如闪电，众人只觉一阵地动山摇，板角已经刺穿三人，巨头一甩，三人飞上半空，铁尾横扫，五六人横飞出去撞到山壁上血肉模糊，众人被眼前这疯狂的庞然大物吓得四处逃散，没想到刚跑出几步，就听青兕仰天一声怒吼！
嗷———
刹那间大地龟裂，以它脚下为中心，如涟漪般向四周快速蔓延，周边古树树干开始不断裂开，数块巨大岩石竟然呯地崩裂！
所有人都不禁捂住耳朵，可惜根本挡不住这震天雷吼，吼声高亢直穿云霄！大汉们陆陆续续开始七窍流血，一个个东摇西晃须臾间全部萎靡倒下。峨冠神仙武功不错竟然硬生生地向外一步一步走去。他强运内力护住心脉，拼着双耳流血也要走出声波圈。
一声雷吼已将所有大汉震得五感尽失、八脉尽断！吼声戛然而止。
峨冠神仙顿觉压在身上的万钧之力瞬间消失，脚步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他暗忖：这青兕发出如此怒吼必然力竭！贪婪让他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居然回头想再看一看。
甫一回头，一颗巨大头颅已经闪到自己身前，只觉胸口一凉，那青兕巨大头颅忽然一甩，峨冠神仙胸腹一阵剧痛之后，只觉自己腾空飞起老高，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真象腾云驾雾的神仙！当自己飘落的时候，他居然发现那棵树上竟然坐着一个白衣少年静静地看着他跌落，他想喊一声却已经喊不出来，呯地一声，峨冠神仙重重摔到地面，血肉四溅，死得不能再死了。
那面那八人此时也是摇摇欲坠，亦是险些被吼声震得灵关失守。所幸他们知道青兕的一个秘密，就是青兕的惊天一吼是凝聚全身之力才能发出，若再次发出第二吼至少需要数个时辰才能恢复威力。所以他们只要顶住第一波吼声，就可以有充足的时间行动！八人一齐飘身落下。
青兕怒目圆睁看着眼前八个蝼蚁，喉咙里发出呵呵的沉闷声响，一动不动！
八人中有一人道：“它在调整气息！”
另一人道：“不错！等它恢复得差不多了，咱们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它要想恢复正常，至少要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足够了！”
几个人纷纷掏出类似锚钩一样的奇门兵刃，三钩倒卷，后缚长索，名曰：飞天钩。
八人分站八方，将青兕包围。手里不时摇晃飞天钩，随时准备出手。凤九霄暗忖：看来这几人有备而来，明显也有高人指点，竟然配好了钩子想钩青兕的鼻子。
青兕前蹄突然一踏，似欲进攻，前面两人突见青兕一动，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却不料青兕竟然猛然倒退，速度极快，后面两人尚未有所反应忽然间看见青兕的铁尾扫了过来！两人被大力一扫，横飞数丈撞到岩石之上顿时血肉四溅，头颅向左一扫，板角过处左侧两人顿时被腰斩而亡，回首再往右划去，右侧两人反应稍快，早已退却数尺，板角这一划竟然未能划中，二人又惊又喜，正暗自庆幸逃过一劫，不想青兕竟然张嘴一吼，声波震荡虽然远逊方才逆天一吼，可是足以让二人为之失神落魂！一吼之威让二人身形一顿，板角迅速划过，腰斩二人。最后只剩下前面两人不禁对视一眼，转身就逃！可惜方才一吼竟然让两人真气也随之涣散，刚一转身脚下一软，竟双双倒了下去。青兕缓缓走到二人身前，眼神充满蔑视和愤怒，铁蹄接连两踏，将二人踏成肉泥！
然后这个庞然大物缓缓向洞口走去。
凤九霄岂能让它回去。飘身落在它身前数丈。
凤九霄对青兕道：“你是千年神兽，我不想伤害你，只想从你身上拿一点东西，比如取一小块蹄甲，对你一点影响也没有，你看行不行？”
那青兕怒目圆睁，死死盯着凤九霄，大嘴一张一合，喘着粗气，似乎在琢磨。
凤九霄知道这青兕为主人守墓千载，实已是通灵神兽，不忍伤害，故有此语。
它若能懂人言最好，万事好商量。它若不懂人言，只能霸王硬上弓，用映月宝刀削下一片趾甲。反正不要伤害到它即可。
伤此神兽，有犯天和。
青兕忽然间眨了眨眼睛，竟然发出了一声冷哼。
凤九霄哈哈笑道：“你是看不起我吗？认为我做不到？”
那青兕竟然发出了类似“嗯”的声音。凤九霄不禁惊奇，果然是通灵神兽！
“好，那咱俩就比试一下！”凤九霄左脚一跨，飞身而起，正是武当梯云纵轻功，右脚再一跨，人已经跃上青兕的背上。
那青兕绝对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如此轻易跃到自己后背上，不禁又惊又怒，立刻疯狂旋转同时猛然上下耸动肩背。只激得大地烟尘弥漫，飞沙走石！折腾半晌，那白衣人竟然没被颠簸下来！青兕忽然一动不动，只是大口喘气。突然他从嘴里吐出一颗牙齿，巨大如西瓜的一颗牙齿！
凤九霄飘然落地。
仔细看它嘴里，只见一团青黑，顿时心下了然。方才一个玄色劲装大汉用炸药到底炸到了它，并且是炸在嘴里，估计这颗牙齿便是刚才炸得松动了。它既然摆脱不掉自己只好自断一齿算是投降认输，这颗牙齿看来与板角有同等功效。否则青兕不会如此。见它眼神竟然有些悲哀，似乎没想到败在眼前这人手上。凤九霄道：“我说话算数！你回去吧！”左手凌空一抓，劲风激荡，牙齿已经被抓到手里。“你若再不走，一会会有更多的人来找你！”
那青兕轻吼一声，望了望凤九霄，竟然点了一下头，然后四蹄生风冲入墓穴，身形瞬息没入黑暗。
从脚下尸体身上撕下一块衣角将半截兕牙包裹好，凤九霄快速从另外一条羊肠小道走下山去。
片刻之后，一大队人马手持火把自山下而来。当先一骑正是本城捕头贺荣，其余便是本城捕快。
刚才几声爆炸声和惊天的怪兽吼声早把整个彭城的人震得惊慌失措，太守刚把高太傅一行人安顿下来，就出这等邪事，一个搞不好就要丢官降职，太守急令贺荣等人速速破案。查明原委，以便向太傅大人做好解释。不然太傅大人若在彭城受到惊吓，心里留下怨恨，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几个捕快看见那大洞便欲进入察看。贺荣喝道：“回来！”大家立马止步。贺荣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眯起眼睛想了许久。大家都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命令。良久，贺荣道：“马上把盗洞修补好，任何人不得进入楚王陵半步！从明天开始，每人轮值一天在这守墓，直到我和太守大人商量好守墓对策之后再撤回！”
众人面面相觑，心道：“真是乱弹琴！守墓岂是捕快的责任？”可惜官大一级压死人，不得不听！
第二天破洞便修缮完毕，并覆上草木，从外观上做好掩饰，正常情况下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有一名捕快领着几个当地村民开始巡山。
凤九霄当晚回到客栈时，众人尚未休息。魏千岁自然不会放过“盘问”凤九霄的机会！两人一人一壶老口子酒，直喝到半夜。
魏千岁见到那青兕巨齿时，亦是爱不释手，翻来覆去把玩许久。好在千岁终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硬是没有提出“分一杯羹”的豪言壮语。两人闲聊，说到青兕竟然自断一齿相赠时，魏千岁亦不禁感慨万千。
神兽通灵，竟已至斯！
为故主守陵千载而不泯其志，忠心耿耿，苍天可鉴！
佩服青兕忠心的同时，亦佩服凤九霄的洪福齐天！凤九霄竟然能博得神兽的好感，自断一齿相赠！
但是凤九霄却知道青兕赠齿可不是全凭运气！那青兕一开始可没有半点赠齿的意思！
凤九霄看着桌上西瓜般大小的兕齿，琢磨了半天，然后说道：“太大，不好携带。”说罢抽出映月短刀纵横各两刀将巨齿切成九块。
凤九霄拿起一块碎齿递给魏千岁，“千岁，这个。你留个纪念，刻个玉牌或者佛珠都不错。若真的有解毒功效，我留半块便绰绰有余！”
魏千岁没想到凤九霄竟然会分他一块青兕碎齿，连连推辞道：“不妥。”既感意外又觉情理之中。凤公子看起来哪像个小气的人？
“有何不妥？我一会再给高先生一块。其余的等我想好了再处理。”
魏千岁不觉笑颜如花，道：“那咱家可就不客气了！”拿起那虽然只有原先九分之一大小，但仍比萝卜大的一块碎齿，轻轻在手中掂了掂，“你一路上没有发现什么吧？我总觉得猎手快要出现了。”
凤九霄道：“至少三十股势力直接参与火拼，这些人基本上就是螳螂，还没见到猎物就开始自相残杀，死伤殆尽，最后出现的两拔算是黄雀级别，却也先后死在青兕蹄下。你说的猎手我也有预感，他本来很有把握，无论哪只黄雀争到手，他最后都可以渔翁得利！”
“不错！你看见他了吗？”
“没有。相距太远，看不到他。但我有种预感，他肯定用某种神秘的东西在偷窥我！”
“你说的那种东西我知道，望远镜！”
“望远镜？”
“对，望远镜！曾经有西域大月氏国来我朝贺岁时，便进贡了一个铜制的可以伸缩的筒状物，筒两端各有一透明若琉璃的镜片，透过筒子可以看清数里之外的事物，纤毫可见！”
“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如果有机会我给你弄一个。”
“呵呵，那就先谢谢千岁了。”
“咱俩还客气什么。对了，既然猎手可能发现了你拿走了兕齿，明面上他不敢硬来，但暗地里小动作不断肯定会有，你要小心！”
“无所谓。其实我也想见识一下这人到底谁，竟有如此魄力！”
“迟早会知道。来，干！”
“干！”
第二十五章 半月斩和绝命枪
由于昨天进城时已是傍晚，所以高先生便只让太守安排住处而已。因此一大清早太守便先求见“位高权重、无所不能”的魏公公，希望魏公公在高太傅面前美言几句，争取说服高先生能给自己一个接风洗尘的机会。
看见太守满脸堆笑地递过来一张数额不算太少的银票，魏千岁就觉得这太守还算识趣。
对于识趣的人，当然要给机会。
给别人机会，有时侯也就是给自己机会。
对于魏千岁的提议，高先生轻易不会否掉。
任何一个皇朝，都不可能只是忠臣良将的天下。
皇帝一面要体现自己仁德，所以尊师重道！
但是皇帝要想坐稳江山，除了面要善，心反而要黑，手更要狠！不然要皇城司和不良人干什么？摆着当架子？
魏千岁能统领皇朝两大特务机构之一的不良人，自然有其过人之处，但最关键的是，这类官职非皇帝最信任之人不能担任！
高太傅人老成精，岂能这点粗浅道理不懂？因此对于魏公公的提议向来是“好，可，善”。
彭城太守如愿以偿。
约好了午时在楚王楼为太傅接风洗尘。
凤九霄自然照旧和高先生告假，自行闲逛。反正中午吃酒必又是一场恶战，下午高先生肯定要回客栈休息，当天上不了路。所以凤九霄足有一整天的自由时间。
彭城必须好好逛一逛。
彭城的历史相当悠久。可以追溯到上古尧帝时代。当时天下共分九州，此处名为徐州。因彭祖受封于此，故此城又名彭城。
由于文化底蕴太过深厚，历史太过悠久，彭城竟然建有“五楼二观八大寺七十二庵”的近百座寺庙和道观！佛道两教在此城均是香火鼎盛的气象！
所有寺庙道观当中最有名的自然是真武观。
彭城的真武观号称道教祖庭中的祖庭！因为第一代天师张道陵便是彭城人氏！
真武观位于大龙湖畔小井涯巷中。
大龙湖其实不大，小井涯巷却不小。
临出门时天空有些阴暗，魏千岁便送给凤九霄一柄雨伞以备不时之需。
未到真武观时，天空果然阴云越发浓密，小雨不知不觉开始淅淅沥沥下了起来。凤九霄打开雨伞，才发现雨伞的伞骨幅条竟然全是精钢打造，果非凡品。
一路上行人渐少。
快到真武观时，雨势渐大，整条巷子已经空无一人。
雨滴如箭，激射在青石地面上弹起无数水花。雨水打在屋顶和墙顶琉璃瓦上，溅起层层水气，如雾如烟。
离真武观正门尚有三十丈时，凤九霄忽然停下了脚步。
前面雨幕中赫然出现一道身影。头戴汉阳斗笠，身披蓑衣，左手拎着带鞘长刀，静静地站在前面，一言不发。
凤九霄知道身后十丈也有一个人。脚步轻盈，呼吸绵软。应该是一个女人无疑。
一前一后，一男一女，两个人身上的杀气很重。
凤九霄开始缓步前行。
身后的女子亦随之而动。
身前的刀客亦迎面而来。
三人的距离在不断缩短。
当凤九霄与刀客相距三丈时，刀客忽然又停下了脚步，说道：“站住！”
凤九霄脚下却不停。心中却冷哼，凭什么站住？
那刀客竟然一怔。
他没料到对方竟然根本不理会他，径直向他走来！
心中一急，长刀出鞘，反手一撩。
刀气破空，在雨幕中化成一轮巨大弦月！
半月斩！
巨大弦月飞速穿破雨幕，在青石地面犁出一道长长的深沟。
眼见弦月瞬息之间攻到，凤九霄骈指成剑，亦是一撩。
六合青龙！
曾经排教教主也只能左右双手齐出才能打出六合青龙，如今凤九霄不但可以一手打出六合青龙，甚至以指代拳，劲气收放自如，早已接近随心所欲的境界。
六条水龙咆哮而出！
呯地一声，第一条水龙竟然被月轮劈成两半！
不过月轮的冲势也被阻击得一缓，第二条水龙反将月轮冲破一道缺口，第三条直接顺着缺口将月轮撕扯成两半！
其余三条水龙乘胜追击直奔刀客在屋里！
望着咆哮而至的三条水龙，刀客心已下沉！他虽然知道对方武功奇高，所以一上来便使出平生绝技“半月斩”，满拟能打对方个措手不及，万没料到第一招便被人给破了！眼见水龙狰狞咆哮袭来，其势锐不可挡，连忙向旁边闪身拟避开锋芒。不想那水龙突然兵分三路，其中一路正好打在自己身上，呯地一声巨响，水花四溅，激起一团巨大水雾，刀客被水龙撞得滑退一丈有余！
刀客瞳孔收缩！
这白衣少年竟然将自己闪避的所有路线都提前计算在内，无论自己向哪个方向躲都会有一条水龙截击！如果不躲，就是三龙同击！
恐怖！妖孽！
刀客忽地飞身而起，自半空中双手握刀，当头斩下！
因为他看见白衣少年身后那人已经行动，自己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刀气在雨幕中形成一柄巨大水刀，以力劈华山之势当头劈下！
身后一股劲气俏然而至，虽然对方极力控制兵器破空，近似无声，但却依然被凤九霄清晰感知。
不是长枪便是长矛！
凤九霄骈指如剑，一剑凌空刺向刀客，刀客见剑气凌厉之极，不得不改劈为挡，剑气震得刀客双手几乎一麻，人已倒飞回去。
凤九霄从容回身，只见一袭红影快如奔雷冲向自己，红影之前更有一杆玄色长枪已经刺到身前！
枪尖殷红如血！
必是杀人无算，浸透了鲜血！
凤九霄于间不容发一挥长袖格开枪刺，顺势刺出轻轻一剑！
红影立刻向后飘退！
刀客此时恰好落地。
三人在雨中仍然静立不动！只不过凤九霄从面对刀客变成了面对红衣女子。
凤九霄见眼前女子一身红裙，脸覆青纱，长枪拄地。虽然身形婀娜，但却霸气外露！
凤九霄暗忖：不知这红裙是何种材质制成，雨水滑过衣衫时竟直接落地，半滴都没渗入衣衫，犹如露珠滑过荷叶一般，不滞于物。
那女子眼神凌厉，怒斥道：“年纪不大，色胆不小，胡看什么？”她见凤九霄上下打量自己，能打什么好主意？
凤九霄一听女子声音娇嫩，看来年纪也是不大。当下咳了一声，“在下只是好奇女侠这身衣服的材质而已。”
“少废话，把东西交出来！”
“什么东西？”
“你从小龟山楚王陵拿到的东西！”
“我为什么要交出来？”
“你…”
红衣女子为之气结。
她冷哼一声，长枪一抖魏千岁，作势欲刺。
凤九霄道：“你是枪王欧喜的什么人？”
红衣女子冷冷道：“与你何干？”长枪一抖，一式“铁血毒龙钻”直刺凤九霄！长枪直刺的同时枪尖在高速旋转！枪尖一旦刺入人体之后，会瞬间绞乱肌肉和神经，对伤口的破坏极大，伤口愈合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敌人通常会直到鲜血流尽而亡。
凤九霄从容闪过枪刺。女子迅即长枪横扫，长枪迸发的劲气将两侧墙壁）
凤九霄轻飘飘横退五尺，避开锋芒。红衣女子回手再刺。凤九霄再躲。
红衣女子虽然身形纤弱，但是这杆长枪舞将起来却是大开大合极气势惊人！
“霸天绝命枪果然枪枪绝命！”凤九霄左躲右闪，如风雨中摇摆的荷叶，每一枪刺得都很凌厉，却偏偏都被他躲过，气煞人也。更气人的是这家伙居然还在笑㕴㕴地看着自己！
红衣女子突然大喝一声顿时气势暴涨，霸天十枪和绝命九枪使得惊天动地，漫天雨滴竟然被劲气牵引，慢慢形成一条若隐若现的水龙，水龙围着女子盘旋飞舞，随着红衣女子枪势暴涨，水龙身形逐渐清晰，逐渐增大。
待水龙身长三丈的时候红衣女子忽然暴喝一声，长枪一抖，水龙犹如破壁而出，直奔凤九霄！
凤九霄高声叫道：“好枪法！”耳听身后脚步微动，心知刀客肯定趁此机会发难。
右袖一抖。
顿时剑气漫卷天地！
岳池的滚龙剑！
回手一拳。
排教的六合青龙！
剑气滚龙将霸天枪的水龙瞬间绞杀得支离破碎！
六合青龙将刀客的斗笠、蓑衣撕得粉碎！刀客的真身立刻如落汤鸡一样出现在凤九霄面前。一个中年汉子。
对女人客气，对男人客气什么？
凤九霄仅用了三成功力而已，就让两大高手手忙脚乱。他现在饱读佛经，为得就是化解自身的戾气，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轻易开杀戒。
现在武功比他高的人越来越少，借助外力破境的机会也越来越少，只能依靠自身一步一个脚印的修炼不断突破自我。
赢鼎天以人为砥砺修行自身的做法虽然有恃强凌弱之嫌，但是其效果毫无疑问却是事半功倍！因此凤九霄颇受其启发，内心亦有相同念头。只不过他不会强人所难罢了。但象今天这种情况，不把两个人最大的潜能激发出来岂不是大大的浪费机会？
只有最凶险的环境才能最彻底激发自己的潜能！
古来圣贤皆寂寞。
无敌同样寂寞。
赢鼎天现在最大的对手就是自己。
他已经无法再突破。
各类武功在他手里都已经练至人力巅峰极境，再难有突破。
人类极限在哪有里？
突破那层桎梏为哪般？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难道武道尽头便是羽化登仙？
凤九霄有时也很疑惑赢鼎天到在底追求什么？
江湖都说神龙岛主武功天下第一，为什么赢鼎天不去神龙岛寻找突破呢？
神龙岛。
这三个字仿佛有种魔力。凤九霄一想到这三个字心头就一痛。
风雨依然飘摇。
眼见凤九霄的武功深不可测，两个人的心态却截然不同。
刀客已心寒。
红衣女子却仍跃跃欲试。
凤九霄对那女子说道：“你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我就把东西给你。”
红衣女子似乎没有料到白衣少年竟然如此好说话，看他不似作伪。她不禁沉思起来。
刀客却道：“这位公子，我等技不如人，甘愿服输。但是江湖规矩，我们还是要守的。”
红衣女子却道：“咱家龙头说过，只要结果，不问过程，所以无妨。”
刀客不语。
却听凤九霄道：“随便编个名字糊弄我可不行。有此实力的人即使我不认识，但是我却都知道！”
红衣女子顿时一怔，编好的名字硬是没敢说出来。
凤九霄道：“能搅动数江湖十门派相互厮杀，却让许多名门大派坐壁上观，江湖中有此实力的人绝不超过十个！你若说错，对不起，不但东西不会给你，两位将被我吊在真武观门前大树上，供万人景仰！”
红衣女子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幸亏有白纱遮面，怒斥道：“你敢？”
凤九霄道：“你敢骗我，我就敢把你吊起来！”
红衣女子冷哼道：“那我就不说了。”
“好啊，可以啊，难道是我求你们来这的？从现在开始，两位若是再纠缠我，我一样吊打你俩！”凤九霄这句话突然说得斩钉截铁！
红衣女子顿时怔住。
继续动手肯定不是对手，不动手就这么灰溜溜回去？怎么交差？
红衣女子心中冷哼一声，口中却道：“我们是徽州天鹰堡的人。”
凤九霄冷笑道：“真的吗？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眼神忽然变得凌厉之极，一股威压瞬间爆发，如同羊群中的一头雄狮傲然而立！刀客和红衣女子此时便是绵羊！
红衣女子不禁心头一懔！
想不到这少年一旦动怒气势竟然如此逼人！
“是齐小侯爷！”红衣女子连忙改口，声音不禁有些发颤。
凤九霄一步便跨到红衣女子身前，声音有些森冷，“你再说一遍！”
看见凤九霄一张脸突然几乎贴在自己脸前，双眼冰冷，红衣女子顿时吓得退了一步！凤九霄那黑漆漆的瞳孔里仿佛是一座无底的深渊。刚才那一刹那，从凤九霄的双眸里，红衣女子仿佛发现一条沉睡的恶龙似乎正要苏醒！
“真的是齐小侯爷！”红衣女子有些情急。听他语气，既然说出自家来历便能拿到东西，何必再掖掖藏藏？说出齐小侯爷四字后反而松了口气。
“他不是失踪了吗？”
“他是失踪了，我们找。不到他，可不等于他找不到我们啊！”
“找到你们？怎么找的”
“其实我们是天刀门真武堂的人！门主便是小侯爷。”
“小侯爷是天刀门主这个我知道。”
“前些日子我们突然接到他的飞鸽传书，说是有人在小龟山楚王陵里发现了独角兕的踪影，所以要我们务必夺下板角！他说凡是要有名门大派的弟子参与争夺，就把他的亲笔信给他们看一眼，他们肯定不会自动退出。”
“信上怎么说？”
“大意是小侯爷有急用，只用一小部分，其余的部分将来自重新会拿出来与诸位商议处置。所幸许多人都为了独吞宝物，消息反而传播得不广，否则我们得累死。”
“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去王陵？”
“小侯爷特别强调不让我们直接接触青兕，最好是从别人手里抢回来。”
“小侯爷生死未卜，你们怎么确定书信是小侯爷亲笔所书？难道不是大管家代笔？”
“你和小侯爷认识？”
“这个你别管！我只问你怎么确定是小侯爷亲笔？”
“绝对是他亲笔，字迹我们敢确定是他的无疑，而且上面有小侯爷的独门印鉴。他给我们每个分堂用的印鉴都不一样，而且每个印鉴都只是半个，需要与我们堂主手里的另一半吻合才行。”
“你们堂主又如何确定这个印鉴是小侯爷盖上的？难道不能是别人盖的？”
“据我所知，所有印章小侯爷从不假借旁人之手，这是多年的规矩。”
“最近大管家忙什么呢？”
“不清楚，还是老样子。”
“小侯爷没提是谁刺杀他的吗？”
“我们也回信问了，他只说两个杀手有个姓尹，有个姓柳，其他的什么也不说。”
“他要青兕板角干什么？”
“说是制一种重要的丹药。”
凤九霄看了看红衣女子，“你在真武堂是何职务？”
“左护法。”红衣女子潜意识里本相信凤九霄一定会给她，所以一直有问必答。
“米学友你认识吗？”
红衣女子更笃定凤九霄一定认识小侯爷了。韩元堂是天刀八大暗堂之一，只有天刀门少数人才知道这个秘密。她答道：“不认识。不过我知道他是乾元堂的左护法。”
“东西怎么交给小侯爷呢？”
“这个嘛……”红衣女子之所以敢说出是小侯爷的主谋，其中就是因为赌谁也找不到小侯爷。“我真不知道，我们堂主没说。”
凤九霄道：“你现在就去楚王楼，找魏公公魏千岁，就说是我让你们去拿一块宝物的，他会给你们。我姓凤，凤游九天的凤！”说完转身要走，突然想起一件事，“昨天是不是你们堂主在西山用望远镜看我？”
红衣女子心头大骇！
当时他们几人确是在城西一座山峰之上。当时堂主正是用一个奇特的东西窥视着小龟山，说：“这西域传来的望远镜真是神奇，那么远的景色竟然纤毫毕现。咦？那白衣少年难道发现了我们？”堂主拿下望远镜看了看少年那方向，自己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再举望远镜看才能看清若干玄色劲装大汉，反复几次才确认，“那小子肯定没看见我们，距离太远了。估计是巧合，他看的是别的地方。”
可是今天这少年有此一问，明显说明当时他已经发现了大伙！这么问不过是再考验一下自己！
“不错！是我们堂主在看你！”
凤九霄其实只是诈她一下，看看到底是不是他们堂主在窥视自己。当时只是感觉有人窥探，但确实是什么也没看见，的确距离太远了。“好！你们找魏千岁吧。记住，千万别说错话，否则他不给你们可别怨我。”说完转身离去径直向真武观走去。
当凤九霄的身影消失在真武观大门以后，红衣女子喃喃地道：“他肯定认识小侯爷！”
刀客道：“不错！是友非敌！”
“听他的意思，大管家似乎有问题！”
“别说是他，整个天刀门关于大管家的风言风语早就传开了。可是也没发现大管家有什么异常啊！每天仍然正常处理门中事务。”
“没有异常？小侯爷既然能和我们联系，为什么不和大管家联系？”
“嗯？也是啊，大管家一直说小侯爷外出未归，可是一问他小侯爷去哪了他却总是左顾而言他，当时我们还以为大管家是有意替小侯爷打掩护，现在看来他也是不知道小侯爷在哪？”
“那堂主可知道小侯爷在哪？东西到手后送到哪里？”
“堂主说把东西放到衡阳城一个城隍庙里，再具体的情况他也没说。”
“我猜小侯爷十有八九仍在衡阳城！”
“小侯爷人在衡阳，猛虎堂却上上下下说不知道他在哪里，这里边不怪别人都说大管家有问题！而且猛虎堂的新堂主也是大管家提拔的，当然，人家说是奉小侯爷的命令，大家又没法对质现在。乱，看不透。”
“是啊。不过早晚会水落石出的。”
“走吧，去楚王楼。”
两人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第二十六章 龙虎榜
真武大帝又称玄天上帝、玄武大帝、佑圣真君玄天上帝、无量祖师，全称真武荡魔大帝，是北方之神，为道教神仙中赫赫有名的玉京尊神。
道教中尊为“镇天真武灵应佑圣帝君”，简称“真武帝君”。
民间又多称荡魔天尊、报恩祖师、披发祖师。
眼前的真武大帝的神像极为威武，其身高丈余，披发垂肩，金锁甲胄，脚踏五彩灵龟，按剑而立，眼如电光，身边侍立着龟蛇二将及专司记录着三界功过善恶的金童玉女。
凤九霄在神像前虔诚地敬了三柱香。自真正修习的第一种武功便是玄武神功，而玄武神功便是道教武功至高宝典之一。
望着真武大帝的神像，凤九霄忽然又产生了一个疑问。龙虎山天师府的这一代张天师武功已臻化境，如无意外至少已经达到“天人境”，堪比“陆地神仙”，赢鼎天按理说肯定要找他“论剑”才合情理，可是赢鼎天为什么不去天师府？而且也没听说过赢鼎天到过神龙岛。另外齐小侯爷也没遇到过赢鼎天。赢鼎天说武林四公子不堪一击，这个有可能，因为他的武功的确让人望而生畏。但是魔教教主的武功据说也是深不可测，江湖传言迄今未逢一败。为什么赢鼎天有这么好的对手不去挑战？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除了魔教教主，他赤地千里为什么不找那个寸草不生熊千古？他不是说，只有生死之战才能激发最大潜能，才能突破自我吗？寸草不生的武功按理说和他应当是旗鼓相当，同级数高手才更有利激发潜能，他为什么偏偏找上自己？无论怎么看，都好像就是赢鼎天以砥砺修行为借口，最终实际上却是帮助他凤九霄不断突破武道境界一样！世上还真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真是越想越奇怪。
最近除了阅读佛经，道家宝典也读了不少。他现在最感兴趣的武功有排教的“万剑归宗”，天刀门乾元堂主李兰舟的“五雷正法”，当然，李兰舟的五雷正法是伪法。
当时厉铁衣凭空驱动数十根竹竿自水中飞起犹如飞剑射向黄福雄，以他的观察厉铁衣功力绝对使不出控鹤擒龙之力，所以万剑归宗绝非全靠内力催动。
李兰舟的掌心雷火也不是借天地之力，只是消耗自身精血而已。自己感兴趣的是真正的神功。
自己现在其实也能使出万剑归宗，但却需要双手运用擒龙控鹤的手法才行，而厉铁衣当时根本就纹丝未动，所有竹竿是从他身后凭空跃出水面的，仿佛用的是“心力”，意到劲到，实在是匪夷所思！
白鹤曾说五雷正法失传多年，江湖中偶有一些门派留有各段残篇，大家胡乱推衍强行修练，一时间出现不少会使五雷正法的高手，虽然大家各有千秋，甚至有人成就颇为惊艳，但终究似是而非，徒有其表。李兰舟就是个例子，自己竟然被自己的“雷火”烧死了！
凤九霄现在也能用真气激发出“真火”，但还无法做到不损耗“真气”的程度，虽然“掌心雷”威力惊人，但是每出一掌内力就要消耗一分内力，万一遇到赢鼎天这个级数的高手，这种掌法就是鸡肋。除非找到失传已久的《役雷诀》，或者是达到天人境，到时候天人合一，就可以天人感应，借天地之力驱雷役电。到那时，试问天下谁是敌手？
至于万剑归宗其实颇有剑仙御剑的味道。传说剑仙能飞剑千里取人首级，能跃上三尺青锋御剑飞行！传说虽然不那么真实，但任何事情都不会空穴来风。
据说张天师年轻时候行走江湖时留下了不少降妖除魔的传说故事。大家传得有鼻子有眼，会变化美女的狐妖，好吃人心的鬼王，专门吸血的僵尸，各种妖魔鬼怪层出不穷，所以对应的各种符箓，咒语，以及五雷掌，定身术，一个都不能少。当然最重要的便是那飞剑！
可是自己问张天师时，他却只是摇头微笑。也不知是否认有这些故事，还是谦虚“英雄不提当年勇”。
不过天师最后承认，飞剑这事是有的，却是有些夸大。他只能在五丈之内控制一柄飞剑！超过五丈不行。
并且，不能持久。
但是他又说，江湖中奇人异士太多，年轻时候遇到过一个道人，他竟然可以不动声色同时驾驭六柄袖剑同时飞袭六处目标，飞剑刺杀六人后竟然如倦鸟归林又飞回袖中！
正是那次游历，让张天师认识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因此“少年春风得意马蹄急”收敛了不少，再也没有“少年轻狂”。
凤九霄暗忖：当务之急首先是稳固琉璃境，其次才是突破天人境。只有境界越稳，基础越扎实，将来升境才水到渠成，不留隐患。另外，以现在琉璃境的内力五丈内操控飞剑轻松，但双手不动却如何做到？难道学那些装神弄鬼之辈，利用宽袍大袖遮掩双手动作，假装靠念力驱动飞剑？可这有何用？在高手眼中这些是否太过幼稚？
看着真武大帝神像，心中暗道：“荡魔天尊，为何不是除魔而是荡魔？无非实力太强啊，面对群魔乃是随意扫荡、一路碾压的态势。”
自己的实力还是差得远啊！
什么时候碾压赢鼎天之流，才能算小有所成！
上完了香正要从真武大殿离开时，一个蓝袍道人拦住凤九霄去路，单掌施礼，“请问公子可是姓凤？”
凤九霄不动声色，“不错！”
“可认识齐小侯爷？”
“认识又如何，不认识又如何？”
“施主不要误会，贫道是齐小侯爷的朋友，摇光。”
“真武七子？摇光道长？”
“不错！”
“失敬！”
“不敢当！贫道只想知道齐小侯爷现在的安危！”
“恕在下无可奉告！”
摇光脸色一变，“公子是怀疑我？”
凤九霄依然不急不徐，“确实无可奉告，绝无半点怀疑之意。”
摇光忽然间肃容道：“江湖传言齐小侯爷这几年与一个小乞丐关系莫逆，齐小侯爷一失踪，小乞丐竟然也离奇失踪，后来有人凭画像比对，说是最近在江湖中声名鹊起的凤九霄极像那小乞丐。”
凤九霄道：“想不到道长消息如此灵通！却不知哪些人对我如此感兴趣，还画像比对！”
“再灵通也不知道齐小侯爷的下落啊。至于哪些人拿画像找你我并不清楚，但是肯定不只是一拔人。”
“看来我现在还算小有名气啊。”
“你太谦虚了，难道你忘记凌霄城的海东青、白额候和三条狼了？就算你忘记了凌霄城可没忘啊！”
“这件事居然连道长都知道了？”
“何止我，这件事这么轰动，江湖上不知道的人恐怕是不多。凤公子与神鹰堡曾氏叔侄携手聚歼凌霄城五大高手，助高太傅活捉鄱阳帮麻六，九江城逼退五行煞，庐州城龙泉寺里一指劈死绿袍老怪，吓退袁家十大高手，据说常二公子死在了公子手中。这些消息真也好假也好，总之你凤少侠现在可是名震天下啊。至少凌霄城、晋中常家已经放出话来，遇到你是直接格杀勿论！”
“哦？看来他们很生气啊。”
“凤公子是否修习了玄武神功？”
凤九霄感到些意外。
摇光笑道：“齐小侯爷的玄武神功其实就是我送给他的，想必你的玄武神功也是小侯爷传的。”
凤九霄忙抱拳道：“恕在下无礼。”
摇光笑道：“你不认识我何罪之有？你是小侯爷的朋友，我又何尝不是？自从他失踪以后，许多人都相互打听他的下落。各种谣言四起，我猜不透哪些真哪些假，但是我敢断定，他必定已经受伤了，不方便露面，而且现在应该就在衡阳城。大管家肯定有问题，他挟持了齐夫人母子，号令天刀门。他既不敢明目张胆吞噬小侯爷的势力，但是天刀门的徒众也不敢贸然去查大管家，双方只能一直僵持。除非小侯爷出现，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相信小侯爷很快就会现身。”
“贫道知道你必身负重任，此去京师路途遥远，少不了坎坷。你若有何困难，尽管开口，贫道自会助你一臂之力。”
“在下有一疑问，道长可知道役雷诀？心剑术？”
摇光目光闪动，沉声道：“这两种神功失传已久。役雷诀当年正是我龙虎山天师府镇山神功之一，习得役雷诀，可以借天地之威，驱雷役电，荡扫群魔！心剑术更是旷古绝学，以心御剑，杀人无形！心剑术乃是南海明陀岛慈航静斋的不传之秘，据说能练成此术的人都是天生剑胚，百年不遇。”
“想不到役雷诀原来竟是源自天师府！”
“不错！后世茅山派、符箓派等门派东拼西凑各自悟出自己的五雷正法，但都不如役雷诀的纯粹。”
凤九霄灵光一闪，“道长莫非精通役雷诀？”
摇光哈哈一笑，“不小心说漏了嘴，让你抓住了！”
摇光盯着凤九霄，良久方道：“我听说张天师传你一套真武伏魔剑法，白鹤传你一套缩地成寸的轻功，他二人都如此不吝，我若藏私岂不被白鹤耻笑？”
凤九霄颇为惊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役雷诀分“咒”、“法”两部分。凤九霄虽然不信鬼神，但不敢有丝毫不敬之心。任何咒语、符箓之所以能流行世间，必有其道理！按照摇光道长的解释，咒语自黄帝时代便已有之，乃是一种祷告神灵的语言，以及向神灵发誓的语言，通过咒语沟通神灵，以便能够借助神灵的力量完成惩罚恶人的目的。现在这种咒语到底能真的能通灵还是仅仅是一种敬畏仪式，已经无法分得清了。但是，既然要学就得虔诚地，认真地学习。另外运行之法便是如何激发体内小天地的先天雷力，引动大天地之神雷为己所用。
摇光写一句讲一句，当摇光将役雷诀三千字写完时，已是午时。
摇光将一摞稿纸交给凤九霄时说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既然我会役雷诀为什么使不出五雷正法？”
凤九霄道：“是有此疑问。”
“役雷诀只是口诀而已，如果没有与玄武神功第九境相当的功力根本驾驭不了这种几近通神的武功，不但要能激发自身雷力，还要能抵抗天雷反噬之力！天雷之威岂是我等凡人之力可抗衡？稍微出现差池就是粉身碎骨！而我现在只是第七境而已。”说罢神情不禁有些落寞。齐小侯爷未满三十时就突破第七境，眼前这少年能一指劈死绿袍至少也是八重境界，在这些人面前自己这四十多岁的年纪才第七境实在是弱爆了。
凤九霄一看他神情便知他有些心灰意冷，道：“道长莫要气馁，小侯爷说过有些人破境速度快并不全是凭个人的努力，还有家族的支持，后天的机遇，缺一不可。以道长如今年纪达到第七境实己难得，据我所知，三百年来能在四十岁左右将玄武神功练到第七境的不超过十个！”
摇光苦笑道：“你不用安慰我，那你是没算上我那师兄弟六人。他们四人已至七境，两人已至八境！”
凤九霄不再纠缠此话题，再次感谢，“道长授功之恩没齿难忘！”
“传你此功实有私心。”
“道长但说无妨！”
“你可听说江湖中有个龙虎榜？”
“这个没听说。”他认识的人当中确实没人提过。
“龙虎榜其实早年间就是一些好事之徒把江湖中人按武力排出名次，只是自娱自乐而已，可是随着参与评比的人物越来越多，级别越来越高，甚至一些文人墨客也对龙虎榜品头论足，这个龙虎榜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竟然形成了一年一评的盛事，并且还专门成立了武评院，由一些武功虽然不一定很好，但名望必定很高的人组成。龙虎榜通常将前三十名都进去，但江湖中人真正关心的霱人有前十人！说得有些远，我行走江湖多年，先后败给三人。而今这三人恰好都在龙虎榜上，我希望你能向他们挑战并打败他们，并且是用五雷神掌打败他们，向天下英雄证明一件事，我天师一脉的武功绝对不是绣花枕头！怪只怪自己当年学业不精，致使师门受辱！”说罢双眼望向远方有些失神，似乎陷入往事回忆之中。
凤九霄料想那必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天师府，真武观都是道教祖庭，以道法见长武功自然不如武当诸派，就像龙泉寺也是以佛法见长武功方面肯定不如少林寺一样，如果羞辱他们是绣花枕头实在是有失大家风范。这种人居然也能上那个什么破榜，真是活见鬼。凤九霄暗忖：若我来评榜中人，至少要德才兼备才行！武功毕竟只是一方面而已，如果偷鸡摸狗、杀人放火之流就因武功高而称之为十大高手？那岂不是对天下英雄的污辱？不过话又说回来，江湖就是一个以武称尊的地方，都按德行排名，岂不是另一种笑话？
“道长，敢问是哪三人竟然口无遮拦，如此嚣张？”
“榜评天下第二，魔教教主左千仇，榜评天下第六，寸草不生熊千古，榜评天下第八，金刀弥勒。”
“寸草不生排名第六，赤地千里排名第几？”
“并列第六。所以没有第七。其实上榜诸人都是声名远扬之人，大家根据他们的诸多战绩，通过各种信息对比而得出的结论，难免有失真之处。比如第六和第八没听说比过武，所以倒底谁武功更高只能通过他们的比武对手的情况推断。另外好多不愿意抛头露面的高人不显山不露水，肯定不在榜上。”
凤九霄问道：“不知道天下第一是谁？”
“还能是谁？神龙岛主呗。”
凤九霄暗自叹口气：还真是想不到。
面上却很平静，接着问道：“听说赤地千里练武成痴，平生挑战无数，怎么也没听说他挑战神龙岛或者是魔教啊？”
摇光道：“其实有些挑战肯定是有，只不过当事双方若不开口谁能知道？另外我知道挑战神龙岛可是有规矩的，规矩就是第一次挑战要先押上万两黄金，无论输赢都只能空手而回，若是第二次又来，输了可就是自断一臂的代价！这也就意味着今生再无第三次挑战机会了！”
“这么狠？”
“其实神龙岛主早已退隐江湖多年，可惜江湖中总有人不管你是否金盆洗手，非得上门挑战，而且层出不穷，不胜其烦，所以岛主才出此下策，本意是打消大家的念头，算不得狠。”
“他故意输一次，这天下第一的虚名不就甩出去了？”
“凤公子，这人一旦到了一定的地位就会爱惜羽毛。古人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岂会故意装输？再者，别人一旦发现这个挑战者名不副实，大家岂会偃旗息鼓？必然会卷土重来！到那时只能更添烦恼。”
“所以挑战天下第一就意味着要么胜，要么变成残废！”
“不错！所以没有十足把握，排名天下第二也好，天下第六也好，都不会轻易找上神龙岛！除了神龙岛有这种奇葩规矩外，其余诸人一样有各种规矩。比如挑战魔教教主规矩只有一个，简单而粗暴，八个字，只分生死，不分胜负！魔教教主从来手下不留活口！所以我估计赢鼎天若无十足把握绝对不会找魔教教主比武！挑战是为了突破，可不是去送死！”
凤九霄深以为然。
第二十七章 戚老爷的宏伟心愿
凤九霄与摇光道长又详谈了许多久。但是齐小侯爷的藏身之所终究没有透露。
不是信不过摇光。
是信不过任何人！
即使信任，也不能说！
因为这毕竟不是自己的秘密。
地宫的秘密委实牵连太广。
凤九霄混迹江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江湖险恶，人心不古，可不是一句空话。
多少英雄好汉死得不明不白？
你最危险的敌人往往是你最亲近的人！
现在不透露半分秘密是对齐小侯爷负责，也是对摇光负责，更是对自己负责。
许多时候人性根本经不起推敲。
今天对摇光说了，那明天呢？再有齐小侯爷的朋友或兄弟要问他藏身何处呢？说，还是不说？
若秘密真要是传播出去，能查得清是谁泄露的吗？后悔还来得及吗？对得起齐小侯爷吗？
所以不说，这是原则，也是智慧。
摇光虽然有些遗憾，但是最终只能选择理解。换位思考，他也会这么做。
他知道凤九霄必定知晓齐小侯爷的藏身之所。
但他绝不能再追问。只要齐小侯爷现在是安全的就可以了。问得过多，反而适得其反，难免让人怀疑自己的动机。
虽然凤九霄没有告诉他齐小侯爷的藏身之所，但是他反而更佩服凤九霄了。至少他得出一个结论，凤九霄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
凤九霄离开真武观时雨已歇，但天色仍阴，且已晚。
摇光只送至门口便返回观内。
凤九霄沿着大龙湖畔信步而行。眼中在欣赏龙湖美景，心中却在冥思役雷诀。
三千字不多也不少，若无摇光的详细解释，自己还真是一时半会理解不了。上古经典实在晦涩难懂。
大龙湖其实并不大，方圆不过万亩的样子，与鄱阳湖相比，简直就是水泡子，一眼能看到尽头。
凤九霄暗忖：想必这湖的名字，或许是因为湖中有一条很大的龙，所以叫大龙湖。也许是纪念一个叫大龙的人取的名。
看着眼前平如镜面的湖水，凤九霄心念一动，口中默念役雷咒，体内真气激发，双掌缓缓举起，掌上突然间电蛇萦绕，嗞嗞作响。气机牵动之下，头顶天空似乎受到感应竟突然凭空凝聚出一团云气，里面也是电光隐隐。
凤九霄轻叱一声：“天雷滚滚！”只见云气蓦然射出一道电光直劈湖面，轰地一声将水面炸出数丈高的巨浪，水花飞溅波及方圆数十丈！凤九霄亦不禁被这惊人威力吓了一跳。所幸四周空无一人，否则这一记五雷正法太过惊世骇俗！
凤九霄压抑住心中的兴奋，沿着湖边继续漫步。约莫半柱香后，前面有一高台，台上有一凉亭。只见凉亭中有一妇人忽然间从凉亭里跳进湖里。
凉亭里忽然又探出一个中年男子，大声急呼：“阿莲！阿莲！”男人似乎不谙水性，在凉亭里急得团团转，既想下水又不敢，只是大声呼喊：“救命啊，救命啊！”
凤九霄身形一动，已经跃至凉亭下方，瞅准女子投湖之处如鱼鹰入水瞬间钻入湖里，只见女子瞪着双眼口吐气泡已然昏厥。右手一探已经抓住衣角双足一蹬两人已经飘然落在凉亭里。落地之前凤九霄已经在女子后心虚按一掌，输入一股雄浑内力。
放下女子，隔空一指点了一下人中穴，那女子悠悠醒转，体内玄武真气激荡，只觉胸腹饱涨难受，哇地吐了几大口湖水。一见身边男子立刻变色，不禁哀嚎道：“让我死，让我死！”
男人抱着女人也是嚎啕大哭。
凤九霄静静地看着两个人。
许久，那男子似乎才回过神来，对凤九霄道：“多谢少侠救命之恩！”
那女人的情绪也稍微平静了许多。
凤九霄道：“蝼蚁尚且贪生，不知两位可是遇到什么困难了？竟然产生轻生的念头？”
男人一看就是个老实人，唯唯诺诺半天才说明白。
男人略懂医术，所以这夫妻俩在城中开了个药铺，平时也坐堂诊脉，平时奉公守法，不惹是非，加上勤俭持家，日子过得还算可以。两人有个独子，年方八岁。
前些日子有个地头蛇忽然找上门来，让他们搬走，把药铺转让给戚老爷。这个药铺是一家人的命根子，怎么能随便转让？这下便惹火了威震彭城的戚大老爷。
戚老爷在彭城家大业大，手眼通天。据说彭城太守是戚府常客，彭城的各帮派大哥和他平素也是称兄道弟。他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药铺老板竟敢和他叫板。
所以第一天药铺被一些青皮无赖砸了个稀巴烂。报官，未果。
第二天孩子的两条腿忽然就断了，不知道是谁干的。再报官，捕快依然说尽量查。
第三天家里闯进几个彪形大汉，竟然当着男人的面侮辱他老婆！
第四天，女人给孩子做好最后一顿饭决定去死。男人刚追到湖边时女人已经跳了下去。男人不会水，心里又挂着瘸腿儿子，硬是纠结半天也没敢跳。
若不是凤九霄及时出手，女人必死无疑。
凤九霄心中的怒火几乎快要冲出胸膛！
好一个戚老爷，竟然如此嚣张！如此狂妄！如此残忍！
彭城太守助纣为虐！
帮派大哥狼狈为奸！
这还让百姓怎么活？
“彭城太守和那戚老爷如此相互勾结，这么多年你们难道就没人去京师告状吗？”凤九霄问那个男人。
那男人叹道：“去京师告状，可不是小事，一旦透露风声，既要防着半路上被他们截杀灭口，又要防着他们没完没了的报复。再一个，都说戚老爷在京师有大靠山，一般人根本动不了他！”
凤九霄冷笑道：“大靠山？山再大也大不过一个理字！这件事我帮你们处理。你们先回去吧，我明天去找你们，你们店名是什么？在什么位置？”
男人瞅了瞅凤九霄，语重心长道：“多谢少侠。但是这趟混水少侠还是别蹚了，我们准备回乡下了，只要我老婆和孩子还好好活着就好，其它的我们也不想了。”
凤九霄很理解男人。
面对一个手眼通天，心狠手辣的大恶人，一般的老百姓只能退避三舍。
凤九霄没有强求。只是说明天见。然后他加快脚步赶往客栈。
他要先见到高先生。
他要问问这种情况高先生会怎么处理。不能一时冲动因小失大。忙没帮上，最后反倒连累一家三口被害。
戚老爷必须死！
回到客栈，凤九霄见到了刚醒酒的高先生。凤九霄把来龙去脉直接了当说了一遍。高先生不禁大怒。
中午刚和太守喝的酒。席间居然就有那个戚老爷，戚大善人。看着面善得很呐，没想到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高先生道：“此人诸多恶行可谓恶贯满盈，按律当斩！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证据要齐全！”
“证据是有，可惜彭城的老爷们视而不见啊！”
“如果真是这样，确实有些扎手。他们蛇鼠一窝，我担心证据即使搜集全了最后也会不翼而飞。”
凤九霄道：“先生高见，我亦有此顾虑。”
“刚刚收到皇上的八百里加急密旨，皇上让我加快脚程。时间太紧了，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耗在这，如果能快速解决最好，如果解决不了就等我们面圣之后再想办法。”
“不妥。我们一走，药铺夫妇肯定落得个无家可归的结局，而且等我们回来时也许已经半年过去了，说不定有更多的人被欺凌！我有个办法可以名正言顺除掉戚员外！只不过需要魏千岁配合一下，这样就不会留下后遗症。”
“呵呵，你小子是不是想假公济私？”
“呵呵，先生洋事如神，洞若观火！这个戚老爷在当地可以说是只手遮天，与当地的三教九流都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我若直接杀了他，当地的官府必然会立案并且肯定下海捕公文！那我岂不是很麻烦？”
“呵呵，你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蒙上脸悄悄地杀了他不就行了？又没人知道是你干的。”
“呵呵，先生，我凤九霄杀人向来光明正大！偷袭、暗杀的事我绝不做！何况区区一个地痞恶棍而已，岂不污了我的名声？”
“呵呵，果然是高人风范，那你有何计划？”
“我先去刺探一下情况再说，反正免不了要打着您的旗号，到时候您可别介意。”
“怎么会？除暴安良、济世救人也是我辈读书人的终极理想，我只是苦于不会武功，否则我也想行侠仗义，快意恩仇！你放心大胆的做，一切有我！待我回京师以后一定要好好与皇帝谈谈吏治问题，天下官吏若都是彭城太守这般，岂不要天下大乱？”
“嗯。高先生，我去见一下魏千岁。”
“你去吧。”
凤九霄来到魏千岁的房间，室内满是檀香味。
凤九霄直奔主题和魏千岁说了来意。魏千岁笑道：“你尽管大展拳脚，既然高先生都发话了，我能有什么说的？最后给我留几个练练手，我现在正在修习几种武功，需要试试火候。”
“好！”凤九霄站起身就走了出去。
凤九霄又与三世兄、十护卫分别见了面。大家正觉得这一路平淡无奇、寡然无味，凤九霄居然给他们找了个活儿，那当然是全力支持啊！
等凤九霄和大家交待完，已是繁星满天。
时间不等人，先去戚府看看戚老爷究竟何许人也。凤九霄很容易从一个店铺老板那里打听到了戚府的具体位置。
到了戚府门外，一见那宅院果然是高墙大院，朱漆大门上满是碗口般大的铜钉。
门口两只镇宅狮子狰狞凶猛，赫然泛着黄金一般的光芒，以为是黄金铸造，细一看是纯铜打造！虽然不是纯金，但通体都是实心青铜的话，也是惊人的大手笔！
凤九霄听了听门内的动静，确认院里门口附近无人把守，轻轻一点脚尖跃上墙头。
只见紧邻大门的前院极为空旷，墙角也没种植树木，地面全是大理石铺就，更显得空空荡荡。
离大门十丈之遥是一座屏风假山，假山后面层台累榭，连绵不断，好大一片院落！这才是应有之气象，与前院空旷无物相比，颇有先抑后扬的意味，却不知是用的何种风水格局。
凤九霄跃下墙头，脚下无声，缓步前行。
十数丈内竟然无人巡逻，凤九霄暗忖：戚老爷胆子不小，如此家业竟不怕招贼？迅即一想，便有些莞尔，心道：在彭城他戚大老爷就是天，哪个小贼有胆子敢来太岁头上动土？
穿过几个回廊，渐有人声。
跃上屋脊，凝目望去，一处大厅内灯火通明。
里面一桌子十人正在把酒言欢。旁边数位丫鬟斟酒布菜各司其职。
席上主位一人四十多岁年纪，一头半黑半白的头发，散发出久经沧桑的成熟，而脸上红润的气色，又分明透露出现今己是养尊处优的生活状态，一种正处于人生巅峰的状态。
让人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此人必是戚大老爷无疑。
一桌子其余人等有文人雅士，有粗豪大汉。想必这些人就是他在彭城的主要盟友。
凤九霄冷冷地看着这些站在彭城最顶端的人，仿佛看着一群蝼蚁。
平素这些贪官污吏，土豪劣绅看待百姓时何尝又不是如同在看蝼蚁？巧取豪夺，草菅人命，何曾有过半点怜悯之心？
只听戚老爷笑道：“不久的将来整条玉露巷就可以全部推倒重来，到时候我把所有的药铺、布铺、棺材铺统统打发走，改造成面貌全新的风月巷，吃喝玩乐一条龙。接下来就是金风巷，纤云巷，鹊桥巷，将来整个彭城每条主街上都要有一条风月巷，要让周边三百里甚至五百里的客人全都愿意到彭城来玩，到那时，什么九江，徽州，什么洛阳，金陵，统统要被我们甩得远远的，彭城才是中原地区最大的风月圣地！”
好大的魄力！
好大的野心！
野心也好，魄力也罢，众人都只有点头的份。他们不得不佩服戚老爷就是敢想！居然创造出“风月圣地”这种闻所未闻的新名词！
戚老爷就是牛！
戚老爷自从十年前扎根彭城以来，几乎是白手起家。靠着胆大心细，八面玲珑，没几年的工夫便打下偌大的家业！光是这段故事就能让多少人为之叹服？
戚老爷的过去就是个迷。
大家只知道戚老爷做了很多的善事，修桥补路，修缮祠堂，设立免费粥场等等。所以上任太守逢人便夸戚老爷的好处。
几个人说说笑笑，话题无非是一些风花雪月的荤笑话。
不知不觉从玉露巷就提到了那对药铺夫妻。
有一个满脸横肉的粗鲁汉子粗声粗气地道：“那俩人若再不识抬举，明天还赖着不走，我就把他俩埋了！”
戚老爷呵呵一笑，对那汉子说道：“江兄弟，我们做事要讲道理，不能因为他们明天不搬我们就埋人家嘛。要再给他们一次机会，要先礼后兵。明天他们要是不搬，就先烧掉他们的铺子，铺子没了他们自然没有了留恋之物，没有了留恋，自然就走了。如果现在把他们杀了，全城的人就都知道是我们干的了，到时候还得惊动张捕头诸位，甚至太守大人也为难不是？”说着瞅了瞅旁边那几个文士。那几个文士都是彭城太守所属掾史，在这彭城也算是站在权力塔尖上的少数人。
那几人一看戚老爷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岂能托大？其中一人反应奇快，早已举起酒杯大声道：“还是戚老爷考虑周到，宅心仁厚，总是替大家考虑，生怕大伙吃亏，实在让人感动！现在我单独敬戚老爷一杯，以表达我的敬意！”说完头一仰，一大杯古井大曲已经干掉！
其余诸人岂能被他一人抢了风头？纷纷嚷道：“我陪一杯！”“我也敬戚大哥！”一桌子人竟然齐刷刷地把酒都干了！
凤九霄虽然离得远，但是却看得清，听得明。听着这帮人相互吹捧，混淆是非，凤九霄的脸色愈发阴鸷。
只见那戚老爷眯着眼睛扫视了一圈，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
在彭城，我就是天！
大家都是兄弟没错。但是，我可以叫你们兄弟，你们却只能叫我大哥！就算你八十岁了，见到我照样得叫一声大哥！
戚老爷端坐主位，眯着眼睛笑看每一个人。
他咳嗽了一声，这是有话要讲的信号。吵杂之声立刻消失。
戚老爷轻轻地道：“今天召集大家来就是想提醒大家一件事。”
大家都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听说高骊高太傅驾临彭城，同行的有掌管不良人的魏公公和十大高手，还有三大侍卫，三百甲兵，叫兄弟们这两天行事注意分寸，千万别惊扰了高太傅，否则有可能惊动天听，你我诸人可就麻烦大了！”
高太傅可是国丈啊，正经八百的皇亲国戚！在座的都是人精，谁不知道惊扰他的下场？
大家纷纷表示一定注意。
戚老爷专门对几个粗豪汉子说道：“尤其你们几个捞偏门的，让手下兄弟这几天都好好休息，千万别出来。你不惹他，就怕他惹你！”
有个五短身材的汉子道：“难道我们在街上正常走路都不行？他们再凶横，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抓我们吧？”
“小心驶得万年船。他们最多待两天，忍上两天吧。”
“我今天和高太傅同席吃酒，依我之观察，高太傅绝非我辈中人。稍有闪失我们多年基业可要毁于一旦。药铺的事后天再说，那时高太傅已经在离开彭城了。”
凤九霄心道：果然是枭雄本色，思维敏捷，考虑周到，能屈能伸！此人不除，祸患无穷！
打造风月圣地？专亏他想得出来！到时候肯定又少不得逼良为娼的事，若加上赌场，又得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居然想搞满城都是风月场所，简直是祸国殃民！
凤九霄心下已有计较。
看天上明月，似已露出笑脸，正俯瞰人间。
第二十八章 瓮中鳖
凤九霄悄然无声离开了戚府。
要想除掉戚老爷为首的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吸血鬼，还得从那江姓汉子身上寻找突破口。
那姓江的平时干的营生肯定见不得光，无非坑蒙拐骗偷，敲诈勒索，总之就是欺压良善的流氓恶棍！
先拿他开刀！
计划很简单！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酒足饭饱，几个文士酒量不大，酒胆亦小，未敢多喝，所以只是微醺状态，而那几个豪客却是海量，而且嗜酒如命，最后统统现出原形，清一色酩酊大醉，东倒西歪。
戚老爷虽然反感，但是如果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那还怎么当带头大哥？所以不但没有制止，还要
驾驭人心，就得宽严相济。
有人贪财，有人好色，有人好酒。连酒都喝不痛快，谁还愿意跟着你混？
戚老爷，戚员外，戚大哥，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自己拿不下的人。第一招金钱开路，一万两银子解决不了就用两万两，两万两不行就砸下去三万两！金钱不行就用第二招美人计，若仍是不行还有第三招死缠烂打，若再不行，那就别怪咱用第四招“威胁恐吓”了！还有第五招“栽赃陷害”，一招接一招，一浪接一浪，直到把你拍在沙滩上！要么是我戚某人的朋友，要么是我戚某人的敌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江四海晕晕乎乎地从戚府出来时，两名手下紧紧扶着他，生怕他摔倒。马是不能骑了，大晚上的又不好找马车，只能就近找个客栈先住下了。
江四海嘴里兀自喃喃自语，似乎是在谩骂李大脑袋酒量不行，王二麻子就会偷摸把酒倒在桌子下面，一个个都完犊子。
很快两名手下就发现前面有一个客栈，大灯笼上斗大的字——龙湖客栈！
扶着江四海刚要进门，不想里面走出一个书生，他一见门外三人凶神恶煞一般，慌忙往旁边闪去，可惜没刹住身形，还是撞到了一名手下。那粗犷汉子勃然大怒，“你他妈眼瞎啊？”
那书生被他一骂顿时脸色一沉，沉声道：“你最好别骂人！”
那汉子似乎颇为惊奇，啧啧两声，“哎呦，胆肥啊，敢跟爷爷这么说话！你他妈的知道我们是谁吗？瞪什么？再他妈瞪就弄死你！”
江四海斜眼瞅着书生，嘿嘿冷笑，“看来我在彭城还是不好使啊，他妈的还有人不认识我啊，老七，把他腿打断。”
那书生居然毫无惧色，冷笑道：“我是钦差，谁敢动我？”
江四海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书生，似乎看到了一个傻子，不禁狂笑道：“你他妈是钦差？我还是他妈皇上呢？给我打！”
两名手下顿时如出闸猛虎扑向书生，其中一人呯地一拳打在了书生下巴，本以为那书生嘴硬身手也了得，哪曾想竟然一拳就把他打得飞起一丈多高，重重跌在地上久久没动弹。那大汉瞅了瞅自己的拳头，似乎也没料到今天自己的拳头竟然这么厉害了！
江四海看着刚从里面出来的掌柜的，不以为然地地说道：“把这人埋了。”那掌柜的却摇头。
江四海不禁怒道：“怎么？老子说话不好使？你想找死？”
掌柜头也不抬，只是轻声道：“把他埋了才是找死。”
江四海直愣愣地看着掌柜，皱了皱眉头，然后故意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神经兮兮地道：“你说什么，掌柜的？”
掌柜的道：“他不是说他是钦差吗？”
江四海蓦地脸色一变，瞬间爆发，“钦你大爷！马上埋喽，要不埋你！”
掌柜的叹了口气，“回头是岸。”
江四海骂道：“再他妈啰嗦现在就把你埋了！”
掌柜的一脸无奈地刚要拖书生尸体，不想从外边三三两两又进来好几拔人，大家都驻足盯着掌柜的。
好奇心人皆有之，这几人忽然看到客栈门口竟然有一具死尸自然而然停下来观看热闹。江四海心道：也是邪了门了，这些人也他妈不怕事，还卖起呆来了。给掌柜的一使眼色，掌柜的硬着头皮就要拖出去，突听一人喝道：“且慢！”
掌柜的顿时吓了一跳，不敢再动。
一个身穿文官官服的人从门外踱步而入。众人不知道他官居几品，只觉这人年纪不大，官威却盛，一进来便盯着地上躺着的书生端详半天，忽然惊恐万状地道：“史大人？真的是史大人！史大人！”一个箭步窜过去，双手猛烈摇晃书生，而那书生却是面如死灰，毫无生气，眼见是死了。青年文官冲着掌柜的大声道：“店家！怎么回事？”
掌柜的不急不徐道：“这人被他打了一拳，然后就倒地不起。”说着先是指了指地上的“史大人”，接着又指了指那粗犷汉子。
青年文官脸色瞬间冰冷，盯着那大汉阴森森地道：“你是谁？敢谋杀钦差？”
那粗犷汉子竟然被青年文官盯得毛骨悚然，一听他居然说地上那个人竟然真的是钦差，顿时吓得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谋杀钦差？开玩笑！那可是死罪！那汉子一紧张脱口而出：“不是我！”
青年文官紧接着一句：“不是你是谁？”
那汉子战战兢兢竟然向江四海看了一眼。江四海万没料到这小子竟然临阵退缩，瞬间出卖了自己，不禁勃然大怒，“你他妈的一人做事一人当，往哪瞅？”
文官对江四海道：“想必你就是他们的老大，你不发话他们就敢随便动手打人？那你这个老大当着还有什么劲？”
江四海酒劲上涌，看着眼前这个青年文官在自己面前颐指气使，越看越来气，心道：妈的在这彭城连太守都和我称兄道弟，你他妈算老几啊，在我面前大呼小叫的，谁他妈知道你是谁啊？
打了个嗝，吐出一口酒气，醉醺醺地道：“你是谁啊？”
青年文官冷冷地道：“皇城司，亲从官，上三指挥使，鄙人姓贾。”
江四海老粗一个，他并不知道这个青年文官说的具体官职，只知道这人姓贾，是个什么指挥使。他可不在乎什么指挥使，“姓假？就知道你他妈的不是真的，你俩把他给我抓起来，送到太守大人那里，就说抓到一个骗子，狗胆包天竟敢冒充朝廷命官！”
两个汉子顿时心领神会。
既然已经打死了人，现在只能将错就错，把这文官也抓走，到时候就说这官是假冒的，先杀了再说！只要戚老大和太守处理得好，到时候就说大水冲了龙王庙啊，一场误会啊，双方起了冲突不慎失手啊，至少有一百个理由能瞒天过海！
两个大汉猱身而上，文官本来还想挣扎一下，可惜左右两臂瞬间被按住，如被钢箍扣住纹丝动弹不得。江四海大声道：“都别看了，散了吧！今天抓住一个冒充朝廷命官的骗子，我现在就把他送到衙门去！”说完摇摇晃晃地往外走，两个人押着贾姓文官紧随其后。
到了十字路口三人并没有向衙门方向走，而是往戚府方向拐去。江四海忽然回头，只见刚才进客栈的几拔客商大概十余人竟然都跟在他们身后。江四海怒道：“你们跟着我干什么？”
人群中一个声音道：“看你到底是不是把他送到官府！看你现在的方向好像反了吧？”
这是哪来的外地人？不知道我大屠夫江四海是什么人吗？敢这么和我说话？
江四海心中虽然怒火中烧，但眼见对方人数众多，很难一举全部格杀灭口，只要漏风一个就会功败垂成。另外街上还有不少行人，即使快刀斩乱麻一举杀光眼前十人，仍有被路人发现的危险，总不能从街头杀到街尾，把所有路人统统灭杀光灭口吧？再说长街之上，小巷纵横交错密如蛛网，时刻都有人出没，能确保杀得干净吗？
现在只能退一步。他马上换上一副笑脸，“各位有所不知，现在己是傍晚时分，官老爷们晚上是不办公的，所以我要找个地方先把他关起来。”
“关什么地方？”那人竟然刨根问底。
“戚老爷的府邸！”
“为什么放戚府？”
“操！”江四海不禁勃然大怒，终于爆了粗口，“你他妈有病啊，老子他妈放哪关你屁事？”脸色狰狞，杀气腾腾。
那个人竟丝毫无惧，说道：“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你若私下将这朝廷命官拉到无人处埋了怎么办？听说你最擅长埋人。”同行之人都跟着附和道：“就是。埋了怎么办？”
江四海强压怒火，道：“戚老爷德高望重，我岂能将人埋在他府上？恰恰相反，放在戚府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哦？那好啊，你们抓紧送到戚府吧。”
江四海心道：还用你们废话？一帮傻狗！
当他仨人押着文官进入戚府大门后，门外数人相视而笑。
“傻狗！”
几人异口同声地道。
其中一人笑道：“不只是傻狗，更是土鳖。你们看他们像不像瓮中土鳖？”
“像。”一阵哄笑。
连连逼问江四海的那人说道：“以戚老大的精明，说不定很快就会把他们撵出来！”
有一人道：“甄指挥使，那咱们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原来这人竟是高太傅的三大护卫之一甄世兄！皇城司五大亲从官指挥使之一。
“呵呵，没事，凤公子早有后手。魏千岁已经让三百铁甲兵在附近随时候命了。就算他们想出来也晚了！”甄世兄微微一笑，向远处黑暗的巷子打了个手势。顿时从黑暗中快速冲出三百精兵，人人明火执仗，然后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顷刻之间戚府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甄世兄和十大高手就等在门口。
不一会，戚府大门打开，江四海灰头土脸地往外走，两名大汉拖着史世兄就往外走，可惜史世兄一探头看了外面一眼后突然如打了鸡血一般挣脱了束缚往戚府里边跑去。
江四海三人顿时傻眼了，真让戚老大说中了，请神容易送神难！
当时戚老大一听江四海说起原委，马上意识到事情有问题。立刻交待江四海抓紧落实三件事，一是马上把这文官放了，否则不好收场，二是打死人的事可以先认罪，最后再找个替死鬼了事，最后通知兄弟们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来往戚府，躲得越远越好！当然说这话时两名手下押着文官在外面候着，屋里只有他俩人。法不传四耳。
江四海被戚老大骂了一顿，顿时酒醒了一些，有些惴惴不安也开始怀疑起刚才那一幕，怎么这么巧就撞上了钦差？堂堂钦差大人竟然休息在龙湖客栈这种简陋的地方？而且押着这姓贾的官员去戚府时，那些客商竟然全都跟在自己身后，不紧不慢，看起来没一个是怕事的主！这他妈的真是见鬼了！
刚想把这位贾姓官员送出戚府，不曾想这贾大人竟然疯了一样死活不走了。连拉带拽好不容易拉到门口，没想到这贾大人一看门外站着的一些人，似乎更来劲了，一下子竟然挣脱了束缚撒腿就往府里跑！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情况？
江四海不禁头大如斗！
刚要进门去追，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停住身形，慢慢转过身来，向身后看去。
顿时怔住。
门外灯火通明，整个戚府竟然已经被重重包围！
江四海心一沉，戚老大今天只怕是成了瓮中之鳖！
不对，自己不也成了瓮中之鳖？
第二十九章 杀人要彻底，去病要除根
江四海眼见戚府已经被包围，出是出不去了，只好也返回院内。他硬着头皮又敲开了戚老大的门。
戚老大阴着脸，“你今天这酒喝得是太多的！”
江四海急道：“大哥，我没喝多！咱们被包围了！”
戚老大也是一惊！
“被谁包围了？”
“一队官兵！”
“李总兵的人？”
“不象，他们穿得铠甲好像和李总兵的不一样，从来没见过！”
“糟了！不会是高太傅的三百甲护卫吧？”
江四海一听顿时也是有点懵了！
这时门外有家丁来报，说有人敲门，声称要捉拿杀人凶手！
戚老大心念电转，立刻传令：“让夫人和少爷马上躲到密室，我去迎客！”家丁应了一声马上奔向后宅。
戚老大穿戴整齐，照着铜镜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装容还算整洁，然后从容写了一封短笺，从桌上一个鸽笼里拿出一只浑身漆黑的鸽子，把信塞到鸽腿上一根细管里，放飞黑鸽。然后从容迈步走向大门。他头也不回对江四海说道：“你马上传通知让李总兵带上一千精兵速来戚府！同时叫上所有兄弟速聚戚府！大家要想活过明天，今夜唯有死战！”
江四海酒又醒了一半。
他知道今天之事已难善了。门外这些人明显是有备而来！今夜注定是死战之夜！
手里掏出一枝传令烟花箭射向半空，那箭在半空砰然炸出一个巨大的铜钱形状。外圆内方的孔方兄。然后飞身几个起落来到鸽房，疾速写了几封短信塞进几只灰鸽子腿上马上放飞！这几个人只要有一个人接到飞信就能迅速把命令传播到彭城所有角落！江四海越来越佩服戚老大，多年前预备的这套借鉴“烽火连城、诸侯救驾”的自救预案想不到今天竟然用上了。但是那只黑鸽子是怎么回事他就不清楚了。即使好奇也不能问，这是戚常发的逆鳞！
戚老大绕过屏风假山时就发现了那个自称贾指挥使的人悠然站在院子正当中，双手负后，仰头向天，似乎在欣赏那轮明月。
戚老大边向贾世兄走去边说道：“不知兄弟到底哪里得罪指挥使大人了，竟然如此兴师问罪？伤害钦差之人今晚我就可以交出来，至于和贾兄之间的误会我替我那兄弟在此赔罪了！”说罢抱拳躬身行礼。
贾世兄依然昂首望月，不予理睬。
贾世兄出身于乡下，自小就见惯了鱼肉百姓的村匪恶霸，深恶痛绝之心，贯穿多年。
凤九霄自和他一说药铺夫妻的遭遇他便已经怒火中烧了！
从小到大自己一直梦想要做一个顶天立地、济世救人的大英雄、大豪杰，可惜世事无常，各种机缘巧合阴差阳错，自己最终竟然成了皇城司的五大亲从官之一的上二指挥使，身份所限再也不能快意恩仇。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在庙堂，又何尝不是？
今天这个机会太难得了。平素假公济私的时候也有，但是能像今天这样可以心安理得还是头一回。
因为今天是替天行道！
象戚老大这种人他见过不少，往好了说这种人左右逢源、八面玲珑，交游广阔，有本事，是能人。可要是扒开了说，就是外表看上去一幅道貌岸然的样子，满嘴的仁义道德，肚子里全是男盗女娼。媚上欺下，混水摸鱼，杀人越货，巧取豪夺，可以说是无恶不作。
对于这种人贾世兄向来痛恨至极。可惜这种人往往命很好，通常有钱、有势、有权，通常都有个大靠山！明明罪该万死，但在现实当中很多人偏偏对其无可奈何！
但是今天不一样，机会难得，下手要狠，绝不手软！
见讨了个没趣，戚老大依然不恼，脚步不停，须臾间便到了贾世兄面前。
“阁下既然想杀我戚某，可否让戚某死个明白？在下到底哪里得罪了高太傅？”
贾世兄静静地打量着戚老大，看着戚老大虽然半头白发，但满面红光，相貌堂堂，颇有英气，心道：卿本佳人，耐何做贼？
贾世兄淡淡的道：“听说这彭城差不多有一半都是您戚大老爷的了？”
戚老爷目光闪动，笑道：“不知道是谁造此谣言？戚某只是略有薄产而已。”他右手一翻，一张银票已然递到贾世兄面前。
贾世兄目光掠过银票，也不禁惊叹戚老爷出手果然大方，赫然是白银一万两！自己一年的薪奉也不过区区与两百两，若非有额外赏赐，自己活得捉襟见肘是常有事。
贾世兄道：“钱可通神，钱可役鬼，但我既不是神，也不是鬼，所以你最好还是收起来吧！”
戚老大道：“戚某一直蜗居彭城，自信从来未得罪过高太傅，不知哪里做得不对，还望明示。”
贾世兄道：“听说你们平素巧取豪夺，逼良为娼，无恶不作，不知道是真是假？”
戚老爷居然面不改色笑道：“戚某多年来攒下些家业，或许有些人嫉妒戚某，造谣诽谤在所难免。戚某从不做恶事，相反善事做了不少，捐粮纳税的数量在这彭城我要排第二，没人敢当第一！不知是谁在背后阴我！”
贾世兄不再言语，假装沉思。他实在无话可说。避重就轻，大言不惭，颠倒黑白，自我标榜，这几大优点在戚老爷身上果然是一个不少。
戚老爷见贾大人不说话他便也不再多说。他其实才懒得和这些人废话，说话只不过是在争取时间而已！
敲门声依旧。
戚老爷身旁早已围上了不少家丁。整个戚府家丁总共不过十几人，听到动静几乎全聚集于此了。门外敲门声又响了一阵，戚老爷才让人把门打开。
只有
甄世兄一人走进来，其余诸人都在门外候着。
甄世兄开门见山直接说道：“你就是戚常发戚老爷吧，你手下有个江四海涉嫌杀害钦差，麻烦你把他交出来！”说着手里亮出一面铜牌，上刻“皇城司亲从官上指挥使”。戚老爷知道皇城司共分五大亲从官、六大亲事官、入内院子等官职，亲从官在皇城司算是顶尖的存在。皇城司可是皇帝亲自掌管的两大特务机构之一！生杀予夺可不经审讯，真正的大权在握！
戚老爷很爽快地道：“好。”马上冲一个家丁使了个眼神，那家丁马上都奔后宅而去。
甄世兄见戚老爷半点也不拖泥带水，很识趣，果是枭雄本色，是真正的劲敌！
良久，江四海和两名手下来到众人面前。
甄世兄回头对门外说道：“大家都进来！”
十大高手鱼贯而入，瞬间形成包围圈将众人围在中间。
甄世兄肃容道：“我宣布：江四海杀害皇城司史指挥使，犯杀人罪，人证物证齐全，马上拘捕，戚常发窝藏凶犯，证据确凿，马上拘捕。”
十大高手同时闪电般出手，江四海因酒醉身手慢了许多，一招便被点倒，两名手下和几名家丁亦是同时被点倒。
不曾想戚常发竟然是个武功高手，三名大内高手接连出手都被他化解了。甄世兄和贾世兄顾不得身份双双出手，前十招戚常发以一敌二竟然不落下风！
二十招过后戚常发渐渐不如一开始那么从容了，应付有些吃力。贾甄二人见一开始竟然没能一举拿下这个戚大老爷本就窝火，十招之内竟然势均力敌，不禁心下有火，各自加强攻势！戚常发虽然武功不低，可惜多年来大把时光都用在了结交人脉、事业经营上面，武功耽搁了不少，再者一人对两大高手终究吃亏，三十招一过便渐渐不支，败象已露。
贾世兄眼见戚常发己是强弩之末，刚要一招“落花流水”乘势打倒戚老爷，不想从墙头上飞身跃下数十道身影！门外也传来阵阵喧哗！
贾世兄这一招受此干扰竟然失手。戚老爷瞬间倒飞两丈跳出战圈。
刚跃下来的约三十人刹那间反包围贾甄二人及十大高手。
门外跑进来一名甲兵，在贾世兄耳边轻声道：“贾大人，门外有人调集近千名士兵，把我们反包围了，双方正在对峙。”
贾世兄道：“没事，你告诉他们就说咱们是奉旨行事，他们若是退下最好，如果不退也行，他们毕竟执行命令，只要不动手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不管谁若是敢动手，就是灭门大罪！你向他们说明一下！”
那甲兵道：“是。”转身离去。
甲兵出得门来，对着敌方骑马军官说道：“李总兵，我们是羽林军黑羽队的，奉皇上旨意保护高太傅，皇上圣旨上明确提到凡有对高先生构成危险之人物皆可先斩后奏！我等在此执行公务，还望李将军莫要被人蒙骗利用，三思而行。”
李总兵心中早己波澜起伏。自己虽然拿了戚常发不少好处，但顶多是个贪污之罪，如果贸然刀兵相向何止是死罪，不啻是抄家灭门大罪！
戚常发这个老王八，自己还以为是哪个外来的帮派或是流匪前来生事，妈的竟然让我和羽林军做对，这不是坑我吗？
两害相权取其轻！
李总兵打定主意，笑道：“小哥误会了，我亦是听闻高太傅这边有事特来看看是否能帮上忙的。”
那甲兵心下暗喜，不敢画蛇添足再多说话，只是一抱拳笑道：“多谢，那就请李总兵与我等在外一起候命吧！”
李总兵亦是笑道：“好！”侧首给传令官说了几句话，传令官举起五色令旗做了几个指令。李总兵的官军竟然齐刷刷后撤数丈，并迅速集结成数个小队，然后沿原路返回，只留下一个百人小队，在大门东侧站成一个方队，静候下一步指令。
所有羽林军见彭城的守军竟然军容整齐、军纪严明，心下不敢再存小觑之心。
这时候远处悠悠驰来两骑。
左边一人鹤发童颜，一张脸白晰得过分，嘴唇红得过分，一身大红蟒袍。右边一人年纪不大，眉清目秀，白衣如雪。
白发蟒袍人到得门口众甲兵纷纷向其敬礼。
李总兵目光闪动，“想必这位就是半男不女，艳绝京师的魏公公，想不到名不虚传，长得果然好面相！”
凤九霄踏进戚府大门的那一刹那，戚常发本能地向他望了一眼。直觉告诉他这个白衣少年才是最危险的人！
看着那个烈焰红唇貌如女子的太监走向战圈时，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戚常发一颗心已经沉了下去。李总兵既然能随便放人进来，看来这小子还抱着将功补过的幻想，哼，想得美！等着回头收拾你！
魏千岁道：“怎么还想顽抗到底？临死前还拉来这么多人垫背？”
戚常发道：“我戚某纵横江湖多年，不想今日栽了个跟头，到现在还不知道栽在谁手里，真是不服不行！”
魏千岁道：“贾世兄，怎么还不动手？”他可没工夫听这些酸言苦语。
贾甄二人立刻出手。十大高手亦同时出手。
魏千岁对凤九霄道：“我先来练练手，你先别动！”话音刚落，人已化虹飞入战圈！
双方混战根本不讲江湖规矩了。任何两人之间正在拼斗时，却时刻想着抽冷子给别人顺手一刀。几乎没过几招，所有参战双方都已挂彩。
魏千岁是个例外。他身形快如闪电，以一挑五亦占上风！他一会出指，一会出拳，而且竟然点到为止，生怕一招收手不住将人伤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哪是生死搏杀，分明是在拿人练手！士可杀不可辱！其中几名大汉都是戚常发从各地重金请得的武林高手，平生杀人无算，不想今日竟然被人当猴耍！顿时怒火攻心，手上力道瞬间加重到了极限！
魏千岁一见几人使出看家本领，竟然不急反喜，右袖中忽然射出几缕红线犹如毒蛇般瞬间缠绕住五人脖子，手一抖五颗大好头颅已和身体分离，被颈腔喷出的血箭激起老高。魏千岁一招得手之后便不再停下，人如大红蝴蝶四处飘飞，所到之处人头落地，顷刻之间场中只剩戚常发等两三人依旧在负隅顽抗，其余人等竟然全被魏千岁杀个干净。魏千岁正要冲戚常发奔去，戚常发忽然跃出战圈亮出一面金牌，大声道：“我是宁王的人，这是先帝御赐免死金牌，你们谁也不能动我！”
凤九霄目光闪动，暗忖：宁王？当今皇帝的三弟，三皇子？
魏千岁手中一抖，绞杀了最后两个戚常发的外援，慢慢走向戚常发。戚常发高举金牌，纹丝不动！他料定魏千岁不敢动他！
魏千岁与戚常发相距五尺而停。金牌上的铭文很清晰，“免死金牌”。
魏千岁道：“你说你是宁王的人，谁能证明？我们的钦差都被你当假的抓起来了，你的金牌说不定也是假的。”
戚常发道：“我本是宁王……”话未说完一丝红线已经割断了他的头颅，一股血箭自断颈处激射而出，高达一丈。手中金牌已经飞入凤九霄手中。方才凤九霄传音给魏千岁，“此人不除，后患无穷！”魏千岁哪还给戚常发说话机会？万一再说出一些惊天大秘密，在场诸人都没好果子吃！
门外又呼啦啦闯进来一大帮人，正是太守及本地一众官员。太守一见满地尸体，血流成河，顿时吓得脸如猪肝，滴汗如雨！
魏千岁冷笑道：“太守大人，来得挺及时啊！”
太守战战兢兢道：“下官一听说有军队向此处集结，生怕太傅受到惊扰，立刻马不停蹄赶来护驾！”
魏千岁一张白脸在月下更显惨白，火光摇曳中，眼中寒光闪烁，直盯得太守背脊发凉！
魏千岁道：“你把现场收拾一下。这件事情是这样的，你一定要记牢。”太守连连点头。魏千岁接着说道：“皇城司五大亲从官之一史指挥使被戚常发的同谋江四海打成重伤，贾指挥使亮出身份要求法办凶手，但凶手竟然将贾指挥使抓到戚府欲杀人灭口，为救贾指挥使我们连夜赶到戚府要人，但戚常发召集帮凶负隅顽抗，被我们全部就地正法了。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
“戚常发对高太傅图谋不轨，按圣旨可先斩后奏！他如今已经就地正法，但是他的余党仍潜藏暗处，危胁依然没有消除，限你三天之内把所有同谋全部抓起来，漏网一个就办你失职之罪！至于他的家产嘛马上充公，今晚就盘点清楚，明天一早把明细呈我！”
“是是是，马上办，肯定没漏网的！”
没有把他这个太守“先斩后奏”了就已经是万幸了！他一颗心终于落下，哪还敢有半点马虎？
他一看今天这阵仗就知道魏千岁等人早已谋定而后动，杀戚常发或许就是个阴谋，但是以他的级别只能装糊涂！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点！既然戚常发已经死了，自己贪的那点银子，替他办的那些事，就都死无对证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也未尝不是好事！
再者自己对魏千岁也表示了不少诚意，看来魏千岁也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当下赶紧派人先封了整个戚府，上上下下先到处贴上封条再说，然后晚上慢慢盘点。其实羽林军已经包围了戚府，贴不贴封条已经没有实际意义。但是，太守要表达的是一个态度！封条不但要贴，还要大贴特贴，至于清点，挖地三尺也要把整个戚常发的金银细软全都刨出来！
另外传令下辖三府七县的所有捕头限期三日抓捕戚常发的同伙，宁可错抓一千，不可漏过一个！
待人群散去，那个李总兵终于找到机会凑上前来拜见魏千岁。
魏千岁冷眼看着眼前这个军官，阴阳怪气地道：“听说戚常发一个指令便能调动你李总兵上千的兵甲？”
李总兵躬身道：“千岁误会，末将受江淮将军节制，江淮将军是宁王举荐的，我手中有宁王和江淮将军两人的手谕，都要求末将关键时刻要前往配合支援行动。”说着从怀中掏出两封密信呈与魏千岁，并接着说道：“所谓关键时刻就是戚府施放铜钱形烟花信号的时候。”
魏千岁看了看两封信，信上的字体他都认得，是真迹，印鉴也是真的，看来这李总兵说的话多数可信。魏千岁道：“你能于紧急关头审时度势分清敌我，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记你一功，回头我会奏请皇上争取赏赐与你！”
李总兵突然单膝下跪，朗声道：“谢魏千岁知遇之恩，末将没齿难忘！”
魏千岁见这总兵反应挺快，心下大好，“起来吧。你们回去先干好自己的事，其它的事先等咱家回到京师再说。”
李总兵起身抱拳道：“是。末将告辞。”连退三步帮转身离去。
翻身上马，做了一个手势之后，整个方队立刻整齐划一撤离。望着百人队的军容，魏千岁道：“还算个人才。”
凤九霄道：“嗯，不错。可以栽培。恭喜千岁又得一干将！”
魏千岁道：“这李总兵必然与戚常发交往甚深，这次是想赌一把看看能不能入得了我的法眼。”
凤九霄道：“他赌对了。”
“嗯。这次你是最大的赢家，得偿所愿，戚常发连根被拔，我们几个却成了宁王的眼中钉了。”
“呵呵，千岁难道还怕宁王？”
“别的倒是不怕，就怕宁王成天给小鞋穿，硌应得慌。”
“皇上难道就看着他欺负自己的心腹重臣？”
“人家终究是亲兄弟啊，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皇上罚咱家一上下也不是没可能。”
“堂堂王爷竟然耍无赖，真是让人笑话。”
“我朝笑话还少吗？走吧，高先生等着呢。”
“走。”
“我刚才那几手断情丝怎么样？”
“快如飘风，杀人无形，厉害！”
“真的厉害？”
“当然真的厉害！”
长街漫漫，起伏不平，路尽头，一轮明月硕大无朋。
明月当中两道身影并列骑行，渐行渐远，慢慢变小。
第三十章 想不到竟是高手
高太傅一行沿着彭城继续北上，途经滕州、邹城、曲阜诸郡县，经过曲阜时，自然少不了逛孔庙、孔府、孔林这“三孔之地”，少不了祭拜至圣先师孔丘孔圣人。
逛孔林时高先生故技重演，问了众人一个问题，为何这“至圣林”上无乌鸦，下无蛇虫？而孔庙内则乌鸦成群？
众人皆说不知。高先生特意看向凤九霄，意即询问凤九霄是否知道。凤九霄摇头道：“未听说有何典故，愿闻其详。”这个典故他还真不知道。
高先生哈哈一笑，“既然都不知道那我就讲讲！”
凤九霄心中不禁一乐：呵呵，“学究天人，不吐不快”。一个人若是知道的东西太多，有时难免便会好为人师。凤九霄心里虽然这么想，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不恭来。玩笑可以开，但必须注意场合的不同，注意人物的不同。否则就落了下乘。
高先生道：“传说某天孔子与几个弟子去游防山拜祭自己的父母。拜祭完，在返回路上看到一个猎人用弓箭向一群乌鸦射箭。猎人箭法极好，当场射中一只乌鸦，那乌鸦惨叫一声便掉落在地上。猎人提起乌鸦便准备走人。结果一大群乌鸦就紧紧的跟随着他，拦住了他的去路。低空盘旋不停地啄他。这个猎人最后没有办法只得扔了乌鸦才得以脱身。猎人走后，这些乌鸦就围着这只死去的乌鸦哀悼哭泣。孔子看到后，就在附近找了一个地方挖了个小坑将这只乌鸦掩埋了。这群乌鸦竟向孔子点头致谢！然后一起飞走。孔子见此颇为感慨，言道乌鸦乃禽中最慈，似人中君子”。众人均道：“受教了。”
高先生兴致颇高，又当起了向导，为众人讲解起各种典故及文物。
享殿的甬道旁有四对石雕，名曰华表、文豹、角端、翁仲。华表又称望柱；文豹，形象似豹，腋下喷火，温顺善良，用以守墓；角端，与文豹样同属于传说中的神兽，据说可日行一万八千里，精通四方语言，明外方幽远之事；翁仲，即石人像，传说是秦代骁将，威震边塞，后来历朝历代为了对称，特雕文武两像，均称翁仲，用以镇守墓穴。
凤九霄发自肺腑地佩服高先生。自认识记先生以来，仿佛天下间没有高先生不知道的事情！
一路上不断增长见闻，颇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触。
过了曲阜便是泰安郡。
泰安是个历史名城，名胜古迹自然不少，其中最为出名的大山自然是五岳独尊的泰山。
历史名人更是不胜枚举，有鲍叔牙、左丘明和柳下惠等。
关于碧霞元君的传说更是美丽而动人。
大家虽然都很向往“昂头天外”、“十八盘”以及碧霞元君行宫等名胜古迹，但时间紧迫，泰山一行终究未能如愿。若想游完泰山每处角落，至少四天！
过了泰安便是济南郡。
秦称济北，汉称济南。
济南有太守，亦有将军。因为济南北望京师，南临苏浙，西邻晋冀，东接琅琊，为四战之地，故设将军以督四方。
济南将军在济南城内虽有府邸，但却常住城郊大营，常言要与众将士同甘共苦，颇有春秋名将之风。
济南将军原受卫大将军节制，可惜卫大将军已经遇袭身亡。新的大将军一职朝廷现在各方争夺得厉害。
虽然朝堂上争得天翻地覆，但是地方各路军官却出奇的平静。他们知道大将军只有那些背景深厚、世代簪缨的大家族子弟才有机会担任，象他们这些只能靠战场厮杀一点点积累军功的人能当上旅帅就已经够幸运了。虽然人人都有野心，但是现实毕竟是现实。
旅帅可领兵三百，总兵可领一千。至于大将军则可统兵十万。连将军因常年征战，特准统兵三十万！在大周百万雄师当中成为权力塔尖的人，光有野心是不够的。
闻听高先生快到济南郡，济南将军李伟、太守刘丙桥竟然一齐出动，在城外恭候。
魏千岁在路上与凤九霄闲聊时就讲到现在朝廷内部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相互倾轧，勾心斗角，虽然大小势力无数，但从总的来说就是三大个集团，文官集团，武将集团，宦官集团。
高先生自然是文官集团的代表人物之一，武将当然以连大将军为首，宦官集团则以皇帝贴身大总管王公公为首。
不过各个集团内部当然又山头林立。各集团之间的关系也不是泾渭分明。既有相互倾轧又有相互妥协，关键就看双方的利益是否一致！
一句话：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利益一致时你帮我我帮你。
利益冲突时你踩我我踩你。
从治国理念到人事变动，斗争与妥协无处不在，从未停歇。
在底层时，争的是如何爬上高位，如何掌更大的权，有了更大的权才有机会获得更多的名和利。
而到了高位时，名利早已如粪土，此时争的是话语权！争的是主导权！争的是名垂青史，而不是一时风光！
当看着济南将军李伟和太守刘丙桥率一干文官武将在城门前恭候时，凤九霄就看出孙伟并未将刘丙桥放在眼里。
通常太守为一郡之军政最高行政长官，但济南情况特殊，所驻军马级别远高于当地太守，不但防控齐鲁燕赵诸地，更有拱卫京师之责！所以济南兵马不受本城太守节制。或许这也正是孙伟瞧不上刘丙桥的主要原因。另外听说刘太守才上任不到几个月的时间，李伟看不起刘丙桥估计也有这层原因。
众星捧月似地将高先生迎到规格最高的泉城客栈。
虽然刘李两人貌合神离，但在高太傅面前却是相互谦让、互相补台的典范！高先生甚是满意！
晚上的接风宴安排在千佛山！
晚风习习，夜凉似水。
凤九霄独自闲逛月下的济南。
和高官喝酒最为头痛，礼仪规矩太多，繁文缛节太多，除了高先生这个贵宾，以及做东的太守和将军，桌上的人谁敢随意说话？谁敢随意夹菜？上司还未开口说话你说什么？上司还没动筷子你动什么筷子？整个席间纯粹就是太守和将军的个人表演时间，也是高先生的点评有时刻。其余人等不过是陪衬而已。所以凤九霄宁可独逛也坚决不参与酒席。
济南因有七十二名泉，所以又称泉城。
济南的名胜古迹也不少，可是大晚上的去哪逛呢？凤九霄沿着仲宫路漫无目的随意闲逛，不时看看两边的民宅，只见个别人家仍灯火通明，炊烟袅袅，凤九霄脑海里泛起一段自己想象的画面：农妇在家恭候丈夫归来后，烫上一壶老酒，再炒上几个下酒菜，神仙快乐亦不过如此！
天上明月皎洁如玉，偶尔几颗星星在闪烁。凤九霄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大湖之畔。湖边有一巨大石碑，上刻“大明湖”三个巨大红色古篆。
凤九霄此时内力已至琉璃境巅峰，夜间视物与白昼无异，整个湖面情况一清二楚。
湖上荷叶连绵不绝。有几处湖面因泉眼在湖底向外冒水而使湖面水花如同煮热水般沸腾。
凤九霄见四下无人，心想反正无事正好演练一下自己的各种武功。一步飞跨上湖中荷叶，随着荷叶的舞动而微微摆动。左手凌空连续虚抓，数朵荷叶瞬间如被利刃切断一般自根部断开后纷纷高高飞起！
一指刺去，般若金刚指在一朵荷叶上刺穿一个圆孔。
骈指如剑，一招真武伏魔剑法再将一朵荷叶劈成两半。
接着便是两袖青龙，六合青龙，滚龙剑，春秋笔，血刀七式，轮番试手！
荷叶在空中碎裂如雨般纷纷飘落湖面。
最后默念雷诀双手向天虚抓，立刻有电蛇萦绕双掌之上，嗞嗞作响，天空亦迅速凝成一团云气。一指湖心，一道闪电自云间直劈得湖心激起巨浪数丈！所幸四周无人不然又是惊世骇俗！
所有动作从头到尾犹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眨眼间而已。
试完一招五雷正法后，凤九霄便飞身回岸继续沿着湖边闲逛。走了数里眼见景色重复便无意再逛，遂朝城中心方向走去。
济南虽然是北方大城，但与南方相比要保守得多，夜下的济南竟然出奇的寂静。所有店铺几乎全部打烊。
若不是满城挂满了灯笼，还算灯火通明，否则几乎要误以为这是一座死城！
漫漫长街几乎空无一人，连打更人都难觅踪影。偶尔发现几条黄狗四处觅食，反而增加了不少生气。
所有长街小巷差不多都铺满了青石板，个别地方则是青砖，比南方的一些城池的土路要强。因此整个济南城看起来非常整洁，尤其雨后街头巷尾更显干净。
走着走着，突然听到远处似有人声，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无声的夜晚分外明显。又走了数十丈，声音渐渐清晰，似是在一个巷子里。走过去发现几个大灯笼上写着“黄河大赌坊”。
凤九霄心道左右无事，不如进去看看热闹。看来南方北方都差不多，在赌这一方面大家都很上瘾。
大门外有两个守门人，身材很壮实，分坐门两侧说着闲话。见凤九霄来到身前，其中一人起身道：“小公子也想玩两把？里边请！”
凤九霄便跟着他走进院内。
院内只有一间大屋。屋内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几十张桌子到处是吆五喝六的赌徒。不管你穿得华丽还是寒酸，在这里你就只有一个身份——赌徒。
凤九霄曾经听说以前有一个很有名的高手叫李一光，平生嗜赌如命，赌品很好，愿赌服输，但赌运太差，逢赌必输。他还偏偏越输越想赢，越赌越输，所以总是输得精光。好在他是江湖高手，据说不知道有什么来路，反正来钱很快，过不多久又扛着钱袋子去赌。接着再输。
凤九霄知道十赌九诈。除了庄家谁都是输家。即使开始赢，结局也是输。前面的赢，也是别人设的套。
明明道理很浅显，世人却偏偏如飞蛾扑火，前赴后继，不顾一切。似乎这是人之天性，深入骨髓难以改变。
赌无处不在。
只不过有人大赌，有人小赌。
有人赌的是金银珠宝，有人赌的身家性命。
还有人赌的是人心。
场子很大。有赌牌九的，有赌骰子的。赌骰子的人最多。
凤九霄来到一张有十多人的赌桌，只见庄家是个独眼老者，戴了个黑色眼罩。人很清瘦，但剩下的一只独眼却分外有神。一双手布满青筋和老茧，一看就知道掌上功夫了得。
独眼老者把骰盅晃了几下然后猛然扣在桌上，然后说道：“买定离手。”等待各方押注。
有人押大，有人押小。
等所有人下完注，独眼老者把骰盅打开，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高兴的大声欢呼，有人当场破口大骂。众生百态，一览无余。
凤九霄看了看这一群人，有痞气实足的，有豪气干云的，有花花公子，也有贩夫走卒。虽然长相各异，身份悬殊，但是在骰盅打开前的那一瞬间，所有人的表情都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张得老大，要么紧张得屏住了呼吸，要么歇斯底里大呼小叫。
有些人不缺钱，平素一掷千金眼都不眨一下。但是如果他输给一个他平时看不起的人，哪怕只输一文钱都觉得是奇耻大辱，都是一种巨大损失！张九龄就是这种人。
而有些人钱不多，平素还斤斤计较一毛不拔，若是走在路没能捡到一文钱便如同丢了一百两银子一样难受。李老鼠就是这种人。
现在张九龄又输了，他押大，偏偏出了个“二二三”，小得不能再小了。而李老鼠却如有神助，又押对了。
张九龄已经输了五把了！而李老鼠却连赢五把！虽然两人不是一对一单挑，但是在张九龄眼里就是连输李老鼠五把！
一张脸越来越难看。
李老鼠严格来说和张九龄是发小。但是一个是员外的儿子，一个是马夫的儿子。
员外的儿子长大了成了新的财主。
马夫的儿子长大了成了街头大混混。
自十五岁以后张九龄便开始看不起李老鼠了。因为李老鼠那时候居然开始偷东西了，而且是偷到他张九龄的头上了。
从此知心成陌路。
如今李老鼠在济南城居然混得不错，据说成了“斧头帮”的四大金牌打手之一，对外号称四大金刚，也不知从哪学的一身好功夫。
张九龄自幼拜在济南马老拳师门下苦练武功多年，虽然马老拳师说自己“悟性高”，但却补了一句“坚持不懈必有所成”，所以他便知道自己的武功是什么水平了。
有一次在街头发现李老鼠似乎在向人收账，他若不是亲眼看见李老鼠把一个身高八尺的大汉一拳打得飞出好远，他差点就想上去教训李老鼠一顿！
所以他扭头就走，假装没看见。
今天在赌桌上居然又碰上了。张九龄输得是真窝火。骂又不敢骂，打又不敢打，只能憋着！
凤九霄仔细观察独眼老者摇骰子的每一个动作，仔细倾听骰子在盅里跳动的声音，再看他揭开盖子的结果，观察了六次以后就确定老者的确手法高超，每次都根据大家下注情况临时改变点数，以保证庄家永远赢多输少。
凤九霄知道一般改变点数无非是在揭盖前用小姆指以极快的速度拔动骰子，这种事他在衡阳街头见得多了，只要手快别人根本发现不了。这老者刚才除了用了这一手，也用了上乘武功，即开盖前在桌上轻轻敲了一下，凤九霄明显听到骰子翻动的声音，即三颗骰子上下颠倒了一下，点数大小发生变化。
凤九霄摸摸身上只有五十两碎银，与魏千岁他们这些怀揣大额银票的隐形富豪相比简直太寒酸，自己一直蹭吃蹭喝，总得请回一局，否则不利于自己“光辉伟岸”的形象。可是要想请高太傅、魏公公以及三大侍卫，就凭区区五十两的确是“不成敬意”。今天正好赢点银子，到了京城好请客。
他看多数人押小，他便掏出十两银子押大。因为押注最小规定为十两，至于别人押的二十、三十还是一百凤九霄只是假装没看见。人穷志短啊！
他赌庄家必定“两害相权取其轻”，要让少数人赢，这样他才少输多赢。
单凭这种判断凤九霄连赢五局。每次全押，次次翻倍，五次之后已经赢了三百多两的赌本了。眼尖的人忽然都不提前押注了，都在看他押哪然后跟风！凤九霄有些无奈，只好提前押注。其实每次都能押对，因为老者的骰子是先摇的，点数大小凤九霄听得一清二楚，所以押哪里本来是百发百中的。可是现在所有人若都跟着他押注，庄家必然出千，否则就得输得惨不忍睹！
所以这次凤九霄只押十两，押大。所有人都押大。老者一揭骰盅，果然是小！
这一下所有人都开始破口大骂，真他妈邪门！
凤九霄刚才看见老者小姆指将六点拔成了一点，三五六变成一三五。凤九霄现在自然不会去说破，他正想利用这一点赢钱呢。
大伙一看凤九霄连赢的势头被打断了，便不再跟风，纷纷下注。
凤九霄这次押的是豹子六。
大伙都觉得凤九霄疯了。连那独眼老者似乎也是有些吃惊这年轻人的疯狂。押大押小本就各占一半的机率，若是能猜中某个具体点数更是万中无一，何况就是让老者放开手脚掷上一万次也不一定掷出个豹子六！既轻易掷不出豹子六，又很难猜到点子具体数，所以庄家在押豹子六的那一栏定的是一赔一百的赔率。就是押对一两，可赢走一百两。可这本是赌场为吸引人的噱头，多少年来谁当过真？没想到今天竟然有人失心疯了！
凤九霄押的是一百两！庄家如果掷出三个六就得给凤九霄一万两银子！老者心头冷笑，就算我不小心弄了个豹子六，我还不知道改改点数吗？天下居然有这种脑子进水之人！
老者缓缓揭开盖子的刹那，脸色一变！只露出我也爱你小的缝隙他眼角一瞥已然发现居然真的是三个六！骰盅盖子继续上翻，他的小姆指拔了一下其中一颗骰子，然后抬头不再看骰子，以免别人起疑心。所有动作其实很快，从揭盖到出千拔骰子一气呵成，犹如行云流水，任你是赌术高手也发现不了他动了手脚。可惜一切在凤九霄眼里洞若观火。
盖子揭开，骰子分明是三个六。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尤其独眼老者更是大惊失色！
自己刚才明明已经拔动了一颗骰子，应该是一六六才对啊！
真是见鬼了！
老者开始仔细回忆刚才每一个细节。
好像这个年轻人在自己揭盖时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难道他是绝顶高手？老者回头招手叫来一个看场子的壮汉，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等那汉子走了以后老者说道：“请公子稍等片刻，银子马上就到。不知公子可有兴趣你我单独赌一局？”
凤九霄道：“如何赌？”
老者道：“你我各掷一次，互猜对方点数，猜对者赢，掷骰子之后要由第三方开盅！双方各押一万两白银！公子可敢一赌？”
凤九霄不以为然地道：“呵呵，看来庄家是想一把翻本啊！好哇，来吧！”
这时候那看场汉子已经回来了，将一张万两银票交给凤九霄，又给老者递去了几张银票。
其余人都静静看着两人把一张万两银票的押在桌上，都在感慨今天竟然看到大场面了，一局输赢万两！张九龄忽然靠近凤九霄轻声说道：“小兄弟，我劝你见好就收，赶紧拿了这一万两走吧，他们明显想把你这一万再赢回去，你这次很难赢的。”
凤九霄道：“兄台尊姓大名？”
张九龄道：“我姓张，名九龄。”
凤九霄道：“想不到兄台竟然与一代名相同名。多谢提醒！放心吧没事！”
张九龄道：“敢问一代名相是哪个？”
凤九霄道：“昔年岭南道按察使，右拾遗，张九龄，字子寿。”
张九龄道：“咦？我表字也是子寿，真是巧了！”
凤九霄却道：“或许是兄台的长辈有意为之也说不定，他们可能希望你将来的成就也能像张丞相一样。”
张九龄不禁陷入沉思。
独眼老者让人拿出六个骰盅，几十颗骰子，然后说道：“公子可以检验一下看有无问题！”凤九霄挨个摸摸掂掂，然后说道：“都没问题。”老者随便挑出两副，一人一副。老者道：“我先摇，你猜。”将骰盅摇得飞快，骰子在盅里高速摩擦发出哗哗啦啦的声响。忽然间他减缓速度，骰盅里竟然没了声音，猛地只见老者把骰盅往桌上一顿，然后后撤数步，手一摊，“请猜！”老者又道：“不如就让这位张员外来开盅。”
张九龄顿时一愣，心道：这是把我驾到火上烤啊。不过不能当缩头乌龟，硬着头皮也得上。。
凤九霄道：“我猜是一点。”老者脸色不禁大变。众人亦惊。
凤九霄很有把握。
老者是将三颗骰子叠起来，最上那一颗是一点。他凭骰子转动的声音就能判断出来。周边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监控之下。任何人的一点点的气息波动都能敏锐感知。骰子没人动手脚。
老者人已经离桌数尺，无法再做手脚，只能认输。他没想到白衣少年竟然能猜到，却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他已经将声音控制到最低，就是怕凤九霄有听风辨位的功夫能听出点数。难道这少年竟然会江湖中传闻的天听之术？
凤九霄随意摇了摇骰盅，随意地一放。然后也是退后数步。他随便指了一个人来开盅。老者猜是三三五。他自幼便耳濡目染各种赌博，很小的时候便苦练扔骰子，最后是想扔几点就几点，然后别人扔几点他都能猜出来。
当盖子掀开时，独眼老者顿时木立当场！
居然是豹子六！
怎么可能？听声音明明是三三五！哦，原来如此！他脑海里灵光一闪瞬间想到了凤九霄检有可能在后撤的瞬间无声无息动了手脚，就象刚才自己摇出三个六那把，明明不是三个六，结果硬变成三个六，自己明明把一个从六变成一，结果那个一又变成了六！最后他动手脚居然无声无息，自己竟然没有听出来！
想不到这少年竟是高手！